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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wugang (◆◆KING◆◆), 信区: Love
标  题: 远 近 虚 实6
发信站: 紫 丁 香 (Sat May  8 17:59:25 1999), 转信

(6)

                           SECOND


    凌雪苏到嵛隆面试的那一天天气糟透了。雨一会儿大一会儿小,路面上
全是深深浅浅的水沟。她不敢骑车,就狠了狠心打了的去。

    一路上心情还算不错。从出租车的窗口向外望,满街都是匆匆忙忙流动
的人群,雨水沿着雨披的帽沿滴落在他们的眼睛和鼻子上。但没见谁伸手去
擦。

    为什么在同样的时间里,会有人生,有人死,有人快乐,有人忧愁?当
视线停留在潮湿忙乱的景致里,雪苏猜想着大概里面有很多人现在正和自己
一样:为生活和工作而奔波。她还是高兴若此行能找到一份工作那么是值得
奔波和付出的。

    雪苏也很奇怪自己竟然仍能高兴。到这个城市快三个月了,当初满怀信
心地以为凭自己的学历和工作经验,工作不会很难找,再加上当初一心想逃
离那个生长的地方,也就贸贸然地来了。谁知,找工作要么容易地让人害怕
要么困难得让人恨自己怎么是个女的。

    好几次,人家一看到雪苏,就叫她隔天来上班,说是做秘书,可雪苏直
觉那些人的眼光让人不自在的恶心,也就没敢去。想找份正经而不伤人格的
工作,好几家,那么冷冰冰的,你如果是男的我们就用你了。

    昨天早上,雪苏失望绝望地盘点着身边所剩的那点钱。最多还能支持一
个月了,如果还找不到工作的话,只能打道回府,总不能活活饿死他乡吧!
可真的很不甘心啊!

    再说回去,终究又给那里的人们添了点闲话的料。环顾那里四周,还不
和现在一样,根本没有可以倾诉的人,更谈不上知己良朋了。那种生活在雪
苏思维里是一个凄凉可怕的悲剧,世人指指点点的评论着她的演技,而它们
评论的依据只是她扮演的那个角色,而不是真正的她。

    已经是秋天了,在别人眼里它是丰收的季节,难道自己却注定要落得一
无所有。雪苏悲哀地想。

    也就是昨天下午,雪苏收到了嵛隆公司的应聘信。雪苏对嵛隆真的没有
一点印象。她寄出去的求职信有上百封了,怎么记得住哪个公司是哪个?大
概是自己在报纸或杂志上看到就随手寄的吧!这就当是自己最后一次去应聘
了,成了就留下开始新生活(好希望是这样子),不成的话就回来收拾收拾
离开。

    所以,雪苏很高兴,她觉得好心情就能有好结果——她最后的希望。

    这是家开张没多久的公司,因为门口红色的鞭炮余灰还残留很多,那颜
色虽然混杂在泥水里,却红的很艳甚至触目惊心有点。雪苏几乎不忍心把脚
踩上去——那是种绝望而疯狂的美丽,似乎展示着一种曾经怎样的热烈和执
着。每一点余灰,肯定都有过一个美得惊人的梦,不然,它们不会这样毫无
保留地释放牺牲自己。

    “凌雪苏,是吗?”。雪苏第一眼看到刘雨芬,就认定她绝对称得上是
个美女。妩媚灵活的双眼,丰满红润的唇,身材适中。当时穿了件素绿色的
旗袍裙,在微微笑着与自己打招呼,让人疑心她是从三十年代的言情小说里
走出来的女主人公。 

    “哦,是的,我是凌雪苏。”和她说话时她也是这样微微的笑着,让雪
苏有很强烈的自愧不如的感觉。

    “我叫刘雨芬,是这儿的秘书,你叫我雨芬好了。请你跟我到总经理室
好吗?”她仍是微笑着,然后优雅地转了个身,姗姗向前。

    雪苏看着她不由呆呆于她的美,醒悟时,刘雨芬已经走了一段了。办公
室不大,桌椅新亮而整洁,总共有二三十个人左右在忙碌。

    “凌小姐,请进,总经理就在里面。”奇怪,一般面试都是公司的人事
部接待的,这儿竟然是总经理亲自,看来也是那种货色。雪苏心里嘀咕着,
希望霎时灰冷了。竟巴望起早点离开。

    从没觉得人的眼光可以如此放肆的。从推门进去的那一刻,雪苏就感到
迎面而来的强烈目光,懒地抬头看那人的嘴脸,怕恶心,雪苏半低着头坐到
那人对过的椅子上,只坐稳一半,好等会走人快一点。不见任何提问,只感
到那家伙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游移不定。

    雪苏实在是着恼了,鼓足了恶狠狠的劲,猛然抬头瞪向对方。出乎意料
的是,那是一个很年轻的人,大概三十出头点(以前见到的那些经理啊什么
的都是四五十岁,胖的象猪,难看的也象猪!),而他竟然不难看,不过也
谈不上英俊,而是很有沧桑味道的,浓眉拧结出落寞的气息(这种人也会落
寞,肯定是自己想象力丰富了点!),眼睛最贼,闪烁在一片深邃里......

