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irl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raul (风雨), 信区: Girl
标  题: 破茧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2年08月20日19:37:33 星期二), 站内信件

才离开开着空调的房间一会儿,汗就下来了。没料到今年五月的深圳如此高温,李静姗
买的这套西装厚了点,一出门就觉着有点穿不住。
  关岳站在门口,略低着头,神情懈怠地迎送着宾客。从准备到结婚,忙了差不多有
两个多月。双方的父母又都不在身边,事无巨细都得亲力亲为,体力和精力都透支过多
,实在太累了。
  “下辈子再也不结婚了。”他又走了神,不着边际地想着。暖风吹来,昏昏欲睡。
搞不清楚自己是否真的站着也睡过去了,关岳只感觉到等他打了个激灵清醒过来时,一
双浅蓝色的高跟鞋已经在他面前站了半天了。他习惯性在脸上堆起一个敷衍的笑容,一
边下意识地抬起头来。笑还未挂上嘴角就消失了,望着她的脸,关岳失声叫道:“卜玉
!”
  四年未见的卜玉浅笑着站在他的眼前,还是那张不算漂亮却细致的面孔,挂着那样
一个浅浅的笑,比从前更让他心动。关岳有些犯傻地望着她,前几天才收到她寄来的金
额为九千九百九十九元的汇款单,附言说是不能来了。“9999”,她真的这么希望他的
婚姻长久?关岳的心猛的往下一沉。
  “关岳,你怎么……”李静姗提着婚纱的长下摆,一牵一绊慌慌张张地冲出来,看
见卜玉就愣住了,话也忘了接着说。说实话,她从来没见过气质这么好的女孩,优雅得
足以让任何一个美女在她面前自惭形秽。李静姗放下裙摆,手下意识地挂在了关岳的胳
膊上。
  卜玉看了新娘一眼,转头对着关岳说:“不给我们介绍一下?”一口懒懒的京腔。

  “李静姗,”他省略了她的一切头衔,却对卜玉做了较详细的介绍,仿佛这样才可
以说清楚他跟她之间的关系,“我大学的同班同学卜玉。”
  卜玉伸出手,用指尖轻轻地点握了一下李静姗的手,不经意间就流露出了些许居高
临下的意味来。李静姗微偏着脸,有些不快。
  “原本说是不来的,正好有点事转道香港,顺路来参加你们的婚礼,不会不欢迎吧
?”这句话,卜玉是对着李静姗说的。
  李静姗看了一眼自己的丈夫,笑容在脸上弱弱地一闪,敷衍地说道:“怎么会呢?
高兴还来不及呢。”
  卜玉意味深长地看着李静姗,李静姗突然有些不自在起来,跟卜玉没化妆的脸相比
,她脸上的粉太厚了,色彩太浓了,衣服也太累赘了。卜玉却又轻声地笑起来,“我们
以前就说过,关岳的太太一定是非常漂亮的。”其实这个“我们”并不包括卜玉,关岳
知道,卜玉从不会参与这样的议论。她什么时候学会敷衍人了?
  这时候,屋里有人大叫着冲出来,“卜玉?卜玉!怎么可能是你?!”卜玉哑然失
笑,“怎么看见我跟看见鬼似的,吓成这样。我们班的同学来了几个?”说完,也没再
跟关岳李静姗客套,径直就往屋里去了。
  关岳微蹙着眉,卜玉跟以前大不一样了。她说话的语气,她跟同学的关系,她身上
穿的这种亮亮的色彩,都是以前不曾有过的。关岳猛然间觉得有些失落,这个卜玉,不
再是那个只跟他在一起,寡言少语,他熟悉的卜玉了。
  李静姗望着卜玉冰蓝色的背影,眼带疑惑地问关岳:“那汇款单是这姓卜的寄的吧
?”语调仿佛是憋了一口气,带着些抵抗的情绪,要叫她“这姓卜的”才平衡似的。收
到汇款单时李静姗吃惊地问过关岳,到底是谁送这么大一笔钱给他们做结婚礼物?即使
是她的父母也没送她们接近万元的现款,更何况是同学呢!关岳淡淡地只说是他一个在
外企工作的同学。结婚前的事儿太忙了,她没多少时间仔细问。她猜想卜玉跟关岳肯定
有些不同寻常的关系,说不定是他原来的女朋友吧。再者说了,关岳也不是她的第一个
男朋友,谁没个过去呢!可今天一见面,她才发现,自己丈夫跟这个叫卜玉的人之间好
像不仅仅是一个过去可以概括的。
  关岳声音漂渺地回答着她的问题,却是文不对题的。他说:“她不姓卜,她姓爱新
觉罗。”
                 
