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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bobby (*bobbymm,除了我不要嫁给别人*), 信区: Life
标 题: 东岸再见(4-3)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2年06月30日13:16:56 星期天), 站内信件
发信人: they (旧稻草人), 信区: Literature
标 题: 东岸再见(4-3)
发信站: BBS 水木清华站 (Thu Apr 12 22:28:39 2001)
我见到肖可的时候她正面色苍白在人群熙攘的图书馆门口等我,
坐在台阶上。
" 我有神奇的事情告诉你,这或许是彻底打破达尔文以往的生物
学传统的大发现。" 我说。
" 我也有神奇的事情告诉你。它不打破生物学,但差点打破我的
脑袋。"
" 那你先说。" 我递给她一块香口胶,在她旁边坐下。
接下来她就开始讲述,长篇大论的讲述,但全无平日眉飞色舞的
劲头,条理彻底不清晰。但因为她每句话都先后重复了三遍以上,所
以我很容易听明白了。
这着实是个悲剧。她在水木聊天室里遇到一个清华的家伙,两人
聊着聊着发现都是四中校友,而那人正好中午要来北大找中学同学,
于是约定见面一起进餐。如果一切正常,这仨人应该在某处见面然后
再出学校到某处吃饭喝酒,但一个花盆打乱了计划。三个人见面了,
互致问候了,出了学校了,但当肖可去一个小卖部买零食回来后,发
现稀稀疏疏几个人围在他们等她的地方,一条汉子躺在地上,头部有
血迹,正是那个四中校友,旁边则碎着一小摊瓦砾,而另外那个孩子
正在焦急地打手机。是从路边的居民楼上掉下来一个花盆,正中那哥
们脑门。那哥们死了。
" 我要是不买零食,就好了。我们就打车走了。" 她说。
" 这跟你无关。清华今年流年不利。时气也不好,倒春寒哪。"
我说," 你们没去公安局什么的?"
" 去了,不过我很快就回来了。唉,怎么会这样。"
" 别想啦," 我拍拍她的肩," 以后几天也别老想。这种事是挺
打击人的,不过自己要控制自己。对了,那个人id叫什么?"
"Elusa13."她说。
这个人我在版上见过。是个好人。不过我不想现在说,得把肖可
的注意力转移开来,虽然我知道今后的一段日子里这怎么也算个阴影,
亲眼看到一个人被砸死。
" 想不想听我要讲的神奇事件?" 我说。
" 你说。"
" 一个人坐飞机,突然听到后面的座上有人喊,操,我要一瓶可
乐!于是空姐就赶紧端过来一瓶可乐,没想到后面那人又喊,你MB啊,
我要的是啤酒!于是那个空姐又赶紧低着头往回走。这人一看,飞机
上原来可以这么爽,于是连忙把空姐叫住,说,我操你MB啊,光给他
拿不给我拿?那空姐听了点点头,继续往回走。那人就回过头来,发
现后面坐着的是一只鹦鹉,觉得很搞笑。等他回过头来才发现空姐带
着两个彪形大汉走过来。他感到大事不好,果然那俩人把他抱起来,
从飞机上扔了下去。他在空中一边往下坠一边感到委屈,心想为什么
鹦鹉能骂我就不能骂了呢?这时候那只鹦鹉从他旁边飞了过去,鹦鹉看
见他,又喊,你丫SB啊,不会飞还臭NB?"
肖可总算乐了一下:" 可是你不是说要打破生物学传统么?"
" 动物会说话,当然是打破了生物学传统了啊。" 我说。
下午我带肖可回家,我说教她做菜――她一直吵着要学来着――
她同意了。可能她也想让她自己放松一下。等到了门口的时候,我特
意咳嗽了两声才开门。我怕万一旺财没来得及变身什么的岂不是要彻
底让肖可精神分裂。
旺财在睡觉,听见我们进门就睁着眼看,看到有肖可,立马接茬
闭眼。
目睹了Elusa13 的惨死,肖可明显有爱心多了,她不记前嫌主动
走上前去向旺财示好,把人家弄起来,握人家的前爪,摸人家的肚子,
按人家的鼻子。旺财喜欢被摸肚子,但因为是肖可摸而不是我摸,所
以它强忍住喜悦,依然装出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暗自受用。肖可还给
它磕瓜子仁吃。它爱吃瓜子,尤其是洽洽瓜子,就是我跟雷颖在北大
和北大周围的各个商店里买过一吨以上的那种瓜子。它一般这样吃瓜
子:我们把几个瓜子扔到地上,它叼起一个来,嘴里嘁里垮啦一通乱
嚼,然后嘴一张,瓜子皮碎片跟完整的瓜子仁就掉到了地上,它再把
瓜子仁添起来吃掉。它有良好的磕瓜子技术,但它没有良好的头脑,
因为一旦有肖可把磕好的瓜子喂它吃,它就把所有的架子和矜持抛到
了脑后,在她身边打转,呼哧呼哧喘气,嫌磕得慢。
我被他们俩的融洽气氛所感动,独自下厨房做饭。干煸牛肉丝本
是一道简单的菜,就是用油把水煸干了,多加辣椒作提味,但雷颖不
会做。刚出国那阵打电话说美国人怎么怎么虐待她,不给她吃好的,
弄得她想吃这个想吃那个,其中包括莫名其妙的干煸牛肉丝,还说有
阵晚上只要一躺床上眼里就直冒牛肉丝。我刷盘涮板,洗菜切肉,拧
开煤气用花生油炸锅。
" 旺财身上怎么这么脏啊?" 肖可问。
" 它不讲卫生。"
" 呜呜呜呜!" 旺财开始叫。
" 我不讲卫生。" 我赶紧说。
" 我看也是。你多长时间给它洗一次澡?"
