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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hierro (风云), 信区: Girl
标 题: 方雨的沦陷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2年08月20日19:20:39 星期二), 站内信件
下午5点正,庆丘就从床上爬起来。方雨很奇怪,往常他们做完爱,庆丘定要到5:
20才肯起床。他与方雨一两个星期才有机会偷一次情,你恩我爱都来不及,何况还有说
不完的话。他们应在6点钟左右回到各自的家,这样才不至于让家中另一半怀疑,引起不
必要的麻烦。
其实方雨的时间观念比庆丘强。如果他回家晚了,他可以轻而易举找个借口,对妻
子一带而过。方雨却不愿意回家晚,如果那样的话,她不好找理由,会很被动。
方雨看见庆丘穿好衣服,自己也就慢慢地撑起上身,她先戴上文胸,把背转过来,
让庆丘扣上,才掀开被子到处找内裤。穿戴完毕后,方雨问:“庆丘,今天你要忙回去
吗?”庆丘给方雨梳头,试探着问:“我带相机来了,想给你照几张相片。很快就拍完
,不会影响你回家。”
“我不喜欢照相。这种时候,更不想照。”刚才上床脱衣服的时候,方雨情急之中
,把衬衣领口的纽扣弄掉了,很不雅观的。再说,婚外情人最好不要留什么照片呀,信
件呀,什么的,留这些东西有百弊而无一利。很多意外的严重后果,可能都是这些东西
引发的。但当方雨看见庆丘诚恳的眼睛时,她的心软了。
那天天气阴沉,光线很暗。庆丘又没带闪光灯,他请方雨站到窗子边去拍照,可方
雨就是不干,她坐在床边一动不动,拿出包里一张什么产品说明书在看。既不反对照相
,也不配合。庆丘看见她这样子,心里很慌乱,也没有办法。正要拍摄,方雨却说:“
你别忙,千万不要拍出背景来。”庆丘说:“我把光圈放大,背景就会模糊,看不清的
。”他慌慌张张从不同角度给方雨拍了几张相片。正要继续拍下去,方雨却摆摆手,站
起来看看手表,说:“算了算了,我要回去了。BYE-BYE.”她提上包,向庆丘笑了笑,
径自走了。
方雨12岁的儿子欢立,小学刚毕业,正放暑假在家,这个假期又没作业,整天悠悠
闲闲。他脑筋特多,是个鬼精灵。欢立还在上六年级的时后,他的早恋就有了苗头。有
一些神秘电话,接听这些电话时,他说话吞吞吐吐,词不达意,小脸胀得红红的,眼神
游移不定。方雨总爱问同一个问题:“谁给你打的电话?”
“同学。”看得出,这种时候,欢立不愿回答。
方雨便会生气,气急败坏地问:“我问的是哪个同学?张三还是李四?”
欢立总会努着小嘴,停一阵,不情愿地说:“女同学。人家问作业。”
方雨觉得男女同学交往也是正常的。欢立的学习成绩又好,从一年级到六年级,一
直是班里前三名。再说了,这么小的人,还不到十二岁,也不可能闹到哪里去。于是接
下来,她就要给欢立讲许多道理。譬如,什么是早恋,早恋为什么不好,会影响学习,
学生的任务就是学习。今后考上名牌大学,有了出息还怕找不到女朋友?等等。只是方
雨越侃侃而谈,越语重心长,欢立越听不进去。他不敢反驳,做出倾听的样子,身子却
歪向一边,脖子硬硬的。
家中气氛好,方雨高兴的时候,欢立会冒出一些叫人哭笑不得的顺口溜来:什么“
五年级的情书满天飞,六年级的鸳鸯一对对”、“少时不抓紧,成了大男大女要后悔”
,诸如此类,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不管气氛再好,方雨听到这些,扳着面孔就要发作
