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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XXX (XXX), 信区: Ghost
标 题: 第13号骷髅标本〔四〕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3年03月18日22:08:35 星期二), 站内信件
一直到吃晚饭时,吴道德的手还是没有知觉,拿不住筷子,动不了汤匙。家燕后悔没
有把自己亲见的13号怪异事早告诉吴叔,她歉疚地说:
“都是我不好,我该早告诉你不要去动它,……”
“什么也不要说了,”吴制止了她的话,又对钟茹说:“你们也另找个地方实习吧,
医大标本室确有点邪门。”
钟茹感到今天丈夫说的话倒真有点邪门,哪像是高知讲的话。所以她仍执意不变实习
地点。
这晚,吴道德彻夜难眠。一桩桩陈年往事,又展现在面前:
三十三年前,父亲被押往大西北劳改,母亲病故,孤单无依的他,随着大批城市知青
下放,来到江西某县一个开门见山的小山庄。
低矮的小房,几个知青,朝耕夕锄,春插夏收。两、三年后,同伴走的走,调的调,
只留下他这个“黑五类”子弟。
一双同情的眼睛,一声悄悄的问候,一包悄悄塞过来的炒红薯片,来自一个山村姑娘
――胡小芳。衣衫破了,她偷偷地给补了;淋了雨,那位白发大娘熬了碗姜汤,让姑娘送
了来,……
一次生产队搞副业砍树,在大树倒下的那一刹那,有人把自己往远处一推,树枝把推
者打倒了。救他的是她!她的左锁骨却被压折了……
是她的温情给了他活下来的勇气,是她临危不惧的一推救了他的生命。她只读到小学
毕业,可77年恢复高考的消息传来时,她坚决要他去应试。熬夜自修,黑夜里敲窗递进一
碗红糖蛋汤……
医学院录取通知来了,他犹豫,他不想走。提出要与她领了结婚证才上路。
一对红烛,光映四壁,她真美……。
“专心读书,家里有我,你放心。不要三天两头写信,……”
“注意身体,吃好一点,家里养了些鸡,卖了就有钱。” 每次收到她汇来的钱,他
眼眶总是湿的。
寒假回去,她说她有了……。
迁校,调整班级后,他马上给她去了信,却久久没有收到回信;二封、三封去信,仍
无回信;第四封去信却原封退回,封底一行字“山洪暴发,全家冲走”,盖着一个“大队
革命委员会”的红色圆章。他痛心疾首,病了一场。从此再无她的任何音信。
父亲回来了。
一天,父亲带着钟茹,他同校不同班的同学。父亲说:“我恩人的女儿,她父亲是劳
改队的管教干部,这些年要是没有他,我早归西了。他却因为我遭了罪,没等到云开日出
的这一天,含屈走了,丢下了这孤女。今后,你就当她是你的亲妹妹。”
她温存,她美。他像对待亲妹妹样关心她,日子一久,渐渐爱上了她。大学毕业后不
久,两人结了婚。
小芳却在往事渐渐淡没之时出现了――
那天,钟茹上班去了。他是轮休日,午休后,他刚推车出门,住一楼的同事领来了母
女俩,说是找他。
“是你!你,你不是――”他做梦也没想到,出现在面前的竟是小芳。
“五年了,总算找到了。”小芳拉过女孩,嘱她“燕燕,快叫――”
同事问:“客人?”
他没办法回答,拉起小女孩的手,强露笑脸说:“快叫――叔叔!”口里这么说,心里
却在骂自己“你是什么样的人呀。”可面对同事不这样说又有什么办法呢?
当时小芳那惊愣的表情,永远也忘不了。
“快进房里聊吧。”他像对待客人似的把她引进门。
“你还在!不是说山洪把你们冲走了!?”
“我才听大队干部说你做了陈世美,原来当真!”她很激愤,。
这该怎么说起呢?
“我给你写了那么多信,两个多月没见回音。后来是原信退回,封底写着一家人都让
山洪冲走了。这是谁在害我们?”
