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host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nbipfml (天外飞仙), 信区: Ghost
标 题: 前世今生三百年10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Wed Feb 16 09:45:34 2005), 转信
十、开在废墟里的花朵
隔着人流和车流,我望着对面的张楚,不动。
他亦不动。完全没有走过来的打算。
绿灯。让车辆畅通无阻,却让行人止步。
我在心里无声地重复着一句话:又相遇了!
世上有多少人,北京有多少路,没有人可以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为什么两个人
却能一而再地偶遇?
这样千千万万分之一的机会,同他遇上一次又一次。通常这样的相遇,不是缘就是劫
,都逃不过的。
可是他偏偏还是要逃,不肯再往前走一步。
隔着斑马线,我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肯跨过来。如果,如果到了下一分钟,他
还是不过来,我,我就要过去了。
我咬住嘴唇,决定不理会什么道德与规范,也不顾忌所谓的自尊与矜持,让骄傲见鬼
去吧,我只知道,我想走近他,同他并肩而立,上长城,泡茶馆,谈曹雪芹,看梅兰芳。
只要同他在一起,做什么都行,可以去天涯海角,就是在荒山孤岛也不寂寞。
红灯亮起来,车流停下来,我像一支小火箭一样冲过去,冲过去,冲过马路对面。
马路的对面,没有他!
他走了!
他,走,了。
他不肯等我,红灯亮了,他走了,他不肯等我。
我们之间,没有缘,也没有劫,什么也没有,只是一番一厢情愿的独自挣扎与奔跑。
精卫穷尽一生也填不平海,夸父至死也没有追上太阳。
一厢情愿。
异样的寂寞,蚀一样咬啮自己的心,碎片也不剩下,天地皆空。
我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心在刹那间被洗劫得一片空荡,我一无所有了,我的感情,
骄傲,希望,与执著,在红灯亮起的一刻彻底消灭,不剩下一丝一毫。
路那么长,人那么多,车那么挤,红灯亮了又灭,灭了又亮,我还拥有什么?
流不完的泪,不知道为什么要流泪?
我走。
长长的街道,曲里拐弯,不知道拐向哪里。下一个街口,有爱我的人在等我吗?
经过很多很多很多的人,但不是他,再不是他。
我的心一片空白。空白如夜晚说过“再见”之后的电视屏。
半塌的四合院门墙上,写着大大的“拆”字。
我停住,蓦然惊醒,就是这里,这就是他的家哦,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它还没
有拆掉吗?它在这里,是要等我吗?要等我将童年的感情与它一起埋葬。
一切都是注定的,是吗?
我推开门走进去,心里苦得流不出泪来。
这已经是一座死去的房子,上次我来的时候,还仅仅看到零乱,可是这一次,满眼只
剩下陈旧与颓败。老树已经不等人家来伐就自动枯死了,废家俱上落满了灰,并不足以遮
去它们的本色,可是看在眼里,总觉得已经入土,或者,刚刚出土。到处都是杂草,却并
不茂盛,就好像草也预知死亡,而懒得费力气出生一样。枯树叶和碎纸屑以及破塑料袋挂
在树上招摇,像幡,为屋子招魂。
我在树下坐下来,不思不想,房子死了,我的心也即将死去。如果就这样沉默地守着
房子化土化灰,也许对于我反而是最好的归宿和解脱。
从十七年前的雪灯笼想起,到分别,到重逢,到思念与现实合二为一,到所有的希望
与渴念摧毁,不,我并没有做错什么,事情从头来一次,我还是会那样选择,还是会一样
地爱上他,卑微而委屈地爱上他。怎能不爱呢?如果一切从头来过,还是会走到今天。无
可躲避。
然而,如果一切不是我的错,又该是谁错?是天吗?老天何其欺我!
远远地,是谁在唱?
“若说没奇缘,如何偏又遇着他;若说有奇缘,如何心事终虚话?”
怎么肯就此心事成虚,怎么肯让寻找落空,让重逢是错,让未来化零?怎么肯?
不知道这样坐了多久,院门“呀”一声推开了。我举起沉重的眼睑望过去,看到萧瑟
的张楚。
心剧烈地刺痛起来,血液在身体内奔腾,四肢却被禁锢了一样不能动弹。
是张楚!张楚!张楚!张楚!