。每当这种时候,欢立的爸爸黎湘倒往往会插上一句:“孩子讲讲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郭沫若十三岁就有了恋情。郭沫若什么人?大文豪、科学院院长。”
“你要鼓励他早恋吗?你看他,裤子都穿不好。”方雨无奈了,感到自己势单力薄
,孤陋寡闻,敌不过他父子两。转念一想,也许丈夫说得对,天才小的时候,肯定有不
寻常的地方。
方雨自从生了欢立,就为小欢立过人的聪明感到自豪,他三岁就能认字唱卡拉OK,
读贵阳晚报。上学后考试从不温书,稳拿前三名,二年级当中队长,四年级任副大队长
,经常受老师表扬。方雨只是在欢立一年级开学时,去学校帮他抄过课表,从此以后再
没有辅导过儿子学习,从来不为儿子的学习操心。到了六年级,欢立在数学、英语、电
脑、手机、音响等方面的知识,远远超过当妈的,名副其实可以当方雨的老师了。同事
朋友在方雨面前夸欢立聪明的时候,方雨虽然口上说:“小学生嘛,看不出来,看不出
来,长大了有出息才算数。”但心里就是一团甜甜的蜜,化也化不开。
拍照一星期以后,方雨和庆丘照例又在老地方幽会。庆丘把上次照的五张照片拿出
来。方雨看后觉得比想象的好。相片上的她温文尔雅,新美脱俗。拍摄视角独特有趣。
领口边掉的纽扣很难看得出来。虽然五张相片清一色阅读姿势,又是同一件橘红色衬衣
,但由于角度距离的变化,相片并不单调。因为是情人拍的,仿佛相片上的她,更加含
情脉脉,气质也愈更出来了。与一般相片相比,潜在着一种激动人心的,撩人心肺的成
分。只是相片的背景虽不很清晰,但仍然可见,床头靠背,床头柜,床头灯,衣柜摆设
……方雨问:“庆丘,你不是说照不出背景的吗?”
庆丘说:“拍的时候你不肯配合,我不敢把光圈放的太大,否则,焦距稍有失误,
人就是花的。可靠起见,我把光圈缩小了点,这样人像的清晰度就有把握,背景也难免
不被带入镜头。”
方雨听着庆丘认真的解释,回忆起拍照那天,自己是没配合。想到庆丘为难之处。
照相也是自己以前提出来的,就不再说什么。把这几张相片放进了挎包。
他俩一般都是下午两点半在老地方见面。接吻,拥抱,做爱,摆谈。把上次分别以
后所发生的事,无论是家里的,单位的,亲友的还是街头巷尾的,都谈得淋漓尽致。他
们谈得更多的是相互的思念,甚至听的歌,做的梦,相思之痛,相见时难别亦难之苦。
都要翻来覆去谈个够。
庆丘和方雨是在他们共同的朋友家认识的。那位朋友过生日,请了许多人去庆贺。
饭后有人打麻将,有人打扑克牌,有人看电视。庆丘与方雨都不喜欢这些,他们无意间
谈起了当下走红的电影和书籍,明星与作家。
庆丘很赞赏方雨的那种气度,诚实,大方,不会说好听的话。说话时,她的眼睛忽
闪忽闪,是她的习惯动作,在这忽闪的眼睛里,时时透露出深深的情愫。喜欢的话题,
她健谈,流畅。对文学,人性的探讨和服饰方面,她颇感兴趣。她模特般的身材,是使
她对穿着特别爱好的原由。那晚,她穿了件浅咖啡色底起白点的短旗袍,这件定制的旗
袍,把她的三围显现得凹凸有致,使她在这些男男女女的人群中,在庆丘平时挑剔的目
光里,生发了不同凡响的震撼力。庆丘的脑子荡漾了一下,他倏地想到了这身旗袍里的
裸体,那些活生生的流动曲线。他是一位画家。始起,他的想象是艺术性的,但始起的
想象未能一直停流在艺术阶段,它滑向了性的方位,让他周身很不自在。庆丘颀长的个
子,浅土色布衬衣,牛仔裤,轻便皮鞋,一身休闲打扮,络腮胡被刮得很青,衬托出他
轮廓分明的嘴唇和一口白牙。他的目光漫不经心,也是休闲的,只是在看着方雨的时候
,情绪饱满,意外灵动。
“您喜欢足球吗?”他问。眼睛盯着她。
“非常喜欢。不过我只看世界杯。当然偶尔也看意甲英超。”她说话的声音像她旗
袍的丝绸质地,华丽是从素静中渗透出来的。
“太好了,我们都是球迷。”他惊喜地说,“可惜世界杯结束了,还要苦等四年。
你喜欢哪支球队?”
