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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回家——爷爷奶奶的晚年爱情（原创）
发信站: BBS 哈工大紫丁香站 (Mon Apr 17 09:38:18 2006)

4月10日早上到家，这天，是爷爷90岁大寿。

爷爷奶奶早早地爬起来，据说前一天，老两口还悄悄地去理了发。到家的时候，两个人格
外的精神，一脸阳光般的笑容。

我把给爷爷买的大红色带寿字的羊毛裤拿出来，爷爷很高兴，小孩子似的捧在手里，还很
牛气地凑到奶奶跟前炫耀：“看看，我说想穿红毛裤，你不给我买，这回孙女儿给我买！
”奶奶用手指着爷爷忍不住乐了起来，新镶了假牙，奶奶又恢复了从前小家碧玉的瓜子脸
，特别好看！

“看着没，这俩人，天天没事就你逗我我逗你！”姑姑在一边笑了起来，“前两天还争风
吃醋呢！”

原来前一阵子奶奶喉咙发炎了，姑姑回来给奶奶打吊瓶，爷爷看见了，就说姑姑只给奶奶
打针，只对奶奶好，谁也不管他，然后自己赌气出去买药去了。姑姑赶紧出去找他，只见
爷爷站在寒风里，戴着顶草帽，穿着个黑棉袄，捂着个大白口罩，像个小孩似的探头探脑
地东瞅瞅、西望望。爷爷真的开始一阵阵地糊涂了，愣愣地盯了姑姑半天，才把姑姑认出
来。然后扭头就往药店走，坐在里面就不出来。后来姑姑连哄带骗地才把他领回家。

这么一说，爷爷不好意思了，扭头就躲到阳台上晒太阳去了，剩下奶奶和我们在屋里笑作
一团。

吃饭的时候，奶奶一改往日的沉默不语，一边忙不迭地往爷爷碗里夹他最喜欢吃的肥肉和
炒豆芽，一边念叨这个，嘱咐那个。

突然，奶奶端着碗，筷子停在手里，叹了口气，用她那几十年都没改过来的吴侬软语轻轻
地说：

“今年啊，是我和老头同甘共苦整整五十年啦！”大家都不作声了，奶奶接着说：“岁数
小的时候，一起计划日子、工作，然后一起把儿女都拉扯大。。。三年自然灾害，下放到
北大荒，风风雨雨这么多事情都过来啦。。。我马上也是快八十岁的人啦，老头子能陪着
我走到现在，我要感谢他啊。。。”

说着说着，奶奶眼圈红了，声音也哽咽了。

我连忙去抚摸奶奶的背，一转头，却看到了爷爷满是宠溺的眼神望着奶奶，嘴角擒着笑意
，他把正往嘴里送的豆芽停了下来，然后轻轻地放到奶奶碗里，颤巍巍的川音说道：

“老孙啊，别光顾着忆苦思甜撒，来，吃点菜哈！”

一句话把眼泪汪汪的奶奶逗笑了，我搂着奶奶也笑了起来，可是眼泪却忍不住在眼里打转
转：）通过各种途径知道的奶奶爷爷这几十年来的故事过电影一样的在脑子里。

爷爷是解放前的老兵，因为一直在打仗，直到四十岁上，经人介绍，才和奶奶结了婚，而
那时，奶奶还是二十出头的大姑娘。结婚头两年，在南京，是爷爷奶奶生命中最阳光的时
光。后来，爸爸出生了，没多久，爷爷就随部队来到了北大荒。奶奶一个人领着爸爸留在
南京工作，期间经历了三年自然灾害。

这五年，是奶奶每每提起来都要掉泪的五年。她最常讲的一段是，她好不容易买了块桃酥
去托儿所看爸爸，爸爸怎么都不肯吃，说：“妈妈不吃，我也不吃。”等到爸爸5岁时，一
批工人下放，奶奶便来到了北大荒，终于和爷爷团聚。

