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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locatelli (怒天明王), 信区: Life
标  题: 单身隐私(45)
发信站: 紫 丁 香 (Tue May 11 18:56:37 1999), 转信

第45章 挥之不去的印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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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赢弱病重的少女占据我心头二十
                    年,教我无法再去牵另一姑娘的手
                        我永远忘不了她那瘦弱的惹人爱
                    怜的模样,忘不了她望着我时大眼睛
                    里的柔情。一直到35岁,我拒绝谈
                    恋爱,甚至拒绝与女人来往。主动追
                    求我的女人从来没断过,我对他们除
                    了厌烦没有别的感觉。也许这种过于
                    固执的怀旧情感使我的心理有些变
                    态。当我过了35岁想要结婚,要同
                    女人来往时,这种不正常的心理使我
                    伤害了许多女人。

    A君,40岁出头,魁梧的身材,1.80米以上的个头,颇具男子汉气概。他长着
一张椭圆形的脸,笔直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高度近视眼镜,显得文质彬彬的。如果不
是他那松弛的皮肤,稀疏的头发,他一定是个很英俊的男人。

    我显得老了,是吧?岁月不饶人呐。眼看我就满45周岁了。奔50的人啦!想当
初,人人都夸我是国人中罕见的英俊男子。无论我的走到哪里,都有一群女孩子簇
拥着我。不瞒你说,主动追求我的女孩子从来就没有断过。就是现在,我也有几个
追求者。你也许奇怪了,为什么我到现在还是光棍一个。是不是我不想结婚,只想
有情人?不!不!情人我是一个也没有。我也一直想结婚,想了几十年了。可就是
总结不成。

    到底为什么?咳,一言难尽呀。不过,我总觉得,这跟我的第一个恋人有关。

    我初次恋爱是在上高中的时候。班上有个女同学,我们叫她B姑娘吧,长得极
瘦。脸儿黄黄的,眼睛很大,但没精神。她走路极轻,说话的声音也很细。总之,
她那副样子给人一种风一吹就倒,呵口气就会化了的感觉。班上的男生暗地里给她
起了外号,叫做“纸人”。现在回想起来,她长得绝对算不上漂亮。可我却悄悄地
爱上了她。

    也许是她那过于赢弱的形象激起了我做为一个男人的保护欲吧。当时正值文革
前夕,我们这些在红旗下长大的革命接班人,虽然生理上已经开始成熟,可心理却
仍然幼稚的很。对异性的向往往往是出于本能。爱上了一个人,自己却并未明确地
意识到。当时,在我脑子里从来没出现过爱这个字眼,我只是知道自己很喜欢她。
上课的时候,我总是盯着她看。下课的时候,目光也紧随着她的身影。要是有一天
看不见地,心里就空落落的。我害怕别人发现我的这份痴情,会被别人骂作“思想
太复杂”。在那个时代,这句话就是下流无耻的同义语。我当然更不敢主动去追求
她。如果不是发生了一件出乎意料的事,我的这份痴情最终会变成爱的幻想。如果
真是这样,对我可能更好。

    B姑娘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她家又很穷,得不到良好的照顾,所以她常常犯病。
有一天放学以后,我漫不经心地朝家走。走着走着,突然发现她就在我前面。我又
惊又喜,快步追了上去,想跟她打个招呼。当我走到她身后时,她突然向后一仰,
栽倒在我怀里。我一下子懵了,两手僵在了空中,没有接住她,她又滑到了地上。
看到她双目紧闭,柔弱无力地倒在地上的可怜样子,我意识到她的心脏病又发作了。
我慌忙抱起她,拂去她脸上的灰尘,看着她那瘦削苍白的面容,心里充满了无限的
怜爱。我情不自禁地在她脸上吻了一下。就是这一吻,被其他同学看见了。他们惊
异地望着我,像看着一个从外星来的怪物,很久很久,他们什么也没说。他们对昏
迷不醒的她视而不见,更没有一个人问一句:她怎么了?要不要送医院?我抱着她,
向医院的方向疾步而去,只听到身后有一个人小声骂了句:“臭流氓!”

    第二天,我一走进教室,就感觉到同学们异样的目光。他们怪怪地看着我,当
我与他们打招呼时,他们的脸就现出一脸的尴尬。当我在自己的座位坐下以后,我
又听到一个同学小声而清晰地骂:“臭流氓!”

