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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juan (kkkkss), 信区: Ghost
标 题: 新年『莲蓬鬼话』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3年04月10日12:08:39 星期四), 站内信件
序
年关将近,新居也装修得差不多了,本想回乡省亲,却接了母亲的电话,说道不用
回去了,他们两老要过来我所在的这个城市。说是因为父亲年轻时曾在这个城市中生活
过,所以父亲专程从故乡来到这个城市探望一些老朋友。
因为我的工作性质,所以必须有一间工作室,但我又不喜欢把文房四宝放置在一个
摆放了几台电脑和电脑桌的房间里,更不能忍受让辛疾弃的词和网络七层协议同处一个
书架,因此新居的客厅在装修时我故意的留了较大的空间,准备用屏风把它格成几个功
能厅。而对于还没有摆设屏风的现在,客厅相对于房间来说,是极不对称的。
所以尽管四五个房间都只有二十平方左右,但此刻客厅里有三十多位父执辈在“忆
当年”,却也不显得拥挤,甚至父亲的忘年之交,也就是现在客厅里声音最大的欧叔叔
的父亲还可以从容地在客厅一角摆开棋盘。
详细的描述客厅的大小,是因为这个大得变态的客厅,是听故事的必要前提,如果
三十多人聚在一个三四十平方的空间里,一定只能有一个大多数人感兴趣的主题,其他
的话题,一定会被淹没,那么,这个父执辈“忆当年”的主题以外的故事。很可能就不
会听到了。
一.述旧以外的半个故事
欧老伯招手把我唤到跟前,我笑着打开雪茄盒子递给他,他摆手道:“戒掉了。你
最好也少抽些。”然后示意我执红先行,我伸手刚想拿支雪茄,却不料突然头上吃了个
“响栗”,我不用回头也知道一定是母亲了,为了不想再品味我自从十六岁离开家乡以
来,快二十年中都没吃过的这种“响栗”,我只好把雪茄盒子放下,点了支“中华”,
随手炮二平五。
这一局走到最后,欧老伯只余下士象全和一个老卒沉底了,我忙把车马换了他双士
,两炮摆个“和尚打伞”和了这局。我道:“久不走,手生了。不是您老的对手。不如
我帮您叫李叔来应战?”欧老伯笑道:“那是,你太久没下,费了半天劲要让我这个大
臭棋赢一盘也没成,只落得个平手。”我不好意思的笑道:“哪里哪里,只是我听叔伯
们在讲当年的一些轶事。很是吸引,走神下了几着瞎眼棋罢了。”
欧老伯道:“有什么新奇?不外在说当年你老子一个人空手从四五十个持锄头镰刀
的村民手中把我带出来的破事。”
我陪着笑说:“不是还有一段,说在那天的早上,我老头给了一个算命的半个馒头
,然后他帮算了只有早上八九点从河坝过去才能救出人来的事么?”
欧老伯道:“这有什么想不通的?那算命的当时整天给人批斗,进村去要饭,没人
给他,结果他饿得动不了,让民兵给抬了扔出村外,他见村里二三十个民兵守了一夜,
这个村子又不过是个七八十户人的小村,第二天早上,自然就没有民兵守我这臭老九了
。”
我拍腿笑道:“原来如此!”
欧老伯笑道:“小子你想听这类事儿?来!我们学《碧血剑》里木桑道长的法子,
和我再下三盘。我输一盘给你讲一个故事当彩头如何?”
我闻言之下,大声叫好。谁知欧老伯却说:“你想听全本的故事,还是想听故事大
纲?若要听足本的,你还要依我几个条件。”
我笑道:“自然听足本的。你说便是。”和一个百岁开外的老人下棋,让他开开条
件倒也无不可。而且他还是一大臭棋蒌子。
欧老伯眼珠转了转道:“我现在说了,你定是不下了,这样吧,我先讲给你听听,
如果你有兴趣听,我再开条件。”
“我当年是一个待候师父的徒弟,其实也就是小厮,不要问我是什么门派,你一会
能赢我,我自然会告诉你。
有一年,我师父带我出去给人算命,要知道,用黄磷和朱砂画符然后在黑夜里闪光
,用白帆写字烧后出黑字,用黄姜水浸过的“稽钱”放白醋里变血色等等招摇撞骗的功
夫,是为我们这一派所不齿的,我们是凭真本事来算命,当时去了广东的一个县城里,
名字我记不起来了,当时该里有一大宅,人称鬼宅,一入夜便有凄离泣哭之声,每到鸡
叫方止。有人误入,第二天就会在县城东南面打铁铺后的大槐树下沉睡,与其说沉睡,
不如说昏迷,因为每一个这样的人,都会通体鞭迹交错,血肉蒙糊。政府出了流方皮锦
查这件事,也一直查不出所以然。什么是流方皮锦?你也不要问我,等赢了我之后我自
然会告诉你。
因为外地人住旅馆,会给人狠砍价钱,而住在鬼宅里不用钱,我们师徒就落脚在这
间鬼宅子里,虽然每晚鬼泣依然,但住了两天,却也相安无事,只苦了我,给师父指使
每天打扫,仿若是自己家里,我问师父扫了门前,方便有人来算命不就行?何必还要打
扫书房?师父对我说这两天夜里,自然会有贵客上门。
第三天开始,由于我们没有在大槐树下沉睡,于是我们在这个县城里也就开始有点
名头了,来找我们算命的人,也有不少,到了第五天师父说快过春节了,叫了我打点行
李准备回省城过年,但我打点好行装之后,却说又不忙走,说要明天再走。
当天晚上,差不多三更时分,天是漆黑一团,门外的野狗突然狂吠起来,我吓得睡
不下,起来点了灯,想走出去瞧瞧什么东西在门外,路过祠堂,那供桌上的神位滴滴答
答的动个不停!我当时吓得尿了一裤!”
