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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nbipfml (天外飞仙), 信区: Ghost
标  题: 血雨黑渊绿夕阳第一卷(幽冥路)第一章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Sun May  1 18:30:35 2005), 转信

第一卷(幽冥路) 引言


    引言
  
  “老家那棵椿树该砍了。”

  “它长得那么粗壮高大,砍了干什么?”

  “家里已经不住人了,我们也难得回去一次。椿树紧挨祖屋,根已扎到宅基地下,要是再不砍的话,宅基不稳,祖屋不保,咱们这个家……”

  “娘,家里已经没人住了,咋不把宅子也卖了呢?”

  “卖老宅?大逆不道!——能卖几个钱?不卖宅子,它始终算个家,过些年哪,你们谁挣下了钱,把宅子翻修一下,盖起来,啥时世道变了,也好有个去处。”

  “咳!娘哎!你也算是新社会长起来的一代了,咋也象老辈人家一样,怕世道变呢?咱们早住惯市镇了,谁还愿意回去住?要真等过些年有了钱,我宁可去买个别墅,也不愿翻修。谁还回去呀——鬼气森森的!”

  “讨打!”

  “我说的是实话嘛!”

  “……可也是。不过,还是先把树砍了吧。一时半会儿的咱也不准备卖宅子,哪天祖屋被风吹倒了,面子上也不好看,村里的人,还不得指着脊梁骨骂?说起来也都是有工作的人了,出去的年数也不算少,连祖屋都能让它倒下——那可是象征着一个家哪!”

  “没恁严重吧?”

  “咋没有?那椿树都五十岁了,当年你奶怀你爹时你爷爷亲手把它载下,指望着它能长成个‘树王之王’,让咱王家出来个撑门面的人,谁成想这‘树王’越长越不象话,越长越挨近祖屋,树根吧,也只向一边长,把屋前的石阶都顶起来了,要敢让它再长些年,祖屋的根基……咳!”

  “象话?象‘画’早贴墙上去了!”

  “贫嘴!”

  “行行行,好好好,砍就砍,过两天就礼拜了,我找俩人把它砍了就算了。”

  “不行!”

  “不行?”

  “椿树是树中之王,又这么大了,肯定会附着个树精树神什么的,你爹下葬还不到一周年,随随便便就砍了它,你们还没成人,家里没个神仙护着,出了事咋办?”

  “迷信。”

  “啥迷信?咋迷信?老一辈子的,谁不这么说?!”

  “行行……你说啥时砍?”

  “等瞅着个星期天——你哥明天就回来了吧?——你和你哥回去一趟,先给树干上贴张条子,通知它一声,让树精树神什么的,准备一下,等你爹周年后,再砍了它。”

  “那也是三两个月后了。对了,——椿树能卖多少钱?”

  “卖?——它不值钱。”
第一卷(幽冥路) 第一章 伐木


    第一章 伐木
  
  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夜晚,王妈和儿子王木边看电视边商量伐木的事。

  女子未嫁从父,嫁后从夫,夫亡从子。王妈自嫁到王家之后,在“家”中就失去了原有名姓,而今夫已亡,有了家事,就只能和长子王甲商量着办,长子暂时不在家,就只能和次子王木商量。

  王家祖籍何在,已无从考究,只知是由山西洪洞大槐树迁移过来的,到黄河岸边的“大葬山”下定居之后,渐成村落,冠以“王庄”之名。王庄的人,大多姓王,但和其他村族有所不同的是,王庄从未建过祠堂,立过家谱,甚至同宗同族的人与人之间,也没有统一的拜祖活动。王庄的人,一向很穷,穷到了极点时,往往有“不屑子孙”背井离乡,偶尔有人返回,也是穷困潦倒,在外面无法立足。