    从此,我就被彻底地孤立了。没有一个同学再同我来往,过去很要好的同学也
尽量躲开我。班主任找我谈心,要我好好学习,小小年纪,不要胡思乱想,小心别
做了资产阶级思想的俘虏。团支书找我谈心,拐弯抹角地劝我悬崖勒马,清除头脑
中的资产阶级肮脏思想,否则就做不了无产阶级革命事业的接班人,倒会成了帝修
反的接班人。我自己也觉得自己太坏了,没脸见人了,因此变得意志消沉。上课时
常常走神,下课以后一个人匆匆地跑回家,不敢抬头看人。更不敢与同学老师讲话。
当时真觉得天昏地暗的,甚至连自杀的念头都有了。在那段日子里,我完全忘记了
她。虽然天天在一个教室里上课,我却对她视而不见。偶尔想起她,还有点恨她,
认为自己的困境是她给带来的。我没注意到她那充满关切和爱意的眼睛时时刻刻在
注视着我,更没发现她本来就十分苍白的面容变得更憔悴了。她同我一样,也在受
着情感的煎熬,只不过,她是为我,我是为自己。一个星期六的下午,我一个人坐
在教室里,既不想看书,也不想写作业,手托着腮帮发呆。同学们都到学校的小礼
堂跳舞去了,教室里空荡而寂静。不知什么时候,她捎悄地走到我身边。轻声说:
“谢谢你那天救了我。”我茫然地看着,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她眼睛亮亮的,面颊
上燃烧着两朵红云,“你不是流氓,你是个好人。”她又轻声说。

    刹那间,一股无法抑止的热流涌遍了我的全身。我情不自禁地张开双臂,把她
紧紧地搂在怀里。在那一刻,我心中洋溢着十分神圣十分豪迈的感情:我爱这个女
孩!什么流氓意识!什么资产阶级思想!说我是帝修反我也认了。我什么都不在乎,
只要怀中的这个女孩!

    就这样,我们相恋了。我们避开人群,在花前月下漫步,在湖光山色中倘佯,
爱的暖流滋润着我们两个年轻而稚气的心灵。我们快乐极了,幸福极了,连她的身
体也似乎好了许多。

    高中还没毕业,文化大革命就开始了。本来我们要考大学的,这下考不成了。
我对造反,串连,文攻武卫统统不感兴趣。用不着上学了,也没有人再对我们感兴
趣。我们有更多的时间,可以无所顾忌地在一起了。我把她带到我们家,向我父母
做了介绍。我父亲是大学教授,我母亲也在大学里教书。当时知识分子虽然政治处
境不佳,但够得上大学教授一级的,经济收入却是一流的。我父亲每月工资300多
元,与国家主席一样多。而当时一个普通工人的月工资只有四五十元。所以知识分
子内心还是有种优越感。加上像我们这样的书香世家,骨子里是万般皆下品,惟有
读书高,对大字不识的人是有所轻视的。我父母不喜欢她,一是不喜欢她的出身,
认为与我们家不配,二是觉得她身体太差,恐怕将来会成为我的负担。父亲明确向
我表示,不同意我与她来往,更不会同意我与她结婚。唉,以后的事我不想再提了,
一想起来我就心痛。总之,父亲用尽一切办法拆散了我们。当上山下乡的洪流席卷
而来的时候,我只身一人去了云南。我与她有两年没通音信。两年后我回北京探亲,
才知道她死了,两年前我离开不久她就死了,死于……心脏病。

    A君低声地抽泣起来。过了一会儿,他才止住哭泣,擦擦眼泪,继续叙说:

    我永远忘不了她那瘦弱的惹人爱怜的模样,忘不了她望着我时大眼睛里的柔情。
一直到35岁,我拒绝谈恋爱,甚至拒绝与女人来往。主动追求我的女人从来没断过,
我对她们除了厌烦没有别的感觉。也许这种过于固执的怀旧情感使我的心理有些变
态。当我过了35岁想要结婚,要同女人来往时。这种不正常的心理使我伤害了许多
女人。

    36岁那年,我认识了一个女孩,她长得非常漂亮,身材高挑,气质高雅,是那
种人见人爱的女孩子。我对她很有好感,但交往了一段时间以后,却进行不下去了。
到底卡在了哪里,我也不知道,只是从她的眼神中感觉到问题出在我身上。有一次,
我们在公园漫步时,她装作无意地挽住我的手,我像遭了蛇咬似的,猛地甩开了她
的手。她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我知道我伤害了她,虽然我的举动是下意识的,
但我无法向她解释,单纯的道歉也不会有任何作用。我就这样失去了她。

    后来,我又见过许多女孩,但没有一个比得上这位姑娘的。也许是上天注定我
该独身一辈子吧,但我仍在努力寻找,仍然期望着有一天我会找到一个能代替B姑
娘的女子,与她共度后半生。

    但愿我的期望不会落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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