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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Mercuryer (小愚哥哥&十二), 信区: Ghost
标 题: 妖夜莲华传4月29日更新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Fri Apr 29 13:33:28 2005), 转信
脖子上一阵冰凉的触感,紫魈闭上眼睛,等待碎邪金的剑锋将自己的咽喉切开。等了半
晌却没有动静,她睁开眼,莲华那半边清秀俊美,半边伤痕诡异的脸就在面前。
“你败了。”莲华道。
“你杀了我吧。”紫魈并没有什么惊恐的样子,竟微微笑了。
“……”莲华皱眉,他紧揽着的朱离为了阻止自己对紫魈下手,正拼命掐着自己的手臂
:“朱离,你给我住手!我不会杀她的!”
站在旁边的非云非音兄妹忍不住笑了起来。
莲华轻咳一声,正色道:“紫魈,我用剑法而不是莲花心咒败你,就是为了让你知道,
我不用心咒一样是强者,不需要谋害谁来达成目的,不管你信不信,我言尽于此。”他利落
地撤回剑:“你走吧。”
紫魈低头,赫然发现自己的弓弦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被割断,好快的剑!
“杀了我!你不杀我也不会领你的情,我还是会来找你报仇的!”紫魈坚持道。
“姐姐……他也是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啊,你要是杀他,不如先杀我!”朱离声音微弱
地道。
“朱离……”紫魈表情复杂地看着朱离,退后几步,涩声道:“莲华,朱离又救了你一
次。”
莲华不解地看着她。
“我早就知道自己不是你的对手,所以来之前已在身上种了血咒,你若杀了我,必为诅
咒所反扑……可是朱离,却让我连死都死不成。”紫魈苦笑:“罢了,罢了!” 她叹息一
声,身形掠起,向来时的树林里退去:“莲华,我是不会放过你的,还有……朱离保重。”
莲华望着紫魈的身影没入树林中不见了,这才转身,把朱离抱到非云重新燃起的火堆旁
,为他裹伤。
朱离的伤因为处理得及时,并没有给他带来太大的伤害,在吃了有安神止痛作用的药丸
后,窝在莲华身边沉沉睡去。
“非云,你可知道紫魈是暗罗哪个长老的部下?”莲华往火里添着木柴,看似随便地问
。
“我没记错的话,她好象是檀提的属下。”非云想了想,答道。
“我猜也是。”莲华嘴边浮现一抹嘲讽的笑意:“我们前脚来到魔界,紫魈后脚就赶来
报仇,若不是檀提故意泄露消息给紫魈,她怎么会来得这么巧。”
“你的意思是,檀提想杀我们?”非音柳眉挑起。
“不,他只是想杀我。”莲华向非音笑了笑:“他毕竟还是不放心我,又碍着你们,不
能明着动手,紫魈既然是他的部下,她与我之间的恩怨他一定心里有数,紫魈能得手是最好
,不能得手他也可以把干系推脱得一干二净。”
“檀提果然阴险。”非云皱眉道:“下次看到他,非得好好教训他一顿不可。”
“他与我并无过节,想来他也是为了暗罗刹城,除掉我,暗罗便少了很多麻烦。”莲华
毫不在意地扬扬眉:“暗罗的四大鬼王,娉娜与红翼都是那潞的部下,已为我所杀;鸠盘荼
是青儇的人;檀提属下的紫魈看来暂时不会再找我的麻烦了,我倒很好奇,暗罗接下来还会
派什么人来对付我。”
“莲华,暗罗刹城是魔界实力最强的一族,你还是不要大意啊,既然他们已经知道你来
了这里,我们更要小心为是。”
“我知道。”莲华抬头望向天际的冷月:“我几乎可以感觉到,危险逼近的暗影。”
接下来的几天,却是一路平安,为了不至于引起暗罗哨探的注意,莲华他们扮成了暗罗
平民,也没有使用遁地速行的法术,只是默默赶路。那一日,众人翻越过一座高山后,极目
远眺,暗罗刹都城的轮廓已隐隐可见,最多也就两天的路程了,眼看天色已晚,大家看到山
脚下有人家的炊烟袅袅升起,决定下山后找地方借宿一晚。
下得山来这才发现,升起炊烟的地方不是村落,而是一座占地颇广的庄院,高墙斗檐,
朱门粉墙。敢在这样荒僻的地方居住的人家,也不知是什么路数,众人在大门前犹豫着,不
知道是不是该去敲门。
“这户人家好象有点蹊跷,我们是不是该收敛行迹,另找住处?”莲华道。
“那也不一定,魔界本就多奇人异士,我和非音都是魔族的,让我们俩来和这家主人打
交道,借宿一晚应该没问题的吧。”非云看看莲华怀里抱着的,恢复了狐狸原形的朱离:“
何况,小狐狸这几日也真够呛的,该让他好好歇歇了。”
朱离听得有人唤自己的名字,抬起头看看非云,只见它红毛蓬乱,神情委顿,打了个呵
欠,身子往莲华怀里拱了拱,继续睡觉。
莲华怜惜地摸摸朱离的头:“说得也是,朱离自从受伤后,既没好吃也没好睡,跟着我
们在山里跋涉赶路,受了不少苦啊。”
非音撅起嘴,小声嘀咕:“人家也很辛苦啊,莲华都不哄我……”
莲华向她温柔地一笑,走上台阶,去敲那家的门。
莲华伸出来扣那对兽首门环的手还在半空,蓦地,那两扇红漆大门无声无息地开了。
“鬼啊!”朱离尖叫一声,把头埋进莲华怀里。
“别怕,没有鬼敢在我面前现形的。”莲华安慰他。
“可是……也许,两扇朱红的门扉,也会是妖怪啊……” 朱离不敢抬头,抖抖地道。
“请问……几位是?”门后忽然传来声音,仔细看去,居然是个身穿赭色衣衫,僮仆打
扮的清秀少年,也许是衣服的颜色太暗了,站在门后竟没有引起大家的注意。
“哦,我们是行商过路的,在这附近找不到歇脚的地方,因此想在贵宝地借宿一晚,不
知你家主人可否行个方便?”非云抢上前来,陪着笑道。
赭衣少年笑了笑,举起手里提着的竹丝灯笼在众人面上晃了晃:“各位请进,谁也不会
背个屋子出门的,我家主人向来好客,这个方便自然要行的。” 他殷勤地将大门推开,待
众人进来,才关好门,上了门闩,道:“诸位请跟我来。”
庭院深深,大家跟着赭衣少年穿越数条回廊,来到一间轩朗雅致的屋子,赭衣少年安排
他们坐下,唤个小童来倒了茶,道:“诸位请略坐,在下去请我家主人来。”
“有劳这位小哥了,不知贵主人如何称呼?”非云问。
“不敢当,叫我阿景就可以了。我家主人自号无相居士,此地名为芥子山庄,也算是方
圆数十里内的一家大户了。” 赭衣少年笑答,看起来友善而谦和,正符合一个代主人迎客
的家仆身份。
莲华淡淡道:“你家主人很喜欢清静吧?把屋子造在这样偏僻的地方。”
“世事烦扰,当然是远避尘嚣为上了,”阿景上下打量了莲华几眼:“这位客人好象不
是本族人?”