“我没见过一封信。开初左等右盼不见来信,担心你是病了,三天两头到大队办公室
去问,猪头说,死心吧,一个山里妮,没钱没文化,人家是城里大学生,还能要你。我想
你不是这样的人。过不久,不仅猪头说,会计、妇女主任一班大队干部也说你是个陈世美
。我想无风不起浪,当时就想来找你,可那时我正挺着个大肚子,孩子快临产了。没多久
,又遇上天灾,洪水把家给冲毁了,人逃了出来,我娘却留下了半瘫残疾。要不是娘两个
月前走了,我还不能来。”
她没有泪,可他的眼眶里已满含泪水。面对容颜憔悴的妻子,他真想抱住她痛哭一场
,可他不能。一堵无形的墙隔着两个伤心人。
台上三五牌座钟敲了五下,钟上边墙上是一个嵌着他与钟茹结婚合影相片的相框。他
注意到她在看照片时的表情,没有怒目相对,而是显出一种无奈的神态。她平静地问:
“哪年与她成家的?”
“我对不起你,”他拉过小女孩,“对不起孩子。四年无你们一点音信,我听信了那
个作恶人的谎话。去年才与她结了婚。”
“她对你好吗?”
他告诉她,她是有恩于父亲的人的遗孤,如实说“人好,对我好。”
讲到这里,他想起钟茹要下班回家了,不时地看看钟。她如果见到这一对母女,会怎
么想?他不知该如何面对这种局面。他终于开了口:
“你娘儿俩,先到旅馆住下,让我慢慢来处理这件事。”他求她。
“十多天了,风里雨里,见医院就进去问。” 这时,她抹泪了。他无话可说。“今天
终于见到了,也满足了。”她的语调平和,缓缓地说: “你不用担心,我这就去旅馆。”
她不要他同去,她说一块走同事问起你说什么好,只是让女儿暂时留一下,等她找好
了旅馆,马上来接。临走亲了亲女儿,嘱咐:“燕子听话,跟叔叔在这里,妈妈一会就来
。”说完就匆匆离去。背影消失在的口,她没有再回头看一眼。
钟茹迟了半小时才回到家,一进门就说堵车了,一辆小车撞上一个横穿车道的乡下女
人,有人说是女人自已有意撞的。
他“啊”的一声,牵着小女孩从里间冲了出来。
“这是谁家的孩子?”
“她,她”他结结巴巴说:“喔,是、是找上门的病号,不,是她妈来找我看病的。
她才出去,乡下女人?会不会是她给车撞上了?”
他没有出去看个究竟,手却紧紧抱着孩子。不知是怕妻子看出破绽,还是为了不让孩
子去承受生离死别的痛苦。
……
钟茹问她姓什么?她说姓吴。吴马上接口“喔,古月胡。”问她叫什么?她说人家叫
我贵妮,妈妈叫我燕子。问她哪里人?她说青山坞大队。哪个县?她摇摇头。问她爸爸在
家干什么?她说没有爸爸,妈妈说要找爸爸,大队那个猪头要做我爸爸,妈妈和他打架,
妈妈被打痛了,找医生看病。问家里还有什么人?她说外婆埋到山上去了。
钟茹眼眶湿润了,最也问不下去。
吴道德顺势给妻子说了一大堆“理由”,女孩留下来了。
……
他到医院上班时,就听人说,昨天送来的那个交通事故中丧生的女人命苦,不知名,
不知姓。要是当时有亲人在,及时做手术也许还有点希望。当时警车拉了她来,正是下班
时间,没有人签字,没有人交钱,找到领导,点头先做手术,可已经迟了……外因性脾脏
破裂。
隔天,他一早带了一束素花悄悄地去太平间,可尸体已不见了。
她永远地消失了。
只有一只小袋,几件小孩衣服,一包干红薯片,是她留下来的。红薯片至今还由他保
存着,那是在小山村当知青时,她送他最多也是他最爱吃的零食。
……
“猪头要做我爸爸,妈妈跟他打架……”,“猪头说……陈世美,……”定是这个大
队革委会主任朱大头怀着不可告人的恶念……,小芳,你苦、你冤!
“快叫――叔叔”,“是她妈来找我看病的”,“先到旅馆住下,慢慢再……”“要
是有亲人在……”我真混蛋!我对不起她,对不起燕子,也对不起钟茹。他心里的歉疚,
年复一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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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 正爱你呢! 看天是透明的!
女孩! 正爱你呢! 我心是透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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