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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Mercuryer (小愚), 信区: Ghost
标  题: Re: 妖夜莲华传(转,未完)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Fri Feb 11 14:44:12 2005), 转信

频那娇笑一声,终于再出手。

  她那红色的身影一晃,没有上前,反而向后疾退,风烟顿生,莲华身周数尺内
,全部被浓浓的黑烟笼罩。

  伸手不见五指。

  莲华闭上眼睛,他早知频那不会束手就擒,是以早做了防备,此烟虽毒,一时
半刻也不会侵蚀到自己,手腕一动,缠在臂上的软剑“碎邪金”已握在手中,只待
她来袭。

  左侧空气中传来微微的波动,他身子微侧,软剑无声无息地刺了出去。

  “格”的一声轻响,那明显是刺到了什么硬物而不是血肉,背后一声轻笑,紧
接着就是刀刃的破空之声。

  莲华不慌不忙,好象一早已知道刺到的是频那抛来的骷髅,脚步错动,身形一
旋,堪堪的让过刀锋,左手在胸前飞快地结了个手印,顺势推出,轻喝道:“着!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黑烟中,一团红光燃起,在地上翻滚着,却是频
那中了莲华那一掌,身上陡然起了烈火,她在地上打滚想扑灭它,可是那火光如影
随形,炽烈无比,在这情况下她也无法再驱动阵势,莲华衣袖拂出,黑烟渐渐散去


  

  频那伏在地上的纤美身子微微颤抖,慢慢抬起头来,她的样子变得很狼狈,身
上一行是焦痕一行是尘土,鬓乱钗横,仿佛被莲华的红焰掌打伤了,娇靥上带着几
点泪痕,咬着嘴唇,目光流转,看上去楚楚可怜,娇弱不胜。

  朱公子不知不觉看呆了,连掩住口鼻防烟的手都已放下,虽然心中恨极了她,
但是看着频那盈盈垂泪的样子,却忍不住想上前为她擦擦泪,向莲华求情饶了她。


  莲华低下头,瞬也不瞬地盯着频那看了一会儿,微笑:“你这种程度的媚术,
骗骗那边的笨狐狸还差不多,骗我却是根本行不通的。”

  频那轻噫了一声,猫一般转侧了身子,继续望向他,可是那娇柔春水遇到了莲
华冰玉一般的眼眸,渐渐凝滞,冻为一池死水。

  “你既为暗罗鬼王之一,手下当有隶属于你的鬼族死士,为什么直到现在都是
你独力对付我?”莲华冷笑:“莫非你们城主是派你来送死的?”

  频那脸色变了变,冷哼一声。

  “其实你拖了这么久的时间,布阵也应该布完了。听说暗罗的鬼阵颇有名气,
我也想见识见识。”

  “……那我就成全你。” 频那媚笑着,一手按地,轻吟一串咒语后,声音顿转
凄厉,以另一手疾拍地面,厉喝道:“以吾频那之名,急召我部鬼卒临阵,立现!


  说完这句,她“哇”的喷出一大口淡金色的血,落在地上,地面旋即开始震动
,开始出现一道道裂痕。

  频那举刀,却是将刀尖对准了自己的手腕,狠狠一刀割开血管,涌出的血依旧
是金色的,仿佛浇灌作物一般将之洒在了地上。

  莲华淡淡一笑:“你以真元化血为祭,看来召唤的不是一般的鬼卒哦。”

  地上的裂口越来越大,朱公子早就爬上了树,虽然他也算是妖族,但是这样精
彩的拼斗他还是第一次遇到,不禁看得瞪大了眼睛。

  忽然,地面上露出一截手指,随即如野草发芽般,一根根手指齐齐从土里穿出
,不断上长,露出了手掌,手腕,手臂,然后是闪着冷光的头盔,头颅,肩头,胸
,腹……

  朱公子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这些鬼卒约有上百个,虽然不是骷髅,却只有一
层干枯黑黄的皮肤裹着个骨架,在盔甲的包裹下愈加诡异。它们的眼睛深深凹下去
,里面还有瘪缩的浑浊眼球。嘴巴已经烂成了一个黑窟窿,只剩白森森的牙床骨,
和呲出外面的两个獠牙。它们的脚下仿佛有东西托送,很快就全身出土,站在了地
面上,看见了那血影之月,竟齐齐转过头盯住月亮,长嚎起来,那凄厉恐怖的声音
传出很远很远……

  “原来是僵尸战士啊。”莲华看着他们对月号叫,好象感到很有趣的样子:“
僵尸啸月的习惯,就跟狗改不了吃屎是一样的呢。”

  “噗!哈哈哈!” 本来看得紧张兮兮的朱公子听了,忍不住大笑起来,差点摔
下树。

  频那抬起头,经过这样的耗费真元,她的脸看上去仿佛骤然间老了几十岁,憔
悴不堪。她举刀尖啸,指向莲华,僵尸们咆哮起来,举起手中寒光闪闪的刀枪剑戟
,踏齐步伐,向被包围在中心的莲华冲杀过来。

  这样的杀阵,以一人之力,如何能挡?