心在狂呼,可是发不出声音;热烈的注视穿透了夜幕迎向他,他一张脸也迅速地褪色
了,白纸一样。
什么都不必说了,这一刻,我知道他的心同我一样,也在被分别折磨着,也在为重逢
惊喜着,也在为未来痛苦着,哦,张楚!张楚!
“房子的拆迁因故拖期了……我路过这里,便想进来看看。”他终于开口说话了,声
音哑哑的,都不像真的。他自己也觉到了那份怪异,好像言不由衷的说话在此时此地全不
和谐似的,说了也等同于没说。
于是他不再说话,却在我的对面倚着四脚朝天的破烂炕柜站住了,不语,也不动,就
那样沉沉地望着我,望着我。
我们的眼睛,在空中交织碰撞,撞成永恒。
黄昏对着我们包围过来,无声无息地拂落,沉重而完整,无远弗届,是安慰,也是催
促。游动的夜色像一袭湿衣,挟裹着我的情感,飘出来,飘出来,再也无法自已。
良久,我在夜色的遮蔽下轻轻说:“我喜欢你。”
夜色载着我的爱的表白勇敢地悄悄地飞向他,飞向一片寂静。
我的泪落下来,那句话仿佛是对我自己说的,或者,它们只是从我心上到舌尖打了个
转儿,根本没有真正说出口。
如果它们不能得到回应,我也总算是说出来了,沉默了十七年的情怀,终于在今夜开
启,像一朵月夜的幽昙花,虽然只开一瞬,却曾艳丽芳华。
然而,也正因为我终于将心事说出,也就再没有理由赖在他的身边了吧,连佯狂的资
格也放弃,自尊和矜持都消灭,我只有离开,只有离开。
可是,就在这时,石破天惊地,我听到了历史的回声。
他在满目废墟中对我说:“我也喜欢你。”
时间忽然就静止了。
泪水泉一样地涌出,不可扼止,在这初夏的黄昏。
风中有隐约的香气,不知是什么花,我的声音终于得到了来自记忆彼端的回应,我的
从小到大的感情,珍藏了十七年的爱,终于得到了回应。他说,他也喜欢我。
够了,这就够了,我再也不求其他。
我不要承诺,不要将来,只要这一刻的温存与承认。他终于承认了我,承认了我,这
就够了,就够了。
他喜欢我,他喜欢我,他喜欢我!我的生命在他说出这句话的一刻得到了终极的完成
,从来没有一个时候像现在这样庆幸我自己是活着的,庆幸自己作为一个人而存在,作为
一个有思想有感情的人存在。
夜色更重地包裹了我,在夜色的荫庇下,我静静地对着我的心倾诉,对着我的神告白
,终于有勇气说出埋藏心中已久的话。
“这一生,我爱过两个人:第一个,是你;第二个,还是你。这是命中注定,我无法
恨天,也无法自欺。我伤心过,逃避过,可是,所有的理智与原则沉淀后,有一点是无法
改变的,就是我对你的爱。我不管你是不是已婚,不管我们有没有将来,不管这份感情会
不会得到祝福,更不问它有没有结果我有没有名份,我只知道,我爱你,这是不容更改的
事实。如果爱你是错,就请让我,错到底。”
我听到眼泪坠落的声音,很沉重,砸碎在废墟的石棱上,我听到。
而灵魂在眼泪堕下的一刻得到飞升。
我们在废墟中拥吻,任夜色将两个人牢牢捆缚,当整个世界静止,当大地回到最初的
混沌鸿蒙,只有我们的爱,在黑暗中依然闪亮,宛如午夜最灿烂的一朵烟花,即使短暂,
也要照亮整个的人生。
我知道这一生我不可能爱其他人如爱他一样,如果有一天我们不得不分开,而我不得
不为这片刻的爱的欢愉付出惨痛的代价,我会将双脚踏在刀刃上欢笑着说:我爱过,我不
后悔!