  越穷的地方越迷信,因此王庄不但有土地庙、山神庙、财神坛、灶神洞,还有许多难以定名的神佛杂居的香火场所,近年新建的一个最大香火场,甚至把玉皇大帝、如来佛、真主、上帝、孔子等可以膜拜的神灵聚于一齐。财神、灶神、阎王、关公、观世音、弥勒佛、龙王、哪吒、太上老君、圣母玛利亚、四大哈里发、耶苏门徒、孔子弟子、张天师……等等时不说的多出一个神灵摆进去,直到毛泽东、周恩来、朱德、刘少奇四位当代“神灵”被塑起后,香火场才算定型,四位神灵居中,其他神灵分立两侧,再有新神尽力,要先来后到。

  王庄从不曾出过乡长以上的“贵人”,却尽出各类三教九流之士,在附近县市,人们一看到街头算命、看风水、卖药的,总要先问一句,“家哪儿的?”倘若回答说是“王庄出来的”,这才放心付钱,倘若不这样说,必要审视再审视,警惕再警惕,以至于连赶集叫卖老鼠药、万灵丹、拔牙取痣的,也要挂上王庄的牌子。

  这样一个地方出来的人,又怎能不迷信?

  但他们的“迷信”,却恰到好处地反映出国人的个性。任何事,都只是一个过场,似乎不那么做,就有违道理。对王庄人而言,倘无说法便做,简直便不可思议。当然,诸如盖房、婚丧嫁娶、过年过节,拜神祭祖等等的仪式步骤,却各有各的说法,各有各的规矩,只要你能说出点道理,便无人追究。

  王妈一家,到了“王甲他爸”这一代,也算是“背井离乡”,然而却无人说他们是“不屑子孙”,纠其原因,是因人们观念有所改变。此外,王甲他爸恰是专业军人,把“家”带了出去,俩儿子也都有了工作,是城里人了,而且,新家也还在县里,一方水土一方人,并未“离乡”。

  一般状况下,长子立门户,二少爷游手好闲,王木虽不属于“游手好闲”之人,但他既然处处否定神灵,当然算是个“大逆不道”者,比“游手好闲”甚至更可怕。然而长子王甲出门在外,想起什么事,也只好和次子商量。何况王木的确和村里的父老乡亲更熟一些,找个人砍棵树并不费事,只要王木同意了,等王甲回来后商量日期,一切都很容易。

  但王妈却没有想到,长子王甲不同意砍树。

  “那椿树不能砍。”

  王甲归来后,听到砍树的消息后的第一句话,便是否定。

  然后才表明理由、原因。

  “椿树,是树中之王。它已活了五十岁,再有十年就满一甲子了。俺爸给俺起名叫王甲,就有意让我成为王家之王。工作的这些年里,俺事事如意。虽只是个高中毕业,没上过大学,仍混了个科长当——下个月就会提正。再有十年,椿树变成了树王之王,俺就算当不了厂长,当个处长也没问题。现在砍了它,俺爷的一番苦心,不就白费了?”

  “想当年俺爷是村里有名的风水大师,算命大师,走方郎中,他亲手载下了椿树,不久即逝去,分明是运用了祖传的‘七星打劫术’,以命换命,劫取地脉,把椿树载到祖屋旁,正是算准了几十年后的椿树生长状况。”

  “咱家的人,能否出人头地,就看这棵树了。三大爷家的那颗椿树,是按照俺爷的话栽下的,现在比咱家的低、细、小,都出了个‘十万元户’和一个厂长,咱家的椿树,在村里最高,最粗、最壮,咋说不出个百万元户、市长省长什么的?树一砍,咱家的气运,就完了。”

  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头头是道,不由得王妈不信,但她一想到再让树长下去,祖屋难保时,便忧心重重。她叹口气,和王甲商量,“阿甲,你爹临终前,让你把树砍了,保住祖屋,你也答应了。——你不记得了?”

  “记得!”王甲毅然道:“可俺爸已去世了。俺爸在的时候,在个家我没有发言权,俺爸不在了,这个家我说了算。那时候我的风水术还不够精通,有些细节没有考虑到,所以才会答应下来。现在却不同了。老家已经不住人,祖屋地基,铺达到青石条,屋子又是青石建成,房梁不但有大雪松的木头,还有石柱,没恁容易被一棵树弄倒。别说再过十年,就是再有百年,也依然屹立。俺爸让砍树,是杞人忧天。换言之,就算是祖屋倒了,咱们全家 都在外,有个啥神神鬼鬼的,也找不到咱们。无论怎么说,这树是不能砍的!”