莲华笑而不答。
“你废话真多。”非音娇蛮地哼了一声,手一扬,几股银丝激射而出,在阿景的身上盘
旋缠绕着,若阿景对莲华有什么敌意,立刻就下手解决他。
阿景神情自若地站在原地,好象丝毫不介意这些随时会把他切割成碎片的细锐银丝,微
笑着:“这位姑娘莫非是喜欢养蚕,要将在下做成个茧子?”
心里若是有鬼,他又怎么会笑得如此坦然?
“非音!”非云瞪了非音一眼,非音收回潋情丝,娇笑道:“人家跟你开个玩笑罢了!
”
非云含笑拱手道:“我家妹子素性淘气,阿景小兄弟莫怪。”
阿景望了他一眼,淡笑道:“无妨。”向众人一揖,推门出去了。
只是一个仆人就已有这样的风度,主人又该是如何的呢?
阿景去了不多时,只听外面回廊上有人缓声道:“来我山居,即是有缘,阿景替我好好
招待客人,莫要怠慢了。”
那声音优雅飘渺,渐渐远去,竟过门而不入。
莲华沉思了一下,曼声道:“主人但高枕,趣空宁舍宾。”字字清晰,远远传了出去。
外面轻噫一声,先前那个声音朗笑道:“世事皆如梦,狂来止自歌。倒是我轻慢了朋友
,莫怪,莫怪。”
门开处,阿景恭身迎了一个紫衣人进来。
莲华他们看去,俱都微微一怔。
此人身形本应是很高大的,却深深佝偻着背,仿佛受过重压,再也挺不直腰身,他走路
微瘸,脸上还戴了个死板的青铜面具,乌沉沉看不清面目,诡异非常。
先前见了阿景那样的仆从,又听了那样温雅的对答,料想此间主人必是个俊逸风流之士
,没想到,却是这样的一个人。
紫衣人对众人惊异的目光毫不在意,拱手道:“在下无相居士,劫余之人,面容毁伤,
为免惊骇他人,故以面具遮丑,诸位朋友莫要在意。”
莲华连忙答礼道:“我等飘萍过客,不请自来,幸得主人收留,不甚感激,多有失礼之
处,望居士莫怪。”
无相居士笑道:“好说,好说。阿景,去传酒宴,我与客人们在此间用膳。”
阿景领命去了,莲华等人与无相居士寒暄了一会儿,报上了捏造的各自姓名,谈论些鲜
闻趣事,宾主相处颇为融洽。非云也试着用话去盘无相居士的来历,只被他随意几句带过,
一边厢早有人流水价送上酒菜点心来,无相居士站起,亲自为诸人斟酒,一边含笑道:“山
居寂寞,少见外客,今日一见诸位贵客,俱都气宇非凡,实乃无相之幸,这杯梅雪酒,是鄙
人亲手所酿,窖藏多年的珍品,一定要敬大家一杯。”
翠玉盏里的酒晶莹澄澈,香气扑鼻,大家都一口喝干了,莲华目光敏锐,瞥见无相居士
掩在袖子里的手,手指蜷曲,有着丑恶的焦黑疤痕,好象是火烧的一般,想到是这双手酿出
的酒,便有些喝不下去,微笑道:“在下不会饮酒,歉甚。”
无相居士向莲华看来,面具后的眼睛微微一眯,仿佛有锋利的光芒闪过,让莲华心头一
凛。他随即颔首道:“无妨,这位公子多用些饭菜也好。”
众人也是着实饿了,纷纷动起了筷子,朱离早就恢复了人形,据桌大嚼起来,一边含含
糊糊地道:“好吃,好吃!莲……咳咳,”他忽然省起不能在这里叫莲华的名字,连忙改口
道:“白公子,你快吃吧!”
莲华将目光从无相居士处移回,微笑着道:“朱离,慢慢吃,别失了礼仪。”一边看向
桌上的菜肴。
桌上的菜肴很丰盛:清蒸鲥鱼,碧螺虾仁,蟹粉豆腐,蜜汁火方,松子鸡米,清炒蓬蒿
,鲃肺莼菜汤,配碟的还有四个冷盘,四品果脯糖糕,都是十足的江南风味。可是,在滇南
的魔界,怎么会出现这样地道精致的江南菜肴?