" 三天一次。"
" 啊?"
" 那是以后。现在它还小,小狗洗澡会死的。"
" 没听说过。我们中学时候,同学家里有狗,比旺财还小就洗澡了。"
" 那狗现在在哪?"
" 不知道,应该已经死了吧。"
" 这不结了。" 烟呛得我咳嗽,我把抽油烟机打开。
" 这哪跟哪啊。旺财已经不小了,该洗澡了,它不都跟你一块睡
觉么?这么脏怎么成。要不我现在给它洗个澡吧。"
" 好吧,那你洗吧。" 人家毕竟刚九死一生,这点不过分的要求
还是该满足的。
呜呜呜呜!旺财又在叫。我听见肖可的大笑声,我出来一看,它
已经跳到地上,追着自己尾巴打转。
" 它这是干吗?"
" 转法轮," 我说," 它高兴了就这么着。它特别想洗澡,打小
就老暗示我。"
" 那你还不给人家洗。" 肖可抱起它,去打开热水器,然后奔洗
手间哗哗放水。
" 哎,它可是男的," 我说," 你给它洗澡就洗澡,不过只能纯
洗澡啊。"
" 你shut up !" 肖可在洗手间里大叫。
旺财身上是挺脏,怎么也得洗下二斤泥来。我炒完了干扁牛肉丝,
他们还在洗手间没出来。我看看冰箱里还有一个烧鸡和一袋松花蛋,
但只剩一听啤酒了,就出门去楼下小超市买啤酒,顺便拿了一条烟。
回来就发现旺财变了样。
它在我的床上,趴在毛巾被里哆哆嗦嗦,毛搭拉着,耳朵也搭拉
着,肖可正拿着吹风机给它吹干。那吹风机是雷颖离开北大时我帮她
搬家拿回来的。
变化在于颜色。它本来是黄黑相间的斑点狗,但现在成了一条黝
黑黝黑的正宗黑狗,黄纹全不见了。而且看上去比原来瘦了,长了,
这可能是洗过澡的原因。
" 这谁啊?" 我说。
" 旺财啊," 肖可笑起来," 它身上的黄色原来是染上去的,一
洗全没了。"
" 我说不洗吧?这多难看啊。"
" 没有啊,这样挺精神的。是吧,旺财?"
我就和肖可开饭。肖可一边吃一边打听干煸牛肉丝怎么做,我得
意起来,就说这烧鸡其实也是我自己做的,松花蛋是自己变的。啤酒
有包装,不好说是自己酿的了。
" 旺财还没吃饭吧?"
" 没,这就去给它弄。" 肖可去卧室找旺财,我收拾锅碗瓢盆,
再给旺财捭罐头。
" 嗯?旺财呢?" 我听见肖可说。
" 不在屋里么?" 我说," 它老乱跑,你找找。也有可能在床底
下,它爱啃鞋。"
肖可转了一圈。" 没有啊。" 那声音憋得慌,估计正趴着往床底看呢。
我觉得她够笨的,于是出来帮她找。可是真奇怪了,屋里确实没
有旺财的踪影。
" 它到底去哪儿了?"
" 我知道了,我说为什么不能给小狗洗澡呢,原来是会人间蒸发。"
我边说边在想它到底有可能藏哪去了。不会是被女人洗澡感到了羞辱,
跳楼自尽了吧?
" 咳。" 有人咳嗽," 咳咳。"
声音就在这屋里。
我和肖可面面相觑。
" 你听见啥了?"