  王妈犹豫片刻,说,“可咱们王庄在地震带上,方志上说,每隔一百多年,就发生一次大地震。听说你爷爷的爷爷那一辈儿,就发生过大地震,那时候,全村的房子几乎都倒了。咱们这个家,也就是在那时才建的。算算日子,这些年又快了。”

  “那有什么关系?”王甲摇摇头,“地震带也有多大震小震之分。村里的人,拼命地盖房子,他们就不怕刚盖好就有地震了?五大爷家的十三叔,是俺爸那一辈儿最有名的风水仙,他家还盖了一间又一间的,咱怕什么?——砖房能比得上石屋?真要咱家的房子倒了,全村能有几家逃过劫难?谁笑谁啊?再说,地震我早就考虑到了。俺爸下葬那天,是十三叔亲自选的下葬吉日,我定的时辰。两者结合,预示村落繁荣,家宅兴旺。‘一个人下葬日子的好坏,保阳世十年。’十年后再砍树时,能找到树王的树精之心,咱家就世世出贵人了 !从俺爷开始,就做着这样的努力,只错十年,就会成功,咋能随意伐木,几十年心血,付之东流,岂不痛心?俺爸不信这东西,我信!纵然它真是虚无飘渺的方术迷信,寻个心理安慰,总可以吧?妈!你别说了!我不同意砍它!”

  “作孽呀!……要是祖屋倒了,你这是把王家往死处赶哪!……作孽哪!……”

  对话时,王木静听,不发一言,却只想笑。

  一个是大迷信,一个是小迷信,以迷信来对迷信。一个怕王家绝后,一个怕不能成王。这社会真是什么样的人都有,真不知道大哥这模范共产党员是怎么当上的。

  等王妈睡下后,王木笑问,“王甲,你好象越来越迷信封建了。过几年你会不会去练丹成仙?”

  这样的问话,王甲通常是不屑于回答的,但这次却异常严肃。

  “阿木,这次到广州出差,我结识了几名港客。他们都是著名的风水师,来大陆拜访一位术坛泰斗。我呢,由此而得到了一些风水术的秘诀。你要知道,风水术,又称青乌术、地理堪舆,是古典建筑学的渊源。它分为阴宅与阳宅两种,咱家祖传的风水术,偏重于阴宅,隶属于‘形家一派’,对阳宅几乎无甚论述。此次邂逅的几名港客大师,对阳宅精通,对阴宅无甚涉猎。但其中有位名震东南亚的林大师,却有本关于阴宅论述的祖传秘籍。书中简略介绍了阴宅的各种流派,并记录了每种流派的秘诀。我仔细听问之后,才知道咱们这一支,是四十三种流派中唯一一支与江西风水术毫无任何瓜葛渊源的明末‘灵龚门’的‘霸气劫脉术’。这一支传下了‘柳、林、燕、席、李、高、寒、段、魏、王’十个支派,王家的‘七星打劫术’只是从‘霸气劫脉术’中幻化出的一种,隶属于雷天甲木,就是哟借助于树王之力。依据‘灵龚门’的‘霸气劫脉术’总决而知,咱爷种下达到这棵树,其目的就是让王家出一不世英才。所有的希望,都寄托于此,眼看再有十年就可以大功告成,岂能砍树伐木?”

  王木夸张地打了个哈欠,以示“我听的都要瞌睡了”之意,道:“这样说来,咱爸给你起名王甲,给我起名王木。也是有深刻含义了?——那咱拔不是也成了大师了?”

