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irl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jjn (小蓓), 信区: Girl
标 题: 无雨之云(二)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3年02月17日15:55:32 星期一), 站内信件
光雨从躺椅上坐直了身体,突然地,她看到墙角边摆着的一幅画。
画面的主色调是淡紫色,画中是一名身穿白色长纱裙的少女坐在窗前,弯腰脱她
的芭蕾舞鞋。紫色的霞霭透过窗帘占满了整个画面,却不会给人沉重的感觉,只是有
一种梦幻的味道,美得那么不真实。
看清楚画面,光雨仿佛被雷击中了一般。才发现从噩梦中醒来,梦里的场景却又
出现在眼前。
有些难以至信的,光雨站起来,走近那幅画。直到她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画的左
下角的签名:萧云85年9月12日
一种被戏弄的感觉立刻涌上了她的脑海,她猛地打开门走出去。
辛远和绍然在接待室里聊天聊得正高兴,直到面色不善的光雨“咣”地推开了门
。
“办公室里那幅画是怎么回事?”光雨沉着脸问。“什么?……”辛远显然毫不
知情,“办公室?什么画?”她瞪大了眼睛,不明就里。
光雨质问的眼神移到绍然身上,而后者正以一种戏谑的笑回应他。
就知道是他!光雨狠狠地瞪着他:“你过来一下。”
绍然懒洋洋地起身:“好嘛好嘛。”辛远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又不敢问,只
张着嘴来来回回地看着两人。
一进办公室,光雨重重地关上门,面向绍然:“你搞什么鬼?”“没有呵!”绍
然一脸无辜,“我看这张画很漂亮,买下来送给你嘛!”
“那倒要谢谢你的美意罗?”光雨嘲弄地笑。
绍然装作没听见一样轻松地笑:“而且你不觉得吗,画中人很像你哎!”
光雨闷哼一声,在椅子上坐下来:“你又知道了?我不得不佩服你的韧劲。这画
你是在哪找来的?”“这画倒没也没什么难处,”绍然笑笑也在桌子上坐下:“是一
个朋友的收藏。你应该很喜欢这幅画才对啊!”
“你是怎么知道萧照壁这个名字的?”光雨也懒得再跟他敷衍,直接地问。绍然
耸耸肩,老实地回答:“你上次去给他扫墓,我跟在后面了。”“原来如此。”光雨
从齿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忍不住讽刺他:“想不到你这个大记者也会做这种偷偷摸摸
的事!”绍然一摊手:“没办法,你什么也不说呀。”
“这幅画呢?萧照壁已经死了,你从何得知?”光雨追问到底。
绍然看着光雨,深深地看着,想从她脸上找出些什么,但终于放弃。他叹了口气
:“萧照壁虽然是死了,可是齐纹又没有死。齐纹,你还记得她吗?”
“齐――纹。”光雨重复着这个曾经那么熟悉,而今却陌生得几乎叫不出口的名
字。
“Merry Chrisemas!”杰儿一脸快乐的笑容。真的是相当不容易呢,一家人全
聚在一起的圣诞节!
蒋颀坐在沙发一角,脸上却阴晴不定地巡视着妻子,而蒋光雨则完全不见喜怒的
变化。蒋颀把目光停在妻子身上,却一点也搞不懂她心里在想什么。
请桑莉一起过来是她的主意。那天在餐桌上杰儿邀请绍然:“绍然哥哥,圣诞节
来我家过吧!”绍然飞快地瞄了一眼光雨然后才笑着说:“不行呀,我来这里,我妈
不就一个人在家了吗。”蒋颀还没来得及开口,光雨已经淡淡地说:“和你妈一起过
来不就好了?又没什么外人。”说完,光雨斜了蒋颀一眼,嘴角是淡淡地嘲弄:“对
吧?