  朱公子暗暗握紧了红罗双刃,准备出手。

  频那发出满意的桀桀笑声,她仿佛已看到莲华被剁成肉泥的样子。

  

  莲华紧抿着薄唇。

  他的唇色殷红明艳,仿佛染过血的颜色。

  他闭上眼睛,又很快睁开,仿佛有两团火自他那双美丽的凤眼中燃起,本来黑
亮的瞳仁变成了鲜红色。

  那是斩鬼裂魔之光。

  他没有再看周围,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这是一双洁白纤长的手,在月光的照耀下,仿佛有着自己的独立生命。这双手
在主人的端详下,灵动地结了几个法印,指间摩擦轻弹,一朵小小的红色火焰在指
掌间燃起,轻巧跳跃着,映出主人一双深沉如夜的眸子,嗜血般闪亮。

  “一切魔道,人与非人,挡我者,死!” 莲华那柔和的声音,用平静的语调缓
缓地道来。

  暗夜的深山里,忽然升起一道冲天的炽红光柱。

  烁天炙云的红光,将方圆数里照得亮如白昼。

  随即是轰然一声巨响,山脚下起了剧烈的震动,烟尘弥漫,久久不散。

  

  朱公子呛咳着,有点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片瓦砾废墟。

  他一时还反应不过来,只记得当僵尸们已近身时,莲华一弹指,那点小小红焰
飘向它们,忽然间光芒暴长,幻作一朵红莲。

  那是炼化妖魂厉魄的红莲之焰,腾起集冥川幽水也浇不灭的至烈之火。

  僵尸们被瞬间烤成焦炭,灰飞烟灭。

  朱公子也被红光裹在其中,当那突如其来的高热扑面袭来时,本以为自己也难
逃一死,没想到是莲华纵身过来提起自己离开那里。

  随后鹿岭驿就开始倒塌。

  骷髅栈,永远消失在了这一役中。

吓呆了么,小狐狸?” 莲华负手而立,那双眼尾斜飞的凤眼又向他弯了弯。

  “呃……这个……你……” 朱公子有点结结巴巴的,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莲华轻笑一声,然后转过脸,看向被他扔在地上的频那。

  他有一双手,当然可以救两个人出来。

  频那在红莲之焰中伤得极重,本已无力逃走,没想到莲华居然会把自己也救了
出来,她倒在地上,抬头看向他,眼睛里充满了疑惑。

  “告诉我,是哪位城主派你来的?千苑还是夜迦?” 莲华看了她一会,冷冷地
问。

  “你怎么知道……” 频那脱口而出,随后明白莲华是要审问自己,脸上竟有些
惶恐。

  “暗罗有两位城主,我当然知道。”莲华淡淡地道:“有两个主子,你们做部
下的也一定很为难吧。”

  “两位城主相处得很融洽啊,你不要胡说。” 频那明显有些底气不足。

  “果然是很笨的女人,怪不得要派你出来打头阵送死了。”

  “你的意思是……” 

  “我猜,你们的千苑城主,大概已经有很久没在大家面前出现了吧?”莲华微
笑道。

  频那咬紧了嘴唇不说话。

  “其实你没必要一副忠心耿耿的样子,你败得这么惨,折损了这么多手下,就
算我放过你,你们暗罗刹城的刑堂也一定放不过你,不如照实回答我的问题,我还
可以指点你一条生路。” 莲华看着自己的手,又看了看频那。

  频那脸色开始发白,偷眼看看他。

  “如果你不敢说,那我就猜一猜,你说对不对就可以了……这次派你出来的,
是夜迦吧?”

  “……”

  “放心,我说话一定算数的。” 莲华柔声道。

  “……是,” 频那迟疑着,终于还是说了出来:“是夜迦城主发出千苑城主的
兵符,命令我带部下来截杀你。”

  “夜迦传千苑的命令?难道夜迦他还没有掌握兵权么?” 莲华沉吟着。

  “夜迦城主有自己的部下与军队,但是没有千苑城主所控制的那么多。”

  “这是因为他乃幼子吗?频那,把你知道的一齐都说出来吧。”莲华居然对频
那温柔地笑了笑,那春风般和煦的俊美笑容令人立刻心跳加速。

  “……对,夜迦城主是千苑城主的弟弟。据说在他还是个婴儿时就落入仇家手
中,直到他长成少年才被找回来,为了证明他的能力,又外出修炼了许久,这两年
才住回城里,所以暗罗刹城一直是做姐姐的千苑城主掌权。千苑城主为人谦和宽容
,而且暗罗王族传位的规矩是传长不传幼,虽然千苑是女人,但几位族中的长老更
偏向于她。我是那潞长老的部下,所以调动我还是要通过千苑城主下令。” 频那边
说边咳,以手掩唇,血殷殷的沿着手掌边缘滴落地上。

  “夜迦现在既然可以任城主,做千苑的副手,应该已经证明过自己的实力了。
”莲华冷笑:“我不信你们就不曾防备过他。”

  “……我懂你的意思。”频那垂下头:“但是他不会有那个胆子敢对付千苑城
主的,她的夫婿……”

  “不是说,还没成亲么?本来千苑招赘水俱留城的第二王子楼炎,倒也是门好
亲事,但是出来个夜迦后就不同了……”莲华嘲讽地道:“看着好了,世上还没有
夜迦不敢做的事。”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知道我们暗罗刹城这么多事情?”频那惊
疑地问。

  “我?我只是个普通人,只是因为你们暗罗刹城欠了我的债,所以来收帐而已
。” 莲华微微一笑。

  果然,看他的样子就可以想到,那笔债一定重得很。

  “我把知道的都告诉你了,你可以放我走了么?”频那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我本来也想放你走的……”莲华深深看了她一眼:“可是,你偷偷地用千里
传音把我们的对话转给同伙听,是不是把我看得也忒低了呢?”