  王甲缓缓点头。

  “我正有此怀疑。”他表情更为严肃,“爸毕业于测绘学院,对水文地理、各类建筑,都研习很深,从军期间,足迹遍布祖国大好河山,甚至远到珠峰,专业时达团级,返乡后却不曾从事一官半职的。甚至改行从文。若仍操旧业,纵然不愿为官,也至少会在折戢市水文地质队为泰斗身份,然而却没有。他一生谨小慎微,对文革时的惧怕,已达不可言明的境界,宁愿以什么也不懂不会的外像呈之于外,甚至于辅导我们功课时都要请老师,明知辅导有误也不敢指正。这一切,都说明了什么?——他是不是大师,除了他自己,还会有谁知道?”

  “离谱!”王木摇头。“爸胆小我早就知道,不过他的确很多东西都不懂。你所说辅导有误的事,我也了解,——他不可能时时检查老师辅导的习题解法的,否则不如自己来辅导算了。王家的人都迷信,他只不过迷信老师罢了。”

  “你不懂!”王甲道:“很多事,只有你身临其境后才会知晓,你对祖传的一切都没兴趣,又怎么会仔细思索其中的疑问呢?我正因钻研风水术,才想到了很多历来的事,对爸的知识层次产生了怀疑。”

  王木叹口气,“王甲呀王甲,你一向最会顺杆爬,我看你越来越走火入魔了!我又不能给你个一官半职的,拍我有什么用?”

  “阿木!”王甲的神情有些难看。

  王木毫不在乎,“好好,算我说错了。咱回过来说。”停了停接道:“阴宅风水或阳宅风水,其目的都是为了让人过得更好,求财、求权、求势、求智、求力……。可你看看咱王庄!”

  王甲道:“王庄怎么了?”

  “王庄怎么了?”王木冷笑,“有没有出过乡长以上的官?有没有一个名震四乡、德高望重的人?土改时最大的地主有什么?——三头牛六只猪四十只鸡鸭四十亩所谓的良田。村里出过秀才没有?出过一个名牌大学的学生没有?最好的也只是咱爸,专科!有没有一个交游四海、独挡一面的人?有没有战场上的英雄公门里的豪杰或者敢于作奸犯科恶名震乡里的人?有没有一个能灵活解释理论,不照本宣科的人?闹了一辈子的风水改运,有谁改了自己的运?一个个老少死时谁不是择时择地,又有谁达到后代大变样?面朝黄土被朝天的村里人,眼看着临村象雨后春笋般冒出一个个十万元户,百万元户,咱村呢?唯一的十万元户王铁哥也不过是吃糠咽菜七凑八挤地弄了个九万七号称十万。咱家也算小有名气,大葬山下各村‘名人谱’里也有你的名字,也不过就是在500人的小厂里当了个营销科副科长手下有十几个人收入不过500而已。吃吃喝喝拍拍送送还有几个钱?别做梦了!现实一点,收点回扣什么的或者是下海捞几条鱼到广州深圳出差时卖几天苦力,说不得也能挣几张票子。”

  王木的话,越说越刻薄,王甲却早已习惯,对王木的“谬论”,他通常都只是一笑不理,此刻却十分认真。

  “阿木,风水术能否助人,我不与你争辩,说了你也不相信(王木道:你知道就好。)但是,它的确成为王庄的求生手段,无论在什么样的年代里,王庄人大量饿死病死受战火而死的事,没有发生过。(王木道:小日本对这鸟不拉屎龟不生蛋的穷地方一点兴趣都没有!)王庄的风水,本来就不好。大葬山,是穷凶极恶之地,这座山呈虎钳形挟制着王庄,一般情况下,在这里生存的村落很快就会没落、荒芜,但王庄人硬是凭借风水术令其繁荣,子子孙孙,一代胜过一代。(可笑,生产力在发展,人民生活水平怎么都要提高的!)而在风水术中,使子孙兴旺,本就是一门难懂、难用的学问。(简单!多生几个就兴旺了!)……王庄的大风水不好,要想改变——”

  王木懒洋洋地接过话,“除非大葬山从中裂开,沉入地底一部分!……我说,这句话你已经是第五次说了!”

  王甲道:“不错,但这句话却不是我说的,是咱爸说的。”

  “呵……”王木哑然失笑,“我说王甲艾,你也太会断章取义了!咱爸当初的原话可是这样的:”风水术‘?哼!一派胡言!要想让风水术助人,除非大葬山从中裂开,沉入地底!“学的惟妙惟肖,宛若父亲再世!