莲华持箸的手僵在了半空中,竟有些微微发抖。
“怎么,这些菜肴不合白公子的胃口么?” 无相居士诧异道。
“白公子,今天的菜比上次在眉姐那里吃到的还好吃呢,你快尝尝啊!”朱离没有察觉
莲华的异常,笑嘻嘻地道。
“喀”的一声轻响,莲华手中的双箸折断,他的脸色发白,慢慢侧了头,死死盯住无相
居士的脸。
“我记得,这些好象都是白公子以前最喜欢吃的菜了,莫非你的口味变了不成?” 无
相居士悠然道。
非云与非音察觉到了异样的气氛,抬起头来。
“你究竟是什么人?”莲华咬着牙,一字字地道。
无相居士叹息一声:“莲华啊莲华,你实在是不应该走进这芥子山庄来的!”
语音刚落,一道金光闪起,直取无相居士的面门,他向后疾退,避过莲华这一剑,身形
如大鹏翱翔般掠起,袍袖一拂,震开非云与非音的两侧夹击,长笑着倒飞出门,两扇门被劲
风带上,哐的一声响。
莲华低头看着杯盘狼藉,桌椅翻倒的地面,将拳头捏得格格作响:“是他,一定是他…
…”
非云与非音在刚才那电光火石般的一次过招中,手都被震麻了,吃惊地道:“这个家伙
很厉害,是什么来路?”
“莲华,到底怎么了?”朱离嘴里叼着一块桂花糖糕,手里还抓着抢救出来的半只八宝
葫芦鸭,不解地看着他。
“我们中了圈套,此地凶险,大家快走。”莲华迅速奔到门前,一脚踹开门,只见外面
的回廊上涌起了浓浓的白雾,仅可望出数尺远,他皱起眉回过头:“大家别耽搁了,快……
”接下来的话忽然中断,因为在他跨出门后,身后的屋子,包括屋子里的人,竟然全部消失
不见了!
“朱离!非云!非音!”莲华大声喊着,他记得自己从出那道门到现在只走了三步,可
是就这短短三步的距离,却让一切都变得不同了!
一,二,三,莲华按来时的方向和步子倒退回去,可是所站之处依旧是浓雾与空地,朱
离和非云他们,真的不知所踪了!
莲华心头一凉,深深的悔意涌了上来:自己明知这里离暗罗刹城已是极近,危机四伏,
却没有好好防备,如此大意,简直如同飞蛾扑火一般,落入了敌人的圈套。刚才的那桌菜肴
,自己记得清清楚楚,是多年以前,为自己的十岁生辰所办的一桌家宴,如今居然一分不差
地出现眼前,那个无相居士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夜迦……没想到,我居然能引得你亲自出手。”莲华喃喃道,一颗心揪得紧紧的。朱
离和非云他们此刻想必已落在了夜迦手里,危在旦夕,当务之急是得先救出他们。
莲华长吸了口气,捏了法印,纤长的手指间燃起一朵绿焰,缓缓跳动,将他的眉目映得
碧幽幽的,指尖轻弹,那朵绿焰徐徐飞离,飘到半空中,将四周照亮。
周围一片寂静,所有的阴暗与埋伏,都隐没在这片凄迷的浓雾中,仿佛有细碎的声响,
诡秘的低笑飘来,可是侧了头听又没有了,绿焰所照之处,雾气渐渐稀薄,头顶的天空,洒
下了一片星光。
莲华抬起头,望着天空,脸色忽然大变,有如雪水贯顶倾下,一阵冰凉的寒意迅速沿着
他的脊背蔓延到全身,今晚又是十五月圆之夜了,可是他眼中所见的圆月,却失了皎洁,正
被一团鲜红的光晕慢慢笼罩起来,红得就好象要滴下血来。
血光掩月,月晦之日!
莲华所修炼的法术,在月晦之日就是他法力最弱的时候,每逢此时,非但不能妄动真气
,也决不能跟人动手斗法,否则将导致真气逆行,血脉冻结,那是九死一生的事。在人间界
,莲华自是对天象推算得十分准确,每逢数年难得一次的月晦之日,都会在事先做好结界以
自保,可是没想到,在魔界也会有月晦之日出现,而且,就在自己最需要施用法力的今晚遇
到了!
“夜迦!”莲华切齿低念,他一定是知道了自己的弱点,有备而来,现在自己只能勉强
求自保,拖延时间到那团血光散去,月色复明,才能去救非云他们脱身。
可是,夜迦会给自己拖延时间的机会吗?
仿佛是回应着他的想法一般,突然有一阵轻微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好象是拖沓而缓慢
的脚步声,却又间杂着金属与坚硬地面的刺耳摩擦声。
莲华闭上眼睛,握紧剑柄,屏息静气,等着敌人出现。
那声音越来越近,莲华蓦地张开眼睛,准备出手时,却听得一声轻轻的呼唤:“哥哥!