  

  频那脸色骤变。

  朱公子一直安静地蜷在一旁,此刻也一惊。

  因为莲华的“碎邪金”软剑,又抵上了频那的眉心。

  “这样更好,”莲华挑眉傲笑:“其实我本就是要你们知道这些事,知道我来
了……不过你这样做,却耗尽了最后一点真元,就算我不杀你,你也活不了了。”


  频那微微一笑,方才那胆战心惊的样子全部飞去无踪:“没错,我是准备死了
。作为暗罗的鬼王,我决不能败,败就等于死。”她脸色象纸一样白,眉目间却是
一片平静如水,微微仰起头:“下手吧……但是,” 她眼睛里有最后的一抹光彩流
动:“暗罗刹城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会有人为我报仇的。”

  “很好,我会等着的。”莲华淡淡地道,剑尖在她眉心轻轻点了点,一滴鲜血
渗了出来,宛若她最后的梅妆。

  “等一下!”朱公子忽然叫道。

  莲华与频那的眼光都转向他。

  “你要来下手杀她报仇么?”莲华问。

  “不是……她是你的猎物,不是我的,我输了就没有资格杀她。”朱公子苦笑
,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可是,我想问一句……你先前所说的那个跳了井的女
子,就是你吧?”

  频那又笑了笑:“你这狐狸倒也有趣,我害了你们全族,你却只是问我这个?
没错,就是我……那是个很老套的伤心故事,我也没时间跟你细说了,反正到最后
我临跳井前发了毒誓要报复那个负心人,却正好有暗罗刹城的人经过,觉得我很有
意思,所以救了我,然后,很多年以后,我成了鬼王,想起那个负心人来,再去寻
时,他早已经老死了……”她笑:“其实也没关系,人生很多事都是如此的,只是
我再也没有人类的心了……”

  她看向莲华:“你动手杀了我吧,反正我也不亏了。”

  莲华收回剑,笑了笑:“已经没这个必要了。”

  在频那的眉心,方才被“碎邪金”软剑刺出的一个小红点,正不住地流下鲜血
来,披了她一脸,眉心的洞也越来越扩大,朱公子捂着嘴低呼一声。

  频那却好象一点也没感觉。

  她娇媚无限地撑坐起身,挽起松散的发髻,就好象是在她的闺房中,春睡方醒
的慵懒。她软软地,仿佛醉酒般歪斜着向前走了几步,又轻轻哼了一声:“小冤家
……”

  随后就有一蓬鲜血忽然自她的额头爆开。

  那无比鲜明的红色将她整个人都裹住了,只听得一片“喀喇喇”的裂响,她全
身炸成一团血雾,那柔媚歌声的余音尚袅袅,她却已爆得只剩几块碎片。

莲华轻轻叹了口气,转头看向朱公子。

  他的眼神很奇怪,朱公子忽然想起,自己在旁听了这么多秘密,只怕是要被灭
口了。

  爹爹曾经告诉过自己,人类是多么危险狠毒的,任何可能威胁到他们的事物都
会被除去。

  自己还不想死……他咬着牙,努力想聚集起一些力气逃走。

  莲华向他走了一步,然后忽然停顿,俯下身剧烈地咳嗽起来。

  “你……你没事吧?”朱公子看他咳得皱紧眉头,一副痛苦的样子,又忍不住
出声问。

  莲华摆了摆手,好象想转过头去,却已来不及,哇地一口热血喷了出来,淋淋
漓漓地染红了前襟。

  朱公子吓呆了。

  莲华吐了血后,却好象缓过气来,也不再咳了,随手抹去唇边的血迹,在地上
频那的碎尸中拣起一样东西。

  一团美丽的紫光浮在他白玉般的手掌上,光团中心是一颗鸽蛋大的珠子。

  “你真命大,频那吸了你的内丹,却还没来得及炼化就死了,嗯,这真是颗好
东西,修炼得来不易吧?小狐狸?”

  朱公子几经磨折,不再是方才幻化出来的白衣秀士模样,他披散着一头蓬蓬的
红发,露出尖利的指爪,眼睛发出幽幽的绿光,狠狠瞪着莲华,半晌才道:“我不
小了,我都有五百多岁了,”随即又叹了口气:“可惜,狐狸就是狐狸,没办法跟
你们人类比资质。”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不要妄自菲薄。对了,今天的事,希望你不要说出去。
” 莲华说着,轻轻托起珠子:“这个还给你。”

  “还给我?为什么?” 朱公子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玄狐的内丹是无数
修道之士梦寐以求的东西,你说你不要?为什么?”

  “你好象很想我拿去?”莲华微笑道。

  朱公子苍白着脸,急道:“不,不是的……我……”

  看着他惴惴不安的样子,莲华笑着弹指,那团紫光慢慢升起,向朱公子飘过去
,缓缓落在他掌心。

  朱公子捧着狐丹,一脸不可置信:“你,你真的还给我?”莲华方才还吐过血
呢,明明是很需要这个来补充体力的啊……

  莲华笑了笑,不再理他,只是负手抬头,望向天空那一轮血色明月:“你走吧
,希望你以后好自为之。”

  朱公子张了张嘴,好象想说什么,但终于什么都没说,把狐丹咕嘟一声吞了,
纵起身形,几个跳跃就消失在茫茫黑夜中。

  

  莲华看着朱公子远去的身影,微微一笑,转回身,在衣袋里取出一支淡朱色的
香,短短的才二寸许,指尖一捻,燃起一阵青烟袅袅,散发着如兰似檀的香气。

  他口中喃喃念咒,禹步在方才的废墟周围绕了一圈,直至妖恶之气散尽,才按
熄了香,挖个浅坑将频那的碎尸埋起来——他知道暗罗刹城的人一定会来掘尸察看
,所以也就不费力深埋了。