  王甲一凛,王木接道:“——那是句气话!王甲嘿,都要找你这样的断章取义,人之初、性本善就该是‘凡是[性]都是美好的’孔老夫子不但不是正人君子反而变成了大色狼!”

  王甲不再多说。

  他事实上也没有更多的理由来说服弟弟。

  沉默主宰着黑暗的夜色,王木很快睡熟。

  兄弟两人的辩论,已是家常便饭,一个人沉默时,代表了失败,得胜者自然会安睡,失败者自然会苦苦思索。

  王甲久久不能入睡。他并非找不到驳斥弟弟的论据,但他不想再驳斥。那句惟妙惟肖的学话,深深地触动了他的心田。说那句话的最初,原本只是在断章取义,但此刻,当他重新回忆起这次去广州邂逅林大师时看到的风水术总决时,却忽然间发现:

  ——父亲临终前的日子,这句时时提起,一直以为是句否定风水术的气话的话,竟然暗合总决中的原理!

  ——那么,父亲这句气话,果真是句气话吗?

  天刚亮,王木就被王甲推醒。

  “阿木!阿木!——咱庄的人做过努力!你想想,前些年大老爷下葬时,十八个叔伯爷家各出了一个,聚齐后在大葬山下做了场法事!”

  王木伸伸懒腰,百般不情愿地瞪着哥哥,“王甲!你陪我媳妇!我做梦娶了两个媳妇!一个是月中嫦娥!一个是广寒仙子!还没有成亲,就被你叫醒了!”

  王甲怔怔,“好家伙!要不是我叫醒了你,你就得犯重婚罪!还找我陪媳妇?太大胆了吧!”

  “可也是……”王木揉揉眼,打个哈欠,“——你说得那个大香火场吗?听说前几个月场里主神仙变成了毛、周、朱、刘四领袖,怎么了?又有何高见?”

  “做法之后,去年大葬山不是被县里开发了吗?只用了半年时间,就开发了九个景点,最著名的通往主峰的‘赛九寨、胜黄果’的‘五连洞大瀑布’景点也被顺利开通了!这一年来,慕名而来的游客不是越来越多了?一个地方,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咱庄在大葬山下,当然只能吃山了!旅游夜一发达,咱庄上的人哪怕是卖白开水也能赚钱吧?”

  王木问:“那又怎么样?”

  “这就说明风水术见效了。”

  “哧!”王木忍不住笑了。“好,算它是风水术的功劳。不过,那场做法既没有让大葬山裂成两半,也没有让大葬山沉入地底,你怎么解释?何况,阴宅最快三年发,今年才能开始发。可是它若真地让王庄人发了,岂不是又违背了你‘大葬山从中裂开、沉入地底’的可怕理论?——开发大葬山,多年前就有这个意图了,和大老爷下葬,各家爷爷做法没有任何关系!”突然“阿嚏!”一声,大了个喷嚏,都囔着,“我还说一口气打出了个万而八千细菌都变成了流星雨袭击木星呢!”

  王甲摊摊手,“但它总算是巧合对不对?”

  王木呵呵笑道:“对对,它是风水术。我说王甲,听说快该大地震了,我看着你不如提前做个法,说要把大葬山弄成个左右两半,中间沉入地底,变成一片汪洋大湖,不成功嘛,也不丢人,成功后就可以申报专利,把这片湖泊取名为‘鼎鼎大名的大风水师王甲湖’,大葬山也改名为王甲山,和王屋山并立,你看看我,我瞧瞧你,彼此间都有个优美的传说,王屋山是个愚公,你王甲山就是个智叟!”