我说:“后面呢?”
欧老伯道:“我的条件就是,让我车马炮,但让马不保中卒,让车不保马房。”
下棋来说,犹其在南方,通常让了一只马,那么让马一方的中卒,在没有做移动以
前,是不可以吃它的;而让了一只车,让车的一方,边上没有车的那只马,在没有移动
之前,也是不可以吃的。 要求的确很过分,但他混浊的老眼中透露的坚决,让人很难去
拒绝。我想按他的棋艺来说,我的赢面还要有的,而且他的故事的确令我比较有兴趣听
下去。
“好吧”我笑着说。但欧老伯的要求却没有到此为止,他没有再提要求,但他用动
作来代替了语言-------直接把棋盘调了个方向。也就是说,他要执红先行。当我准备提
出抗议时,我可怜的黑马已经让欧老伯攒在手里。他用狡黥的、浅笑的、重叠的皱纹来
面对我惊讶得仿佛脱了臼的下巴。
“如果当年张良和现在的某些小子一样,那他就绝对不去捡那只鞋子的,那么。。
。”欧老伯狡诈的望着我离座转身的背影,慢慢吞吞的侃道。
我苦笑回过头来道:“老伯!你给我的只是一个故事。Ok?你理解这中间的差别吗
?”
“好,我加上英耀篇,如果你赢了我,我把我这一派的不传之秘传给你。别小瞧它
,解放前,我就靠它养活三个老婆还有一堆儿女的。”欧老伯边说边把手伸到雪茄盒里
准备破他的烟戒。
我苦笑的帮他点上火,道:“老伯,问题是现在是解放后,是新中国了,你也说那
东西就解放前管用。”
欧老伯笑着长长呼出一口烟道:“只是我不用,不是不管用,就算在中国不管用,
但我保管你到外国,也就是资本主义社会中,一定管用。你英语不好?那是你的事了,
问题在于我给你的东西,真的有用,也许你可以去外国的唐人街用它,哈哈,我可不管
你了。”
这时刚好母亲走了过来,欧老伯便急急起身对我母亲道:“弟妹,你评评理,你们
家小子嫌我给的压岁钱份量不够,因此不想和我下完这盘棋!”
母命难违,我只好一边摆头一边车9进1。
单车寡炮,我也不是专业人士,更不是什么国手,所以尽管对手是个老臭棋囖子,
我使尽全身解数,也只能守和告终。
欧老伯得意的笑道:“赢不了吧?我告诉你,没有十足十的把握,我是不会加上英
耀篇的。这个东西就帮派中的弟子,也只有极少数人能学到的,哈哈。”
我无奈地道:“我压根就不想学什么英耀篇,老伯,好吧,我没赢你也没输,我找
李叔来和你下吧。”
欧老伯一手扯住我,硬把我按在椅子上,道:“先坐下,这样,我再给你讲点故事
。你听了这一段,我们再下一盘。”
“您老还是别了,这故事是听了一节还想听一节,我还是干脆别听了。”
老伯见我态度坚决,叹了一口气道:“得,这样吧,我先讲一节故事,下一盘你先
走,我们五盘三胜。赌注不变。还不行?好吧,如果你两盘取胜三盘守和也算你赢行了
吧?”
