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irl 版 (精华区)
作 家: dk (对抗) on board 'Girl'
题 目: 假如岁月重来
来 源: 哈尔滨紫丁香站
日 期: Tue Oct 14 12:35:32 1997
出 处: qgx@indy2.DQSWU.EDU.CN
很久了,我一直希望着能弥补母亲失去的一切。
假如岁月重来/罗安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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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罗安玲
11岁小学毕业的那年夏季,父亲猝然去世,我无忧的童年被
保护得不经风雨的岁月就这样结束了。
沉重的打击使母亲卧病大半年,几个小姨尽心尽力地照料着我
和弟弟的生活,可我依然怀念从前的家——那个父慈母严、和睦温
暖的家。面对因父亲去世、母亲抱病而笼罩着愁云惨雾的家,11岁
的我识尽了愁滋味,只能到大量的文学作品中去寻求共鸣并将思念
与哀痛写进日记。我的日记本常常是泪痕斑斑,曾以优异成绩考入
重点中学的我,那时却只剩下作文成绩优秀。两年后,母亲身体渐渐
复原,有一个王叔叔开始常来我家,他总是带来很多笑话和我喜欢
的书,很快就跟年幼的弟弟交了朋友,可我却始终对他冷淡,我认
定他是不怀好意想来窃取父亲的位置,不要管怎样善待我,我都始
终将他看成一个不受欢迎的入侵者。我在日记中回忆着父亲的高大完
美父亲的慈祥疼爱父亲的无微不至,在我心目中,父亲是独一无二
无人可以相比,无人能够代替。父亲是如此神圣以至于弟弟童真的欢笑
也被我当作一种遗忘与背叛而加以训斥。我固执地认定维持原来的家
原有的一切才是对父亲的最高纪念。终于有机会让母亲明白我有多么
不欢迎别人进入我们的家庭。那天,我有意在母亲面前谈起《安娜》
这本书,我以异常激烈的态度对托翁笔下曾打动多少人的女主翁极尽
指责之辞,说她如何自私不负责,为了追求自己的感情就置儿子于不
顾,说她的儿子如何无辜地成为不幸家庭的牺牲品,我以13岁少女的
眼睛去评价和苛责安娜,母亲开始尚打算为安娜辩解,试图说服我,
后来便渐渐沉默下来。当我发表完一通自以为是的意见,才发现日光
灯下母亲的脸色好苍白。沉默良久,母亲才像决定什么事似地突然站
起身吩咐我:“不早了,快睡吧!”从那以后,王叔叔再来家,母亲
不是避而不见就是态度冷淡,王叔叔坚持了一段时间之后终于明白母
亲的决心,无可奈何地放弃了。
我和弟弟成了母亲的全部,母亲以她瘦弱的双肩承担起我们的全
部需要,为我们撑起一片无雨的天空,竭力将丧父的缺憾减到最小,
为的只是让我们的成长不因父亲的去世而受到影响。
第一次反省自己当初的偏激是在上大学的时候,弟弟那时在外地上
学,我的学校在市郊,每周回家一次。每个周末回家时,母亲总是滔
滔不绝,从她单位的人事变动到物价涨跌到一切琐碎事务,仿佛积了
一个星期的话就全部在周末一起来说,我陪着母亲说话,不敢探问多
年来把全部时间给了我和弟弟的她是如何打发一下子空出来的那一个
星期中另外几天的。返校时心里总是沉甸甸的,眼中含着泪不敢回头
看站在门边显得那么衰老与无助的母亲,只怕一回头眼泪会掉下来会
触动了某些我们都怕触及的伤感的东西……
许多年后的今天,岁月教会我明白寂寞的滋味,经历让我懂得在
逆境中的女人有多么需要分担与扶助,我便更加明白当年我以“责任”
的名义向母亲提出的要求有多残忍。当年,母亲才36岁呵!她的人生
本来可以有另一番风景,却因为我的偏激,为了顾及我的想法而不得
不固守残缺,独立负重直至晚年。我无法想象她在独自支撑一方天空
时人世的凄风苦雨曾怎样摧折她的坚强;无法想象她在竭力弥补子女
丧失父爱的缺憾时又是如何面对她自己生命中的缺憾!
如今的母亲为了减轻我们对她的内疚总是说她现在很欣慰很满足
,她的儿女都很孝顺懂事,她说她一生再无所求,尽管母亲说这话时
脸上真地露出欣慰的笑,可母亲那总比同龄人显得苍老的容颜却令我
无法释怀,在我有能力去实现人生中无数“可能”的时候,耗尽心血
养育了我的母亲,却只能独自面对一份残缺的人生,就算我竭尽所能
挣回一个世界,母亲半世眼泪半世孤苦又怎可弥补!
编辑/友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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