“我喜欢意大利、阿根廷、英格兰、韩国。”她兴致勃勃地说,“因为有巴乔、巴
蒂、贝克汉姆、安贞焕。遗憾的是巴乔没有来,我最喜欢巴乔,喜欢他那双亚平宁才有
的,湛蓝色忧郁眼睛。”
“我也最喜欢罗伯特。巴乔。”他从椅子上跳起,像找到难逢的知音。他掩饰不住
惊喜,两只手激动地拧在一起。这时,方雨也给他投予知音难觅的眷恋目光。
十一点钟,麻将和扑克方兴未艾。他们悄悄告辞众人,不露声色地离开了朋友家。
他们走下单元楼,顺着花园小径走向院落大门,在初秋宜人的夜晚,在林荫小路上又走
了一段。不一会,前面不适时驶来一辆亮着“空车”小红灯的TAXI,庆丘招手让TAXI停
下,只好不情愿地上了车。他送方雨到她家后,同方雨一道也下了车,他是步行回自己
家的。走在路上,他心旌荡漾,觉得那晚街道出奇干净,路边一排排枝叶茂密的树木,
多情多姿。空气有些潮湿,弥漫着浓浓的负粒子,吸进鼻腔,浸入肺里,清幽幽,甜丝
丝,非常爽心。他脚下滑了一下,差点跌倒,可能是脚步太轻飘了。
就在那个夜晚,庆丘也悄悄走进了方雨的心。之后的几天,她会不知不觉想到他,
想起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捉摸不定的艺术家气质。特殊,熨贴,撩情。
方雨的丈夫黎湘是规划局的一位处长,原来搞技术,后改做行政工作。人很豪爽,
大大咧咧。因为经常喝酒,不到四十岁便有了将军肚。方雨和丈夫感情很好,虽然矜持
的她和耿直的他,性格爱好各异,除了生活,家务,其他很难谈得到一起,但这些并不
影响他们的和睦相处。家庭的稳定有时靠协调,有时靠互补,有时靠体谅,有时靠忍让
,有时靠的到底是什么,简直说不清楚。甚至经常吵吵闹闹的家庭,也会过的顺顺当当
。个中的千丝万缕,只有夫妻双方当事本人才体会得到,尽管他们也不太明了。
方雨和黎湘感情上的芥蒂,出现在她认识庆丘半年前的冬季。
黎湘经常在外面应酬喝酒。一次喝醉了,凌晨左右一个朋友送他回来,那位朋友把
他安顿在客厅的沙发上要走,他一把抓住人家,让人家坐下来和他聊聊,显出高昂的兴
致。方雨没睡着,听见他们叽叽咕咕谈的缠缠绵绵,时而发出带着酒意淫荡的笑声。方
雨听不太清,只听见话里好多猬亵词句,一些女人名字和小姐称呼。方雨笃定,黎湘在
外面已经玩上了,玩上了坐台了。方雨心想,倘若玩上坐台还好说,玩上小蜜就麻烦了
,或者在外面包了二奶。方雨立即打消了这个念头,包二奶是要相当实力的,黎湘没这
个本事。最最可怕的是,他千万不能有情人,情人是最危险的,她不但会勾去他的身体
,还会勾去他的魂。方雨细细分析,从丈夫的眼神到近半年他床上的表现,她心里都有
了数。半年来他冷了,她的暗示已经不起作用,非要她明显主动,他才慢吞吞勉强上来
,沉沉的,无可奈何的,喘息的声音里都有应付的气息。于是她肯定他在外面有了野花
。
丈夫与他的同党谈的是小姐。“小姐”这个词令当今所有做妻子的都烦,都嫉,都
怕,都恨。但此时此刻,方雨倒意外觉得“小姐”使她放了心。“小姐”比小蜜,二奶
,尤其是情人缓和多了,慈悲多了。方雨听着听着,既恶心又放心,睡着了。
庆丘对自己的感觉和审美能力深信不疑。他是从事造型艺术的,愿为追求美付出一