看来今天老人是缠上我了,我只好示意他先讲故事。
二.五盘棋的胜负
“当时我尿了一裤子,我马上跑回房里面去,用被子蒙住了头,在被子里发抖。这
时隔壁房间响起师父的声音,他要我开门去迎接客人。我只好换了一条裤子,双腿发抖
的走出房门口,油灯微弱的光芒摇曳不定,灯影在长满青苔的壁上蠕动,仿佛黑暗中有
许多随时准备择人而噬的怪物,本来没有月亮的晚上,应该是星光灿烂才对,但在这个
海边的小城里的晚上,天空中一点光亮也没有,我穿过祠堂时,紧闭着双眼,黑夜中,
除了我趿着的布鞋行走时拍打地面的声音,就只有宅外野狗一阵阵的长唳,野狗,想到
野狗血红的眼,白森森的牙,我不禁打了个冷颤。黑夜足以让许多白天你不会惧怕的东
西变得如同洪水猛兽。
还好,我摸到了照壁,终于平安的走到门口,我呼出一口气,用手拍了拍胸口,却
不知是我袖子带起的风声,还是夜里的风大,手上的油灯一下熄灭了。天地间,连一豆
灯光也没有了,我的牙齿在上下的打颤,火煤子怎么也擦不着,我每打一次,耳边就传
来门外那些眼珠发红的野狗的唳声。
但当我擦了不知多少次之后,也许是因为眼睛渐渐地适应了黑暗,我突然想起,门
后的长明灯架子上,我曾放了一盒洋火。我一步步的走向门后,这时也不知道什么是害
怕了,因为整个人的思想已让这种无垠黑暗的感觉吞噬了,麻木了。我只记得,当时离
大门十步左右,我却望不见大门,但飞檐上的雕塑,在黑夜中,却是如此的清晰。
第七支洋火擦着了,但仍然点不着手上的油灯,包括门后两盏我白天加满了油的长
明灯,这时也点不着。突然门外野狗唳声杂乱起来,变成一种惊恐的乱唳,有什么可以
让这些野狗惊乱?我曾见过两头野狗活生生的咬死了一头精实的牛牯!突然间狗不叫了
,而门外的门环当当的被扣响!我手一颤,油灯啪一声掉在地上跌破了。这时门外传来
嘿嘿的几声冷笑,又有一个和京剧里的花旦一样的声音放开喉咙大声叫道:‘哈哈哈,
呵呵呵。。’”
我不解问道:“花旦的声音有什么可怕?”
欧老伯道:“你可知道以前花旦也是男人唱的么?上台唱戏还好说,要是用那种嗓
门儿黑夜里扯开喉咙大叫,你自个想想。”
我听得不禁也打了个冷颤,急问道:“然后呢?”
“这时我却不知怎么着亮了长明灯,突然间眼前一亮,一张平板的脸孔出现在离我
鼻尖不到一个铜钱那么厚的距离。这时我不禁啊的一声大叫:‘师父!有鬼啊’,闭眼
转身就跑,谁知一转身,头上发紧,怎么跑也跑不动。我吓得哭了起来,这时啪啪脸上
吃了两耳光,耳边只听到师父说:‘畜生,你也太没出息了。睁开你的狗眼。’我睁眼
一看,原来是师父的手按在我头上。两记耳光一吃,我脸上发热,心里倒是镇定了许多
。只听师父道:‘陈公子,劣徒没见过什么大场面,倒让你见笑了。请进吧。’
这时只见从祠堂里走出两个人,大笑道:‘算命的还真点功夫。’
方才吓我的那个人伸手往脸上一抹,脸上便有了五官,我不住举灯照他的手,却不
见他手上有面具一类的东西,此人天堂饱满,准头发亮,约摸三十岁左右,他伸手入怀
摸了一角碎银扔给我,道:‘小兄弟,给你买糖压惊吧。’
那个年月里,金圆券之类的东西,通货膨胀还不是很利害,但金银之类还是比纸币
更受人青睐,我自从跟着师父,收过不少打赏,用碎银来打赏小厮的豪客,却是少见。
我立马跪下叩了个响头,口中道:‘多谢陈公子。’
这时我屁股上又吃了师父一脚,顿时把我踢得转了半圈,所以我叩下头去时,是对
着祠堂里的两个的。师父笑道:‘畜生,谢人都认不准正主子么?’我起了身摸摸头嘿
嘿傻笑了几声垂手站到师父身后。这时三人中的其中一个八字眉、小眼睛、白净脸的抚
掌道:‘妙,真的是末卦先知啊!却不知先生如何知道我才是陈某人?’
师父摇头道:‘这位仁兄,主仆有别,饭可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主子不是可以随
便乱认的。陈公子,你一而再,再而三,若是信不过在下,又何必深夜前来?如果信得
过在下,又何必一试再试?公子请回吧,有缘他日再述。’
这时那满脸麻子的小个子左拳压在右拳上,向右后边作了个揖,口称:‘得罪。改
日再。。。。’他话末说完,师父急道:‘慢!原来是一家人,我且解你一劫。’”
我问道:“什么叫一家人?”
