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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elsila (戒贪●戒嗔●戒痴●戒慢●戒疑), 信区: Ghost
标  题: 第十二章 诉衷情·狭路相逢(上)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Mon Feb 26 19:11:38 2007), 转信





  
  暮色近。已是落花盈衣,鸟还人稀。

  远远的天际斜阳乱抹,只从厚厚的云层中透出一线又一线的猩红。

  青城山中,聚了一天的雾气未曾有丝毫消散的迹象。大团大团的雾飘落在山涧,涤荡在峰腰,或化轻纱迎山风而舞,或凝玉露沾仙草成珠。青城因了这妖异诡变的雾更显幽邃。此刻,就连立于朝阳洞外的玄德道长也难望及十步开外的景物。

  玄德道长身后,是满脸怆然一身憔悴的白啸然。

  “多事之秋,此情何堪。唉——”玄德道长手捋长须,仰头长叹,“你不必再说,昨晚我已见到髓髅教派的东西。”

  “又是绿骷髅?”白啸然眉心处急跳了几下,“大师兄,你在江湖也曾走动多年,这骷髅教与我青城派宿无怨仇。怎的会寻上门来?”

  “邪教做事,向来不讲道理。但那骷髅教主三十年前已暴亡于海南岛,江湖上人尽皆知。莫非这老妖怪还活在世上?”玄德道长双眸低垂,喃喃自语。

  白啸然心想,他大师兄这话说了也等于白说。江湖上谁都知道髓髅令乃是髅髅教主专属令牌。令牌出现之处,月内必现血光之灾。

  “莫非是那邪教与咱们师父间结下了什么梁子?”白啸然问。

  “若真结下了什么梁子,恐怕还是和老三脱不了干系吧。”玄德道长话完后,飘身跃上一块高高的山岩,兀自结起了跏跌坐。

  “老三?玄明?”白啸然惊呼一声,“他怎么……”


  白啸然话刚一半,玄德道长就已凝眸调息入定,对他睬也不睬了。

  白啸然狠狠一跺脚。心下明白他这大师兄若打起坐来,地震也未必震得动他。再遥望西天,愁云惨雾中的太阳已被欺辱得只余淡淡一层白光。山峦没了往日的庄严峻秀,处处透着森森杀机,连空中的一只鹰也无心久留,拍了拍翅膀便仓皇而逃。怅然收回视线,白啸然的心头又加上了一盘称砣。他如一头困兽绕着玄德打坐的山岩急走了几圈,干脆一转身进到朝阳洞的大殿。

  猛灌了几口玄德道长泡好的药茶后,白啸然一屁股坐到紫檀木丹床上——他今天铁了心要让玄德给拿个主意。死乞白赖也好,软磨硬泡也好,他都打算坐这儿不走了。无论对武当派的质问,还是对玄明的妖法,甚至是中间插上了一杠的骷髅教派——他都为自己的无能而深感羞愧。

  若论智慧道涵,他比不上玄德;再论灵气聪颖,他又比不上玄一。可这二人一个不问世事,一个背叛师门。最终偏偏是他坐上了掌门的位置——如今当面对青城派的重重危机时,他不明白这样的安排究竟是命运的造化或是对他无情的嘲讽。

  一时间,呆坐在丹床上的白啸然神思恍惚。呜咽的箫声从他脑海深处盘旋而出,在他眉心处缠绵回转。箫声渐大,震得他脑壳一阵阵麻酥酥发胀,最后他不自觉地合着那箫声吟唱——那是他曾经多么熟悉的《梅花落》啊,那也是他多么单纯的少年时光啊,他的心性曾经一度幽如青城,美如青城,淡如青城,但江湖无情,无情的江湖把他的心绞碎,再拼凑起来塞入他的胸膛——心还是那颗心,但却多了痛,多了悲哀。

  “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哼到这里,白啸然觉得脸有些微微发烫。十五年前的过往又在心里剧烈地翻腾。他后悔要这个劳什子的掌门,他想如果他们仨儿要是一直那么好该多好。但他曾是那么虚荣的一个人,曾是那么在乎输赢的一个人,他没勇气像大师兄一样离江湖决然远去。他害怕没有了江湖,他就再也找不到自己。他害怕没有了江湖,他就永远得不到自己的所爱——只叹世事无情。十五年前他眼睁睁地看着梅花簇簇而落。十五年后他一样眼睁睁地看着爱女离他远去。这十五年的弹指一瞬,青城还是一样的青城,但江湖已远不是心中的江湖。

  刹那,白啸然凛然一惊。不知怎么会想起这些陈谷烂麻的事——或许,是因为片刻间难得的寂寞与安逸吧。

  但他马上明白刚才的《梅花落》绝不是什么大脑中的幻觉。“暗箫飞渡!”——当这四个字闪过他的脑海,从未有过的强烈恐惧感竟从脚底迅速向上攀援。

  白啸然明白,那曲子刚才一定是有人演奏过,不过不是用嘴,而是用“心”。他曾听师父讲过,以口吹箫只是乐师的下乘功夫,而能否以心吹箫却是对“心力”最好的检验。

  心力——内功之中最上乘的修炼功夫。在“暗箫飞渡”里,它即讲究印证佛家的“应无所住而生其心”的心。亦需要得到道家的“大音希声”中的声。

  “心”与“声”相合,方为“心声”。而“暗箫飞渡”这种最上乘内功与“千里传音”不同。前者靠心力。需要两人之间存有必然的默契,或是天造的缘份,且距离不得超过方圆两里地。后者靠内力。无论距离远近,只求更猛烈的空气振动罢了——师父的话犹在耳畔。白啸然拍床而起,飞身落于大殿中央的青砖地面上。他已由起初的恐惧转为恼怒——可以肯定,分明是刚才有人拿这曲子戏弄他!

