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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pivilion (亭在远方), 信区: Ghost
标 题: 上卷 第四章 风入松·追魂(上)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Fri Nov 10 19:41:39 2006), 转信
第四章 风入松·追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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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 泷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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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有一点微弱的天光从山梁子上渗出来,白啸然就早早起了床,开始在院子里
伺弄自己种的那些花花草草。他瞥了一眼白云住的西厢房,里面黑乎乎的无甚动静——
还不到五点半呢,就让她多睡一小会儿吧。
拿着喷壶与长剪,白啸然轻手轻脚地向南墙根儿的一丛秋海棠走过去。昨晚被
他一掌击碎的头盖骨在地上散落着。白啸然从石桌旁绕行时停了一下,望着那堆骨头径
自发着呆。他蹲身拣起一块碎骨,心里有些懊悔这么做——昨晚,白云那张被吓得惨白
的脸又隐隐浮现在脑海。这样的恐吓如果被她娘知道了,还不知会怎样地叱骂他。
他放下手中的家什,起身回到堂屋,拿出一把长扫帚开始清理碎骨。一下一下
,白啸然的心里竟有淡淡的酸楚泛出。碎骨和着落叶被扫进簸箕,而尘封了多少年的记
忆却从心底恍惚地荡起……
白云不会知道,昨晚他那一掌——击碎的不仅仅是块骨头。
地面被清理干净,白啸然又接着去给花草剪枝、松土、浇水。忙活完这些,他
又来到东厢房的长廊下。那里放着一堆削好的竹篾,还有一些未完工的竹篓、竹筐、竹
斗笠。
镇上大多数的普通人家仅知道白啸然是个篾匠。经他手里出的活儿在青城方圆
百里没得挑没得比——编出来的器物不但美观大方,还经久耐用。尽管在价格上要比普
通店铺里的贵上三分之一,倒是从来不愁销路。
白啸然在一张小马扎上坐下,顺手拿起几根光滑细密的篾条。粗大的十指在上
下翻飞的篾条中如游蛇惊龙,缠绕转折间各种花纹与图案随之乍现。这会儿他的目光没
在手下,却一直紧紧地盯着西厢房。两道浓浓的剑眉下,早已皱起三道深深的川字纹。
昨晚他一宿没睡好。夜间起来了两次,但只是站在院子中间发呆。国难家愁—
—令这个青城道教的掌门人深感自身力量的微弱。
他知道自己已经是近五十的人。过了知天命的年龄,就该奔着阎王殿走。他生
于青城,将来也会老死于青城。此生似乎没有过多的憾事,唯有女儿白云令他放心不下
。这丫头的心性太野,不知天高地厚。现在又被卷入这场江湖的血雨腥风之中——总让
他这个做父亲的有操不完的心。
白啸然长长叹口气,低下头继续手里的营生。
天色慢慢地亮起来。院墙头已经落了几只八哥,叽叽喳喳地聊个不停。白啸然
听到堂屋里的座钟敲了七下——奇怪!丫头怎么会睡得这么死?按常理,这个点她早该
起来准备父女俩的早饭了。
白啸然粗着嗓子唤了一声,屋里没人应声。他的心往下一沉,忙起身穿过院子
到了西厢房,“白云!还不起床?”他重重地叩了两下门板。
屋里寂然一片。白啸然使点劲推了推房门。门被推开的刹那,他看到了斜对过
空荡荡的床铺与凌乱的被褥。
无明火在白啸然的胸膛间蹭地蹿起来。他重重地关上门,回北屋换上一身粗布
衫和麻面布底鞋,又走到东厢房廊下收拾起几只早已做好的竹篓与斗笠,用一根麻绳儿
穿上后,拎在手里出了这座院子。
薄雾轻荡在湿漉漉的青石板路上。街上已有不少来往行人。白啸然一路低着头
,来到与他家两条街之隔的早集上。
他的摊位在早集上一直是固定的。左右也都是和他相识的山民。把东西放好,
白啸然不紧不慢地掏出一只金丝楠木的烟斗,又装上本地产的土烟丝,蹲在地上叭哒叭
哒抽将起来。烟雾和着愁云一起笼上他的脸,再加上一宿未睡,竟让他显得比平日苍老
了几分。
白啸然埋头抽烟,对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充耳不闻。有些相识的过来叫“白师傅
”,他也只是有口无心喏喏地应付着。
还好不到半个时辰,他手中的货就全部出了手。在隔壁的马婆婆那里买上两个
素烧饼,白啸然匆匆走出集市。他没有往家转,而是拐出了泰安镇。等走过泰安寺,看
看四周几无人迹时,白啸然才提气凝神,施展青城派的上乘轻功——前行的速度转瞬加
快了许多。
往前行不多远,山林已愈加浓密。层峦叠嶂,曲径逶迤。一路疾行的白啸然对
青城山的了解远远超过他对自己女儿的了解。对这里的一草一木,一庙一观,他都怀有
极深厚的感情。
过三叠泉,跨白云洞,白啸然无心赏玩沿途的幽林秀水。一路只奔建福宫而去
。
建福宫在青城山前山脚下,待他望得到建福宫巍峨的宫门时,太阳已快挂上了
中天。
山门紧闭。少有的肃杀之气令白啸然神色一凛。
自文革开始后,青城山上的道庙宫观被砸被抢的不少。为躲过这一浩劫,白啸
然干脆遣散弟子,只留少数人看守宫观。连他自己也下山归隐,以竹篾匠的身份安居在
了后山脚下的泰安镇。
专门看管建福宫的是清和道长!他也是白啸然座下四大护法之一。
白啸然推门而入,院落里空无一人。但丝丝缕缕的血腥气却从供奉着王灵官的
第一座大殿里渗出。他飞身移步,旋风般卷进大殿。四下一望,暗暗叫了声“不好”—
—这里似乎刚刚发生过一场恶斗。踢翻的香炉、神龛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而大殿西侧
墙角,一个身着青色道袍的人赫然俯卧在地。
白啸然大步走过去,看见那人的胸下还有一滩乌血。他蹲下翻过那人的身子,
不由大惊失色——死去的原是清和道长!