切。他的执著和热情很快唤起了方雨沉睡多年的欲念。一段时日来往以后,经过了两三
次答应反悔,反悔答应,她抵挡不住本能的诱惑,终究躺在了他朋友家的床上。
第一次双方都尽了力,但不很成功。庆丘说:“对不起,对不起,我太激动太紧张
了。”她妩媚地回应:“我挺舒服的。你好温柔。”第二次,他初始还是紧张,手忙脚
乱,没有一点章法。她平躺在那里,面部表情,肢体语言,都述说着耐心的等待和女性
的宽容。他从激动不已变成了自责,在她的抚慰下又变成平静。平静一阵之后,他启动
了,雄纠纠进入了她的身体。她欣喜地说:“你好棒。”他只是富有节奏地动作,来不
及说话。他的自信一旦起来,就不可收拾,他激情的爱抚和柔蜜的缠绵,使她不能自己
,她强忍住叫喊和呻吟,从子宫到发丝都在控制,都在挣扎。她的两手先是揉搓他的耳
朵,在她无法控制的那一刻,她的手从他耳朵滑下,箍紧了他的背。她想用脚乱蹬,又
怕把他挤出身体。她的高潮是伴着痴痛而来的,乐极的痴,爽极的痛。她终于喊了。像
一只母羊的咩叫。
两人都疲倦了,平躺着没有说话,都在回味偷吃禁果的滋味。各自想着心事。庆丘
想,我终于得到了,知足了,从此也就有了责任。方雨的想法很奇特,她想着黎湘在外
面和小姐睡的情景,她有了一点找到平衡的心态。隐隐的一抹内疚,在巨大的快乐面前
,显得如此的微不足道,顷刻便荡然无存。
庆丘与方雨的恋情时冷时热,断断续续,持续了近一年。他们时有幽会,来往相当
隐秘,典型的婚外偷情。没有痕迹,也没有直接影响双方家庭。他们享受着情人的甘露
,体验着配偶身上不可能得到的强烈刺激。同时,他两又生活在自责与矛盾中,茫茫的
,惶惶的。
一个叫陈茜的小女孩,暑期隔三岔五长打电话来找欢立,她与欢立同所小学毕业,
欢立读六(3)班,陈茜读六(2)班。别的女孩来电话,方雨都可以婉言挡驾,不让欢
立接。惟独陈茜有所特别,她是方雨家一个远房亲戚,虽然大人之间没有来往,但谈起
来还是三姑四姨的,不便拒绝。这天,陈茜直接来到方雨家单元楼电子门前按门铃,要
上楼来玩。那天正好是双休,方雨在家,她本不很愿意让陈茜上来,但考虑一阵后,还
是开了电子门。
陈茜十分开朗,大模大样的,叫了声“阿姨”,就与欢立闲聊起来。欢立显出一些
腼腆,说活有点不自然。欢立的卧室门是开着的,他们一会听歌,一会看影集,都在方
雨的视线之内。
方雨天生丽质,一副难得的好身段,因性格内向,偏重学识修养,不爱照相,相片
不多。几册影集不一会就被两个小家伙翻看了一遍,他们边看边笑,叽里咕噜。客厅响
着CD,音乐轻盈起伏,方雨听不清欢立他们的谈话。无意间,方雨发现,他们对影集中
的某些相片有激烈争论,一会儿面红耳赤,一会儿笑得前仰后合,开心极了。
约莫一个小时以后,陈茜向欢立借了几本卡通书,准备走了。她抱着书,喊:“阿
姨BYE-BYE”的时候,一脸诡诈,纯稚的眼睛里溢光游移,深不可测。
陈茜走后,方雨对欢立说:“你怎么不送送人家?”
“有什么好送的?妈,男女有别。”欢立说,“再说,我觉得她有点疯疯癫癫的。
”
“不准这么说。”方雨扳着面孔,“对同学哪能这样说话?”
欢立扑哧笑了一下,马上又装成一脸严肃。他假惺惺地转了转眼珠,神秘莫测地说
:“妈,我知道了你的一个秘密。”方雨没把儿子的话当回事,她好笑地问:“我有什
么秘密?”