那时候的北大荒，真是像歌谣里唱的那样“又有兔子又有狼”。晚上睡觉的时候，可以听
到狼嚎声此起彼伏。爷爷讲过这样一个故事，说当时连队里有个又高又壮的后生，要步行
到另外一个连队去办事。他一个人在路上走着走着，突然，什么东西从后面扒住了他的肩
，他伸手一摸，是一双毛茸茸的爪子，心下一惊“不好”，抓住毛爪子，一个过肩摔，狠
狠地把那个东西摔在地上，只见一头狼匆忙地从地上爬起来掉头逃掉了。吓得那个后生撒
丫子跑，一口气跑到目的地。

文革的时候，爷爷天天晚上被拉去开会，奶奶就和三个孩子坐在窗口等着，什么时候爷爷
安安全全的回来了，什么时候一家人一起睡觉。

一直到爷爷奶奶退休，爷爷一直在农场医院做饭，奶奶在洗衣房洗衣服。家里困难，曾经
因为爸爸领着同学到家里玩，偷吃了给爷爷留着晚上吃的油条而把爸爸打个半死。奶奶因
为这哭得病了一场。

爸爸十七岁参加工作，春节到外省押送犯人，没有回家。爷爷上了把火，一只眼睛当时看
不见了，医院的大夫水平有限，于是那只眼就永远的失明了。

爷爷退休后，日子刚刚好转，四川老家陆续来人到东北找活干，有时候，家里一住就是十
好几口亲戚。奶奶一个人既要伺候我早早上学，又要做将近二十个人吃的饭。

再后来，爷爷奶奶岁数大了，儿女都成家了。奶奶坚持给爷爷每天都要喝碗牛奶，顿顿都
要让爷爷有肥肉吃；而爷爷总能把仓房里的旧东西拾掇拾掇给奶奶养的花搭几个又结实又
耐看的架子。

用奶奶的话说，无论日子过得再怎么苦，这么多年，两个人没吵过一句嘴，更别提打架了
。

去年过年的时候，老叔把爷爷奶奶年轻时候的合照挑了一张拿去放大，买了漂亮的像框镶
好放在他俩的房间里。吃过了饭，爷爷奶奶就会凑到照片前，指指点点地小声说些什么，
还聊得津津有味。

每隔几天，爷爷总要挑个好天的下午，拄着手杖出去溜达溜达。奶奶就一声不吭地跟在后
面，时不时地搀爷爷一把。而爷爷时不时地会拿着手杖指指点点的，像是和奶奶说着什么
好玩的事情，兴高采烈的样子。

奶奶跟我说：“男人是女人的一把伞，无论女人再怎么要强，还是要有个男人依靠。一定
要把这把伞照顾好。”

奶奶跟我说：“看看那些老伴没了，后来又找的，大部分都打架打得不行，根本过不到一
起去。那不是一起吃苦过来的，终究不是自家人啊！”

我明白，奶奶的这些话和什么“男尊女卑”一点关系也没有。有什么能比在垂暮之年，伸
手摸到的还是那双陪伴多年的手，抬眼看到的是那个曾经在少年时陪你憧憬未来，中年时
陪你负担责任，老年时陪你回顾往事，陪你吵架也陪你说话，气你傻又逗你笑的人，更安
心舒心的呢？

可是，谁又能陪谁一辈子呢？

我想问奶奶，如果有一天，爷爷太老了，老得都不认识你了，你该怎么办？可是这问题太
残忍了，所以一直没有说出来。

离开家的那一天，爷爷奶奶来送我。过马路的时候，奶奶紧紧攥着爷爷的手，生怕他丢了
的样子。我突然想到，对他们而言，没有什么如果，他们正在小心翼翼的全心全意地享受
着今天，享受着此刻的幸福。这就足够了。

(转自http://eeleo.blog.sohu.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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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以后才明白，要来的早晚会来；
三十以后才明白，想爱的尽管去爱；
三十以后才明白，多少童年往事，只不过愿打愿挨，
……三十以后才明白，谁也赢不了和时间的比赛，谁也输不掉曾经付出过的爱。

※ 修改:·eeleo 於 Apr 17 09:41:46 2006 修改本文·[FROM: 202.118.250.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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