“入了我们这一派的,通常也就是另一个帮会的成员,而这位陈公子行的礼,表明
他就是这个帮会在此地的龙头大哥。”欧老伯边说边用手紧抓着两颗棋子,表情分外紧
张。
我道:“哦,原来这么回事,请继续。”
“这时门外雷霆大作,师父把陈公子几个领到门口,让他们透过门缝向外窥望,他
们瞧了不到一盏茶功夫,转过身来,三人都是弯了腰双手捧腹欲吐,师父向他们做了一
个禁声的手势,低声道:‘弄出声响,我们师徒就只能自保了。’我一时好奇,也想凑
到门缝去窥望一下,却觉耳根一痛,回头只见师父扯住我的耳朵,一脸严肃的缓缓向我
摇了摇头。此时那个八字眉小眼睛的汉子低声对我道:‘小兄弟还是别看了。’但一个
小孩子,别人越是不让你做的事,他就越是想做,所以当师父一转身我马上就把一只眼
睛凑到门缝里,不瞧则已,一看之下。。。。。。”
我又问道:“你见到什么了?”
“当时我透过门缝一望,只见一头头野狗都缩在对面房子的墙根里,门前的空地,
有无数对脚在跑踏着,他们手上的大刀、尖刀、武士刀闪烁着寒光,但却无力反映半丝
明天的阳光来照耀紧握他们的人。他们在不停的倒下,他们的臂上都缠着雪白的的布--
---这是这个城市里一个帮会出动时的标志,也就是我身边这位陈公子任龙头的帮会。
一节节的肢体不停的掉在地上,我突然想起一个词‘人棍’,在那以前,我不是没
见过人死,但我没见过这么多人死,一个个在前一秒还活生生的,就这样被肢解。
当一节肢体掉在地上时,如果是手的话,大多还会紧握着武器,掉下来的肢体,是
不会流血的,而是在蠕动、跳动。然后停下来,才从断口喷出血来。
血,浓的时候,并不是鲜红的,是浓褐色的。有几个被削去半边脑袋的,还握着刀
在挥舞,直到一口气完了,才缓缓的倒下来,白色的脑浆流在地上,和深褐色的血兑在
一起,成了一种鲜红的、稠粘的液体。还在奔跑的人不断的把草鞋重重踏在这些液体上
面,这种鲜红随着他们的动作而在空中飞舞。有几丝飞溅到对面的墙壁上,有只野狗伸
着舌头舔了舔,发出低低呜鸣,其他的野狗也相争去舔墙上的那种鲜红稠粘的液体。但
仿佛有一个它们不敢进的无形圈子,使它们紧缩在墙根里,不敢向外一步。。。
我极想把脸转过来,但一时整个人麻木了一样,仿佛全身失去了知觉,这时却发现
我整个人悬在半空!”
我惊声道:“啊!怎么会这样?”
欧老伯把棋盘调了个方向,手一摆,笑道:“请!”
我毫不犹豫炮二平五.
第二盘我有备而来,很快就第二盘车马炮同边闷杀了他,第三盘欧老伯起手走了个仙人
指路,我还是应炮2平5,欧老伯还了一着马八进七,我伸手端茶时撞到我自己的车,成
了车9平8,欧老伯马上炮打我的车,口中大叫:“举手不回!”
我实在按捺不住伸手指着他叫道:“您、您、您老也太、太。。”
欧老伯笑道:“老无赖是吧?反正我这么老了,不怕你们说!哈哈,笑死我了,你
又走了炮8进2!哈哈,瞧我马要打中卒了!”马七进六。天,我的衣袖又在向前时兜到
炮,这也算?!
我双手掩脸仰天长叹!天,怎么有人这么老还这么无赖?这盘是没戏了,我只好随
手还了一着炮8平4。接下来:兵三进一,卒9进1,马二进三,马2进3,马三进四,炮6平
8,炮八平五,士4进5,马三进四。
我说算了吧,这盘算你赢了吧,重来吧。
欧老伯很得意的道:“不行,小子!我要杀得你片甲不留!”
唉,我只想尽快下完,随他意吧:马3进5吃马,炮五进四吃马,将5平4,车九平八
,炮5进4
这时欧老伯很高兴的大叫:“哈哈!没有将军啊!你这下还不死!小车沉底!哈哈
!”
我把他的车放了回去,欧老伯沉脸道:“怎么?怕了?沉底!别动我的子!你没棋
品!我就要沉底!”
我苦笑道:“您老能不能不要老想将我?做点别的不行么?”
欧老伯好象小孩拿到心爱的玩具一样的得意,道:“不行!我这叫阳谋!下一步车
八平七吃你象将,你将5进1,我就马六进七吃卒将!你就将5进1,我车七退二哈哈!哈
哈!”
