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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平凡人的爱(20)
发 信 站: 紫 丁 香
日  期: Sun Apr 13 10:05:47 19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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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平凡人的爱(20)
发信站: 中国科大BBS站 (Fri Mar 21 08:36:52 19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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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5)
 
    医生坦言爸爸的状况越来越恶劣，拖不过一星期。 
 
    除了公司少数高级主管，为了未来作准备前来跟爸爸与芳姨晤谈，以及爸爸教会的 
 
弟兄姊妹，我们谢绝一切访客，芳姨跟我几乎二十四小时守在爸爸身边。 
 
    爸爸不是在吗啡的作用下昏睡，就是忍受癌症末期剧烈的疼痛，我们在一旁束手无 
 
策。

    在那个最后的星期六下午，我在医院，文康陪著芳姨去找爸爸的教友，那些朋友都

很热心，早就开始著手办理爸爸的身后事宜。

    爸爸从沈睡中醒来，喉头咕噜作声。

　　”醒了，爸爸，再多睡一会儿嘛！”刚才那一眠是难得的安稳。
　　
　　”不睡了，再不久我就可以尽情地睡他个大头觉了，不差这一时。”

    爸爸仍然虚弱，气色却比较好些。

　　”爸爸。”我想转移话题。

　　他温柔地端详我。”小琪，该来的还是要来。你过来一点，爸爸要好好看看你。”

    强忍住落泪的冲动，我坐到爸爸的床沿，握住他的手。
　
　　爸爸眨著眼睛，似乎很费力地想把我看仔细。”小琪，对不起，我虽然尽力，但是

有时候，我作爸爸还是作得不太成功，因为有些事情，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我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爸爸，没人作得比你更好，以前是我太不懂事，该说对

不起的人是我。也许没有我，爸爸早就得到幸福了。”
　　
　　爸爸摇头。”傻孩子，爸爸这辈子最安慰的，就是你啊！”

　　”爸爸，我爱你。”我避开那些管线针头，抱住他，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我也爱你，孩子。”

    多么希望时间停止在这一刻。

    过了一会儿，我听到他喊。”如芳？”

　　我起身，看到芳姨站在门口，她似乎有点迟疑。

    我转头，看到爸爸的眼光停驻在芳姨身上，里面有春天的温柔。

    我的心头突然拂过一阵清风，似乎有所领悟。”芳姨，我去买饮料了。”

    我离开房间，留下他们两人独处。

    过了一个多小时我回去，悄悄推开门，看到爸爸沈睡著，芳姨坐在他身边，一直

凝视著他，两人的右手交握著。

    那一觉，爸爸再也没有醒过来。

                                                     ~待续~

                        (46)
 
    接下来的日子，芳姨跟我都在无意识状况下，机械式地处理爸爸的后事。 
 
    遵照爸爸的遗嘱，仅仅在教会举行一个简单的告别式。但是，爸爸生前的好友，公 
 
司的员工，挤满了小小的会堂。他们都是发自内心自动前来。 
 
    丧礼过后，我跟芳姨分工整理爸爸的遗物。 
 
    我最先动手整理爸爸在杂志社的办公室。

    爸爸的习惯一向有条不紊，他的办公桌上很乾净，奇怪的是芳姨的照片不见了。

    我拿钥匙打开抽屉的锁，第一个打开正下方的大抽屉。里面摆放著各式各样的文具

，但是，我看到右上方角落里，有两个相框并排，静静地躺著。

    不用说，一个是妈妈，还有一个是芳姨。

    我拿起两个相框，细细端详，内心百感交集。

    在爸爸的内心深处，这两个女人究竟占著什么样的位置？爸爸单身近二十年，我并

不怀疑他对妈的深情，但是我也不相信芳姨说的，他们之间只有友情。

    我把妈的照片抽出相框，翻过来看，爸爸苍劲的字迹依旧。当时爸爸提字的心情，

失去至亲至爱的悲痛，我现在可以体会。

    下意识地，我抽出另外一张照片，翻到背面。


    我回到家里，已经很晚了。芳姨在客厅里坐著，没有开灯。

　　”我回来啦！”我刻意放大音量，因为芳姨在发呆，
　　
　　”啊！小琪，你回来啦！”她似乎被我吓到了。

　　我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芳姨，我想您还没吃，我路上买了一只烤鸭，面饼还是

热的喔！赶快来吃吧！我肚子也饿了！”

    芳姨被我又推又拉拖到饭厅，她穿著黑色丧服，脸色白得不能再白，人比黄花瘦。

    拿出碗筷，我决定要好好喂饱芳姨。她很少动筷子，我则拼命夹给她。

    等到吃完饭，我泡了两杯茶，端到客厅。

　　”今天整理多少？”芳姨问我，
　
　　”其实根本不用整理，爸爸私人物品很少。不过，我找到一样很珍贵的东西。”

　　”哦！是什么？”
　　
　　”妈妈跟芳姨的照片。”

    很显然，这句话对芳姨来说，造成极大的震撼。

　　”小琪，你听我解释。”芳姨的脸色很急切。”其实那张照片是为了你才摆上去的

，那不是真的。”
　
　　”是吗？”我掏出照片，递给她。”请看背面。”

    芳姨一看就怔住了，她凝视著，双眸缓缓地蒙上一层雾气。

    背面是几行英文字：

    When I am dead, my dearest,         （当我死去时，我最亲爱的，

      Sing no sad songs for me;             不要为我唱悲伤的挽歌；

    Plant thou no roses at my head,       也不要在我头上安插玫瑰花，

      Nor shady cypress tree;               或荫绿香柏。

    Be the green grass above me           但请将青草覆盖，

      With showers and dewdrops wet;        任雨水露滴浸彻；

    And if thou wilt, remember,           假如你愿意，请记得我，

      And if thou wilt, forget.             假如你愿意，请忘了我。）（注）


    如此内敛深沈的情感，怎么会不是真的呢？

    雾气凝结成明珠，芳姨潸然泪下。
　　
　　”芳姨，我知道，为了爸爸跟我的事，您一直在自责，所以，您一直在设法让我相

信，爸爸跟您之间没有牵涉爱情。”我轻声地说。”但是，如果没有爱情，会有这首诗

吗？会有病房里彻夜不眠的守候吗？”我想到最后那一刻，那双交握的手，未经言宣的

情意。

    芳姨垂头不语。

　　”梁姐说，照片是一直摆著的，我想是爸爸入院后，您怕我看到，所以收起来。”
　
我笑了笑。”但是您仍然摆在爸爸桌子的抽屉里，那意味著，您期待有一天，爸爸会恢

复健康，再回到办公室，再拿出相框，放在桌子上吧！您一直期待奇迹出现，这也是爱

情，不是吗？芳姨。黄昏之恋，我不能体会，无法想像，但是至少，现在我可以理解了

。”

　　她终于抬起头来，泪水清洗过的眼睛更加清亮。”要忘了他，很难。”
　　
　　”我知道。”我低声附和。

　　”对不起，小琪。”她凝视我。

　　”芳姨，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觉得自己的眼泪也快夺眶而出。”原谅我领悟得

太迟，其实我不是反对你们，我只是…只是事出突然。”

　　”我知道，小琪，我知道。”她过来搂住我。

    我想，我就是在那一个晚上，才真正长大了。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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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非宁静无以致远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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