清和的那张脸已是死灰一片。死相十分的恐怖——嘴唇暴张,两眼怒睁。脸上
的肌肉因为痛苦而扭曲得不成人形。从颈下到小腿的皮肤竟是乌黑一片!白啸然碰了碰
尸身颈上的肉,一股恶臭扑鼻而入,那皮肉如豆腐渣般掉落下来。乌黑的血水也嗒嗒地
滴落下来。
“蚀骨追魂掌!”——白啸然惊叫一声。这种掌法本是青城道教功夫的上乘绝
学。手法极其狠毒。只要被此掌击中,二十四小时内,尸首会变黑腐烂,最后全部化为
一滩脓汤血水。教内早有规定,除非万不得已,道徒们一律不得使用蚀骨追魂掌伤人性
命。白啸然接任掌门的地位后,早已禁止向下层道众传授此种掌法。
清和怎么会死在自家的掌法之下?白啸然不仅愕然,更是迷惑。
他缓缓起身,迈步走出大殿。在月台上沉默了一会儿后,他右脚轻轻点地,身
子已经跃上了殿顶。四下望去,昔日磬声悠扬、香火袅然的几座大殿都在初秋的晴空下
肃穆着。空气中隐含有几分杀机和邪气。远处的丈人峰壁立千仞,披染一身秋色兀立在
白啸然的眼前,沉默地注视着它眼前的一切。
白啸然使出一招“乌龙探海”,身子在半空翻滚了几圈后,稳稳地落在了第二
座大殿前的御道上。这是建福宫位置居中的一座大殿,殿里供奉着五岳丈人和慈航真人
。此时殿门洞开,里面黑乎乎一片。
白啸然跨进大殿。迎面的供桌上,一人的半个身子趴在桌沿。两只青花瓷瓶和
长明灯都翻倒在桌上。白啸然翻过他的脸,不由倒抽一口凉气。死者正是昨晚的客人—
—三名武当道士中的一个。他的死相与清和道长完全一样。也是胸口被“蚀骨追魂掌”
击中,此刻连脸色也变得乌黑起来。
放下那张恐怖至极的脸,白啸然的心愈发地紧张和沉重。他在殿内绕行了一周
,想找出一些蛛丝马迹,但除了供桌旁横陈的尸体,大殿内和往常一样干净整洁。
转出大殿,白啸然顾不得多想。忙穿过两侧的八字照壁向最里的后殿走去。未
及进门,他便看见了一只乌黑的手搭在高高的门槛上。上前细查——死的又是一名武当
道士。在殿外,他发现了几星血点向着东配殿一路滴洒过去。顺着血迹,白啸然跟到了
东配殿的台阶上——血迹在这里突然消失。他仰首望了望东配殿的屋脊,心下已明白了
八九分。纵身而上,果然在琉璃瓦上又发现了一些血痕,一路滴滴洒洒地消失在了建福
宫的朱漆宫墙外……
白啸然又在宫内前前后后仔细搜巡了一遍,再没见到第三个道士的尸体。待他
合上建福宫大门,已是午后两点。他从怀里掏出那两只烧饼,狠狠咬了一大口后,抬脚
向混元顶方向走去——大师兄玄德道长一直住在那里的朝阳洞。遇到这等大事,他还是
得与这个坚决不问世事的大师兄商量一下的。
正大步攀上青龙岗的白啸然心急火燎,早把上山寻找白云的事儿忘在了脑后。
而他又哪里知晓,自己的女儿此刻倒也离他不远——青龙岗东侧的月城湖上,白云正与
一位年青男子摇楫荡浆、悠哉游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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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她找不到能爱的人 所以宁愿居无定所的过一生 从这个安静的镇
到下一个热闹的城 来去自由从来不等红线灯 酒吧里头喧哗的音乐声
让她暂时忘了女人的身份 放肆摇动著灵魂贴著每个耳朵问 到底那里才有够好的男人
没有爱情发生 她只好趁著酒意释放青春 刻意凝视每个眼神 却只看见自己也不够诚恳
推开关了的门 在风中晾乾脸上的泪痕然后在早春陌生的街头狂奔
直到这世界忘了她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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