  月已将沉,他在近旁的树林里寻了块干净的树荫,取出行囊中的毡布,铺在地
下,和衣而卧。

  摇曳的树影落在少年俊秀的脸上,阴晴不定,他那微锁的眉头就如同他心中的
死结,再也解不开,抹不平。

  而他左脸上的鲜红伤疤,开始慢慢褪去,如汤沃雪,消失无痕。

  

  东方泛起了鱼肚白,天快亮了。

  林间的清风拂动,传来早起鸟儿的婉转鸣叫声。

  在这样宁谧的环境中,昨夜的血腥厮杀,好象只是个梦而已。

  一缕金色的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间照下来,莲华忽然睁开眼睛,他的眸子是那么
清澈,就好象根本没有入睡过。他听到一些细微的响动,坐起身,只见十几步外的
空地上铺着几片碧绿的叶子,上面放满了新鲜的山果,仿佛刚刚在山泉中洗濯过,
上面沾满了晶莹的水珠,兀自滴落。

  莲华笑了,过去俯身取过一只红红的林檎,咬了一口,听得左近有微微的窃笑
声,朗声道:“出来罢,别躲了。”

  朱公子从大树茂密的枝叶间露出了半张笑脸,然后翻了个筋斗,落在莲华面前


  莲华微笑道:“谢谢你。”

  朱公子抓抓头,有点不好意思地道:“我不知道你吃不吃荤……所以都是水果
……”

  “很好,我喜欢吃素的。”莲华打量着他,微一蹙眉:“你好象……有点不一
样……”

  朱公子可怜巴巴地望着他:“你才发现啊?”

  他不再是先前那翩翩佳公子的模样,现在的身量明显缩小了一大截,看上去最
多十二、三岁,唇红齿白的就象个可爱的瓷娃娃,要不是那双碧绿发亮的狐狸眼,
狡黠精灵的表情,还真认不出来了。

  “咦,你怎么缩水了?”

  “人家的内丹受损,又大量受伤失血,幻化出昨天那种样子很费力,所以只能
做小孩子了……” 朱公子委屈地道。

  “哈哈哈!”莲华大笑:“这个样子也很不错啊!”

   “这个……”朱公子脸红了。

  “不要紧的,好好修炼修炼,一定很快就能恢复。”莲华说着,从衣袋里摸出
一只锦囊,倒出一颗白色的药丸:“给你,这个是很好的伤药。”

  药丸散发出阵阵芳冽的气息,显然是非常珍贵的东西。

  朱公子非但不接,反而象怕被烫到似的,后退了几步:“我不要,我不是来跟
你讨东西的。”

  莲华看了他一眼,道:“真的不要?”

  “……不要。”

  “好。”莲华一弹指,那颗药丸嗤的一声飞了出去,远远的落入树林中。

  “啊!你做什么!”

  “我莲华拿来送人的东西,是不会收回去的。”莲华淡淡地道。

  “啊啊!你这个人……” 朱公子急得跺脚:“怎么这样任性啊!”

  莲华扬了扬眉:“那是我的东西,我当然有权处置。”

  朱公子瞪了他一眼,往树林里冲去:“我去找回来。”

  莲华微笑着看他火烧屁股一样从面前跑过,悠然道:“回来吧,那只不过是枚
果核而已。”

  “什么?” 朱公子险些一头栽倒。

  “作为野生动物来说,你的眼神可真够差的。”莲华向呆在当场的朱公子举起
手,食中二指间夹着那颗药丸:“我的药虽然不是什么珍品,但是也不会拿来那样
浪费的。”

  朱公子忽然觉得有点牙痒痒的。

  “拿去。” 

  “哦。” 朱公子乖乖收下药丸,然后蹲在一旁,双手托腮看莲华吃东西,半晌
,忽然道:“我叫朱离。”

  “哦?”

  “我一直在等你问我叫什么,可是看来我不说,你就不会问了。”

  “我们只是萍水相逢而已,何况很多族类对说出名字往往有忌讳,不如不问。
” 莲华看向远方,轻声道。

  朱离叹了口气:“这样啊……那,” 他眼珠子转了转:“那我跟你结伴去外面
转转,就不是萍水相逢了。”

  莲华笑了起来:“其实这才是你说出名字的目的,是不是?”

  朱离有点不好意思地点点头,用小狗般的乞求目光看着他:“拜托……”

  莲华笑着拍拍他的头,站起身。

  “我走了。”

  “我们去哪里?”

  “是我,不是我们。我可没说要带你走。”

  然后莲华眼看着朱离满眼失望地垮下脸来。

  “你真的不带我走?”

  “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去做,前途多灾多难,跟着我很危险的。”莲华淡淡地道


  朱离连耳朵都耷拉了下来。

  “小狐狸,不,朱离,就此别过,你保重。”莲华草草收拾了行囊,头也不回
地向前方走去。

    莲华向南翻山而行,那是由此地入滇的必经之路。

  也是往暗罗刹城的方向。

  山间的露水打湿了他的鞋袜,却不能减缓他坚定的步伐,雾气迷蒙中,他连着
翻越过了几个山头,才在路边的大石旁坐下来歇息。

  莲华抬头看了看天色,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轻叹了一声:“朱离,你很喜
欢玩躲猫猫的游戏吗?”