  这样的讽刺,王甲却似听不出来,反倒连连点头,陷入沉思。“木能克土。甲木为雷木,破土而萌,阳在内而被阴包裹,其脱胎需火。春不容金,秋不容土……”喃喃自语的背诵声响起,王甲竟已陷入“学术状沉思”。

  对王甲的种种习惯,王木当然一清二楚。他眼见哥哥呈“学术状”沉思,便知哥哥已经在认真思索某一难题,而且必然已经有了脉络可寻。若换了其他事,他当然会问一问,出个主义,但思索与命相风水之类有关时,他却毫无兴趣。当下从床上跃起,麻利地穿好衣衫,开始晨练。

  王庄出来的人,大抵分为算命风水以及卖艺卖药两类,卖艺卖药者,毫无例外都得会上两手,王甲的祖上,两类均全,王甲的爷爷,靠风水养活全家;王甲的父亲,却因从军之故,偏重于习武。王甲王木两人,自幼受父熏陶,对习武健身的兴趣,要甚于前者,十余年来坚持不懈的晨练,也使两人养成了习惯。此刻,王木却只好独自晨练。

  慢跑了一阵,王木跑到了街心花园,先练一阵南拳北腿空手道,再练一会太极拳,这才慢慢跑回家。

  户外的空气,格外新鲜,回到家内,总觉得一股浊气扑面而来,令人极其不舒服,王木刷牙洗脸叠被拖地之后,开始吃早餐,耳中犹自传来王甲的喃喃自语声:

  “……若于秋月,择一良时,于纯阴之刻,植下雷木,当可唤得雷火二神,助其脱胎。木旺土衰,必可使山崩地裂之境出现。”

  “……恩,‘七星打劫术’虽不能竞功,但若可体会‘霸气劫脉术’总决,必然能利用天时、地利、人和,使土崩山裂!”

  “……天时,应利用电闪雷鸣之夜;地利,应择大地震时;人和,却要数十上百的人为之陪葬。但到哪里去找那么多呈现死绝凶象的人?——我又不是秦始皇,说让谁死谁就死,死了还得三呼万岁!何况,人力不可胜天,做法若做到了这种程度,自是犯了风水大忌,不但自身难保,还会‘株连九族’、祸延子孙……”

  喃喃声不停,王木百无聊赖,闲步回到房间,不觉一呆:“王甲,你病了?”

  ——端坐床边的王甲,目光茫然而空洞,面色苍白,身躯正止不住地发抖!

  “……太可怕了,不,不能那么做!”王甲继续自言自语,对弟弟的问话,浑然不觉。

  “嘿!”王木一拍王甲,“王甲!你是不是走火入魔了?或着是已经入了魔道?心越来越大,人越来越瘦,哪天等你瘦成一根树枝时,还会以为自己已经是出鞘利剑了吧?”

  “……厄,你说什么?”王甲一楞抬头。

  王木叹口气,“本来吧,你还有点甲木的伟岸直朴精神,博爱恻隐之心,慈祥悌忾之意,几句话一说,你就变得眉眼不正,衰情寡义,枧吝鄙啬。哪天等你瘦成树杆时,会不会变得含酷刻薄、贪淫内毒、诡诈尖楞、好杀大恶呢?”

  王甲看了王木一眼,再盯了王木一会儿,这才叹口气。

  “阿木,你说话越来越刻薄了。简直就不把我这个当哥哥的放在眼里,依我看,将来变成贪酷好杀、诡诈无情的,只能是你!——告诉你!刚才我简略一想,已经大致寻出了劫脉的 大法术做法方式。可惜,其后果太可怕,无论如何,也不能够用!”

  “你用呀!——用了也别想成功!真有那么神奇,做个法,催个财,让我挣上一笔,大发一笔!”

  王甲摇头。“如果我也象你一样,一心钻到钱眼里,后果会怎么样?求财着失情,两者孰重孰轻?”

  “都一样!”王木哈哈大笑,“没那水平,就别在我面前胡吹,你不给我财,我可不愿意被扣了奖金!——本少爷上班去也!”