我不禁火了,道:“老伯,你真的决定车沉底?不后悔?”
“不后悔!小子别和我来这套!我什么场面。。。。”
“得,别说了,您老慢慢的不后悔去吧,炮8平5,讲故事吧您!”
欧老伯急了,把棋盘调了个转就要赶着报仇。我把他的手一按,笑道:“先讲点故
事来听再说,要是故事不好讲,我可不下了。”
“我极想移开视线,但却不知为何整个人僵在那里,这时师父在我脑门打了一掌,
我一激灵头脑间清醒了过来,转头望去只见那三个不速之客跪在师父面前,那陈公子道
:‘大哥,瞧在江湖同枝的分上,给我想个法子吧,我这辈子没求过人,但这帮兄弟跟
了我,我不能眼见他们这样疯狂的自相残杀。’
师父淡然笑道:‘陈大哥,起来吧,我受不起,要我帮你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倒
也不是第一次求人了,前年端午,你们龙舟是怎么得的头魁?’
姓陈的闻言之下大惊,真的个磕头如蒜,口中道:‘大哥,真是大神通啊!’
师父笑嘻嘻扶了他起来,走到门后,吩咐我起了门闩,我起了门闩双手扶在门把上
等师父吩咐。。。
”
欧老伯说到这里,又示意了一下棋盘。我笑道:“讲完故事先,我先手你一定赢不
了,这不吹的吧?你最后的什么英耀篇留作最后一盘的赌注吧,我陪你这么久,你好不
好讲完这个故事吧!”
三.真相
欧老伯猴急的道:“好吧好吧,我快快说完我们继续下个痛快,但如果我在余下两
盘中有一盘胜还是在你先手的一盘能守和,你要再陪我下三盘!”
我笑道:“先听听故事质量如何再说。我瞧过两个科幻故事,一个叫《黄金故事》
,比您老这个故事还要血腥,一个也叫《新年》,也很不错的。如果你的故事比不上它
们,我可不陪您再下!”
欧老伯举起手来望住我,我问道:“做什么?”
“故事真相保证出你意料!你一定要陪我再下!我们击掌为盟!”
唉,好吧,就击掌吧。于是,欧老伯便又开始讲了。。
作者:荆洚晓 回复日期:2003-02-02 00:45:00
欧老伯终于又继续这个故事,我抿着嘴,边准备听故事边偷笑,欧老伯怒道:“小
子,你赢了一把不用得意成这样吧?”
我笑道:“我又没有抢人家的子,也没有什么阳阴谋,你说你这把输得服不服吧?
”
欧老伯一拍桌子,坦然道:“不错,我是自取其辱,你胜得光明正大堂堂正正。”
想不到这老人家倒是光棍,我这下不好意思了,把茶杯放下,抱拳一揖道:“这盘
就算和局,可好?”
欧老伯笑道:“不行,我输了就是输了。”
我摆手道:“算和吧,否则你这故事我就不听了,棋也不下了。我给你找别人来。
”
欧老伯惊讶道:“哦,行吧,和就和,不过到底是什么原因?你小子也不是什么尊
老的好货色,怎么这么有良心?”
我笑道:“和就好,和就好,呵呵。来,老伯,讲故事吧。”
欧老伯想了半晌,一拍桌子,“啊!”的一声站了起来!大叫道:“你小子够黑!
好,好你个重炮杀啊!我呸!”