  

  

  过了半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从山石后面露出一只毛茸茸的小爪子。

  然后有一只毛色顺滑发亮、红如火焰的小狐狸小心翼翼地爬了出来,蹲坐在一
旁,用翡翠般的漂亮眼睛偷偷瞄着莲华,微微摆动着它蓬松柔软的大尾巴,尾巴尖
居然还有两寸许雪白的毛。

  莲华微笑着伸出手:“是朱离吗?来,过来……”

  朱离犹豫了一下,刚刚走近他,莲华冷笑一声,伸手一把攥住它的尾巴,倒提
了起来:“不听话,还跟着我?哼!”

  朱离吱吱痛叫了起来,挥舞着悬在半空中的四只小胖爪子胡乱挣扎着。

  “你以为化作原形我就认不出你了吗?你看看你的肥肚子……”莲华坏笑着捏
捏它:“你变作人形的时候怎么没发现你有这么胖嘟嘟的啊!烤狐狸一定很好吃…
…”

  朱离呜咽起来,大眼睛里居然有泪水滚来滚去。

  “呃……狐狸也会哭啊……”莲华发现自己欺负朱离欺负得过头了,连忙放下
它,摸摸它的头:“好了好了,别哭了,变回来好说话。”

  朱离落地后一溜烟地跑去山石后面,过了会,听到后面传来小孩子的哭声。

  “哎,不会吧,还哭?好歹你也有五百岁了,我是开玩笑的,不要这样吧?”


  “呜……呜……”

  “不让你跟是为了你好啊!”

  “哇……哇……”

  “……好吧……再哭我就不带你走了哦……”

  朱离的哭声忽然停住:“什么?”

  “我什么都没说。”莲华脸上淡淡的,嘴角却忍不住露出一点笑意。

  “不对不对!” 朱离从石头后面跳了出来:“你明明有说要带我走的!”他脸
上还挂着泪珠,却已经笑了起来:“君子一言,可不准赖的!”

  莲华看着他榴火一般的红发,微笑道:“跟我走的话,什么都要听我的。”

  “好的,好的。” 朱离忙不迭地答应。

  “现在还没关系,不过进入城镇后,你的眼睛头发颜色都要换成黑的。”

  “好吧。”

  “不准露出狐狸尾巴,一定得藏好。”

  “是……”

  “不准偷鸡吃,要吃的话我给你买。”

  “嗯……”

  “还有……”

  朱离开始磨牙,发出叽叽咯咯的声音。

  好不容易等莲华训话完毕,朱离偷偷擦了擦汗。这家伙昨天夜里连话都不肯多
说一句,现在怎么这样罗嗦?

  “好了,别磨蹭了,我们快走吧。”

  拜托,浪费时间的是你哎……

  朱离看着莲华背起行囊,尤自不敢相信地问:“你,你真的带我走?”

  “是啊。方才我忽然想起,本来我已经清除了鹿岭驿那里所有的气息,可是你
天亮后又过来了一次,留下了你的痕迹与味道,频那鬼王一死,她的同党必将去那
里察看,你已经不能留在这里了。”

  “莲华,你真好心。怎么说来着?对了,是慈悲!”

  “慈悲?”莲华忽然冷笑,笑意如刀刃般锋利:“什么是慈悲?如果你因我而
死,会不会还认为我慈悲?”

  “莲华?”

   “跟着我随时会有性命之忧,你可不要后悔。”莲华说得虽然无情,可是他的
目光却如同雪夜里明朗的星光,冷冷的,却又可以让人心情莫名地宁静下来。

  ——或许,我带你走只是因为你有些象以前的我。虽然只是微弱的一点点象,
也已足够。

  

  “不后悔不后悔。让我来背行李吧!” 朱离讨好地道。

  “省省吧,你昨夜的伤还没好呢。”莲华轻轻在他胁下一弹,朱离顿时哎哟哎
哟叫唤着蹲在了地上。

  “不会吧……伤口裂开了?”

  “不知道……大概是刚才追你的时候跑太急了吧……” 朱离呲牙咧嘴地道。

  莲华轻吁一口气,蹲下身:“来,我背你。”

  “这个……不要啦……” 朱离迟疑着。

  “废话少说,快点变成狐狸啊!”

  “啊?”

  “总不见得要我背着你这个大活人翻山啊!无论如何,狐狸总比人轻吧?”莲
华没好气地道。

  “蓬!”一团白烟冒起,一只红毛狐狸窜上了莲华的背,爬到他的肩上。

  “坐好哦,掉下去可不关我的事。”

  朱离摇摇尾巴。

  “……阿嚏!追加一条,不准在我的眼前晃尾巴……阿嚏阿嚏!”

  

  

  滇南,暗罗刹城。

  城在云瀚缥缈间,那是一座极为巍峨雄伟的金铁之城。

  暗罗刹城是魔界势力最大的三个魔族重镇之一,另外两大魔族则分别居于水俱
留城与遮罗那城。介于人界与天界间的魔界,有着自己的领地,结界严明,守护森
严,是人类所不能闯入的地方。而各个魔族之间的关系又是千丝万缕,恩怨纠缠。


  

  一阵清风吹开腾夔宫的重重罗幕,到达最深处的寝殿时,却已细微得只够拂动
房中那人的衣袖了。他的背影高大英挺,一头深蓝微卷的长发直垂到腰,一袭绣满
暗金云龙的紫罗袍,腰间的白玉带上,斜系着一柄黑沉沉的宝剑。