                 
  卜玉正是因为姓爱新觉罗,所以常常成为大家注意的焦点。每次上课点名,她总是
逃不掉。别的同学逃了课,还会有人略略变换一下嗓音代他点名。可她,每次老师念完
“爱新觉罗。卜玉”,都会在人群中搜索一下她那张带有满人明显特征的脸。教师不清
楚,谁也不清楚,其实她是从不逃课的,她早已习惯了这种无法逃避的现实。
  卜玉刚出生的时候还是姓卜的。她的曾祖父叫“爱新觉罗。卜瑞”,满洲镶黄旗,
官高至二品。满清亡了国后,就去了爱新觉罗的姓氏,让儿子跟自己叫了卜榕。这以后
,卜瑞这一支爱新觉罗家族就开始姓了卜。
  卜玉后来又姓爱新觉罗是因为她父亲。文革后他坚持又姓回了爱新觉罗,并且费尽
心机,让这个姓氏堂堂皇皇地写上了他家的户口薄。卜玉那同是满人的母亲并没有机会
恢复她的满姓,因为生下卜玉没多久,她就死了。
                 
  从一开始,关岳就知道卜玉。她是他认识的第一个本班女生,在女生楼下第一眼看
见她,关岳就被她眼中那种淡淡然,一切都无所谓的神色和高贵的气质所吸引,那时候
他还不知道她有着这样一个辉煌的姓氏。在此之前,他向来认为只有Audrey Hepburn才
可以用高贵这个词来形容。
  可也就仅此而已。卜玉是个完全不合群的人,甚至可以说是个无法理喻的怪人,至
少大家都这么认为。她除了上课就是自习,要不就在图书馆里,或者根本就没人知道她
在哪里。不仅是绝对不跟男生交流,就连她们寝室的女生提起她也只是从鼻子里“呼”
地出一口气,偶尔会有人猜想,卜玉能不能够把班里的同学认齐全了。可即使这样,卜
玉这个名字在学校甚或在整个城市里还是异常有名的。她的书法和国画不只是在学校橱
窗里时不时展出,在当地的美术馆还曾开过她的个展。只是她并未出席自己的个展,而
且所有作品的落款均是“补玉”而非“卜玉”。
  很少有人听到过她的声音,老师也拿她没有办法。上课提问叫到卜玉,她只会站着
,无论多少双眼睛看着她,从来不开口说一句话。可她的功课好得一塌糊涂,就算最会
为难人的教师也挑不出不让她得高分的理由,久了大家也就习惯了。
  这样的人,就象天边最远最亮的那颗天狼星,在关岳心中,原本只可远望,想不到
竟还有了往来。
                 
  那时候他们已经读到大三了,关岳跟卜玉之间,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过。他是在秋
天的桂花树下看见她的,脸色惨白地靠在树干上。大约是停的时间太久了,黄色的桂花
细细地洒了她一头。关岳迟疑着走过了她,却忍不住又回了头。
  “你怎么啦?”他第一次那么近距离地跟她说话,明显感觉到心跳得有些不受控制