“你猜。”欢立卖着关子,脸歪向一边。
“你不讲算了。”方雨说,“妈没有秘密,妈对你还会有什么秘密吗?”
“妈,你有情人。”欢立说得轻松自然,悠闲自得。
方雨的心紧缩了一下,脸刷地煞白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把手上的晚报甩向
一边,镇定后严厉地说:“欢立,我告诉你,这种话是不能乱说的,往后不能够再说了
。”方雨的声音很不自然,做贼心虚地微微发颤,欢立这话要让黎湘听到,不是要惹出
大是非么?
欢立做出个鬼脸,丢了这么一句:“不承认算了,人家陈茜都知道,又不是我编的
。”他转身去抓桌上的果脯吃。这下方雨真的乱了方寸。欢立,自己的儿子,什么该说
,什么不该说;什么话能对甲说不能对乙说,他蛮有分寸的。而陈茜是别人的孩子,看
那德性惹事饶舌,倘若把自己那见不得人的隐私张扬出去,简直就是灾难。想到这里,
方雨打了个寒颤。她一把把欢立压坐在沙发上,温温和和地说:“欢立,你才12岁,有
的事和词的含义,你还弄不明白。情人这个词是不能在任何地方乱用的。陈茜向你说些
什么了?”
欢立从妈妈脸上读到了问题的严重,收敛了诡异的笑容,呢喃低语:“陈茜说你一
个人去过她叔的房里,她叔是单身,长期不在贵阳,房子钥匙只有她叔的一个好朋友有
,那位好朋友是个画家,长得很帅,身材最与你派对,郎才女貌——”
“简直胡说。”方雨打断了欢立越说越来劲的话头,怒目厉声,想把欢立压下去。
惊恐之间她转念一想,就算压得住欢立,也压不住陈茜,还得把原委弄出个底细来。语
调又变软了:“你讲讲,陈茜那小丫头是怎么说的?”
欢立睁大双眼望着妈,妈的脸已经铁青了,紧缩得有些僵硬。欢立仍然自在,模仿
电视里刑警的声音说:“陈茜曾经去过她叔家,那里的床啦,衣柜啦,灯啦,小摆设啦
,她都清楚,记忆犹新。影集里你最近在那儿照的几张相片,陈茜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
。被子、枕头的花色,床头柜上的灯罩,闹钟,还有那对拥抱亲嘴的小瓷娃娃,都与她
叔叔家的一模一样,这是她作出决断的重要依据。还有你的衬衣领纽扣掉了,你是这样
一个注重仪表,爱整洁的人,怎么会穿掉了纽扣的衣服出门?这个问题更是重大疑点了
……”
方雨的头轰的一下变大了,心乱如麻,口渴气短。再没听清欢立后面的话,她倒在
沙发靠背上,想装镇定,又没了信心和力气。
“妈,如果你有个情人也没什么。”欢立完全占了上风,反倒安慰起妈妈来了。“
人生得享受生活。老爸在外面也玩小姐的。只要你们不离婚就好。其实离婚也没啥,那
样的话,我就有两个家,跑来跑去,蛮好玩的。我们班的蒋友红就有两个家。我长大后
起码要谈十次恋爱,多享受几个女人的美丽——”
欢立正说得兴起,啪的一下,头上挨了一巴掌。方雨顿时感到五雷轰顶,觉得怎么
搞的,自己会教育出这样的孩子来?她感到自己没有能力再管教这个孩子了。更让她烦
恼焦虑的是,这几张相片如何处理,这庄情人案如何了结?一定要把相片从影集中拆出
来烧掉,要从庆丘那里把底片要来毁了。这样做也许不妥,会让欢立黎湘起疑。但只有
这么办了。她又一次后悔那天的拍照,后悔当时没能坚持己见。最后,最难办的问题是
,陈茜的嘴该怎么堵呢?小孩子说话不会有人当真,但,不是说童言无忌吗?方雨的心
乱了,乱了。
方雨第二天在街上买了三本新影册,把家里旧影集中的所有相片全部取出来,整理