    他显然因为雪苏的猛然恼怒的回视吃了一惊,虽然他表情控制的很好,
但一闪而过时还是被雪苏捕捉到了。

    “凌小姐,你很敏感、戒备。”他忽然说。

    “对于某种放肆,这是应该具备的。”雪苏冷冷地说,手抓紧皮包准备
他叫自己走人了。

    “说话和你的名字一样冷,凌雪苏!”他竟然露出笑意来了,“我看你
的学历和工作经历了,你怎么肯屈才来这儿当文员的?”

    “如果我有选择的余地,我怎么会屈才!你不会明白有一种生活是为了
活下去而不能有太多幻想和条件的,如果没什么其他问题的话,我该告辞了
对吗!”雪苏不知自己哪来那么大火气,说完站了起来,朝门的方向走去。

    “凌小姐,你明天可以来上班了,做雨芬的助理。”背后传来的话,让
雪苏停下来脚步,转身,看见他竟是一脸的真诚。

    雪苏顿然不知该怎么表达自己,脸因为心愿的实现而兴奋激动地红了,
欢喜的流出了泪。

    “凌小姐,我不勉强你。如果你排斥的话,也不必勉强自己,你是个好
女子,老天不会绝你这种女子的后路的,你一定会找到更好的工作的。”他
大概被雪苏的眼泪和红脸吓住了,以为雪苏恼羞得哭了。

    “谢谢,我是开心了才这样的,明天我会来上班的。”雪苏不好意思地
说。

    天已经放晴了,照在身上让人懒洋洋的。雪苏很久以来第一次感到舒畅
和欢乐。漫无目的地穿过几条街,天晴后,街上人来人往的也热闹多了,谁
说人不是季节性的动物?走着走着,心情跟着更加晴朗起来。

    工作很简单,不到三天雪苏就全学会并上手了。刘雨芬没有她外表那么
让人觉得美丽善感的难以接近,而是很亲善一如她的微笑。三天工夫,雪苏
已经和她关系不错了。她告诉了雪苏很多公司里的事和人以及某些不成规定
的规定。

    雪苏知道了老板叫狄耘阳,公司才成立两个多月,一切刚开始起步。

    雪苏也知道了自己能来这个公司简直是个奇遇:因为本来自己是被淘汰
的(要招的都已经招好了),而雨芬在把资料放到备用人事资料(说备用其
实根本不可能再用)时,狄耘阳正好经过,雨芬的桌上最上面的一份正好是
雪苏的资料。瞄了一眼后,狄耘阳突然叫住雨芬说:请这个女孩子明天来应
聘。就这样雪苏得以进了嵛隆。

    说起这件事时雨芬也总奇怪地说:耘阳那天不知怎么了,他以前从不过
问招聘人的事的。雪苏也跟着迷惑,唯一的解释是那天狄耘阳肯定撞鬼了,
自己就有了这么一次幸运。

    所谓不成规定的规定就是,如果狄耘阳不传,除了雨芬外谁都不得去打
扰。总经理室的两台电脑除了狄耘阳之外谁都不能碰的。其他的电脑随意,
甚至休息时还可以上网,狄耘阳从不来训斥的。

    不过,在雪苏和其他同事的心里,最大的疑问,就是狄耘阳和刘雨芬的
关系。有人说狄耘阳三个月前离婚的,他的前妻和刘雨芬是好朋友,可结果
雨芬竟随狄耘阳重新起炉灶,而离开了他前妻的公司,所以大多数人猜测狄
耘阳是为了刘雨芬而离婚的,刘雨芬肯定也很爱狄耘阳(这点大家甚至能明
显感觉到)。

    每当这时,雪苏想,管他们是什么关系,他们人都挺不错的。

    狄耘阳难得走出他的办公室的,除了外出外。已经来嵛隆近三个多月,
雪苏也只见了狄耘阳三四次面,昨天的一次最为尴尬。

    那时,干完了手头的工作,觉得无聊就用笔在纸上涂鸦起来:

    闯荡在外的日子,很艰难,但很值得!虽然某些情况下我可能会被那些
不必漂泊的人说是一个无家无根的人。其实想想,我即使能留在土生土长的
地方,即使拥有自己的那间称为家的房子,可是又怎能确确实实留住自己的
那颗不安份的心,怎能保证自己不会随外面无常的世事变迁呢?何况我也真
是不得不出来闯荡的。

    人总是羡慕自己所没有的东西,如同我曾经稳定、幸福、平和的生活着
而羡慕自由飘荡一样。熟悉的地方没有风景,是遗憾也是必然。其实,仔细
琢磨一下,能喜新而不厌旧的人今生有福了。再好的东西也有厌倦的时候,
这似乎是人性的弱点。今日的看来让人厌倦的一切,哪个当年不曾是赴汤蹈
火也在所不辞的选择。所以,我觉得,人是越来越需要学会坚韧和承受的,
而不是圆滑和退缩。就象我,也许某一天,又会突然觉得漂泊之无聊,继而
定定地返回原地不动

    ......