  卜玉不说话,艰难地摇摇头。唇已完全失了颜色,额上有大颗大颗的汗珠渗出来。
关岳注意到卜玉的手捂着自己的腹部,腿软软的,已经站不住了。他二话没说,转身背
起卜玉就走。卜玉在他的背上挣扎着,说不好为什么他十分讨厌她的这份矜持,怒气冲
冲地冲她吼:“别动。”卜玉果然不动了,但不一会儿关岳感觉到有热热的水珠滴在他
的脖子上,他没回头,所以不敢确定那是不是卜玉的眼泪。
  到医生告诉他卜玉是阑尾炎,由于送医太晚穿孔引起了腹腔炎时,他才知道,卜玉
跟她周围的人隔膜得有多厉害。第一次,卜玉没有拒绝他人的帮助。他帮她通知了班上
的导师和系上的领导,一直等到她被安全地推出手术室才离开医院。
  卜玉在医院住了大约有一个多月。头几日,关岳作为班干部的代表,和几个同学去
看过她。后来,他就不去了。再后来,到了晚上,他躺上床,脑子里晃来晃去全是卜玉
在桂花树下孤伶伶的身影,还有她不肯求人的眼睛。第二天下了课,他特意带着当天的
笔记,怀着这样的一个借口,又去了医院。刚进病房,就听见护士在训人。
  “谁叫你吃方便面的?跟你说过了只能吃流食,你几天没吃东西,胃怎么受得了。
你们这些人总是不听医生的话,那病怎么好得了!”护士指着卜玉,气呼呼地,又不象
在骂她。
  “她们班没人送饭,就这方便面还是我女儿帮她买回来的呢!”同病房的一位老师
忍不住帮起腔来。打着吊瓶的卜玉正在用左手往一个碗里倒开水,大约是扯动了伤口,
她轻轻地皱了一下眉。关岳快步上前,把手里的书本往桌上一丢,说:“我来。”突然
间,声音哑哑的。
  碗里是方便面。他记得班上是安排了人给卜玉送饭的。他问:“你吃这个几天了?

  卜玉虚弱地说,“今天才能吃东西。”
  邻床的女老师说:“你们这些同学也不知怎么的,这方便面还是我女儿来给我送饭
时代她买回来的。一个小女孩,刚做了手术,走动也不方便,居然好几天没个人来看看
。这孩子也是要强,凡事不肯求人。唉!”女教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关岳把水瓶重重地往地上一放,端着碗就往外走。他背对着卜玉,哽着嗓子说:“
以后我每天给你买饭,别吃这个了。”走到门口时,他发现自己的眼泪落了下来。后来
他想,也许就是在那个时候爱上卜玉的。病中的卜玉没有了逼人的气势,让人想起其实
她也是需要人关心和疼爱的。
                 
  卜玉出院后,跟关岳的关系一下子进步了一大截。因为掉课太多,卜玉上课时不得
不坐在关岳的旁边,一边听课一边抄以前的笔记。其实关岳一向是上课不听讲的,偏偏
在卜玉住院那段时间他的笔记记得十分得好。班里人都觉得奇怪,猜测着什么时候这两
人走到了一块儿去的。抱着看戏的心态,所有的人都给他们制造机会,以至于从那以后
,无论大小教室,左边第七排的位置,总是特意地给留出来。除了关岳跟卜玉两人,再
没人坐过。
  可是这个机会是白给了,关岳跟卜玉的关系也仅限于此。上课时坐在一起,下课了
就各走各的了。关岳只在每个周末去找卜玉,说是让她陪他说说话,看看电影,其实是
他总忘不了卜玉一个人孤单无助的样子。卜玉也再也没有拒绝过他。不久他发现,卜玉
什么都不会。不会打牌,不会玩电子游戏,甚至她连录像和镭射都没看过。关岳就一样
一样地教她,她也就一样一样地仔细学。渐渐地卜玉会笑了,话也略略多起来。关岳常
常在卜玉笑起来的时候发愣,那样一个浅笑在她的脸上稍纵即逝时,是她最美的样子。

  日子一天天过去,毕业转眼就来了。因为都没有异性朋友,所以两人都各自了无牵
挂地找到了工作。卜玉回北京,而关岳则去深圳。毕业酒喝得乱七八糟时,一男生大着
舌头对关岳说:“你小子行啊,这么多年一直都没看懂你。也不知你跟爱新觉罗。卜玉
搞什么鬼,我们都以为你们是一对儿,搞了半天,什么都不是。”
  卜玉就坐在邻桌,那男生说这话时,她低着头,端着一杯酒一直喝一直喝。
  关岳跟卜玉两人心照不宣地留到最后才离开学校。走的头一天,两人坐在操场上聊
了一夜。卜玉那夜说的话是她一生中最多的一次,关岳也是直到那时才从头了解了卜玉