就这样,今年的圣诞节桑莉和绍然也一起到了“东馆”。
桑莉已经不是第一次蒋光雨见面了,但每次见到光雨她都会感觉明显的局促不安
。在她看来蒋光雨不缔是个魔女,就算不会真的吃人吧,但她一定是会吸人魂魄的!
每当光雨不经意地扫她一眼,她就会被吓上一跳。她实在很不愿意承认,但却是
个事实:她真的很害怕蒋光雨。
绍然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母亲是无论如何也比不上光雨的,这就更让人觉得干爹
的思维异于常人。母亲不过是个平凡的妇人罢了,而光雨……光雨美得似乎有盅惑人
心的魅力。
绍然递给光雨一杯香槟,光雨抬头给了他一个高深莫测的笑。
钟声当当地响过十二下,杰儿第一个跳起来:“我的礼物!”杰儿的确很开心了
,父母的礼物是一套洋装,是她所相中的那套今冬CD的新款少女装。桑姨送给她一条
项链,绍然的礼物是一整套的“大不列颠百科全书”。
看着杰儿高兴捧着礼物左看右看,光雨却觉得这节日的气氛对于自己来说颇为讽
刺。真是黑色幽默,她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笑。
绍然拎个盒子走近她:“猜猜我的礼物是?”光雨瞪了他一眼,但还是接过了盒
子:不出所料,果然是那支玉镯!光雨无可奈何地咧嘴。这个人倒是韧得很,认定要
做的事怎么也挡不回去。
看光雨终于收下了,绍然气定神闲地一笑:“蒋夫人还记得吗?”
光雨转头去看他:“什么?”在别人面前绍然死也不肯叫她干妈,折中之下就叫
她蒋夫人了。不知道这会儿他又要出什么惊人之语了。
“还记得吗?”绍然的笑容变得不可捉摸了:“第一次见到蒋夫人那天,就是三
前年圣诞吧?”
光雨浅尝了一口香槟:“是吗?我不记得了,绍然倒是好记性。”
当然不是第一次见面,对于绍然来说。但面对面的交谈却确实是第一次。
“你就是桑莉的儿子?”这是光雨的第一句话,绍然当时只有点头的份,他不知
道‘桑莉的儿子’在光雨心中应该是怎样的一种形象。
所有的人包括绍然自己都没有想到光雨的下句话。她看了绍然一小会儿,然后笑
了。事后的绍然常常会怀疑自己当时是不是幻觉,为何觉得光雨那一声笑里好像并没
有她惯有的嘲讽。
“一点也不像你妈,长得很漂亮。”这就是光雨当时所说的原话,她自己可能忘
记了,但是绍然是永远也不人忘记了。
如果说十五岁的那年的初遇让绍然对光雨一见倾心,那么这次的重逢则让绍然更
加不顾一切地系上所有的真心在她身上。
世界上有一种花,闻了她的香气以后人就会中毒身亡。就算明知道会被毒死,仍
然忍不住要去闻她的香气,因为这种芬芳对他来说是不可抵御的――这种花的名字就
叫作“光雨”!
事实上一直到今天绍然也不明白,那天的光雨为什么会喝醉。
送她回家以后才知道几天前去了外地的蒋颀已经把杰儿送到了“西馆”,由得他
母亲照顾。
于是,一切发生都那么自然。而绍然即使是把光雨温热的身体紧紧地抱在怀里,
也没有一点拥有的实在感。
就是在那个时候,从光雨喃喃地呓语中,他第一次听到了那个名字:“照壁”。
绍然永远记得那如梦幻一样的早晨,光雨带着半梦半醒的恍惚神情在他的怀中慢
慢地醒过来。绍然像看一则梦一样地看着她,生怕一眨眼她就会梦一样的消失不见。
但是让他失望地是,清醒过来的光雨平静地脸上找不到一丝波澜,绍然觉得心底
那原来就寂寞的空洞更大了。
“光雨,我爱你!”绍然鼓起十足的勇气认真地说,光雨却只是给他漠然地回应
:“那意味着,以后你就成了见不得人的情夫了!”她那一丝冰冷的笑让绍然直寒到
心底,他简直不知再说什么才好。
光雨轻蔑地一扯嘴角:“就知道这样!你还想怎样替你所谓的‘爱’吹嘘?”绍
然被得说得一愣:“吹嘘?”他被伤害了,他重复着直视着她的眼睛,想要一起看透
她的灵魂,虽然明知徒劳无功也不肯放弃努力:“你为什么要用这种可怕的字眼?”
