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irl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zhanyan (云淡风轻春来了), 信区: Girl
标 题: 每日散文——Yesterday Once More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1年05月25日10:10:22 星期五), 站内信件
距離聯考只剩一個月了,夜已深,但圖書館的閱覽室仍是坐滿了學生,空氣安靜的讓人
幾乎快要窒息,好像連心臟都必須小心地跳動,以免脈搏打亂這片靜謐的氛圍。
一如往昔,她坐在閱覽室最深的角落,靠窗面向空調機的座位。她怕冷,這個地方冷氣
剛好不會直接吹到她的肌膚,雖然吵了點,但專心就可以輕易地隔絕噪音,無所謂。讀
累了,她就托著下巴,淡淡地從窗口往下眺望,也許永遠沒什麼特別的景致,但樓下那
條熟悉的街道,總給她一種溫暖而安心的感覺,緊繃在肩膀的壓力也會因此放鬆了起來
。
離閉館的時間,只剩下十分鐘了,每個人的目光依然牢牢地釘在書本上,彷彿在隱隱較
勁似的。空調機的噪音慣性地在耳邊轟轟作響,打呵欠伸展手腳的動作,像波浪舞般在
座位間傳遞,倦意已經悄悄地散佈開來。
她專注地複習近代史的幾個重要條約,嘴唇無聲地背誦內容,順手寫在計算紙上加深記
憶。她閉上眼睛,輕咬著筆桿,在腦海中默背馬關條約的詳細內容,突然間,右肩被輕
輕拍了一下,她嚇了一跳,迷惑地轉過頭,竟然看到他出現在眼前。
她訝異失聲地和他對望著,言語似乎遺漏在曾經共同擁有過的那段日子裡。將近兩年沒
見面了,他的模樣還是與昔日一般熟悉,依舊帶著露出虎牙以及瞇細小眼的那種笑容,
白色的襯衫上印著藍天白雲的圖案,洗淡的牛仔馬褲,藍色的Nike運動鞋,還有以蔚藍
海岸與白色沙灘為背景的swatch,他的身上到處都是濃郁的回憶氣味,時光彷如倒流,
她不禁想起了許多的往事。
他什麼話都沒說,只是用一種很溫柔的眼神,靜靜地看著她。無聲的對望中,記憶的餘
溫漸漸在兩個人的眼底融化出盈盈水光,微微顫抖的嘴唇遲遲找不到適切的言語。她惶
然不知所措地任由回憶在她心窩中氾濫成災,她真的沒想到會以這樣的方式,與他再次
相見……
* * *
她從溫暖的臂彎裡驚醒,教室裡依然滿是酣睡的氣息,她拿出Snoopy的藍色手帕,擦去
額頭上冒出的冷汗,卻發現眼角微濕著一種感覺。是夢,但是感覺為什麼如此逼真,連
淚水也偷偷從夢境中滲透到現實。悸動的情緒這時才稍稍平緩,她終於逃脫那種不知所
措的凝望,但是一種悵然若失的情愫,卻也在她一聲無意的嘆氣中,淡淡地流露出來。
回來台灣已經十個多月了,這是她第一次夢見他,然而這場突來的夢境卻將她掩藏的種
種情緒搖了出來,紛亂的記憶混濁了一池原是澄淨的心緒。她再也睡不著了,拿著喝空
的保特瓶,到教室外面裝水。
他現在過的還好嗎?回來了這麼久,她始終沒有和他會過面。儘管當初回國前,她就告
訴他回台灣的消息,到家之後,她也很快的接到他的電話,但是,她卻一直沒有和他碰
面。她以為他在躲她,故意藏匿在她找不到的世界裡,她不明白他為什麼要這麼做,電
話中他明明就說好要再見個面。
她喝了一口水,思索這場夢到底暗示了什麼意思,她和他之間一直有種微妙的默契,每
次她夢見他,總是暗藏某種含意,那麼這場夢是不是表示她應該試著再和他聯絡看看呢
?她猶豫了,剛開學時,她就試過去社團找尋他的蹤影,但是他卻像是在真空中被抽離
的空氣一樣,問了很多人就是覓不著一絲他的消息。如今,又過了半年多了,他會不會
依然消失在那個未知的時空中呢?