一翻后重新装入新影册。这些都是背着黎湘与欢立,偷偷完成的,目的就是把那几张惹
祸的相片拆下来,而尽量不引起丈夫儿子的注意。本来,她打算把相片烧掉算了,但当
她把那几张相片拿在手上左看右看时,又有些舍不得,于是她把相片带到单位,锁在单
位抽屉里。
这些天,方雨好象在欢立面前有些抬不起头。虽然她装做没事的样子,要说要骂欢
立的时候,照说照骂不误,但总觉得底气不足,人似乎矮了一头。使她稍微放心的是,
欢立这孩子,平时说话很有分寸,极能把握说话的对象和时机,小嘴巴又紧,不会乱来
的。其实欢立这边,可能把相片的事给忘了。他即使调皮,在妈妈面前,仍是非常听话
的乖孩子。
两三个星期以来,方雨始终心神不宁,神志恍惚,头重脚轻。由于心绪烦乱,她一
直没和庆丘约会。庆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着急了,不停地给方雨打电话。最近一次电
话他是这么说的:“方雨,你到底一天忙些什么?我那朋友过两天就要从深圳回来,一
段时间就没地方了。其他地方很麻烦的,也不安全。”庆丘焦躁的声音和急迫心情,一
点没打动方雨,她正满腹怨气没处发呢,她不回答,把电话啪嚓挂了。她坐在办公桌前
,看着桌上一大堆该处理的事务,很烦,上班心思全无。她顺手在电脑上打出了一排字
“都是情人若的祸”,她把字体调得很小,很小的字在屏幕上停了一会,她的神志也就
随着这句电脑上打出来的字呆了一会。还是电话铃声把她惊醒,她回过神来,赶忙把电
脑上的字删除。
又过了两周,到八月中旬,离欢立开学上初中的日子已经不多。欢立很自觉,自己
主动从邻居家借来几本初一的课本,翻来翻去。石器时代也打得少了。正在一切恢复自
然,方雨的心也开始平静的时候,一个双休日下午,陈茜又来了。
陈茜欢天喜地跑进来,手里拿着一个新买的文具盒:“阿姨,我买了个文具盒给欢
立。”站在一边的欢立兴奋地正要去接文具盒。陈茜把文具盒抱得死紧,转向一边。陈
茜说:“欢立,别忙。文具盒里有件东西是给阿姨的,等阿姨把东西取出来再把文具盒
给你。”陈茜的眼里,全是诡异的光芒。说完话,她拉着欢立向欢立的房间跑去。
黎湘正在卧室睡午觉,可能已经醒了。因为方雨听见卧室里有动静。她拿着文具盒
,心里有点紧张,赶忙跑到卫生间,锁上门。她慌乱地把文具盒的塑料纸撕掉,打开文
具盒,是空的,她把文具盒摇了摇,里面有响动,原来文具盒有夹层。把夹层打开,她
看见了那枚恼人的橘红色纽扣,那枚有机玻璃的纽扣,像玛瑙一般,润泽富贵,熠熠生
辉。方雨拿着纽扣,对着窗外光线端详了好一会,觉得这枚纽扣,奇异,烦人,又烫手
。她倏忽间一阵冲动,举手把纽扣扔出了窗外。如果那件该死的橘红色衬衣在面前,她
决绝也要把它撕得粉碎,扔出去的。
黎湘先生起床了,坐在客厅沙发上,慢悠悠地品茶。欢立听见爸爸起床,和陈茜跑
到老爸身旁,百般撒娇地叫黎湘带他们去吃肯德基。陈茜说:“叔叔,我不去,玩一会
我就回家。”黎湘说:“那就不出去,街上人太多,拥挤的不得了,我们就在家里吃点
把。”
“爸,你今天不出去了?”欢立问,因为黎湘是难在家里呆上一整天的。
“吃完饭再说。晚上还有点事。”黎湘说着,不知妻子在卫生间磨蹭什么,喊了一
声:“方雨——”
方雨从卫生间出来,不敢看沙发旁边的三个人,她惶惶地整理餐桌上的鲜花,耳朵
却注意听着他们的讲话。
黎湘问:“家里有什么吃的吗?”
