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fe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piao (无欲无求), 信区: Life
标 题: 独自狂舞(31)
发信站: 紫 丁 香 (Sat Nov 21 12:17:40 1998), 转信
沙沙搂仆我的肩膀,把我带回到车内。然后,我喝了一些非
常凉的水。那水扑的一声,将我心里的烈焰熄灭了,于是,眼前
的万物,又变得安朴而退色了。
同道里的女孩珊在厚刊衣、墨镜和大草帽下面对我说:“你
在外面站着的时间太长了,你要受不了的。”
我点打头,我说:“但是你不知道那有多么快乐/
这时,我发现我一直靠在沙沙的肩膀上,我的身体相接的地
方孔“大片的汗湿,然而我舍不得将身体移开,我就这样坐着,感
觉着我和沙沙休温的亲密的接触。我在心里,的确充满与沙沙
亲近的希望。我知道这对我来说,会是一次心灵的奇遇。魏松
的身影僻经不知所借地闪现过,但很快又消失。我紧握着沙沙
的丁.他丁上戴了…只红铜的大戒指,戒面,是一个豪迈的长毛
狮子。
吐鲁番的中午.从十二点到五点,是不能出去的,酷热的阳
光顺着风尘网卷的大地Jp将成熟的葡萄,以及在山岗卜四处可
见的绿色的洁页十。请真寺有一种微笑般的华丽的神秘,虽然
我不M它的教义,因我总感觉它有着沙漠里的居民方才有的思
想、浪漫和艳丽。
由于东部和两邢的时差,大多数人都把这五个阳光酷烈的
钟《.当成深夜米睡,等待着晚上去和吐鲁香葡萄架下的姑娘跳
舞。而我兴奋得不能休息,我独自在睡得格外香甜的大房间的
人们中大睁着眼,感觉着思绪颓滚不清的骚动。我不停地想着
我们上午曾经经过的那块墓地JF些圆顶的泥做的基穴,形状美
丽而奇特,“它们彼做成回顶的通凤的矮屋,敞开的门里,做了长
圆的泥质的杭村,有的是独自一·个人的,有的是并排两个人的。
圆顶上有一根本棍K长地伸;勺天空,木棍的顶端挂着…:弯泥做
的新月,那弯弯的月亮在墓地里安静地拴着,竟是非常的美好和
安洋。
最初从葡萄藤遮盖住的街上一掠而过的时候,我以为!·一
个风景点,在这种奇的吐鲁番,我以为任何奇迹都是可能发生,
而且可能被人微笑着接受下来的。我以为那是一个响“宗教的肃
穆和神秘气息的风景点,但沙沙告诉我,那是一些坟墓。再回头
去看,那些圆顶上的新月,便呈现出了静止与不朽。在墓园里有
新月日夜相伴着,那里面的灵魂也许比别处的更加安详。
刘岛是否电会在这样一处基地里呢?
刘岛的骨灰址后是由他部队里的战友和他的工作单位来拿
回去的。那时他只简单地告诉过我,他是从新疆来的,从吐鲁番
下车,吐鲁番是一个长着满街葡萄的地方,人们喜欢唱歌跳舞。
喜欢吃羊肉。后来,与他的故事整个变成了恶梦,我躲避尚不
及,更没有心情再仔细地打听些什么。但我总觉得广0岛就是躺
在那样的墓地里,他应该在那样的墓地里躺着,头顶有一弯永恒
的新月对”对。
我党得我应该去看看他.我应该让他知道我没肩“忘记他,他
在我的心里,占着不能躲开去的巨大的位置。
我想他就是躺在那个棺材的墓穴里的。
于是我起床出去,到沙沙的房间里找到沙沙。抄沙在一房
间昏睡的男人中,r…样爬在床上昂着亚麻色头发的漂亮h袋。
在读·本阿拉伯文的书。
他找来两块白色的大头巾.一”块帮我从头到肩膀裹起来,像
真正的阿拉伯女人那样只山西只眼睛,然后他广i己也裹起来,这
样的打扮使他变得格外漂亮。然后我们冲进叶兽桥七月的酷暑
之中。
在街上,他找未了一辆驴车,我们坐在驴本上,到墓园去。我
们列面面视的则候,我的心真的像那些西北遍地都是的茁壮而
之
金黄的望日莲一一样地盛开了。
沙沙看着我忍不住笑起来,他的眼睛那么深,那么优美·令
我沉醉,他说:凸你如果跟我回家,到天山我的家我的羊群里去·
你会变成一个每天织地毯、吃烤羊肉,每夜跳舞的欢快的女人。
你会很快发育好的,长得又丰满,又可爱,又精神.仰能够在中午:
的大太阳里跳舞都不累,辽能生寸·个孩子。”
我笑着说:“晚了,沙沙,晚了二十年/
也许人的出生,人的命运,就是由很多很多偶然组成的。如
果我出生在沙沙的故乡,我会早早地就成为他的妻子”穿艳丽的
衣裙,生十个孩子。在一切都来得及的时候,人不知道他在要着
什么,等明白了,却已经有许多事情都已成定局,已经来不及。
沙沙也点头:“是啊/
