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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wxl (小亮), 信区: Life
标 题: 酒忆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Thu Jun 2 14:58:31 2005), 站内
好晕……
像被灌了十碗老白干又在二锅头里洗了个淋浴的感觉。
原来是……病了。
自幼家教极严,吸烟基本按灭祖一级罪过处理,也正基于此,堂哥几乎连啤酒瓶子盖都跪过,就差沉潭活埋了。
屡犯屡罚,屡罚屡犯,这人确实有虎走山还在的精神。
至于喝酒,虽然性质没那么严重(本人眼中),对孩子而言却也几乎是违禁品,想尝尝味道的话只有筷子头和酒心巧克力两条路可走。
隐隐约约记得还有第三条路,就是多喝点麻痹一下神经,一会儿挨打就不那么疼了。
十几年之后有一次和朋友对拼时说起,被笑话“没脑子”,对方大话“你在裤子里垫块儿皮子不就完了?”并信誓旦旦地声称当年自己就是这么撑过来的。
开玩笑,谁家大人那么白痴啊?又不是演电影。
再说当时爸妈好象心疼衣服更甚于心疼我,一般不会让裤子跟我一块儿受刑。
所以从记事到15岁之前我喝过的酒还不够灌倒一只猫的。
后来大点了,家里放松管制,可惯性不小,再时运不济上了个“名牌”高中,里面比我规矩的不止一百两百,结果很长一个历史时期内还是没正经沾过酒。
不沾不等于不馋,馋则思变。
到我有权偶尔掌一次勺时,家里的二锅头瓶子开始以三倍的速度更新换代。
熘肉片、炝三丝、侉炖鱼、汆丸子、红烧排骨……
热中此道的我,象当初学生物练解剖时一样,人性全无,凡经手荤菜无一例外要受酒精考验,北京人“酒泡肉”的红案技术被我发挥得淋漓尽致。
直到妈发觉她儿子看西红柿和看羊肉用一个眼神,以顿顿让我吃勺把儿要挟,才算制止了这种糟蹋粮食的严重忘本行为。
好在这个时候酒禁已开,可以小灌几杯,救了一条性命。
真正说得上“喝”,是三年前开始的。
刚到东华门学鸟语,业余时间一下扩充到八小时之外,再赶上本身是外语白痴,一时间忘形是正常的。
中午和同学一起下馆子,发现堂堂故宫外围除王府饭店居然一个正经饭馆都没有,大喜过望,不至于为生计而忍痛花钱了。
于是乎乎乎,方圆五里内的炒饼店、肉加馍摊生意兴隆通四海。
饭腻,天热,该喝就喝。
下午还要上课,只好拿啤酒对付。
喝不惯那种苦味,可光喝汽水让人笑话,只好硬着头皮厚着脸皮宣称自己怕喝完酒上火。
一直不明白大家说“什么人都有”是什么意思,这次明白了,一个学医的同学严正驳斥我的谬论:
“喝啤酒去火。”
虽说肚皮很大,却从来不给液体开接近三分之一的通行证,可怜我生在北方,规矩是不自己喝就让人捏着鼻子灌,一来二去,别的能耐没长,饭量是给压下去了。
从此对啤酒怀恨在心在胃。
这只是和外人一起喝,用古龙先生的话说,“痛而不快”。
真正的痛快,我却是先“快”后“痛”反向领会到的。
临走前被一个兄弟架到饭馆酒肉伺候。
根据增收节支的精神和俩人的饭量,叫了半桌子菜,喝!
趁舌头还没大,兄弟拍着胸脯跟我表态:“甭管你在哪个地界儿,只要用得着,一个电话过来,这一百来斤肉全听你的!”
没多说什么,只觉得酒是滚热的,烫得原本有点变色的心又红了起来。
第二天想谢他,没想到这小子来了个死活不认帐,怒喝着“这么多肉全听你的,我老婆怎么办?!”
紧磨慢磨赖不过去了,要和我商量让我跟他老婆三七开,我三她七。
没辙,忍了。
说归说,兄弟还是兄弟,我离家半年多,突然有事求人,找到他后,二话没说,大半夜给我上公证处蹲着去了。
总算没白蹲。
暑假回家,找到兄弟,拎出来一路拖到饭馆,酒杯一举仰头下肚,再看他,纹丝没动,笑骂一句,他才犹犹豫豫嘬干那杯。
光棍架不住三碗酒,直喝哑了嗓子,他面红耳赤地告诉我“老爷子走了。”。
老爷子?谁的老爷子?你的?
看着一米八几的大小伙子在我面前哭得跟个孩子似的,还能说什么?陪着喝呗。
比喝啤酒还苦。
夜里三点回家,看爸妈睡得正安稳,心是放下了,可冷汗没断,把胃里那点东西全洇出来了。
就这么一次,没醉。
没敢。
……
现在北京常见的市井酒是二锅头,上品醇而烈、中品醇而不烈、下品烈而不醇并且上头,不入流的……是白水。
烧刀子和老白干也是酒鬼的爱巴物,如果走进八十年代末的饺子馆,最常见的饭局是饺子就酒,所谓“饺子就酒,越吃越有”,那酒多半是白干。
因为老家是衡水,所以对正品白干并不陌生,但有缘无份,家法比天大,直混到小妹出生庆祝时,席间作爹的不知去哪了,才得以小尝一杯,酒一下肚,当时看小丫头的脸就重影了。
顺便说一句,那年我7岁。
听老人说,过去北京有一个所谓“九流之外”的行业:私酒业。
分三类,制、运、卖。
最难最不赚钱的就数运行,不过真见功夫。
一个普通的猪尿脬(膀胱)灌满了能装五六十斤酒,缠绕捆绑在腰间,半夜从城墙九十度转向(俗语中的“城墙拐弯”)处上下,以避开军警宪特(怀疑此处系口误,哪国特务会管小买卖的事啊?中统军统加鬼子情报员也忒没出息了吧?)的检查。
旧城墙大都比较坚固,基本上是一个规格,由上小下大的城墙砖砌成,唯一能利用的只是窄得可怜的砖缝。
最让人头疼的是人家上上下下都是背对城墙,一步一步蹬上去,要时时面对那虽然逐步远离却又呼之欲来的地面,这对于有轻微恐高症的我实在难以想象。
安全第一,但长晕不如短晕。
“药用保健”,从来都是白酒的一大优点,人参、蛇、蛤蚧之类的稀罕物不是平民常用的,普通草药甚至野草才是老百姓的傩神。
比如茵陈。
正月几的蒿草还是匝地棵的小苗,就有小贩去采,略洗后嫩嫩放在篮里,上覆半湿的新羊肚毛巾,走街串巷四处“茵陈茵陈”地叫卖。
买来洗净,控干生水泡在白酒里,一两个星期后酒色淡绿,有如露后初芽的颜色,看来就清凉无比,其味清香,可怯热去湿,治黄疸火滞一类病症。
俗语“正月茵陈二月蒿”,是说在不同时令中,这种植物的称谓不同,一旦被称为蒿草,就失了嫩劲,只能干巴巴长在地里,而没人去采了。
幼时趁运,抿过邻居老爷子的茵陈酒,只觉燥气被酒涤荡一空,不知是确有药效还是偷酒后兑水得当心里不慌,当夜竟睡得沉沉稳稳,被子也就免了地上过夜的命运。
说来说去,其实小时侯还是蹭了不少酒的。
事过境迁,邻家老人早已作古,偷喝酒的机会是没有了,而小妹也成了初一的半大姑娘,再对眼看她非挨上几拳不可。
再无聊时,只能照着镜子晃酒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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