他應該猜不到,她打算放棄出國讀書的計畫,決定留在台灣準備這次末屆的聯考。而他
現在應該也在忙著研究所考試吧,不知道他是否一切順利,也許,她應該再次主動和他
取得聯繫,至少問候他的近況,以及她還留在台灣的消息。
說真的,她沒有把握能夠找到他,在她離開台灣的日子裡,聽說他不知何故開始變得孤
僻多了,連和他熟悉的朋友,都不清楚他的情況,她不禁擔心起他了。他應該還留在學
校吧,去年生日時,他還託另一個朋友,幫他轉贈禮物給她,而卡片上只用自來水筆寫
著「生日快樂」以及他的名字。
她永遠也猜不透他究竟在想些什麼,兩年前她離開台灣的前一天晚上,他在歡送會中缺
席,然後,隔天出門的時候,她卻又看見一袋送給她的物品放在她家門口,裡面沒有片
語隻字,但是一看就知道是他拿來的。她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這麼做,難道是不想再次跟
她見面了,如果他的心裡已經沒有她了,那麼那些無言的禮物,到底又代表什麼意思呢
?
不知不覺中,午休時間已經結束,她必須進入教室上近代史的總複習了。上課時,她還
是惦記著是否要和他聯絡的這件事情,如果再拖延下去,他畢業了,她可能就再也找不
到他的消息了。至少,她還清楚記得他分機的號碼,只要撥動那熟悉的十二個數字,就
可能聽到他的聲音,也許,她真的應該鼓起勇氣,再試一次看看。
她的躊躇不決從下午的課程,延伸到晚上的自習時間,她的確很想跟他聯絡,但是卻對
他未知的態度感到惶恐,她很怕他會再聽見她的名字之後,就匆匆將電話掛斷,完全不
給她說話的機會。也許,她知道一向溫柔的他應該不會這麼做,但是她難免還是會有一
絲不安,畢竟他們已經分開很久了。
終於,晚上9:30分,她深呼一口氣之後,撥通了他的寢室分機。她的心跳在鈴聲空響的
瞬間,悸動的很厲害,然後,有人接了,不是他的聲音,他出去了,她不禁有種失望的
感覺。她決定再試著找他最好的朋友,詢問他的手機號碼,因為她知道,如果就此放棄
,她可能要很久以後,才會有足夠的勇氣,繼續嘗試。
他的朋友在響過幾次鈴聲之後,才接起了電話,她不好意思冒昧的只問他的電話,所以
還是跟他寒暄了幾句話。用盡客套話之後,她才開口詢問他的電話,結果他的朋友不禁
莞爾一笑,因為,他正好就在旁邊。
* * *
他在他的朋友的寢室,一邊看重播的NBA,一邊討論隔天教溜冰的細節。電話突然響了,
他順手將桌子上的手機,傳給了他的朋友,然後繼續看著激戰中的西區冠軍賽。
說著說著,他的朋友已經走到寢室外面,過了好一陣子才回來。他才準備開口繼續討論
溜冰教學的內容,他的手機,卻在此時響起。他的朋友露出詭異的笑容,要他趕快接電
話,他一臉疑惑的看著他的朋友,輕輕按下手機的yes鍵,拿到耳邊說了聲喂。
「是我,還記得我的聲音嗎?」電話的另一頭,是她。
聽到聲音的那一剎那,他就認出了她的聲音,他既迷惘而高興,然後假裝若無其事地回
答。
「安。我一直記得你的聲音。」他的心裡接著偷偷地說,他永遠也忘不了她的聲音。
「真的嗎?真高興你還認得我的聲音。」她突然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你……考試還
好吧?」
「還好,大概會上國防部吧。」他用一個爛笑話,掩飾他的不知所措。
「別那麼謙虛了,你一定會考得很好的。」她猜得到他可能考的不好,用很委婉的語氣
安慰。
「希望如此。」他聽得懂她那種婉轉的體貼。
「你知道我還留在台灣嗎?」
他想起了上星期,無意中在另一個朋友的手機上,看到她名字時的矛盾情緒。
「雖然不是很確定,但是我大概有猜到妳還留在台灣……」然後,他試著跟她解釋,當
初在別人手機上看到她名字的複雜心情。
「其實,我很早就想打給你了,但是又很怕你會掛我電話,所以就…….」
「傻瓜,你知道我不是那種人。」
「你知道嗎?今天午休我夢見了你。我在圖書館讀書,而你突然間就出現在我的面前。
夢醒之後,我就很想打電話給你,猶豫了好久,終於才在晚上鼓起勇氣打去你的寢室,
結果你卻不在,我只好打給E,試著問到你的手機號碼。」
她一口氣說完夢醒的複雜情緒之後,接著跟她說起了期初她曾經特地到社團找他,但卻