”
声音娇弱,带着无比的痛苦之意,莲华一怔,放眼望去,数丈外的雾气中,竟出现了一
潭乌黑的泥沼,一个穿着月白裙衫的小女孩子,陷在黑色的污泥之中,正一边向自己呼救,
一边痛苦挣扎。
“……珊儿妹妹?怎么会……”莲华不敢相信地睁大了眼睛。
“哥哥,救我……” 珊儿向他望来,小脸上布满泪珠,眼中充满乞求之色,将手伸向
他:“快救我……”挣扎却使她迅速下沉。
泥沼翻腾着气泡,散发着腥臭的味道,莲华却顾不得这些了,飞身过去,黑泥已经淹到
了珊儿的颈下,她的小手无力地挥舞着,看见莲华过来,欣慰地笑了:“哥哥……”
莲华的足尖在泥沼上一点,伸手握住珊儿的手:“来……”
珊儿忽然仰起脸,向他诡秘地一笑。
泥沼好象有了生命一般,呼地向莲华卷了过来,从珊儿手上传来一股巨大的吸力,将身
在半空的莲华往下猛扯!
莲华早有防备,左手挥剑,“啊——”一声惨叫,珊儿的手腕竟被生生砍断,莲华凌空
一个翻身,落在原地,手上的碎邪金,自剑尖滴下一串惨碧色的液体,落在青石板地上,冒
起滋滋的白烟。
莲华嘴角浮现一抹嘲讽的浅笑:“在这种地方居然会出现沼泽?真是可笑,你骗不了我
的。”
珊儿捧着断腕凄凄哀叫:“救我啊,哥哥……”
莲华冷冷地看着她:“我的珊儿妹妹早已经死在夜迦剑下,死了的人,是不会再活过来
叫我救命的,不过,你既然敢冒充我妹妹的样子来引我上当,就要有触怒我的觉悟,我不会
饶了你的。”
一阵腥风蓦地自平地卷起,珊儿的脸渐渐扭曲,变形,泥沼凝固起来,化做盘旋着的黑
色蛇身,粗如大树,长达十数丈,一颗三角形的蛇头昂起,碧绿的双目炯炯,露出尖锐毒牙
的口角还在不住淌血,先前落在泥沼上的断腕,变作了一截鲜红跳动的蛇信,前端还分着岔
。莲华扫了它一眼:“原来是蜃蚺啊,能够幻形发声,起码有三百年的道行了,不错,不错
。”
“什么不错?” 蜃蚺居高临下地盯着莲华,它靠肚腹上的鳞片摩擦发声,所以虽然舌
尖断了,却依旧能说话,且声音娇嫩如幼女。
“听说蜃蚺虽然在魔物中的毒性排名第七,肉味却极为鲜美,正好用来冬令进补,而且
你的蛇胆也是解毒妙药,所以我觉得不错,杀了你以后,都不会浪费的。”莲华悠然道,同
时迅速闪过蜃蚺怒扫而来的蛇尾。
“我要吃了你——”蜃蚺尖声道。
“食人者人恒食之,有本事就过来吧!”莲华轩起那双秀气的眉峰,傲然一笑,伸指在
剑上一弹,剑作龙吟。
其实,莲华心里不是不紧张的。
现在自己要尽量避免施用法力,那就不能用红焰莲花印来对付蜃蚺,虽然手里的碎邪金
软剑是世上毒物妖邪的客星,但在慎用真气的前提下,要对付道行不低的蜃蚺,就得速战速
决,以巧取胜。
蜃蚺的身躯缓缓在地上滑动,慢慢抬高,寻找着最佳角度,莲华静静地望着它,要出手
的话,就要在它发动攻击之前那一瞬,抢得先机。
蜃蚺的身子凝顿了一下,尖啸一声,一口鲜绿色的气雾自它口中激射而出!
莲华早有防备,立刻屏息避过,同时不退反进,拔起身形,一剑刺向蜃蚺的颈下七寸之
处,一片翻飞的衣角触到了毒气,立刻被腐蚀得烂穿碎落。
七寸是蛇的要害所在,蜃蚺再厉害也不得不防,一个扭身避开莲华的剑锋,莲华却不收
势,软剑一旋,那碎邪金锋利无比,深深刺入了蜃蚺避让不及的的腹部,莲华腕上施力,用
自己本身的重量压得剑锋直坠而下,在蜃蚺身上割裂出五尺余长的伤口,蛇血顿时狂喷而出
。
蜃蚺负痛,嘶叫翻滚,粗大的蛇尾狂扫猛掠,莲华握紧插在蛇身的剑柄,将剑锋一挑,
借力跃起,再次刺向蜃蚺的喉部。
蜃蚺灵性非凡,虽然受了伤,却仍知道防卫要紧地方,见莲华攻到,颈项一缩,张开腥
臭逼人的巨口,再次喷出毒雾,森森利齿向莲华噬来。
莲华向后疾退,待毒齿逼近眼前,燕子般掠起,向蜃蚺的双目挥剑就刺。蜃蚺一闪,没
想到这却是虚晃一招,在它闪避的同时,莲华足尖在它身上一点,双手持剑,厉叱一声,将
剑扎进了蜃蚺覆盖着粗厚鳞片的首颈要害中。
蜃蚺受此重创,惨叫一声,拼命摇晃着身躯想把莲华甩下来,莲华用内力的“黏”字诀
,双足牢牢在滑溜的蛇身上站定,咬着牙,猛地把剑往上一拔,一股喷泉也似的血柱冲天而
起,莲华脸上被溅到了几滴,立刻热辣辣地疼了起来,他一分心,竟被蜃蚺盘卷而上的尾巴
抽中,顿时向后坠下地来。
蜃蚺这一击的力道极大,饶是莲华有真气护体,仍是被打得筋骨欲裂,眼冒金星,勉强
稳住身形落地,身子晃了晃,哗地喷出一口鲜血来,眼看蜃蚺的尾巴又一次扫到,避无可避
,只得催动真气,手里的碎邪金立刻爆起一团烈焰,莲华清啸一声,那团烈焰随着剑气暴长
,闪电霹雳般自他手中挥出!