  清晨的阳光如碎金般铺满了他的寝殿,他的身上仿佛也在散发出淡淡的光辉。
他很年轻,看上去不会超过二十五岁,麦色的肌肤,剑眉斜飞入鬓,高鼻薄唇,那
双墨蓝色的眼瞳如同暗夜的冰海,深不见底,寒光流动。

  夜迦,除了他,暗罗刹城再无第二个男子有如此的气宇轩昂,英武尊贵。

  

  在房中一角,有一面宛若装饰用的淡青色石璧,约三尺多高,镶在乌檀木的架
子上。它的表面有着婉妙缭绕的美丽云纹,却又光滑如镜,晶莹如玉。一股清澈的
山泉水不知从何处被引来,通过细细的翠竹管自石璧上方缓缓浸润流下。

  夜迦静立半晌,走了过去,拿起挂在檀木架旁的一支尖利金针,往左手食指上
点了点,一缕殷红的鲜血随即涌了出来,他将手放到石璧的上方,那泉水立时混合
了鲜血,变成了淡红色。

  夜迦口中喃喃念咒,最后轻叱一声:“水镜华,现!”

  石璧上的平缓流水旋即起了奇异的波动,一圈圈的涟漪慢慢向外扩大,当水波
再次平静的时候,水面上出现了一幕影像。

  那是如同临水而照时所看见的,倒影一般的事物。

  夜迦瞬也不瞬地看着石璧,水面上,一个黑衣少年行走在崎岖的山道上,肩头
坐着一只红毛狐狸,四周云雾迷蒙。

  夜迦脸上有了淡淡的笑意,手指用力,血越流越多,那泉水也越来越红,莲华
的脸渐渐清晰,是那么苍白俊秀,眼中含着深深的悲郁。

  “莲华……你还是一点都没变啊……”夜迦自言自语:“你对可爱的小东西还
是那么心软,可是你这样子的心有挂碍,根本不是我的对手啊……傻孩子……”他
的声音忽然停顿,转身喝道:“什么人?”

  殿外传来近侍的恭声答话:“禀城主,那潞长老求见。”

  夜迦收回手,轻轻舔了下伤口,一边品尝着那血腥味,一边看着水镜华上的影
像消失在细微的漩涡中,泉水重又变得清澈。

  “知道了。让他在殿前等候。”

  “是。”近侍应了,还没来得及起身,就听得一片喧闹声传来。

  “怎么了?”

  “禀城主,那潞长老好象要冲进来,他的手下已经与拦阻他的殿前侍卫起了冲
突。”

  “哦?从什么时候起暗罗的长老也变得这么不知进退了?”夜迦冷笑一声:“
他要进来,你们就让他进来好了。”他看似随意地在案上的青玉花瓶中掐了一朵素
馨花,那朵花在他的手心颤动了几下,化做了一只粉蝶儿,翩翩地自窗口飞了出去


 作者:樱桃青衣  回复日期:2004-12-16 1:52:00  

  近侍领命下去,片刻后,一阵怒气冲冲的脚步声向这里走近。

  夜迦自顾自负手看着窗外的白云飘过。

  脚步声停在门口,传来重重的一声干咳。

  “今天真是个好天气。你说是不是,那潞长老?” 夜迦微笑着道。

  门口站着个玄衣老人,虬髯怒张,正用力瞪着他。

  “请问长老,你来见我,有何事相商?”

  “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那潞长老重重摔出一个油纸包裹,直摔到夜迦脚下,
纸裹破了,里面掉出几片尸首碎块来,血肉模糊。

  “这是何物?”夜迦轻轻皱眉。

  “你还装蒜!要不是你擅自动用千苑城主的命令调鬼王频那去杀人,她怎么会
死得这么惨!” 那潞长老吼道。

  “没错,不过调动频那可是千苑城主交待下来的,并不是我的主意。”夜迦微
笑道。

  “你还赖!频那临死前拼尽全力用千里传音让我知道真相,若不是你故意绕过
我派她出去,连个接应的人都没有,她怎么会死!”

  “频那既称鬼王,那手底下应该有两把刷子,何况她又带着不少鬼族死士,我
怎么想得到她居然会败在一个孤身的少年手下?”夜迦笑容一敛:“还是,那潞长
老的手下徒有虚名,枉费了我暗罗刹城的一番苦心栽培?”

  “你!” 那潞长老气得说不出话来。

  “我记得,暗罗刹城的规矩是,手下领命未达,即便是殉了职,他的顶头上司
也要受责罚的?长老熟知城规,那是再好不过,你看这件事……”

  “你给我住口!要罚也轮不到你来罚我!你只是副城主,我要见千苑城主!”


  “哦,你是说我姐姐啊……”夜迦摇摇头:“她近来潜心修炼法术,除了跟我
交代些城内事务,旁人一概不见。”

  “我不信!你,你果然有问题,千苑城主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露过面了,难道
你……” 那潞长老将手按到了腰间的刀柄上:“今天无论如何也要见到千苑城主,
否则的话……”

  夜迦不置可否,只是一笑。

  “否则的话怎么样啊?是谁大清早的就在这里吵吵闹闹,害我不得清静?”一
把慵懒迷人的嗓音响起,从殿后走出一位粉衣轻绡的美人来。

  她的眉目如画,笑意和煦,不见艳光四射,却有风华绝代。

  而在那如云的鬓发上,簪着一朵小小的素馨花。

  

  夜迦与那潞长老一齐躬身行礼:“千苑城主。”

  千苑微微一笑:“罢了,不要多礼。”她那剪水双瞳往夜迦脸上一转,转向那
潞长老:“刚才我好象听到长老说要见我?”