“呵,是你说我炮8进2的啊,哈哈。”我捧腹狂笑道。
我开始是让他车马炮的,把三个子拎出来就叠放在棋盘边上,我撞到车时,也把棋
盘外三个子最上面的一个炮碰了进去,但他没有发现,打了我的车后,反至说我走了炮
8进2。不过如果没有这个炮,他就吃不了我的车,我一个炮换成车,当然他更讨不了好
。
欧老伯缓缓坐下,嘿嘿笑道:“好,算你老实,就算和局吧。还有一盘是你先手,
我的确是赢不了你,就算最后一盘我赢了,我还是输的,算了,不要下了,故事和英耀
篇我都给你吧,你小子要是入了我们这一派,倒是也的确有资质得到英耀篇的。”
我笑道:“好好,什么篇以后再说,你倒是快讲故事啊。”
“师父对陈公子道:‘止杀我可以做到,但赎他们的命怕是无法做到了,最多只能
让他们殇于家中。’陈公子道:‘快快快,起码落个全尸啊!’师父答了一声好,把一
张符化在一盆水中,吩咐我开了门,把水当空一洒,门口的人动作都停了下来,缓缓的
松开手,一件件兵刃掉在地上,仿佛中邪一样,每个人的行动都成了慢动作。此时师父
低时念了几句咒语,大声诵道:‘尘归尘,土归土,刚者自折,去吧。’门外的人有一
些缓缓向街道的尽头走去,一些人慢慢的倒在地上。
后来,师父指点了陈公子一番,陈公子面如土色的听完,师父又命我把收拾好的行
李拿了,跟陈公子到陈府门口,陈公子吩咐家人备了二十封袁大头,五百两赤金,让两
个家人和方才的八字眉送我们回省城。
到了县境交界处,师父抿唇打了个响哨,早有若干汉子在邻县茶铺外边候着,此时
便走了出来,八字眉见了叫两个家人先把货送过境,他去解个小手。师父和我走在前面
,两个家人在后面推了车刚过邻县县境,我刚侍候师父在茶铺坐下,便听到两声惨叫,
回头望去,便见两家人倒在地上,七窍出血。在场的便叫道茶铺的老板开黑店,‘乌脚
队’的人很快就到了,什么是乌脚队?就是旧社会的警察,因为他们对付不了土匪,日
本人来了他们也是不抵抗,只会剥削人民,而又打着黑绑脚,当时那边的人就管他们叫
‘乌脚队’,他们来了之后,就把茶铺的老板带走,又打赏了十封袁大头给我们,说是
举报有功。这个县城的故事,就到这里告一段落。”
我摇了摇头,道:“老伯,编这类装神弄鬼的故事,你可不够我在行了,我上次写
个鬼故事,发到网上,有一万多人读,就你这故事发到网上,我估计除了板砖就别的了
。板砖?就是用来砸人的,就给你听你也不懂,就是说除了给人骂没意思之外,还要给
你问候家人的那一种。”
欧老伯笑嘻嘻道:“小子,要是故事到这里就没有了,别说别人,就你都在心里骂
我,你有点耐心行不?你还没听到真相!知道吗?”
“要听真相,就得有耐心,每一件事的真相,都不如外表来得神奇。”
“要讲真相,就得和你说《英耀篇》,虽然我和我这一派基本已没有关系了,但我
们这种老式人,当年发过的誓,总要对自己有个交代。所以我要和你赌,因为英耀篇当
年发过誓不能随便外传,却没说不能输掉。”
“若干年后,除夕的前一天,我师父要我第二天晚上就行出师仪式,我问他为何这
么急?他说:‘新年这关,我过不了。’我几个师娘当天便请了省城有名的中西医师数
人来给我师父检查身体,结果师父身体上没有任何问题。师父笑道:‘我一生相人无数
,从末失准,难道我还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死么?’当晚我帮师父当清家财,师父把家
产分成数份,吩咐我把三个师娘和儿女一个个轮流唤进屋来,谁知他们都把师父的话不
当回事,领了银元或屋契喜气洋洋地出去了。到了最后,所有的家财全部分光,只有省
城西关的一间老宅子没分,师父说等他死了,就埋在那里,然后别人向他借钱的借条分
给我,说任由我处置。
当我一个人和师父在当天到了西关的房子时,师父说:‘如果你想做一个田舍翁,
就把那些军队的欠条还给人家;如果你想继续在江湖上闯荡,就把袍哥、军队、土匪的
欠条还给人家;如果你想当活神仙,想和我一样,就不管佃户还是谁的欠条,全都还给
人家。如果你想死,就全部留着进棺材好了。’
‘流方皮锦’?哦,就是一万袁大头,‘流月汪则中神星张圭足尺丈方’,就是一
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百千万,‘皮锦’,就是袁大头。明白了吧?是我们这一派的黑话
,我下面讲的故事中,还可能有些这类的的话,你不明白就问吧。
行完出师仪式之后,师父便对我说:‘二十六个师兄弟,你不是最小也不是最大,
但你话最少,愿吃亏,其实你最聪明。你五师叔玩扎飞,只一次你就明白了,第二次他
和我们一块找生路时,没有人和你说,你都把他要的家生准备好了。但你没有拿出来,
等到他吩咐你去准备时,你才拿出来。’
扎飞,就是装神棍,生路就是生意,家生,就是工具。我一时间呆了,想不到师父
连这种小事也知道。
只听师父又继续说:‘但你没有和其他人讲过扎飞是怎么回事,也没有向人炫耀过
你有先见之明,所以你最有心计,口最紧。我是过不了新年这一关了,我决定把英耀篇
传给你,你发个誓吧,这不得随便外传!’