方雨说:“冰箱里有上午买的菜。你们想吃什么?”她不得不走过来。再躲躲闪闪
,不是个办法。她的脚步很沉,觉得腰也直不起。
“随便吃点吧。晚上我还有事要出去。”黎湘伸伸懒腰,“要我帮忙吗?我要早点
走。陈茜也不能玩久了,爸爸妈妈会惦挂她的。”
两个小家伙不动声色,天真烂漫。尤其是陈茜,嘴一下子紧了,很难得的。方雨始
终不敢看他们的眼睛,低着头,忙做饭。感觉自己心脏的跳动怪怪的,像只小白洋鼠,
蹿上落下。
六点种就开了晚饭。黎湘边吃饭边欣赏陈茜给欢立买的新文具盒,说文具盒设计得
好,实用,精美。外表的卡通画很有创意,橘红色调,对学习有刺激作用。
橘红,方雨不免惊恐。她装做热情友好的摸样,给陈茜拈菜。她不想讨好陈茜,也
不是打算用热乎的举动封陈茜的嘴,她只想做出热情大方的样子,尽量随便一些,坦荡
一些。
“爸,妈妈还买了三本新影册,也很好看的。”欢立说,“不信,我拿来给你看。
”欢立说着就往书房跑。
方雨阻止的声音很大:“欢立,吃饭看什么影集?吃完饭再说。”
黎湘发话道:“就让孩子拿去吧。一家人吃饭,又没客人,还讲这么多规矩?看看
相片活跃进餐气氛,不是你最提倡的吗?”
欢立飞快抱来了三册新影集,放在椭圆形餐桌的一角。黎湘说:“哦,换了三本。
我还以为只一本,可以翻看一下呢。你妈说得对,吃完饭再说吧。”
“爸,妈妈把原来影集中的一些相片拆不见了。”欢立噘着嘴说,“好可惜的,都
不知妈搁哪里去了。”
黎湘摸着一本影集的封皮说:“吐故纳新嘛,影集是要随时更新的。”
陈茜终于插嘴了:“阿姨拆掉的是新拍的相片,很漂亮的,穿橘红衬衣看书的姿势
,学者风度。叔叔,上次我都看见过。”欢立拧着眉盯了陈茜一眼。陈茜马上意识自己
漏嘴了,赶忙收了口。
黎湘说:“新相片干吗不让我看看就拆了?”
方雨说:“照得不好,又丑又俗。我把它撕了。”
黎湘摸着一本影集:“现在的东西是做得越来越精致了,你看这橘红色的枫叶,是
凸出来的,蛮有品味。”
又是橘红色,方雨一听见或想到“橘红”两个字,就说不出的烦心。我怎么就与橘
红色结了仇了?自己买的影集也逃不出橘红。她不由得再一次想起那枚橘红色的纽扣,
那件橘红色的衬衣和与橘红有关的一切。
黎湘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很快吃完饭。方雨看见黎湘想出门的神情,松了一口气:
“黎湘,你要出去就快走吧,早去早回。”她巴望黎湘早点走,生怕弄出节外生枝的事
来。平常丈夫出门时,她的那种怨气和不满已荡然无存,这时变成了阿弥陀佛。
“陈茜,我开车送你回家吧。”黎湘说,“要不,你多玩一会。”
方雨害怕陈茜会在车上说出什么想象不到的话来,那样的话,无论是陈茜还是欢立
,孩子毕竟是孩子,只要黎湘有了疑点,逼问之下就要出乱子的。她连忙说:“人家陈
茜又不是没坐过车。你走你的吧。她还要玩一会,她早就给家里说好了的,爹妈不会牵
挂她。”
黎湘走了,陈茜玩了一会也走了。对方雨而言,一个危机四伏,心惊肉跳的双休日
下午已经结束。洗完碗,收拾停当,她透了口气,软软地瘫在沙发上。休息了一会,方
雨从衣柜中找出那件她本来很喜欢的橘红色真丝衬衣,放在挎包里。她准备把这件恼人
的衬衣带到机关去当工作服,或者送给打扫卫生的临时工小付。走出卧室,她看见欢立
还在不甘心似的翻看影集,气就不打一处来:“欢立,看看书去吧,一个男孩子,老看
那些影集干什么?”