肖可拼命点头。
" 我也听见了。" 我说。
" 是我。" 有人说。声音还挺清脆。
" 你谁?" 我听出声音在写字台上。那上头放着雷颖的包。
" 我是旺财啊。"
肖可嗷地一声抓住我的手,同时身子往墙角缩。我没被旺财吓着,
倒被她吓着了,被她一下拽了过去。
" 哼,这里没别人,你们要行苟且之事也不用钻墙角啊。" 旺财
说。
肖可顾不上不好意思,继续紧攥着我手。
" 你先从包里出来。" 我其实也吓得够呛,心里没底。
" 别出来!" 肖可大叫," 别出来!我不想看侏儒!"
" 我不是侏儒,我是旺财啊。我还是原来的那个样子。不过我不
能出来,狗说话太难看。" 旺财在包里说。
那声音其实挺好听的,音线像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口气却跟我这
般年龄似的。关键在于,那声音既不老成也不诡异,没有怪笑也没有
嘶嚎,全无恶意。
我清清嗓子,说:" 我给你吃的,给你喝的,晚上搂你睡觉,给
你买玩具,肖可刚才还给你磕瓜子,给你洗澡。这些事,咱们都得摆
清楚了,你自己得明白,不能忘恩负义。"
旺财说:" 荒唐!我又不是害你,我跟你是哥们啊!再说我就会
说个话而已,我又干不了别的,你现在一棒球棍闷过来我就根儿屁着
凉了。"
" 哥们?那你还这么吓唬我们?你要想说话你找个正式的时候严
肃点说啊,这算怎么着?我差点被她非礼了刚才。" 我说。
" 可是我憋不住啊!我只有身上的颜色被洗掉了才能说话。我老
早就让你给我洗澡,你丫不干。还是肖可够意思。" 旺财气鼓鼓地说。
" 喔," 我说,一时不能适应这件奇事,脑子混乱之际脱口而出,
" 倒春寒哪!"
" 别打岔,我刚洗完澡,身体虚弱,不能说太多话。我是有事告
诉你。"
" 你说。"
" 第一个事是那天你看到的那个字条,是一个女的写的。"
" 我知道。我后来见着她了。你们不是一伙的么。"
" 谁跟她一伙?我不知道怎么就跑到她包里了,然后又跑到你这
里。"
" 啊?那你从哪来的?你是什么东西?你为什么会说话?"
" 这说来话长,一时也解释不清楚。第二个事,雷颖快把你长什
么样子给忘了。你要想将来还能破镜重圆,起码得让她记住你的样子。"
" 就这事?成,我这就给她mail一张照片。你要是累了就别说了。
不过你今晚别出来了,在里面呆一宿,让我适应适应。"
" 那不成。我得出去透气。――你寄照片没有用,雷颖不会看的,
你得让她天天看你的照片。"
" 那我怎么弄啊?我总不能弄张照片贴她脑门上吧?"
" 能啊,怎么不能?你墙上不是有雷颖照片么?你在它对面贴一
你的照片,不就完了?"
" 我有神经病啊?平时还有人来我这玩呢,已经有人说我往墙上
贴照片是变态行为了,再这么一搞谁还敢跟我混呐?"
" 我是为你好。你不信拉倒。走着瞧。" 旺财又气鼓鼓了。
肖可终于说话了:" 贴吧贴吧,你就贴吧。旺财说得有道理,很
有道理。"
我琢磨了一下,觉得这个事如果不按照旺财说得办,今天晚上不
定发生什么。
" 好吧," 我说," 那就贴了。我一世英明算付诸东流了。"
我一说贴,肖可立马缓过劲来,脸也不痉挛了,呼吸也顺畅了,
甚至开起玩笑来:" 动物会说话,打破了生活学传统,这是你今天说
的。看来你确实有大发现。"
" 是啊,你要是继续这么紧抓我的手,就不光打破生物学传统了,
我没准要打破道德界限啊。还有,虽然我脚背上有茧护着,你鞋根老
搁上面踩着也不是个事吧?"
肖可这才发现她的形象不太雅观,脸红起来,把我的手甩开。
那天晚上我们真的贴了照片。我把我的一张照片用A4纸打出来,
然后又打了张雷颖的照片。我的墨盒是黑白的,我们两个人的面容在
纸上一尘不染。
为了对准视线焦点,我和肖可一人贴一边。那时候旺财已经从包
里出来了,跟从前无异,除了肤色。它静静地站在地上看着我们。
我贴雷颖的照片。那是在石景山游乐园," 急流勇进" 旁边,我
给她照的,歪着头,嘴有点撅,那时候她说自己穿的裙子不好看,不
想照,可是我很喜欢那条白裙子,非照不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照
片同会说话的狗一样奇妙,它们都让你在恍惚之间不知身在何处。如
果没有照片,我是不是也会忘掉她的面容?
我回过头,看见肖可背对着我,正在用手抹平我的照片。我没看
见我的样子,和眼睛,被肖可挡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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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中,请勿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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