金色与红色的光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蜃蚺斩去,迎头将它分为两半!
蜃蚺哀号着,断成两截的身子在在地上狂翻卷绞,坚硬的青石板地面被蛇血染得鲜红,
又被蛇尾敲得石屑飞溅,四分五裂。
莲华静静看着它慢慢停止了翻滚,血液渐渐凝结,最后一动不动地翻着白腹横尸地上,
走了过去,剑尖挑动它的身体,将一颗龙眼般大小的蛇胆剖出,徐徐咽下,以解方才蛇血之
毒。
苦涩的胆汁顺着咽喉流了下去,莲华的心情也是一样的苦涩。
为了对付蜃蚺,自己还是动了真气,现在体内气血翻涌,可能真气已有些走岔。莲华不
敢耽误,立刻掠出几十丈外,寻了个干净地面,盘膝打坐,凝神收聚,以求在下一次敌人来
袭之前恢复。
雾气越来越浓了,莲华低敛的清俊眉目在白雾中若隐若现,仿佛丝毫没有感觉到,一双
染着嫣红蔻丹的纤手,缓缓搁上了他的膝头。
“小冤家……”仿佛在哪里听到过的,娇软缠绵的歌声,幽幽地响起,莲华身前的雾气
慢慢飘散,一个窈窕的红衣女子猫一般偎依着莲华,将螓首枕在莲华的腿上:“公子,久违
了……”
莲华睁开眼睛,不动声色地看着她,红衣女子抬头向他甜甜一笑,貌美若花:“公子可
还记得奴家?”
莲华漠然。
红衣女子那戴着玉钏儿的皓腕,试探着去挽莲华苍白脸颊旁的几缕垂发:“公子,你真
的忘记我了么,我是娉娜呀!”
“我当然记得你,鬼王频那。”莲华侧了头不让她碰到自己,微微一笑:“你已经死了
。”
频那轻轻叹息一声:“是啊……公子好狠的心,让娉娜死得好惨,尸骨无存哪,你们说
是不是?”
“是呀,公子真是坏心肠,”莲华的背后,不知何时,又有两双手攀附了上来,将莲华
缠得紧紧的:“你修炼的是佛门正法,下手却那么残忍,害得我们死无全尸呢。”红翼兄妹
那两张生得一般无二的俏脸,自莲华左右肩上探出头来,娇笑着。
他们不是都死在莲华手下了么?怎么忽然又出现了呢?莫非暗罗的魔族,有起死回生之
力?
莲华冷笑一声:“暗罗妖鬼,我杀你们是替天行道!”
“杀生就是罪孽,你就别找借口了。” 频那与红翼嗤笑着:“等着下地狱吧,有很多
熟人都在那里等你呢……”他们的手仿佛没有骨头一样,无限地伸长,藤蔓般缠住了莲华的
腿脚,指爪尖尖,几乎掐入他的肉里。
“不要惹我,我既然能杀你们第一次,就能杀你们第二次!”莲华按剑道,他的眼瞳在
掩月的血光下,竟变成了鲜红色,仿佛有幽冥业火,在他的眸中燃烧。
“杀呀,你下手呀……” 频那与红翼同时笑了起来:“你为什么不动手试试看呢?”
莲华所坐之地,忽然变得极为粘腻松软,他低头看去,不知何时,自己已陷入一片血池
中,渐渐下沉,血腥气触鼻欲呕,频那与红翼满身浴血,表情也变得狰狞可怖,一如恶鬼…
…不,他们就是恶鬼,因为此处,已是地狱。
无数双勾曲枯干的手,无数张披发流血的脸,纷纷从血沼中浮现出来,争抢着涌向莲华
:“他是我们的……我们的……”
饶是莲华艺高人胆大,见了这样的地狱变相,仍是有些震惊,碎邪金疾速挥出,灿烂的
金色剑华却从它们身上穿越而过,没有给它们带来任何伤害,恶鬼们仰起脸,放声大笑,血
潮汹涌而来,已淹到了莲华的胸前。
莲华咬了咬牙,此刻已顾不得那么多了,双手捏了法印,喃喃念咒,一朵青色的火焰在
他指间燃起,将他的容颜照得青森森的,翡翠般清冷。
碧玉莲花印,有照彻幽冥,令百鬼现形辟易之力。
群鬼见此,齐声惊恐嘶叫,纷纷没入血池中不见了。
莲华微微松了口气,目光移到池中一角,忽然滞住:浓浓的血水中,一个梳着凤髻的美
丽妇人,抱着个小女孩,正泪水涟涟地看着自己。
静默。夜晚的风声和缓,周遭是一片白雾凄迷,莲华的红眸不可置信地收缩:“娘亲?
”
妇人侧了身,她那描金衫子的领口半敞着,可以看见她雪白的脖子上,那道致命的伤口
,尤在汩汩流淌着血水。
“莲华……莲华……”娘亲目光空洞,呜咽的低唤象是从地底传来:“痛……报仇…
…”
“娘亲!”莲华哀叫了一声,向她迎了上去:“孩儿不孝,让您受苦了……”由于他的
走动,血池顿起轻澜,波纹一漾一漾地蔓延开去,无边的黑暗缓缓聚拢来。
莲华指间的碧焰已闪闪欲熄,他却只是望着娘亲,她的容颜是如此幽怨,脖子上的伤口
一定很疼吧?用自己的白莲花印应该可以为娘亲治好的……还有妹妹,跟死时一样抱着手里
的泥娃娃,娃娃都被从她胸前流出的血染红了……我要救她们……不能,不能让她们在血池
地狱里沉沦!