  “属下惊扰了城主,请城主恕罪。” 那潞长老跪了下来:“城主数月不见踪迹
,各项事务均由副城主传达,属下等人以为……”

   “够了。”千苑淡淡地截断了他的话:“我这段日子一直在潜心修炼本门的特
殊心法,不宜参与俗务,夜迦为我担起暗罗的内外事务重任,还常常耗费心神为我
作入定后的护法,一片赤诚,功不可没。我不想听到别人说一句他的不是。”

  “姐姐,”夜迦微笑着道:“其实那潞长老也是一片忠心,而且他折损了得力
的手下,心中悲痛,你就不要责怪他了。” 

  “那潞长老,你可听到了?虽然你们对我弟弟多有成见,但是我弟弟处处为暗
罗刹城着想,尽心尽力,你们以后还要多多扶持他呀。”

  “……是。”

  “还有,请你转告其他几位长老,夜迦的命令也就是我的命令,我绝对相信我
的弟弟。”千苑温柔地笑着看向夜迦:“我的好弟弟。”

  “属下知道了,夜迦城主,请恕那潞卤莽冒犯。” 那潞长老不知是不是真的消
除了对夜迦的误解,对他声色和缓起来。

  “那潞长老请不要多礼。”夜迦微笑着还礼。他知道,自己从小不在城中长大
,任上城主副职后,锋锐强硬的作风又与墨守成轨的诸位长老颇有抵触,隔阂已深
,不是一朝一夕扭转得过来的,虽然千苑大力支持自己掌权,但那一声“城主” 叫
得实在勉强。

  “两位城主,若没有其他事情,那潞先告退了。”那潞长老抬头深深看了夜迦
一眼,向两人施了礼,转身出去。

  他快走到门口时,夜迦忽然唤了他一声:“那潞长老。”

  “城主还有什么吩咐?” 那潞长老站定了,却并未转过身来。

  “频那之死,是不是几位长老都知道了?”

  “是的。”

  “几位长老也都很牵挂千苑城主吧?”

  “是的。”

  “那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前来闯宫要人呢?”

  “那是因为他们说……” 那潞长老忽然顿住,停了停,慢慢转过身来,看着夜
迦,又低下了头,只听得他暗暗咬牙的声音:“我知道了……好,原来他们几个…
…”他再度抬头,向夜迦道:“属下一时糊涂,多谢城主点拨。”

  “长老客气了。”夜迦微笑着道。

  然后他满意地看着那潞长老走出去的微佝的背影。

  

  “这老头子有什么好看的?”随着一句莺声娇嗔,一双玉臂自后缠上了他的腰


  夜迦的笑意更浓,舒臂抱住那温香软玉的娇躯,凝望着她的眼睛:“你今天做
得很好。”

  千苑笑了起来,她那端庄的仪态忽然飞去了九霄云外,她的笑容是那么媚,偎
在夜迦怀里,丝毫不象是个做姐姐的样子。

  “弟弟,”她的手指在夜迦的胸前划啊划:“你真好,连朵花儿都想得到给姐
姐我送来,你闻过没,真是香啊。”

  夜迦自她鬓上摘下那朵素馨花,指间一挫便已捏得粉碎:“它经了我的法术,
不多时便会萎黑,不能再戴了。”

  “那真是可惜。” 千苑望着他指间落下的碎屑,叹了口气。

  “好花常开常有,哪里值得什么,”夜迦笑道:“来,我重新帮姐姐簪一朵望
月紫心兰,这么珍贵的花,只有配姐姐这样的美人才合适。”他牵着千苑的手来到
窗前,亲手摘花为她戴上。

  “姐姐、姐姐,你就不能叫我的名字吗?我叫璎……”

  夜迦的脸色一变。

  轻抚着她云鬓的手转瞬间已捏紧了她的脖子:“住口。你就是千苑,再没有第
二个名字,你若再提那两个字,我杀了你。”

  “我,我不敢了……”千苑在他的手下颤抖,艰难地说着,泪水已扑簌簌滚了
下来。

  “很好。”夜迦冷冷看着她,松开了手。

  千苑滑坐在地上,不住呛咳着,她刚才还以为要死在他手里了。

  夜迦俯下身,千苑一惊,身子往后退缩:“不要……饶了我……”

  夜迦脸上已不见了方才的狠辣之色,温柔地笑了:“姐姐,我弄疼你了吧?对
不起,我不是故意用这么大的力气的。来,我扶你起来。”

  千苑战战兢兢地任他扶起,一径颤声道:“我再也不敢了……”她实在是怕极
了这个喜怒无常,翻脸比翻书还快的男人。

  “不要怕,”夜迦在她耳边柔声道:“只是希望你能牢记我说的话,我们在同
一条船上,若是因你的不小心而翻了船的话,你要死得比我惨上百倍。”

千苑走了之后,夜迦注意到了地上的尸体碎片。

  可怜的频那,连最后的几块血肉也被这样随意丢弃了。

  不过夜迦并没有什么惋惜的意思,只是慢慢地,仔细地检视着尸块上烧灼与爆
裂的痕迹,到末了微微皱眉:“好霸道的法术,莲华几时学会这种东西了?”

  他想了想,走到书案前,敲了几下悬在一个小小铜架上的金锺,那清脆的声音
传出很远。

  “属下牟影,见过城主。”锺声犹在飘荡,被宣召来的手下已候在了门口。

   “牟影,鹿岭之后的第一个城镇,有没有我们的部署?”