  卜玉的父母都是文革的受害者。两人都是满人,并且家族都跟清皇室沾亲带故,又
都有着大量的海外关系,自然是被整的对象。卜玉的妈妈怀着她八个月了还被抓出去游
街,生下卜玉几天她就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卜慎在她妈妈死后其实就已经疯了,但当卜
玉意识到这点时,她已经十几岁了。卜慎的疯不是那种不受控制的,他只折磨自己和自
己的女儿。一直以来,他就咽不下被汉人欺负的这口气,满心要将卜玉培养成比汉人强
一百倍的满族人。所以他不仅恢复了自己的满姓,而且他将卜玉以培养一个皇室贵族的
方式养大。卜玉所有的业余时间都用来学琴、舞蹈、书法、绘画,甚至仪态。她从来没
有大声说过话,咧着嘴笑过,连走路腰板也都是直着的。等卜玉意识到她是怎样生活在
父亲不正常的控制和阴影下时,她已经习惯了,已经被父亲成功地培养成了一个具有高
贵气质的满族人。可是她失去了除此以外的一切。
  “我没有过过哪怕一天正常孩子的童年,没享受过一天的父爱和母爱,没看过一场
不是学校组织的电影,没机会逃过一次课,”卜玉说,声音渐渐地低下去了。
  “你父亲也许不是不爱你,只不过方法不对。”关岳不知说什么好,只会这样安慰
她。
  卜玉摇摇头:“你永远不可能了解我过的生活有多不正常,也不会知道我的生活有
多少的缺憾。红楼梦里讲,宝玉无才可补天,对我这块玉而言,是没缘无人可补玉。”
她说这话的时候,突然很大胆地看着关岳的眼睛。
  关岳一阵冲动,他想说些什么,他想或许卜玉在暗示着什么。可是他到底又能讲什
么呢?明天两人就各奔东西了。这些年来,他知道自己不是不喜欢卜玉,可该说的时候
没说,现在说又有什么意义呢?卜玉不知道她的那种气质,那种无懈可击的才情,对每
个男人而言都是一种威胁。
  关岳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玉佩,递到卜玉手里说:“上次在路边小摊看见这个,不知
怎么觉得跟你特别配。”这块玉买下来大约有半年了,买来时脏脏的,洗干净后他一直
放在身上,却没找着机会送给她。
  卜玉接过玉,凉凉地放在手心里。这是块古玉,年代她看不出来,可玉身上有被尸
水浸过的痕迹,市价应该是很可观的。偏这世上不识货的人太多,卖东西的小贩是,关
岳也是。
  天渐渐亮了,卜玉站起身来,眯着眼睛看着远处的曙光。“四年前千辛万苦地离开
北京,现在又要回去了。人的际遇就是这样,不该你的,永远也不是你的;该你的,怎
么也逃不掉。”她转过头来,看了关岳一眼,很突然地笑了一下。“别送我了,记得给
我写信。”
                 
                 
  毕业以后,两人再没见过面,可一直保持着通信。卜玉回了北京,很快跳槽进了一
家外企,过得很好,职位一天天地升起来,薪水也高得关岳不敢想象。字里行间,他看
得出卜玉变了,跟她前二十二年好像完全不是一个人似的。毕业的两年后,他收到了卜
玉只有几个字的一封信,信上说:“爸爸死了,我自由了!”
  两人通信的密度不高,可反而什么话都肯拿出来讲了。离开学校的时间越长,关岳
越觉得卜玉遥不可及,却又越来越迫不及待地把什么事都讲给她听。李静姗的事,卜玉
从头就知道。从有人介绍他们认识开始,关岳就把他们交往的每一过程都细细地告诉了
她。一定程度上讲,卜玉是鼓励他跟李静姗在一起的,至少她的信看起来是这个意思。
关岳跟李静姗不冷不热地交往了两年,好像没有要跟她结婚的念头。直到有一次几个朋
友在一起玩,他喝得尽兴,不想就喝多了。第二天起来,发现银行分给他的那间小屋里
就只剩下他跟李静姗了,而且李静姗还在他的床上。
  卜玉的信很快就回了,简短得一如两年以前。“结婚吧!”
                 