我们到了基地,走进去的时候,我们经过一个有坎儿井的小
树林,我平丁一些野花,把那种小而结实,味道生涩的小花扎成
一束,有种别样的清纯与美丽。这时我想起了那时我飞奔回病
房时,把那个全黄的果珍瓶盖当成是一朵大花送给刘岛的情形。
只有我n已知道,我的确是爱过刘岛的,我可以下再想刘岛,不
再理会哪里是他的墓地,刑·于他,所有的人都说我是一个虚伪自
私的人,并且为了我的品行不端而代替刘岛来惩罚我。生活就
是这样的奇怪而且逻辑不通。现在我早已为人母为人妻,如果
我现在诉说我对刘岛的不能释怀,又会有人说我的行为不端,以
及虚伪。山许我的确是虚伪,在他临终的时候抛弃他.因为死亡
使他变得丑陋,在许多年以后我内心寂寞的时候重新想起他为
他扫墓,因为死亡的阻隔又使他变得遥远而伟岸了。
我不能理沽我的思想,但我也不能强迫自己做什么,不做刊”
么。在我的平凡的生活中;我已强迫自己做了很多,我不想丙m
应自己做什么。不强迫自己下去想念刘岛,刘岛已变成了我的
情感生活中的亲切的故旧。仿佛经历了和刘岛与青春与死亡纠
缠亡一起的爱情以后,我)戊不能那样热爱另外一个人。
刘岛·j厂像树荫一样笼罩在我的生活之。::。也许为了这个
我也应该么纳他送…柬花。这里的恩怨,有谁能说清呢?有谁
又有资格来坪说呢?
就这样,百感交集地来到那个独自一人的墓穴里,我对沙沙
说:“我想就在这里吧。我的朋友,他一定是独自一个人埋葬的。
他是一个孤儿/
沙沙点点头,领我走进那个基穴。
黄色的沙土地上,有黄色的陌生的间顶的丛穴,那个死上的
人饥独自安静地躺在这组。此岸的人说他去了,彼岸的U兑他
来厂,那么,他到哪里去了呢,我用手把沙土拂干净,把花放在
棺伺”旁边。那些紫色的和黄色的小草像眼泪一·什扑扑有声地落
在沙地上。
我跪在花朵的旁边,忍不住哭起来。那么多那么多,十二年
的厂予,十二年淤积在心里闪怀疑、惧怕、想念、坚忍、委屈、被损
坏的向往都涌到脑里,化为川水,从眼睛卫流出来。我多么想放
声人哭,我是:·个平凡到从来不曾悲沧过能放广大哭的女人。我
曾炽试着大哭,我抽泣得几乎从]惴不上气术,沙沙过来抱住我。
他紧抱着我,说:‘,娃娃,你哭出声音来,你哭出来,说出来,想说
什么,眈说什么/
我拼命忠发出一点声音,我想说我为·了不再伤害别人和伤
害囱己,曾奋斗得多么艰苦,我贡献我的青存岁月,贡献我的身
体,甚至贡献魏松对爱情的恕象。向往以及依靠,我不知道我说
怎样生活店瞳怎样生活。我恕说许多的话p但我居然一句话都说
不出来,我连哭诉都不去,我甚至丧失了大声在阳光和蓝天下哭
诉心情的能力。从·一个会用骨惴标志拒绝爱情的残酷而生机蓬
勃的少女到现在的我,我变化了那么多那么多啊!
对着刘岛和沙沙,我也只有强烈的抽泣。那抽泣是那样的
强烈,以致于我害怕我会室息过去。我伸出于紧抱住沙沙的脖
子,紧贴住他的身体。
又过了好久,在我平静下来的时候,我发现那些野花已在于
燥的吐鲁番酷夏的中午的沙地上被吸干了大部分水份,变成了
干枯的花朵j”,那干枯的花朵仍旧鲜亮如旧,只是花瓣变得透
明干爽如昆虫的菏翼了。
我第一次对丈大以外的男人说到刘岛。如果说当时对魏松
说刘岛的事,是介绍履历,对沙沙说起刘岛、却是真心想说,想倾
诉,想在一个东爱的人口前放下心灵的童贞。
沙沙一直接着我。
然后沙沙说:‘阿拉伯人有一句谚语,或者说有一·个习惯:如
果在沙漠汲水的路上打碎了水罐,连头都不回,不看·一眼那打碎
的水罐,就往前面走,只有到过沙漠的,人,才能理解这个习惯的
意义。”
沙沙一直搂着我,他使我有了刘岛之后的第一次全身心的
安宁。
这时候,从墓地旁边的坎儿井的绿树荫里,隐约传来了一些
歌声和琴声,我听不恤那是在唱什么,歌声悠扬而热烈,但不是
快活的,而是深重的。那歌声使我想起来一千零一夜的故事。世
界上当真还有许多种不同的人生,不同的生活方式,还有不同的
日子。
在沙沙陌生的但在心灵的某一处又那样熟悉的怀抱里,我
听着那里的歌声,我想也许我再也不能回到原来的生活里面去
了,但我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出来,反抗这一份可怕的
生活。我尚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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