失望而歸的事情。後來,她還問了他的幾個好友,有關他的消息,但卻沒有人真正知道
他的消息。
「對不起,我知道這一年多來,我跟很多人斷了聯繫。我並沒有在躲避任何人,當然也
不是不願想跟妳見面,只是……我有選擇這種方式的理由。」他慢慢地走出E的房間,到
外面繼續說話。
他沒說他其實也一直很想跟她會面,甚至好好地跟她說說她不在台灣時,他所遭遇的種
種心事。他真的很想她,只是一直說不出口。
他接著轉移了話題,問起了她的近況。「最近還好嗎?妳還會停留多久呢?」
「我不回德國了,要留在台灣準備聯考…..」
然後,她跟他說起了在德國所受的種種委屈。她原本可以拿到全額的獎學金,跳級到一
間不錯的大學就讀,但是,德國的排外主義卻害她無法取得隔年的簽證,她的辛辛苦苦
掙來的名額,就這麼被剔除了。
他靜靜地聽著她在異鄉所受到的委屈,心疼的感覺愈來愈濃。當初他所擔心的事情,竟
然還是發生了,一想起她在德國所遭受的那些歧視眼神,他恨透了那些欺負他的德國人
。他突然覺得很矛盾,因為她將留在台灣的消息,卻也在他的內心,湧起了另一種自私
的喜悅。他真的不知該為她的悲傷而心疼,還是該為自己幸運地拉近了她的距離而高興
。
「你知道嗎?在德國的那一年,我是那麼認真的爭取到好成績,他們怎麼可以這樣過份
呢?在德國,我根本沒有朋友,所受的委屈,根本沒有對象可以傾訴,我那麼辛苦的熬
了過來,究竟是為了什麼呢?」她憶起了那種無奈的傷心,不禁又開始有種欲泣的情緒
。
他能夠體會她那種無助的悲傷,以及那種無人訴說心事的孤單。在她離開台灣的日子裡
,他也在嘗盡悲傷的滋味之後,忍受了好長的寂寞。
「乖,別難過了,我懂你的悲傷,我知道那種孤單無助的心情。妳不在的日子裡,這裡
也發生了不少的事情,也許,這也就是我為什麼會突然失了蹤影的原因吧。」他淡淡地
說,憂鬱的氣味卻很濃。
「你還好嗎?有沒有人聽你說話呢?」她一直惦記著他的情況。
「你說呢?」他以一種無奈的語氣說著,走向飄著小雨的頂樓。
她知道他老是這樣,難過時,總是一個人躲了起來,誰也不見。即使好不容易找到他了
,關心地詢問他的情況,他卻還是什麼話都不說,好像打算沈默到世界末日似的。每次
看到他這個樣子,她就特別擔心,她永遠也猜不透他固執的沈默裡,究竟藏了多少的秘
密心語。
「沒有,對嗎?這些日子以來,是不是發生了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呢?沒有人聽你說話
,你的心裡一定很不好受吧。」她不自覺地蹙起眉頭,每次看見他的悲傷,就會流露的
心疼眼神。
聽著她的軟語溫存,他也隱約在心中想起她那種眉頭輕蹙的溫柔目光,像初春的陽光,
溫暖了他那顆挨了一冬寒冷的內心。「反正都過去了,也習慣了。」
這些孤單的日子以來,他表面上以淡漠的態度矯飾了一切,但是他的心裡,其實一直渴
望能夠安心地跟一個人,好好的訴說那積藏了許久的悲傷。他不是沒有心事,只是失去
了那個能夠讓他徹底卸下心防的那個人罷了。
如今,她又再次出現在他的生命裡,他真的好想將那些沒人能懂的委屈,一股腦兒訴盡
,但是,他一方面卻不知從何說起,另一方面,也不想她這個階段時期,徒增她的困擾
。於是,他只能按耐住情緒,輕描淡寫地用「習慣了」三個字,隱隱道出他的默默承受
後的疲累感受。
他們將近兩年沒有以這樣靠近的口吻對話了,也許,他們沒有清晰地點出內心的感觸,
但是他們之間所殘留的默契,卻幫助他們直覺地猜到到對方的感受。不知不覺之間,他
們就聊了將近半個小時了,就像從前一樣,關心的話語不斷從口中說出,只惦記著對方
的情況,卻忘了自己的事情。
她看了看手錶,發現休息的時間快結束了,她必須回到教室繼續讀書了。於是,她只好
勉強地說出道別的話語。「對不起,我要趕快進教室晚自習了,等我聯考結束後,我們
一定要在見面,好好的聊聊,你不要再躲我了,好嗎?」
他也不想這麼早結束對話,還想多聽一聽她那思念許久的嗓音,但是又怕耽誤她的功課
,所以只能勉強地同意了。他苦笑著語氣回答。「我不會躲你的,一定會和妳再見面。
我的手機永遠都是開啟的,等妳考完之後,我會等妳的消息,到時候,我們再好好的聊
聊吧。」