  仰天大笑出门去,颇有一分“千金散尽还复来”的豪侠之气。

  日子,是平静的。

  在岁月中生存着的人们,都必须忙碌着岁月交付于他的任务,也因此每个人都有忙不完的大事、小事。每个人都必须在无尽的忙碌中为自己的未来做打算。

  对王甲而言,他每天的工作,就是各类业务买办,吃请送礼,在下属面前当爷爷,在上级面前当孙子,和同级或用得着的称兄道弟,感慨着官场悲哀的同时,要为更加悲哀而努力、而奋斗。闲暇时,要熟读各类地理堪舆、星象星占、面相命相手相体相全相、佛法宗教、武术气功、符咒法术等等书籍,在上司、朋友、熟人、陌生人面前或谦卑或嬉笑或严肃地为这些人服务释疑,寻求破解之法,当心理医生,收取人情、财礼等回报,办着似他这种九流中人应办之事,该扮的角色。

  对王木而言,他每天的工作,就是四处巡查,保卫企业或个人的安全,结识公与贼,尽量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间或捕获几名为非作歹者收受政府奖励、民众感激。闲下来时便是找人聊天,和人侃大山,摆龙门阵,看电影、下舞场,进卡拉、打桌球,溜旱冰,有人请时吃一顿,没人搭理谗的慌了自己下馆子,实在找不到事做就逛商店、骑单车、搬张凳子拎个画板坐在街心冲来往的丫头小姐胡吹口哨,打情骂俏。

  王妈当然只能上上班,做做家务,看看电视瞧瞧大戏,找同龄人说说东家长西家短,张罗一下俩儿子的婚姻大事,把儿子说得天花乱坠,左托右请地希望张家的女儿孙家的媳妇的妹妹赵家的儿子单位里的那 个不知名字的姑娘周家的小朋友的那个文文静静的老师吴家的什么人的朋友的朋友的什么关系的关系的……,无论是谁,最好先见见面,定下一桩亲事是一桩。

  他们过得既忙碌又空虚,俨如世间所有的凡人俗人闲人,日子一天天溜走,转眼间已到了九月。

  九月,是他爸的周年。

  周年,是一位中年丧夫的妇人最为悲痛的日子。但红尘浊世,又有多少不幸比这些更令人唏嘘不已?多年的老夫妻抛下妻儿离去时,妇人又能有多大的伤心?

  当伤心已伤到了麻木时,人们除了无言外还能做甚?

  所以王妈只能是淡淡地忆起哪天是他爸的祭日,知道在家应回去看看,烧点纸钱,保佑亡人在地狱中不受苦,将来托生个富贵人家……

  于是王妈又开始征求俩儿子的意见:

  ——什么时候回家?

  并且又提出了老话题:

  ——家里的那棵椿树,该砍了吧?

  王木的意见是:

  九月八号是星期三,不是星期天。单位里请假不太方便,扣罚又重,回去一趟,损失较大。不如五号再回去。所谓“过早不过晚”,星期六又较松,回家后住一宿,星期天一烧纸就返回来,什么也不耽误。

  王甲的意见是:

  十号要去广州出差,来去至少一星期,八号就得准备行装,安排工作。现今火车票难买,办事的厂办小秦又去北戴河疗养观光了,拖家带口的一时半会也回不来。五号回去也挺好,啥也不耽误,砍树的事,以后再说。

  王妈为难了。“可五号是我值班,不好请假,也缺人。”

  王甲说:“那就这样吧。周年虽是大事,但现在越来越不兴这个了。‘过早不过晚、只能过一遍’。妈,您年龄大了,腿脚不灵便,让我和阿木回去就行了。到六号晌午,您在家烧纸上香。‘鬼神两位、周年探家’,咱家都出来二十来年了,爸的神灵就算回来,也只能回这个家,家里留个人,也好照应一下。”

  王妈点点头,“好吧。”

  一切都十分平淡,一切也都象商量明天买什么菜做什么饭一样简单又随便,一桩周年大事,就这样在随随便便的谈话中决定了下来。

  但他们却没有想到:

  ——一种潜在的危机,已悄悄地,无声无息地,在他们的人生命运中,布下了一张神秘达到、可怖的网。

  网,已经张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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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卡没钱了,mm没有了~~

我就是传说中的灌水之王--灌穿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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