发了誓之后,师父道:‘我是本门的《大师爸》,你要是早出师,说不定现在升到
本门《探花》,应也可以了。但你一直没提,我也就没提,现在我告诉你,前月便已和
各师叔伯商议过了,你已是本门《大学士》。我把五年内你跟我做的响档都归到你名下
,而现在我给你的这些借条,五年内的,债主的名字就是你的。’
一时间我泪不禁流了下来。想不到师父一直对我很冷淡,却最为我着想,大师兄为
《相》十几年,也不过是个《探花》。
师父又吩咐我拜了祖师,焚丹书立誓之后,便口授《英耀篇》,什么是英?英就是
家底身世的意思,而耀就是用高明的手法去取得,也就是怎么运行高明的手法去使对方
吐露自己的家底和身世。‘一入门先观来意,若开言切莫踌躇。天来问追欲追贵。。。
。。师门不出帝寿,斯篇玩熟,定教四海扬名。’”
欧老伯对我口授了英耀篇的全文,但英耀篇只是引出真相的引子,并不是这个故事
的重点,简单的说,就是一本“老千”的教科书。也许以后的故事中,我们会提到它。
“师父传完之后,我便问道:‘师父,有一事我始终不明,您刚不是说《鬼神无凭
,唯人是依。》吗?但我前些年和您去一个县城,您不是作法帮一个帮会的人保了全尸
吗?化了劫难,记得吗?他们的帮主姓陈的,后来他叫两个家丁送我们,还在黑店让店
家见财起意毒死了!’
师父笑道:‘《鬼神无凭,唯人是依》不是英耀篇里讲的,是扎飞篇里的,你别以
为我不知你师叔几年前就已经偷偷把扎飞篇传了给你。这件事你一定闷在心中多年了,
今天见我传你英耀篇,才信我时日无多,知道若不再问,便将成不解之谜,是吧?’
我当即跪下叩头道:‘弟子妄言!’
师父道:‘妄言个屁,快起来吧,我们又不是和尚,我们就是靠妄言过日子的。快
起来,我说给你听。’
‘那些厮杀的人,是中了一种毒草的毒,中毒以后,见血或红色就会疯狂。这种毒
草,在湘西山区随手可得,我带你去过不止一次的,外敷是治刀伤良药,内服便是阎王
帖了!厮杀的人中,有数个是雇来的杀手,当这个帮会的人接到命令来了鬼宅门口集合
准备后,陈公子进了宅子,杀手便开始杀人,一见红色,他们就狂性大发。
而杀手杀了第一个人后,就按方位守在外围,形成一个圈子,这个圈子在门缝内的
视野之外。对于圈里的人和狗,是人出杀人,狗出杀狗,那些野狗再利害,又怎么比得
上专门杀人为生的刀客?所以野狗死了几头以后,其余的便缩在墙角不敢过来。
但蛇虫活动之处,十步内必有克星,这毒草也是一样,就生在茯苓的附近!只要茯
苓煮成的水一淋,便可解毒。我烧的符,是在茯苓水里泡了两个月的丝绸写的,虽然水
是陈公子的人去打的,但符一溶入水,水就成了茯苓水!
但服了这种毒草,一经发作,要瞧身上有没有受过刀伤,如果有,淋了茯苓水,便
会旧创暴裂,但性命无忧,而如果没有旧刀伤,便会经脉逆行而死。’
我听到此处,便又问:‘那陈公子隔了月半,不是又托人送了许多礼物来,说您施
法时,还没倒下的人都活下来了吗?’
‘你想想,百十个刀口上讨活的汉子,厮杀了半个时辰,能活着的,哪个不是身经
百战?哪个身经百战的身上没有过刀伤?这就是我为什么要和他说了半天才施为的道理
了。
你也许奇怪,那我怎么知道他们中了毒?还知道是中哪种毒?答案就是两个字,内
应!
记得那个八字眉吗?对了就是他。不过下毒杀人的事,我们是不做的,也没必要这
么做,只为钱财罢了。
至于我们为什么要到那个县城去,你记不记得我问过陈公子去年端午节的事么?是
的,当时他刚当上帮主,为了扬威,要在该县城当年的龙舟赛中拔头筹,他们帮会绝缘
龙舟头魁已经十年之久,这陈公子自知实力不足,以一条街的地盘求另一个帮会的伍帮
主帮忙,伍帮主性格刚烈,当即拒绝了他,他便指挥手下当场杀了人家,并把姓伍的分
了尸,分别送到姓伍的帮中几个长老处,传话道如果龙舟头魁拿不到,接到伍帮主尸骨
的,便如同姓伍的下场。
谁知那伍帮主有一个姓吴的结义兄弟是邻县驻军的一个团长,知道此事后,本想挥
军血洗该县报仇,但陈公子的兄长陈师长却又是吴团长的上司!所以吴团长怀恨在心,
却苦无法报仇,后来听人介绍来找我,我和他说,杀人放火的事我们不做,我只救人,
我便和他介绍了这种草药的性质,送了他一包药粉,然后和他说,如果发生这样一件事
,也许我可以救人。他也是聪明人,过了半年就再来找我,又向我要一批药粉,当时要
给我钱,我推而不受,说只收算命的钱,当时是怕担上干系。他就拿了药去了,过个把
月,使人报说某年某月某日,有位陈公子会来鬼宅找我化解浩劫。
他就把陈公子占卦付的钱当还我的药钱,后来茶铺的老板,就是当年陈公子指使下
手杀吴团长结义兄弟的人,那人杀了姓伍的,拿了一笔钱洗手了,这吴团长一定要报仇
,就使人让我在那茶铺打尖,那些壮汉,一个个站得笔直,一眼就瞧出是行伍出身的人
了,叫黑店的是他们,报官的也是他们,乌脚队给的赏钱,也就是吴团长送的谢礼。’
‘可是那两个家人又是怎么死的?’
