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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elsila (戒贪●戒嗔●戒痴●戒慢●戒疑), 信区: Ghost
标 题: 第十章 破阵子·梅花落(上)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Mon Feb 26 19:10:56 2007), 转信
闯入洞内的白啸然立刻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之网。一股腐臭和发霉的潮气直冲鼻孔。隐隐有潺潺的水声自极远处传来。除此外,他能听到的就是自己的呼吸。
白啸然默立片刻,拔出腰间的手电筒,凭着一点微弱的光向洞内慢慢摸索。神仙洞内并不复杂,也无多的崎路。刚向前走了不到百步,突然有低低的箫声在耳边呜呜萦绕。他起初以为是自己的幻觉。静下心来再听,那箫声竟是自洞内传出。白啸然心里不由一阵暗喜又一阵紧张——玄明果然是在这里面!
再侧耳细听,那曲子亦是他曾经熟悉的。走在黑暗中的白啸然真有恍若梦中的感觉——十五年前,他几乎夜夜都能听到这该死的老三吹这首名为《梅花落》的曲子。此曲是精通音律的玄明依据宋朝词人陆游的《卜算子·咏梅》所作。采用羽调式。两箫合奏尤为动听。一支箫演奏这首词的上半阕,另一支箫演奏下半阕。
再往进走,箫声愈发凄切婉转。当一遍奏完,第二遍的箫声陡然换了奏法。于凄切中加入了许多悲唳之气。听得白啸然心旌动荡,感慨万千。往事一幕幕都被这箫声勾出来,在他眼前回旋打转。
恍惚中,那吹箫的人似乎就近在眼前——她乌发披肩,眉宇轻锁。纤纤十指按动的还是那支竹箫……她在箫声中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妩媚。吹至动情处,白啸然已能看见她眼中滚动的两滴清泪。
但那泪水不是她的。白啸然感觉自己眼里一阵潮乎乎的,脸上已是湿热一片——所幸是在这洞中,无人看见他的失态。
四周哪里有人?除了手电筒的一点光亮,就只剩了这呜呜咽咽的箫声……引着他一路向前。
难道她在吗?——不!绝不可能!
再往前走,是神仙洞里供奉着道教“三霄”之碧霄圣母的神仙台。白啸然手中昏黄的光柱从泥塑神像上依次扫过,入眼处皆是尘埃密布,蛛网交集。“你在哪里?给我滚出来!”白啸然四处张望,大声怒喝。空荡荡的洞内回响着他的声音:“滚出来——滚出来——滚出来——”
而箫声仍在继续。《梅花落》开始进入第三遍也是全曲最后一遍的演奏。这次的起音令白啸然深感不寻常。呜咽低徊的声音里若夹杂着千军万马的撕杀声向他猛烈地冲撞过来——白啸然在一阵胸口的剧痛下,忙运起全身内力加以抵挡。
箫声愈加狂放尖锐起来。白啸然的额头上不断有豆大的汗珠涔涔而落。他两手在胸前紧抱太极,手背上青筋暴突,两股亦是颤颤不止。
曲终。箫声嘎然而止。但这动极而静的寂静里似乎隐忍着更猛烈的爆发。
白啸然的全身像过了一次滚水。面孔赤红,衣衫全湿。
“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玄明的声音突然荡开洞内的寂静——由低而高,吟吟送至白啸然的耳畔。“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他的发音圆润饱满,念起这首《咏梅》来竟是字字沧桑。
白啸然稳了稳心神,循着声音继续往洞内走。
一潭澄清如镜的湖水边,玄明正盘坐于岸边。他还是背倚长剑,头戴斗笠。与天仙桥见面不同的只是手指间多了一枝箫。
白啸然的心突然动了一下。他一眼就看出那枝箫不是别人的,正是他制作完成后送给玄明的。只有下面吊着的那束红缨穗儿是她的。
想当年,他白啸然不仅会吹箫,还会制箫。正是他用青城后山的一根上好毛竹制成了同样的三枝箫。一枝给了玄明,一枝自己留着,另一枝给了她。
他们三人打小在一起长大,一起疯玩,一起习武。青城山的沟沟坎坎留下了他们童年与少年的欢乐,也铭刻着他们青春的成长与轻愁。
“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玄明就和没看见白啸然一样,自顾自地往下念着。声音由低沉悲戚而渐转高亢,“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然后他才慢慢地,慢慢地调转过头。
“你把我女儿藏哪里了?你究竟想怎么样?”白啸然从往日旧梦中惊醒,板硬了面孔发问。
“她在哪里?你也告诉我!”玄明一字一板地回敬。他一改天仙桥上的狂暴,此刻面色如霜。口气平和。
“你该问的不是我!这不关我的事!我不知道!”白啸然的口气一句比一句硬。他的牙齿咬得咔咔作响,恨不得生吞活剥了这个叫什么千手道人的旧日师弟。
玄明没有说话。他的眼神散成了一汪平静的潭水,看得白啸然心里阵阵发毛——他从刚才的箫声里已有感觉——玄明的内功已非同昔比,至少不在他之下。他不说话并不代表他的软弱,白啸然太了解他这个师弟的脾气了。
“多年不见,你的功力大有长进!不愧是师门叛逆的代表啊!从哪里学来了如此多歪门邪道的功夫?!”白啸然冷冷一笑,存心想用这话激怒他。
“别忘了,你的女儿还在我的手上。我不还给你,你休想找得到!”玄明淡然一笑,“我们扯平了!你今后可以叫我万震崴。我不习惯你们再叫我玄明。”
“你两次劫我女儿算什么江湖好汉?你对老子有意见就冲老子来啊!你这无能鼠辈!”白啸然顾不得斯文,破口大骂起来。
“白掌门。我不会对你女儿对一个手指头。你明白……我只想知道她的下落。我对你们青城派的一切都没有兴趣,除了她。”玄明的右手轻轻抚过那枝箫的每一个竹节,最后落在那束红缨穗上。
“你有什么资格知道?你背叛青城,投靠旁门,偷鸡摸狗,罪该灭你九族才对!”白啸然骂得声嘶力竭,右手食指向玄明的脑门步步逼近。
玄明终终缓缓站起身来。“白啸然!你可以骂我是狗是疯子!但不许你污辱我的名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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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变得孤苦伶仃,因为他不论在自己的内心里或者在自身之外,都找不到可以依赖的东西。怨恨是依赖的反面:当一个人给出了一切,他总觉得收到的回报还不足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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