                 
  关岳敬酒敬到卜玉这桌时,他已经喝得差不多了。今天整天的情绪就不对,也不是
整天,是从看到卜玉的那一刻开始的。饭店为新人准备的所有节目,他都表现得心不在
焉,甚至在主持人学着西方牧师问他:“你是否愿意娶李静姗小姐为妻,爱她……”时
,他愣了一下才回答出“愿意”两字。看得出来,卜玉现在跟同学的关系比读大学时要
好,大家有说有笑的,也许是因为同学四年的这份情谊,也许是因为卜玉不再是那个卜
玉了。关岳没有失态,李静姗也表现得很得体。最厉害的是卜玉,关岳不相信她对他结
婚一点感觉都没有,可笑容一直都挂在她有脸上,大家热热闹闹喝了一通。关岳转向另
一桌时,有个男生说:“等会儿你过来,我们大家聊聊。”
  等关岳再次过来时,却不见了卜玉。一个跟卜玉同寝室的女生,眼光复杂地看了关
岳一眼说:“刚才在卫生间,我看见卜玉在哭。”关岳的心象鞭子抽过一样,痛得他几
乎连呼吸都停了。
  “她人呢?”关岳“豁”的一声站起来。
  “大概回酒店了。”
  “哪家酒店?”
  “她没说。”
  关岳转身就跑向电梯下到一楼。还好,卜玉是在饭店里招的出租,总台小姐一查就
查出卜玉所在的酒店。关岳到了酒店大堂,很快查出了卜玉所在的房间号。“807”。8
月7号是他的生日。
  卜玉的门关着却没锁,他扭开门冲了进去,直愣愣的站在卜玉的面前。
  “你告诉我,为什么哭?”
  卜玉吃了一惊,抬起泪痕犹存的脸看着他。
  他半蹲了下来,执着地问着同一个问题:“为什么哭,你为什么哭?”
  卜玉的泪又下来了,这是她第一次在关岳面前落泪。
  “因为我爱了你六年,你却跟别人结婚了。”
  关岳闭了一下眼睛。天,他跟卜玉这是怎么了,怎么会错得这样离谱。
  “你为什么不跟我说,你为什么从来不跟我说。”他拼命摇着卜玉,好像这是她一
个人的错。
  卜玉眼泪不停地往下落。
  “我以为,你从来没有喜欢过我!”
  关岳狠狠地捶了自己一下,一直以来,他对卜玉就没有把握,所以好强要面子的他
从来没在言语上透露过。但是,她这么聪明,她该懂啊,从大三开始,他看她的眼睛,
就跟别人那么不同。
  “卜玉。”他叫着她的名字,无限怜惜地用手擦去她的眼泪。不知是什么力量使他
这么大胆,他凑上前去,吻了她。
  卜玉没有挣扎,关岳感觉不到她一点点的挣扎。卜玉的唇冷冷的,还带着点泪水湿
湿的咸味。他贪婪地吻着她,把她紧紧地抱在怀中。卜玉的吻是青涩的,关岳可以肯定
在此之前从来没有人吻过她。他不能让她走了,永远不要她离开他。
  卜玉的软软的舌尖挑起了他的欲望,酒精明显地起了作用,关岳的呼吸加粗,他把
她抱起来,伸手去解她的衣扣。
  卜玉略微有些犹豫,关岳感觉到了,低下头来看她。卜玉眼睛亮亮的,脸上的红让
她看起来出奇的美。关岳突然有些怕,怕她象很多年前拒绝他帮助一样拒绝他的爱。可
她没有,她轻轻的踮起脚尖,羞涩地主动去吻他的唇。她的声音充满了欲望和诱惑,她
说:“关岳,爱我吧!”
  他们一点也没想起来,在此之前,两人甚至连手都没牵过。关岳没休没止地要她,
卜玉也不知疼痛地要他,汗水和血浸透了她对他以及他对她所有的爱。激情过后,关岳
用手指抚摸着卜玉小腹上那次手术留下的疤,静静地望着她。卜玉脸上的红潮还没褪尽
,使她原本有些苍白的脸色明亮了很多。关岳发现低估了自己对卜玉的感情,他再也无
法忍受没有她的日子。可他,已经结婚了。
  “卜玉,我……”
  “什么都别说。”卜玉阻止着他说下去。她的目光无限爱恋地在关岳的脸上一遍又
一遍地扫来扫去,象是要把他永远记住。
  关岳忍不住又去吻她,才发现她的脖子上挂着他送给她的那块玉佩。
  “你一直戴着它?”
  “从你送给我那天起。”
  关岳的眼眶热热的,他想自己一定要给卜玉一个交代。
  “卜玉,我,回去,就……”他结结巴巴的,不敢肯定自己可以给卜玉一个什么样
的承诺。回去就向众宾客宣布他爱的不是李静姗,他不结婚了?还是把卜玉象情妇一样
养在身边?
  卜玉理解地笑了笑,伸手去床边够关岳的衣服,一件一件替他穿上。
  “你该回去了,那么多人等你呢!”
  关岳知道,不管有多么不愿意,今天都是他结婚的日子,饭店里还有一大摊客人等
着他呢!他跳下要走,又回过头吻卜玉,缠绵着一直不肯分开。
  “我晚上再来看你。”
  哪个洞房花烛夜可以少了新郎呢?卜玉并没提醒他,只跟他说:“别跟李静姗过不
去,她没什么错,而且法律上她始终是你太太。”
  关岳顺从地点点头。
  关岳不记得是怎样跟李静姗和双方家长解释他的失踪的,他也不知道他们相信没有
。李静姗的眼睛里全是疑虑,但她却跟亲朋好友们解释说新郞喝多了,在饭店里休息了
一会儿。他不在乎,除了卜玉,他什么也不在乎了。晚上他果真没有机会再溜出来,闹
洞房的人一直玩到凌晨才散去,他居然表现得相当好。只是夜里他没碰他的新娘,他说
太累了!
                 