莲华奋力向那两个熟悉而陌生的亲人游去,眸子燃烧着火焰般的鲜红,他忘记了自己身
处险地,不在意自己的法力正在飞快流失,他的黑发在风中飞扬,终于扑入久违的母亲的怀
抱:“娘……”
凝顿。
“莲华……”娘亲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莲华身子一颤,慢慢抬起头来:“娘……为什
么……”
娘亲的手就按在莲华的胸口,慢慢移开,一阵奇特的凉意传来,自己的胸前,插着一柄
短刃。
很小巧的一把刀,也很锋利,很奇怪的,竟不觉得疼痛。
妹妹抱着泥娃娃,凌空飘飞,在一旁吃吃地笑:“哥哥……下来陪我们吧……我们在地
狱里很寂寞啊……”
莲华迷茫地看着她们,眼神黯淡,指间的火焰熄灭了,他正一点一点地滑向深渊,渐渐
灭顶。
血池涌动着波澜,低低的窃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夜色深沉下,是凌厉的绝望。
“啊!”莲华惊呼一声,猛地坐起身。温暖的阳光从翠纱窗中透进来,照在屋子里,一
景一物都是那么的熟悉。
是了,这是自己的屋子啊,莲华笑了起来,掀开身上盖着的绣满戏水小金鱼的缎被,跳
下地来。
桌上放着一个细木盒子,莲华打开一看,是满满一匣的芝麻核桃酥糖,抓一颗放进嘴里
,嗯,真是又香又甜。
“好吃……”莲华舔舔唇,忽然想到了什么:“是苏州来的酥糖?啊,莫非是凤宸哥哥
回来了?”
他抓了一把糖果,跑出门去,拐过两条回廊,进了月洞门,就是家里的后花园,凤宸哥
哥最喜欢园里栽培的异种兰花了,他不在的家的时候,自己每天都会跑去代哥哥看望那些花
儿,跟它们说话,园丁伯伯有时候也允许自己给它们浇浇水拔拔草什么的,现在哥哥回来,
一定会去看它们的!
“哥哥!”莲华眼尖,一眼就看见了凤宸。
午后煦暖的阳光里,凤宸回过头来,向自己温柔地一笑:“你醒了?我估摸着你还要睡
一会,所以先来这里看看。”
莲华小鹿一般冲进凤宸伸开的双臂,紧紧抱住他:“哥哥,我好想你啊!”
凤宸摸摸他的头:“我出去也没多久啊,莲华真的有想念哥哥吗?”
“有啊!”莲华撅着嘴道:“哥哥也不带我出去玩,这几个月爹爹见天的教莲华念书,
没劲透了。”
“哈哈,” 凤宸笑着摇头:“我又不是出门去玩,我是去修炼的啊,那可是很辛苦的
。”
“不管啦,反正哥哥回来后,要陪莲华玩,对了,还要教莲华用法术变戏法哦!”
“莲华……” 凤宸失笑:“算来你也快要过十岁生日了,怎么就跟个孩子一样,长不
大呢?”
“谁说我长不大?”莲华不依地哼了一声,在凤宸的颈项处比划着:“我都长到哥哥的
这里啦!”
“好吧,好吧,哥哥一定教你,过几天你生日的时候,哥哥还有好东西送给你呢。”
凤宸宠溺地道。
“啊!我现在就要看!”
“现在还不行。”
“那,透露一下下吧,是什么好东西?”莲华眨着眼睛望着凤宸,背后忽然传来一声稚
气的呼唤:“凤宸哥哥,莲华哥哥,你们都在这里么?”
莲华转过身,妹妹珊儿抱着个可爱的泥娃娃,蹦蹦跳跳地向他们走来:“莲华哥哥,你
看,这个是凤宸哥哥送给我的娃娃,漂亮吧?”
“哼,不过是个娃娃嘛,凤宸哥哥已经答应我,要送更好的东西给我呢!”莲华不服气
地道,看着珊儿手里的娃娃,心中忽然一动。
这个娃娃好象在哪里看到过……有点模模糊糊的印象,可是又记不清了……仿佛跟刚才
午睡时的梦境有关,可是,那是个什么样的梦呢,仿佛有点不愉快,醒来后竟有些如释重负
的感觉,但是,总觉得那个梦对自己来说非常重要……一定要想起来啊……
莲华就这样站着发起呆来,一脸的迷惘。
“城主,他已经入局了。”在莲华盘膝打坐的地方,十数丈外的树下,站着两个人,看
着莲华忽悲忽喜,忽静忽怒的表情,其中的一人恭声道:“属下是不是应该去……”
“牟影,你已经忍不住想动手了?”面上尤戴着那个青铜面具的夜迦,淡淡地道:“我
劝你暂时还是不要靠近他,他虽然已陷入我的迷局,但他在打坐前布下了强大的结界来保护
自己,现在下手的话,你会受伤的。”
“那……什么时候才可以下手?城主离城不能太久,属下惟恐……”
“没关系,我们不会耽搁很久的,他已经开始混乱,分不清现实与幻梦,等他的心完全
沉沦之后,就可以动手了,”夜迦负着手,发出低沉的笑声:“不过那也轮不到你,他的对
手,注定是我。”
“莲华!” 凤宸唤了他一声:“你在想什么?”