欢立一脸委屈,费劲地抱着影集怏怏走向书房。方雨望着儿子抱着三大册影集,有
些吃力的背影,有点心痛。她跟着走进书房,帮儿子把影集放到书柜里。突然间觉得儿
子并没有什么不对,他不但没有错,而且还包庇了自己。惭愧的应该是自己,是自己。
她把欢立拉到书桌前坐下,又慈爱又温柔地说:“欢,妈妈最近心情不好。”方雨
只有在最心痛孩子的时候,才叫“欢”这个称呼。欢立也明白,只要妈叫他“欢”的时
候,是最爱他的时候。方雨说:“欢,小孩不懂大人的事,你和陈茜就不要再说了。欢
,你说好吗?
像欢立这么大的男孩,最贴服的就是妈妈温柔的话,这比什么都管用,这会使他从
暖暖的话语里,回忆起有记忆以来一切美好的东西,一切的依恋。不知什么的,欢立鼻
子一酸,有点想哭。他亲昵地摩挲着方雨放在他膝盖上的手说:“妈,你放心,不管有
没有那码事,我和陈茜都会为你保密。其实这又有什么,我们觉得这再正常不过了。一
个人活在世上,这么漫长,没有必要仅仅只爱一个人,想喜欢什么人就喜欢什么人,想
爱什么人就爱什么人,只要这爱是真实的,互相都爱就行。我不是没看过书的不懂事的
孩子。妈,我永远爱你。”方雨的眼睛贮满了泪水,儿子在她面前变成了一团雾,混混
沌沌的。她用餐巾纸擤擤鼻子,镇静了一下:“欢,妈也永远爱你。”
欢立说:“妈,我就要上初中,是中学生了。我有庄事想对你说。”
方雨抚摸着孩子的头,静静地,诚恳地听着。
“妈,我会一心一意把学习搞好。你不用担心,我不会早恋的,真的,有许多女生
喜欢我,但我不会。我不会辜负你和爸爸对我的期望。可是有女生对我有那种感觉,我
不能随便拒绝,那样的话,多伤人家心。要处理好这种事,我也犯难,不知道怎么办,
很为难的。”欢立深情地望着方雨,想在妈妈的眼里找到答案,“妈,我上中学以后,
如果有女同学打电话给我,你就让我接。还有,你不要看我的日记,不要搜我的书包。
我也有我的隐私。好吗?”欢立没有变嗓,一口童音,说得异常纯情,清脆。孩子的这
种话音,也让方雨感动得扯心扯肺。方雨只是觉得他人小鬼大了点。像方雨的亲朋邻居
说的那样,早熟少年。
方雨难以分辨儿子的话是要求还是要挟。她用审视的目光直勾勾地望着欢立的双眼
。在欢立清澈无瑕的眼睛里,全是无邪和坦诚。她继续摸着欢立厚厚的毛栗头:“欢,
妈相信你,也同意你的话,妈会尊重你的小小人权的。”
方雨只有36岁,猛然间就觉得自己老了。不是脸上的皱纹,不是稀疏的白发,不是
松动的牙齿,也不是佝偻的背脊。儿子才12岁,就有这样叫人哭笑不得的新奇观念,她
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
手机短信嘟嘟的声音不合时宜叫了两遍,方雨一看,是庆丘打来的,只有一句话:
“晚上好。”庆丘一般不会在双休日给方雨打手机,除非是很急的事情,或很急的心情
。通常是试探一下,如果方雨这边方便,再继续下去。方雨略微思索,立即回了短信:
“晚上不好,心里烦乱。”她立即关了手机,掐断了他们唯一的联络方式。
方雨神志恍惚地走到卫生间,端端正正站到镜子前,打开镜前灯,仔仔细细地端详
自己的容颜。约莫站了20分钟。还是那张年轻的,气度不凡,书卷气十足的脸。她没能
像平常孤芳自赏,自己欣赏自己的美貌,而是悲戚失望地摸着胸窝,惆怅地感到,自己
的心,老了,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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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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