  他游目四顾,想着何等人物如此胆大,又拥有如此精湛的盖世武功。

  没发现什么异常的动静,他翻身跃起……全身紧贴于殿顶横梁,屏气凝神向四下张望。等着狐狸尾巴自己暴露出来。约莫过了半支香的功夫,他隐隐听见殿后传来叮当一声轻响——殿后就是朝阳洞的岩壁。莫非是老鼠?或是蝙蝠?

  他决定还是亲自去看个究竟。

  即使万一有什么情况,玄德也绝不会坐视不管吧——如此壮了一番胆,白啸然飘然跃下,急闪到殿门外,躬身进入大殿与岩壁间的夹道。

  这夹道宽不过一尺,里面黑乎乎不见五指。刚一进去,湿乎乎的潮气真冲颜面而来。白啸然还不想划亮随身携带的火柴,凭着习武之人应有的感应力和超常视力,他边摸索前行边支愣起了耳朵……

  “得此技艺者,世上不超过三人”——白啸然又想起了师父曾经说过的话。他紧张地把一个个人名在心里过滤——是万震崴?骷髅教主?风若水?每一个人他都觉得像,但又觉得不太可能。最起码上述三人都不会有胆量大到藏身于玄德的居所。

  那会是谁?穿梭而过的阴风令白啸然不寒而栗——夹道里面越走越黑。他终于不得不划亮第一根火柴——在微弱跳动的光亮中,只有参差岩壁上的青苔闪耀着阴冷的色彩。
  没有多久火柴就熄灭了。侧身前行的白啸然突然有些懊悔——这夹道里活动空间太小,倘若有人施发暗器,他根本就没有还手的余地。

  转过夹道的第一个弯,白啸然划亮了第二根火柴。光亮乍现的一刻,他的视线随之呆滞——离他三步开外,一个仅能容下一人的凹槽赫然出现。这凹槽倒也是天然之作,不值得大惊小怪。令白啸然惊愕的是——就是那凹槽里,还躺着一管竹箫——不仅是竹箫,而且是他白啸然亲手制作的竹箫!

  分明有人来过这里。

  凹槽所在的这面岩壁处于大殿后方。与殿墙不过尺把宽的距离。藏身于这里,连转身都很困难。且稍有动静即会被殿内之人查觉。真是何苦又何必呢?

  更令白啸然纳闷的是那管竹箫。它并非万震崴在神仙洞里吹奏所持,而来自他们仨中的她——瑛儿。的确是瑛儿的竹箫。

  因为竹箫上拴着的是一串玉璎珞。在那条长长的红丝线上——每隔一个梅花结,便拴有和田出产的白玉一块儿。

  这每一个梅花结,每一块儿玉都是他白啸然亲手给扎上去的。为了验证自己的判断,他急步上前,划亮第三根火柴,并捡起了地上的竹箫。他粗糙的手摩挲过那些玉石,它们温润而光洁。那些逝去的日子在他的手中一颗一颗地鲜活了起来,生动了起来,包括瑛儿的那张脸。和这白玉一般皎洁的脸。

  火柴很快再次熄灭,重陷于黑暗中的白啸然感觉有热辣辣的泪从眼里涌出。难道她还活着?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可现在连老三都相信她还活着——玄明若没听到过箫声,怎么会向他要人?现在他白啸然也听到了箫声,尽管是“暗箫飞渡”,但这种“心声”若非特定的有缘人又哪里能听到?

  白啸然有些激动。他宁愿相信波诡浪谲的江湖没有不可能发生的事实。如果骷髅教主都能死而复生的话,瑛儿再现于人世又有什么不可能呢?

  何况,他是如此地期待能再见到她。哪怕只一面,哪怕只说一句话。有时来不及的只是一瞬,而衍生的后悔却是一万万年。

  这百般的滋味在白啸然心里纠集。竹箫上每一个粗大的节疤,每一个钻出的音孔,都激起了他心中的涛天巨浪。

  她在哪里?她刚刚走吗?白啸然在黑暗中感觉到了无限的怅惘与悲哀。她肯定还是恨着自己吧?她是在用《梅花落》告诉自己——会被碾作尘土,零落成泥的将会是他白啸然。而她会依旧“香如故”。依旧。

  但他这一次愿意。只求她可以给他一个赎爱的机会。他又仿若听她在说以前的那句话:“你可以赎回你的罪。但真爱只有一次。永远……永远不会再来。”

  他觉得有些绝望了。脸上霎时一片冰凉。滴下的不知是岩壁上的水,还是自己淌出的泪。

  突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由远及近。

  白啸然忙醒了醒神,判明声音来自洞外。他匆匆抹了把脸,捏着竹箫跌跌撞撞往洞外奔去。他没有看到,就在夹道正上方,一双漆黑发亮的眼睛正一直紧紧地盯着他,直到他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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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界之中,以心为主
能观心者,究竟解脱
不能观者,永处缠缚
一切善恶,皆由心起
不随心行,令心随己
一切珍宝,尽在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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