光雨脸色一沉:“我高兴怎么说就怎么说。”绍然无力地叹了口气,光雨却自顾
自地又笑了起来:“还好你一点也不像你妈。”脸上溢满了嘲讽。
“跟他离婚吧。”绍然已经说不出别的话来了,但光雨却完全不为所动:“不行
。”“我可以养活你!”绍然急着剖白自己。这些只换来光雨更浓的笑。
那笑针一样刺痛着他的心。
石子被投在冰面上,砸出一个小白点。绍然搓了搓手,又转紧了脖子上的毛巾。
经过这么久的努力,他终于可以把事情始末理个大概了,只可惜,还少了一位重要的
当事人的首肯。
绍然重重叹了一口气,如果光雨肯对他说的话,他又何苦去打听呢?光雨,唉,
光雨。
到底也下不了决定,绍然恹恹地回到自己的住所。
门没有反锁,那是有人来了。绍然连想都没有想:只有光雨才有他这里的钥匙,
连桑莉也没有的。
推开门,果然是光雨。她正坐在写字台前,翻看着绍然写的稿件。
“……”绍然未来得及说什么,就被光雨的冷笑打断:“大记者果然是文采横溢
呀。”她手里拿着一叠稿子,却正是绍然整理的关于她的故事。
绍然涨红了脸:“你误会了,那不是要投的!”光雨哼了一声不再理他,绍然忍
受着尴尬的沉默。
半晌,光雨终于先开口了:“真难为你了。”“我……”绍然低声地说:“光雨
,对不起。你不要生气,我只是想知道你的事!”“没办法!”光雨打断他,“爱挖
人隐私是记者的职业病。”绍然的脸更红了:“不是这样的……”
光雨却又笑了,冷冷地:“为了奖励你,告诉你一件齐纹也不知道的事,没结婚
前,我姓云。她只当那是我的笔名。对于我,她无知得很。萧云,萧云就是萧照壁和
云光雨。”
绍然愣住了,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光雨提起以前的事情。他以为她一辈子也不会对
他说的。
“继续去查吧。”光雨带着挖苦的神情,“但愿你能查到些有价值的东西。如果
真有什么动人的故事,还会留到十年后才让你发掘?”
“我只是关心你的事……”绍然忍不住分辩。
“那不关你的事!”光雨的语气冷得让绍然仿佛坠入了冰窟。
“我只是想知道你的事。”他喃喃地。光雨笑着摇头,又去翻那些稿:“写得不
错嘛。不愧是晚报知名的大记者呢‘光雨与蒋颀的婚姻定非以爱情为基础。’你以为
你知道得不少了吧,很敢下断言嘛。不错,我是不爱你的干爹,可是,你要知道:他
却是非常爱我的。”
绍然怔怔地看她,她忽然露出了一抹凄楚地表情:“齐纹一直恨我当时不肯帮她
。”绍然看着她的表情几乎痴了。她又说:“但我没办法,若论恨,一定是我的比较
深。就因为是我从来没有什么表情的人,就认定我是凶手,未免太轻率也太好笑了。
我没有救她的孩子,我不能救她。虽然她是照壁唯一的后代,可她的母亲不是我,我
恨死这点了。所以我绝对不能救她,你不会懂的。”
她用手指弹了弹稿纸:“你说我是出于妒恨才不救她,那也不完全对的。我也好
爱她,因为她长得和萧照壁一模一样,没有一点是像齐纹的。可惜她总归不是我生的
,所以,死才最适合她。”
绍然打了个冷战:“光雨……”
光雨淡淡地笑:“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吗?”