‘这我可不知道了,哈哈,不过我见他们死的样子,又查不出毒来,回想他们在路
上,八字眉一个劲叫快走,仿佛怕到不了路头一样,想必八字眉那天的前夜请过这两个
家丁去青楼胡天胡地。’
‘哦?’
‘徒步行百里而房事者,必脱阳而亡;行房事而徒步百里者,必七窍流血而死。’
‘当时没有走百里啊!最多两三里。’
‘你认为徒步走百里轻松,还是背上五百两黄金、二千个银元、还有我们的行李然
后走上十里轻松?’
‘自然徒步百里轻松!’
‘那便是了。那八字眉怕他们不死,不停催快走,令他们血液加速运转,他每次催
他们走快些,便是无常下的催命帖啊!’
‘那如果陈公子只送我们十两金子呢?’
‘那两个家人谁选的?送多少银两谁和陈公子提的?这一切都是那八字眉向陈公子
建议的,我敢担保这两家人,必定以前和茶铺老板有过节!’”
欧老伯笑道:“来来来,故事说完,开始报仇!”
我笑道:“慢,我知道,没完!您老就不能光棍点?吊我胃口做什么?”
欧老伯怔了一下,伸手抹了一下脸,点头道:“好吧,干脆就讲到底吧。”
“师父听到四处爆竹声声,惨然长叹道:‘可惜我机关算尽,想不担上杀人的干系
,却还是过不了新年!’
‘为什么?’
‘你知道新年为什么放鞭炮吗?是的,是为了吓走一种叫年的怪物,但从来没有说
过杀死过这种怪物!你祖师爷死时,我也和你一样在跟前侍候,他告诉我,凡杀人者,
年之后代,终将于新年之际弑之!’
‘年的后代?不会吧?要是真有这上古的怪物,有也早和圆明园古董一样让十三行
的洋人运出去展览了吧!’
‘呵呵,当然不会和传说中的年一样,要不,见了他就跑,不就完了?但还是有法
子认出它们的。当年你祖师爷死时,我就在当场,我依你祖师爷所言望去,果然不差!
小七子,给我烧些热水倒在西洋浴缸里,帮师父搓最后一次背吧。’
我依言烧了水,侍候完师父,师父抹了身起来穿衣服,边穿边说:‘在新年来的那
一秒钟,你注意壁上的影子!年的后代是年和人生育而来的,他外表和人一样,但在新
年这一秒中,他在墙上的影子会变成年的样子!你把浴缸的水放掉吧。’
我应了一声,把塞着放水孔的的铜销子拔了出来,师父从浴缸里跨出来想穿上拖鞋
,这时候外面的西洋自鸣钟‘咚’的响了一下,师父一个哆嗦,脚踏在鞋上滑了一步,
我转身过去扶他,只听他‘啊’的一声指着我身后大叫:‘年’!我回头望去,只见我
的影子在壁上异样的峥嵘!‘啪’的一声,我回过头来,却见鲜血正从我指缝里渗出来
!原来我急着去扶师父,忘记放下手上的铜销子!整个十多公分长的铜销子没入师父的
左胸!”
我听到此处,不禁惊叫道:“天啊!”只见欧老伯脸色很铁青,冷汗一滴滴地向下
掉,我忙起身走过去扶住他,道:“你背着个弑师的罪名,怪不得说你和你这一派已基
本没有联系了。”
欧老伯惊诧的望了望我,却又笑了笑,伸手推开我,示意我坐下,又问道:“金圆
券是什么年代的事?”说完缓缓解开衣扣,露出一个大约直径三公分的伤疤,干笑着道
:“我不是小七子,所以我没有弑师,我是‘师父’。”
我缓缓站起,却又一交坐倒在椅子里,张大着口说不出话来,欧老伯掩上衣服,笑
道:“值你再陪我下三盘吧?炮二平五!”(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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