  “禀城主,过了鹿岭那片荒山后就是保平镇,那里好象是由青儇长老的人控制
的。”

  “哦,青儇的人啊……”夜迦笑了笑:“我知道了。还有,将这些尸块带出去
焚化了吧。”

  “是。”

  夜迦微笑着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以掌力温热了,慢慢地喝下去。

  莲华,你还是来了。慢慢来吧,前路可是艰难得很。

  我等着你。

  

  千苑照着镜子,她那秀美白嫩的脖子上有着触目惊心的一圈青紫,伸手触摸,
兀自肿痛,仿佛还能感觉到夜迦那双手的温度与力度,嘴角一抿,竟微笑了起来。


  飞鸿殿中冷清得很,没她的召唤谁也不敢进来,她丢开镜子倒在软榻上,自在
地舒展开身子。

  “待会儿还是系块丝巾遮一下罢。”她想着,将衣领拉上些。

  榻上铺设的锦缎凉薄柔滑,如潺潺的流水。她侧转身子,以脸贴着靠枕,心里
涌上淡淡的怅惘。

  自己不属于这里,但是,一早已泥足深陷,演得再蹩脚的戏还是要演下去,这
本是一场乱梦,梦里自己就是那占了凤巢的鸠鸟,混了明珠的鱼目,战兢兢享受那
一步登天的荣华。

  ——因她本就不是千苑。

  

  自己原是只普通的妖精。

  藏影一族,是个小小的部落,最善长的伎俩就是模仿别人的外貌与言行。

  弱小的妖精,只能躲藏着过日子,与生俱来的天赋好象并没有什么用。

  谁料那一日,在荒野遇到了他,那么英武的男子,天神一般强壮,没费什么力
就将自己牢牢捉住。

  那双墨蓝的眼睛,冷得象冰,有时候却又会爆出炽热的火光,被灼到的地方热
辣辣的疼。

  他好象是特地来捉自己的,自己惊慌失措,知道再也逃不掉了,一边哭,一边
死命地挣扎,他只是笑,一厢对她温言道:“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

  说完,就用利刃割开了她的手指,不管她尖声痛叫,按着她淌血的指尖书写了
血誓契约。

  “我叫夜迦,从今天起是你的主人,跟我走吧,我会对你很好的。”

  “看见那个女人了么?我要你变成她的样子。”

  “对藏影来说,这应该不难吧?你本来长得就很象她了。”

  “很好,从今天起,你就是千苑城主,我的姐姐。”

  夜迦的声音好象有种魔力,让人不得不听从他的意思,虽然是那么强势的人,
有时候也会很温柔。

  所以自己一直都乖乖地照他的话去做。

  原来的那个千苑后来不知道怎么样了,也许是因为她的高贵疏离,所以没有什
么很亲近的人,自己做“千苑”也就一直做得很安稳,时不时地听从他的吩咐,去
说一些话,做一些事。

  当夜迦需要自己的时候,他会用各种奇怪的法术召唤自己过去,比如说,一朵
鲜花化作的蝴蝶。

  渐渐地,自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开始喜欢那种时候,可以看见他,听他说话
,和他亲近。

  千苑咬着手指,食指上还有一道旧伤痕。

  那些事太复杂,我其实不想懂。

  你有时候对我很好,有时候对我很凶,我想我总有一天要死在你的手里。

  我不在乎,我真的不在乎,只要你对我微微一笑,我就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
哪怕是死无葬身之地。

  我是那么爱你,用全部的心,全部的血去爱你。

  我只希望有一天,你能叫我的名字。

  ——我的名字叫璎珞。

  

  天色近晚,莲华在山脚下的树林边歇了下来。

  在莲华架起火堆的时候,朱离跳下他的肩头,纵入树林里不见了。

  朱离再度出现的时候,嘴里居然衔着一只山鸡,将它轻轻放在莲华脚边,还得
意地摇摇尾巴。

  莲华噗嗤笑了起来:“朱离啊,你这样子实在很象只猎犬。” 

  朱离不屑地一扭头,抖抖毛,着地一滚,已变作人形。

  “哎哎,你的耳朵没变好。”莲华细心地帮他摘去挂在身上的草叶。

  “是么?”朱离摸了摸,耳朵还是尖尖的:“嘿嘿,没办法,我饿了就不专心
了。”

  莲华笑了笑,拿起革制水袋,去附近的溪边汲水,顺带将山鸡洗剥干净,串上
树枝烧烤。

  朱离眼巴巴望着火上的山鸡:“其实,我还是喜欢吃生的,那血肉多鲜啊!”


  莲华淡淡道:“吃熟食大概可以让你身上的狐狸味道淡一点。”

  “啊啊?”朱离跳了起来,在自己身上一阵乱嗅:“我不臭的!你……你胡说
!”

  莲华扶着额头叹道:“我不是说你臭,我的意思是,吃熟食能收敛点野性儿。


  “这样啊,” 朱离耸着鼻子闻闻:“好吧,没关系,烤熟了也很香的。”

  莲华一笑,将烤得滋滋冒油的山鸡递了给他。

  朱离接过,大大地咬了一口:“好烫,好吃!咦,你不吃么?” 

  “我好象有告诉过你,我喜欢吃素的,你看,这里还有你早上带给我的山果。
”莲华从衣袋中取出枚果子在他眼前晃了晃。

  “啊?那你不做和尚真可惜。”朱离咬着山鸡,含含糊糊地道:“我把烤鸡腿
留给你好不好?”

  --


  当我学会了控制自己,一定先把目光从你脸上移开,再投向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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