他正想說聲再見時,電話卻匆忙地斷了,好像是正好打完了餘額的那種中斷方式。他將
微熱的手機從耳畔挪開,怔怔地回想他和她最後所做的約定,然後,不由自主地聯想到
兩年前的一份記憶。
他倚在頂樓的圍牆上淋著小雨,在回憶的漩渦中,發了好一陣子的楞。接著打了一通簡
訊給她打氣之後,才緩緩走回E的房間,裝著一副若無其事的臉龐,繼續和E討論隔天溜
冰教學的事情。
* * *
他睡不著,但不完全是由於太高興她能夠留在台灣這個好消息。不知何故,想起那個最
後的約定,他就隱隱感到不安,因為,一切場景的設定,太類似兩年前的情況了。
曾經,在她聯考前夕之前,他和她約定先不要見面,直到考試結束以後,再好好相聚。
於是,他忍耐了思念的煎熬,終於撐到了那一天。然而他卻在電話撥通之後,收到了意
外的結局,她那冷漠的態度,讓他在一瞬之間,狠狠地從天堂跌落到地獄。
如今,歷史以一種不可思議的巧合,再次重演。她由於德國的排外政策,白白浪費的一
年多的時光之後,又必須再次參加聯考。他則是因為兩年前的荒唐,必須多延畢一年來
彌補課業。兩件毫不相關的意外,卻巧妙地造成他和她再一次的聯考之約。
他在床上翻來覆去,始終無法入眠。於是,他索性爬了起來,去泡了杯熱牛奶,然後坐
在開著小燈的書桌前面,挖出紀錄著兩年前心情的日記,溫習字句中的回憶餘韻。他喃
喃地唸著,又是7月4日,一個令他畢生難忘的特別日期。那是他和她戀情開端的紀念日
,但很諷刺的,卻也是分別的日子。
他真的不知該如何解釋這種歷史重演的巧合,是另一次艱苛的考驗,還是另一個挽回的
機會呢?兩年前,他處理的太糟了,不該那麼衝動地就此心死離去,也許,這次他應該
安靜地等候到約定的那一天,然後,將那一個錯誤的結局,逆轉成一個美麗的起點。
他回到了床上,拉開窗簾,任由銀色的月光灑落在無法成眠的臉龐上。他不怕失眠,那
段孤單的日子裡,他早習慣獨自熬過慢慢長夜。坦白說,他寧願失眠,因為,他害怕在
她的聲音會觸動封印在內心的許多回憶,然後在他熟睡之後,悄悄地以夢境的方式,一
一呈現過去的悲傷。
* * *
回到家裡時,以經是11:30了。她洗了個澡,喝完媽媽幫她泡好熱牛奶之後,就準備睡了
。她將手機打開,準備調整手機的鬧鐘。嗶的一聲,她發現有一通訊息,寫著「早點休
息吧,晚安。加油!」,以及他的名字。
她淡淡笑過他這種有些幼稚的舉動,但是心頭卻是暖暖的。她躺在床上,想起了中午的
那場夢,很高興自己終於鼓起勇氣,然後真的和他取得了聯繫。他還是從前的那個他嗎
?電話裡,他的聲音還是很熟悉,但他的沈默卻也變得更加深沈了。
不知道為什麼,想到她跟他約定聯考後再聯絡的那件事,她突然想起兩年前她似乎也曾
經和他做過類似的約定。當初,約定好之後,他就完全沒了消息,幾乎沒打過任何問候
她的電話。她心想,他也許在等待中遺忘了她,或者是有了另外一個她了吧。否則,他
至少會打通電話來關心她的。
儘管她認為她和他之間一直有種微妙的默契,但她卻常常看不透他終究在想些什麼。兩
年前他撥電話給她時,他到底是抱著如何的心情呢?7月4日,她喃喃地唸著這一個特別
的日子。他還會記得0704這個數字密碼,所代表的意思嗎?
她側過身子,抱緊了胸口裡的Snoopy大型布偶。她不曉得午休時的夢境,是否會在今晚
的睡眠中續演下去。如果,真的又夢到圖書館中的相遇的話,她一定要以一句簡單的「
你過的還好嗎?」,打破他那永恆似的沈默。
* * *
他什麼話都沒說,只是用一種很溫柔的眼神,靜靜地看著她。無聲的對望中,記憶的餘
溫漸漸在兩個人的眼底融化出盈盈水光,微微顫抖的嘴唇遲遲找不到適切的言語。她惶
然不知所措地任由回憶在她心窩中氾濫成災,她真的沒想到會以這樣的方式,與他再次
相見。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準備以一聲簡單的問候,打破眼前的尷尬。這時他卻先露出虎牙
的微笑,以一種溫柔的語調,輕聲地問候她。
「妳過的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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