  第二天,他抓住送客的机会又跑了出来。卜玉已经退房走了,在8楼的服务台,她给
他留了一封信,信封里装着那块玉。
  “关岳:多想再当你的面叫你一声,把我对你六年的爱和四年的相思都叫出来给你
听。可是我知道不能够了。
  我没告诉你,这次我转道香港是去美国结婚的。他是公司老板的朋友,一个天真的
美国男孩,来北京时是我当的导游。他一直追了我两年,我都没答应。现在你结婚了,
我嫁给谁都无所谓了。
  婚期在秋天,这是我最喜欢的季节。六年前的秋天,你从那棵桂花树下经过,一句
‘你怎么了’把我从黑黑的壳里救出来,让我看到这个光明的世界。我知道自己太优秀
,这让你怕。于是,曾经我恨过父亲,他用对母亲的爱毁了我一辈子的幸福。现在,我
再不怨谁,比起过去,我至少拥有了回忆,拥有了曾经化蝶的美丽日子;而且我还得到
了你,我一生中唯一想要的东西。
  我们错过一次,就永远没机会在一起。我幻想着把这块玉留给你,就象把自己留给
了你,可我不会回来了。”
  关岳疯了一样打电话去北京她的公司,证实了卜玉的离职的确是为了去美国结婚。

  婚后,关岳家中战事不断,自始至终他都觉得对不起她,所以从来不跟她吵。两个
月后,两人还是离了婚。李静姗可以忍受她不是他最爱的人,可她不能忍受在结婚时新
郞不见的事实,这对每个女人而言都是奇耻大辱。
  卜玉留下的那块玉,关岳戴在了身上,不久,那块玉就渐渐变得温润透亮起来。关
岳想起有人说过“玉是有灵性的”,不知怎么的就想,如果卜玉知道他现在又是一个人
了,会不会回来呢?闲下来,他就拨卜玉以前的手机号,不理会每次电话里传来的“嘟
嘟嘟”的盲音,他执着地挂了又拨,挂了又拨,“玉是有灵性的”,他相信总有一天,
话筒里会传来一个声音,他魂牵梦萦的声音,“我回来了。”  
--
没有沙尘暴该多好!!sigh!!
    要有妹妹陪该多好!!sig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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