“我……我感觉好象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但是,始终想不起来……”莲华抱着头
,蹲在地上,痛苦地道:“头好痛啊……”
“莲华哥哥……”珊儿拉拉他的衣角,笑嘻嘻地将手里的泥娃娃递给他:“我的娃娃给
你抱抱,你就不会想那么多了……”
“珊儿真乖。”莲华笑了,接过娃娃,看向珊儿时,手一颤,娃娃“砰”地跌落地上,
摔得粉碎。
珊儿的胸前,赫然一片血渍,她的笑脸是那么苍白,笑得完全扭曲了还在笑,笑得七窍
流血了还在笑:“莲华哥哥,你摔坏了我的娃娃,我要你赔……”
莲华大惊之下,连退了好几步,摸出放在衣兜里的糖果,触手湿腻,竟是一颗颗带血的
眼珠,死死瞪向自己,莲华忙不迭地将之摔了出去,掉落地上,变作一团团肉泥。
莲华只觉得满嘴发苦,弯下腰,大口大口地干呕起来。
“莲华。”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莲华抬起头,凤宸就站在自己面前,手中的宝剑指着
自己,刚才那个温柔的凤宸竟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那仇视的目光,就好象要将自己碎尸万
段。
“……哥哥?”莲华疑惑地唤了他一声,只见白光一闪,凤宸的剑已落下!
“不——”莲华大叫一声,自然而然地拔剑抵挡,“呛”的一声清响,碎邪金架住了那
一剑,同时散发出夺目的光芒!
莲华提剑四顾,周围白雾茫茫,什么凤宸、珊儿、花园、走廊……全不见了,自己孤单
单站在空地上,仿佛天地间,只有自己一个人。
一切都是假的,都是梦幻,死了的人,毁了的家,是不会再回来了。
就好象那个狠心的哥哥,再也不会对自己温柔地笑了。
一阵深深的倦意涌上心头,莲华觉得,自己也许永远离不开这里,再也出不去了……
死一般的寂静。
莲华几乎可以听到自己血液在体内流淌的声音,是那样恣意的游走,逐渐脱离了血脉的
约束,潮水一样狂涌来去,令血管忽而激跳,忽而凝滞,他再也支撑不住,跪倒在地。
好累啊,累得几乎想就此沉睡下去,也好,如果真的可以这样也好……永远的沉睡是多
么快乐,什么都不用做,不必再去想那些让人心碎痛苦的事情,只要闭上眼睛,放松沉沦…
…
莲华狠狠一咬舌尖,剧痛令他已经半阂的眼睛又睁大了,不行,我不能睡!还有那么多
重要的事等我去做,还有重要的人等我去救,我怎么能就这样放弃?
他冷笑一声:“夜迦,我不会中你的圈套的。”莲华又恢复了心识的清明,坚强稳定一
如明镜。
“我本不想用这招,是你逼我的。”莲华微晒,以左手按实大地,右手捏诀,催动法力
,喃喃念咒,最终大喝一声:“万物平齐,三昧耶会,我心即佛,万化冥合,破!”
他咬破舌尖,一口鲜血直喷了出去,血雾迷蒙,他所处之地忽然剧烈震动起来,莲华不
惊不动,凝神静观,白雾仿佛被清风吹散了,周围的景致渐渐清晰了起来,自己仍是盘膝坐
在青石砖地上,双手结印,未曾动过分毫。
心魔迷阵已破。
夜迦脸色骤变,墨蓝色的眼瞳变得颜色更深,半晌,他笑了笑:“牟影,你先将刚才捉
到的三个人带走。”
“活着带走?” 牟影问。
“对。”夜迦叹息一声:“虽然死的比较容易处理,但还是杀不得,那对兄妹要送还给
遮罗那城,狐狸嘛……你若是喜欢,剥了皮做围脖也可以,当然,如果这条围脖被莲华看见
了,也许会找你拼命,他一向爱记仇。”
“那就算了,” 牟影笑了:“属下胆小如鼠,为了条围脖而晚上不能安眠,实在不值
得。”
夜迦眯起眼睛,冷冷地看看他:“为什么?你觉得我杀不了莲华么?”
牟影并没有表现出害怕的样子,虽然他知道,自己只要答错半句,恐怕要立毙于夜迦剑
下,他只是恭敬地道:“小人没有那个意思……牟影以为,城主是故意给自己留一个对手,
这样才比较有趣。”
“你倒真是个聪明人。”夜迦淡淡道:“去罢。”
牟影退下后才发现,自己背心的衣衫,已经全被冷汗湿透了。
莲华慢慢站起身来。
他努力想让自己看上去一切如常,但是很难,月光依旧赤红,自己的劫难还未过去。方
才妄动真气,此刻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法力飞快地流失,丹田里空荡荡的,已不
能聚起气来。
莲华忽然明白了,自己还是中了夜迦的圈套。
自始至终,夜迦都知道自己的弱点,用各种办法逼自己施用法力,动用真气,然后,在
自己最脆弱的时候,给予最有效的打击!
夜迦,你够狠!
莲华向前走了一步,血从鼻子里涌了出来,再走一步,嘴里的腥甜液体已从唇边溢出,
滴滴答答地落在襟上。
然后他就倒下了。
莲华心有不甘地抓着地,坚硬的石板磨破了他的手指,留下一道道鲜红的印记,血色凄
迷的月光下,一切都是那么暗沉诡异,最后的一瞥,是那道披开白雾,染着血光而来的修长
身影。
黑影慢慢走过来,静静看着已经昏迷的莲华,俯下身握住莲华的手腕,把了把脉,随后
抬起自己的手,毫不犹豫地在血管上咬了一口,将滴血的手腕伸向莲华。
殷红的血,如同黑暗中绽开的血莲,缓缓流入莲华口中。莲华呻吟着,无意识地抬起身
子,本能地追逐着泉源,贪婪地饮啜那温暖香甜的液体,那是比美酒更醇厚的血液啊,只能
它才能救自己,憂波莲花心咒,其实是以血化炼的,秘藏之咒。
黑影用坚实的臂弯,默默支撑着虚弱无力的莲华,眼神悲悯。
莲华苍白的脸上,渐渐泛起红晕,散失的力量重新回到了他体内,黑影摸了摸他的额头
,轻叹一声,收回了手。
在此同时,莲华忽然出手,按上了黑影的胸膛,迅速发力。
黑影身躯剧震,然后远远飞了出去。
一蓬血雨,弥漫在空中。
“是你,白凤宸——不,或许,你更喜欢我叫你……夜城主?”莲华冷冷地道。
夜迦缓缓站起,仿佛刚才受伤喷血的并不是自己,眼眸深不见底:“是我。”
莲华盯着眼前这个身穿黑色长袍的英挺男子,骄傲高贵得有如九天翔凤一般:“很好,
我终于又见到了你。” 他浑不知自己的手指甲已深深扣入掌心,掏出了血来。
“人生何处不相逢,莲华,你长大了。”夜迦微微一笑。
“为什么救我?”