接下来的时间不知是苦涩更多还是甜蜜更多。
我同张楚终于开始约会,可是他每次都显得十分沉重,同自己挣扎得很苦很苦。而我
们在一起,对话反而比初见面时少了,常常静坐整个下午,都不交流一句,而且,绝不谈
及感情。
我知道,他是在努力制造一种友谊的假象,可那是徒劳的,爱情就是爱情,不可能与
友谊混淆。然而如果这样可以使他的心好过一点,我愿意合作。
于是本来就天真的我又刻意让自己比实际年龄小了十岁,每次见面只是同他谈些不着
边际的孩子话,只要他不提起将来,我也绝对不问,生怕给他带来压力,令他再一次退缩
。
不知道世上有没有第二对情侣的约会是像这们这样:没有山盟海誓,没有烛光晚餐,
没有甜言蜜语,甚至也没有四目交投,款款传情。
有的,只是虚幌,只是压抑,只是隐忍,只是卑屈。
终于相信,有时候相爱也是一种折磨。
一天傍晚,我们从酒吧里走出,天上下着微雨,门口有兜售玫瑰的小女孩,见到我们
,立刻迎上来流利地推销:“姐姐好漂亮啊,哥哥给姐姐买枝玫瑰花吧。”
我暗暗希祈张楚可以接受,一枝玫瑰不过三块钱,可是从他手中接过的爱情之花,应
该是不同的吧?
可是他拒绝了,沉默地从女孩身边经过。
我低下头来,无限失落。他是存心地,不留下任何爱的痕迹,不愿给我哪怕一枝花的
表白。可是,我宁可让他骗骗我,哪怕是假象也好,只要在这一分钟,我知道他是爱我,
就已经满足。
已经走到停车场了,张楚抬头看看天,忽然又转回去,再回来时,我看到他抱着整篮
的玫瑰。要么不买,要买就买光,我忽然明白了他的心意,他是为了,让那个小女孩早一
点回家,不要再淋雨做生意了。
他递玫瑰的手欲送还休,我接过,打破僵局:“我知道,你不是真的要送我玫瑰,只
是想帮助那个小女孩。”我故意笑一笑,说,“你对她要比对我好。”
“她让我想起你小时候。”张楚凝视我,“唐诗,很庆幸我们没有这样的童年,不必
在酒吧门口卖玫瑰来养家。上天对我们已经很好。”
感慨再一次将我的心充满。
他做每一件事都这样平和自然,不仅让我爱,更令我敬。我低下头,将脸埋在花束里
,深深地嗅。
走在街上,我抱着成篮的玫瑰,而他伴在我身旁,在路人的眼中,没有人会不把我们
当作是一对正在热恋的情侣吧?
事实却不是这样。
我真的不知道我们的爱情将走向哪里,总有一个结局的吧?可是我不敢细想,怕求全
反毁。此时此地,我只想多见张楚一次,再见一次,如果明天是世界末日,我会微笑着面
对,因为终于可以死在有爱的季节。
然而,便是这样的梦也不能长久。
那一日,当我又给张楚打电话约他见面时,他拒绝了我。他的声音从彼端传来,一句
一顿:“我刚才陪妻子去医院……她怀孕了……已经三个月……预产期在年底……唐诗,
我不能再赴你的约。”
话筒从我的手中掉下来,心一层层地灰下去,仿佛阴霾密布的天空,见不到一丝阳光
,而且,永远也不会重新开晴。
我已经经不起这样一次又一次的拒绝和冷落,自尊与矜持早已零落成尘,被他踩在脚
下,这都无所谓,可是同时还要被自己的良心与道德感折磨,却使我再也无力承受。我并
没有一颗铁打的心,何况,就算心真的是生铁铸成,也早已被情火与犯罪感冷热交攻而融
化。
他不来了,他说他不能再见我,他说他的妻子怀孕了,已经三个月了,预产期在明年
初。
这使我们的相爱在忽然之间变得残忍而无理。
可是,三个月前,我还没有来到北京,还不认得张楚。这,能是我的错吗?我细细地
想回头,从四合院的初见,到黄叶村的重逢,到在大学校园里他告诉我自己已婚,到琉璃
厂旁边隔着斑马线的相望,到终于爆发的激情和不断隐忍的畸爱……
然而,也终于只得放弃了。
妻子,怀孕,预产期……这些词好像离我很遥远,可是,我却不能不理会。让他怎样
来见我呢?如果我是他,我也无法在这个时候抛下怀孕的妻子去会见别的女孩。他不是无
情,而恰恰是,太重情义。
是的,人情之外,还有义。很难说情与义孰重孰轻。
这样的大前提下,我只得放弃了。
放弃,我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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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卡没钱了,mm没有了~~
我就是传说中的灌水之王--灌穿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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