十七年前的云光雨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走入照壁画室的,现在想来已经不可捉摸
了。但可以肯定的是,从那一刻起,她也走进了萧照壁的人生。而光雨一开始就在绘
画上显露出了惊人的才华,也逼迫得后者不得不重新衡量两人的形势。
这绝对是一种纠缠。云光雨向萧照壁学画,给他当模特,后来直至插手润色他的
画。她对他的感情,从狂热地崇拜,真诚地尊敬到痴心的爱恋。而萧照壁却对天才的
学生越来越惊心;他的心里既有怜爱又有更多的害怕。人总难免会有这种情绪――在
看见后辈一步步靠近甚至超越时。那种纠缠,让他们保持着一种微秒的平衡的爱情,
更让他们的爱情里充满着一种危险而又让人心醉神迷的味道。
而齐纹对这一切是一无所知的。她只是爱慕着年青英俊的萧照壁,一心要嫁给他
。她从不去想萧照壁身后那个看起来有点苍白的少女,也不去想萧照壁到底为了什么
才同意和她结婚。
齐纹不知道,光雨却知道。
齐纹的出现,打破了两人原来就芨芨可微的平衡;更让光雨恐惧的,是之前的照
壁已经有了更多的烦躁――这表明了她已经无法再抚慰他的心灵。
光雨知道,那是因为自己。光雨替他代笔的几幅作品都卖出了前所未有的了价钱
。这对骄傲的照壁来说,比要了他的命还要过份。其实他完全可以赶走光雨,但他已
经做不到了――他还爱着她,没有她他会心痛;他的画更需要她,没有她他就像失去
了自己了双手。所以光雨不敢提出出师或以自己的名义开画展之类的话题,照壁也在
光雨面前尽量掩饰自己的不安。但无知的齐纹肆无忌惮地闯进两人的天地,把两人隐
忍相让勉强维持的幸福假相一把撕毁。
齐纹的百依百顺满足了照壁在光雨这里没办法满足的自尊心,只要在光雨面前他
就永远逃不开他的自卑。而在光雨看来,更让照壁动心的,也许根本是齐家的财富。
于是两人都明白,这个鸿沟终会将两人彻底隔绝。
“云,我爱你。我不想失去你,你是我的阳光,没有了你,我的世界都会不同。
除却巫山不是云!”萧照壁是这样说的,但他却同时选择了同齐纹结婚!
光雨怀抱着照壁尚未冷却的誓言,堕入了无底的黑洞。
无家无业,甚至失去了落脚的地方,光雨面前只剩下了一条路:做萧照壁的情妇
。也许他根本就是样打算了,因为他自己也不想为了齐纹牺牲自己的爱情。这个主意
没有打错,但萧照壁错误的低估了光雨的性情。他不知道这个沉默多于表白的有着一
颗比他更要骄傲的心。
光雨在一个雨天里投河自尽,被蒋欣救起。丧偶多年的蒋欣对光雨一见钟情,而
没死成的光雨纵然已经完全失去了对人生的兴趣却不想再试一次了。她接受了蒋欣的
未婚,并改夫姓,摇身一变成了蒋光雨。
接着萧照壁去世了,他死的时候齐家已经破产,他的梦早已经全部破碎,无从寻
觅。
“萧云”就这样彻底地消失了。
回顾前尘,好像一场无法醒来的梦,纵然是什么痕迹也没有留下,却可教人长久
地不得展眉。
光雨把玩着手中的钥匙,然后长长地吁了一声。
走出光雨画廊,天色阴沉得似乎要掉下来一般,压得人喘不过气。光雨抬头看着
天,一片雪花落进她的眼里。
--
叮叮当,叮叮当,铃儿响叮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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