“因为折磨一个死人是很无聊的。”夜迦悠然道。
莲华紧咬着牙关,看向夜迦,忽然笑了:“很好,你放心,我也不会让你死得很快的。
”
“哦?”夜迦眉头轻扬:“你以为你还有能力杀我么?”
莲华淡淡道:“夜迦,你只是魔,不要把自己当成神。你早已踏入我的伏魔圈,还没有
自觉么?”
话音刚落,莲华方才在昏迷前用手指画出的血印,忽然发出了耀眼的光芒!
涂在青石板上的那几道血印,简单而潦草,似乎只是莲华随手挣扎的痕迹,但仔细看去
却是幅如符似咒的图案,此刻大放光彩,将莲华与夜迦身边方圆数丈内,全部笼上了一层璀
璨的金碧色。
夜迦脸色一凝:“你以自己作饵,拼尽法力布下这伏魔咒,就不怕我方才真的杀了你么
?”
莲华微笑:“反正是死,我只是赌一下,赌你不会立即杀了我。”他轻拭着唇边的血渍
:“不过,我没想到的是,你居然会用自己的血来给我补充法力,果然是聪明到及至,往往
就会变成傻瓜了呢。”
夜迦叹了口气:“莲华,不要把什么都想得很简单,你的伏魔圈根本困不住我。”
“那么,刚才那一掌呢?”莲华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好象毫不在意地道:“我那一掌所
用的阴力,足可震碎碑石,你再强,也不过是血肉之躯而已。”
夜迦点点头:“你那一掌的确让我受了点伤,不过现在你的法力仍未恢复,所以……”
他唇边浮现残酷的笑意:“你依旧是我的俎上肉。”
莲华不再说话,也无话可说,只是举起碎邪金,指向夜迦。
夜迦的手放在墨酃剑的剑柄上,笑了笑:“请。”
伏魔圈仿佛感应到了夜迦的邪力,金光大盛,化作了一根根藤蔓般的金索,向夜迦扑围
了上去。
莲华口中念咒催动阵法,同时挥舞碎邪金,弥补着阵法的空隙,不让夜迦有机可趁。
夜迦拔剑。
剑光暗沉,如同黑夜降临赶走光明,无声无息却迅速无比地,将缠住自己的金色藤索切
得粉碎。
但是伏魔金索并不畏惧夜迦的利剑,此消彼长,无数的金索不断伸出,使得夜迦周围的
空间越来越小,同时也缠上了夜迦的手与脚,令他的行动大受阻挠。
莲华不敢放松,又将自己的食中两指咬破,滴出鲜血洒向阵中,令阵势愈加强大,金索
逐渐将夜迦全身绑缚起来。
夜迦却没有丝毫慌乱的样子,他轻晒着看向莲华:“你的伏魔圈就只有这种程度么?”
他并没有做什么太大的动作,身上却忽然燃起了黑色的火焰!他的头发在火焰中狂乱飞舞,
黑焰吞吐到处,金索立刻崩毁成烟,烈焰升腾,金碧色的伏魔圈顿时黯淡了下来。
莲华神色凝重,滴血的手指缓缓抚摸着碎邪金的剑身,将金色的剑镀上了一层薄红,厉
叱道:“碎邪诛魔剑,显形!”
碎邪金细窄的剑身应声暴长,再次化作巨大刚硬的斩魔之剑,莲华双手执剑,大喝一声
,向夜迦横扫过去!
夜迦大笑一声:“好!” 挥动墨酃剑迎了上去。
双剑交击,发出雷鸣裂空般的爆响,一道灿烂的火光耀起,照亮了夜空!
莲华身子一震,竟被剑上传来的力量激荡得倒飞了出去,哇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夜迦神色倨傲地看向他,冷声道:“第二剑,接招!”墨酃剑那黑色的剑芒,如同魔神
展开的黑翼,盘旋笼罩而下。
莲华纵身而起,身形如燕子般轻灵,凌空一个翻身,借着下坠之力,挥出第二剑!
这一剑莲华用的是粘力,剑身一侧,紧贴着夜迦的剑,整个人悬在半空,随着剑势倒刺
而下。
这一招极巧,夜迦避无可避,立刻将墨酃剑一横,连剑带莲华一齐甩了出去,用的力道
太大,逆了血气,捂着受伤的胸口一阵猛咳,脸白如纸。
莲华收剑,顺势掠向远方,朗笑一声:“有劳相送,后会有期!”
夜迦呆了一呆,他没有料到莲华居然会来脚底抹油这一招,抬头见月光渐渐皎洁起来,
知道月晦将散,看来莲华必是想拖延时间,待法力恢复后再作交手。
但是自己怎么会如此轻易放过他?夜迦冷笑一声,向莲华遁走的方向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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