    忽然雪苏从涂写中惊醒,因为觉得后背有一道灼热的目光在窥视。一扭
头,吓了一跳,竟然是狄耘阳。他轻轻从桌上拿起那张纸,玩味地看了起来
然后他喃喃地小声嘀咕了几句,就转身进去了。

    雪苏当时真又后悔又担心,后悔自己工作不专心,担心他拿了那张纸是
不是要做辞退自己的凭证。

    一个下午,竟然无风无雨,他好象也没对雨芬提及,不然雨芬肯定会来
说雪苏的。大概没事了,这该死的狄耘阳,够古里古怪的。

    虽然公司里休息或下班时可以上网的,可雪苏从来不上的。虽然同事们
以为她大概不懂得都热情的想教她,雪苏就推却自己是不懂而且学上网这样
那样的就犯晕,时间长了,也就没有人来热心了。雪苏知道自己其实是很渴
望上网的,很渴望去泥巴了解成南的境况,很渴望去和那些网友们chat的,
很渴望体会收到很多mail时的欢乐心情......

    这一切都是自己的秘密,所以雪苏无论如何也不愿在公司里公开的,她
宁愿不上网。

    几个月过去了,转眼竟然年也过了,春天也来了。雪苏中间除了回家和
父母过个年外,就一直定居在这个城市,也没到别的地方转悠。父母也不说
什么除了叮嘱雪苏在外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想回家了心胸舒畅了就回来。

    除去生活费,算下来自己已经有能力买一台一般的兼容机了,雪苏忍不
住就心动了。毕竟自己出来工作的目的并不是赚钱,而只是放松锻炼一下自
己,即使父母也不会怪自己乱花钱,因为他们知道电脑能给女儿带了精神上
的抚慰。就这么决定了,凌雪苏趁着休息天从银行里取了钱就直奔电脑商厦
去了。

    “凌雪苏,你怎么会来这儿?”在进商厦门口时,雪苏听得有人叫自己
随即肩头被人拍了一下。

    回头一看,原来是狄耘阳,他手还牵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那小男孩长
的和狄耘阳非常肖似,让人一看就知道这是父子俩。

    真是个巧合,雪苏心里想着,有一点点惊讶和莫名的茫然,说不上是为
什么。

    “老板,真巧啊!”雪苏朝他们笑了笑。

    “小群,这是爸爸公司里的雪苏阿姨,叫一声。”狄耘阳拉了拉小男孩
的手。

    “雪苏阿姨好。”小男孩清脆的叫了声,然后两只眼睛骨碌碌地打量起
雪苏来。

    “你好,小家伙。老板,你们父子俩可真像。”雪苏真心地朝俩父子展
出个微笑。

    “爸爸,这个阿姨笑起来比刘阿姨温暖,你要给我找妈妈,就得找象雪
苏阿姨这样笑的,我才喜欢呢。”

    顿时一阵尴尬的表情浮现在狄耘阳脸上。雪苏则惊讶地呆了,这么小的
小孩竟然会这么一套一套地向大人发表自己并不幼稚地意见?

    “小群,你就这么喜欢你爸爸给你找个后妈,看来心里是真没我这个亲
生妈妈了,还有啊,你竟然背后批评刘阿姨,小心我告诉她哦。”一阵轻快
地话语及时打破了尴尬。

    雪苏回头,见一个三十左右略微富态的女人来到了眼前,她长相中顿,
脸很白净,一看就是极会保养的人。

    “妈,我怎么会心里没你,我也没说刘阿姨坏话,只是努力做个实话实
说的好孩子,不是你常教导我的吗。”

    “你最近怎么这么油腔滑调的,是不是你爸爸教的,真是有其父必有其
子。”女子假装不满地说。

    “妈,你这可冤枉我老实的老爸了,是吧,老爸,你也不想想,老爸要
有我这些聪明才智会到现在还没给我找到后妈,到是你什么时候让于叔叔成
为我后爸啊?”

    “你真是人小鬼大,我都说不过你了,来,看妈给你的礼物......。”

    雪苏看着这一家子说笑地时候,赶紧溜进商厦,看来,狄耘阳的儿子倒
真是个机灵小鬼,说出来话老成的让人可以惊诧的大跌眼镜。而他的前任老
婆好象也并没有公司里渲染地那么不堪啊,直爽的很,真是人言可谓,尽糟
蹋人的形象。

    仔细研究着手里两家店面的报价单,雪苏觉得都不错,一家的硬盘比较
好,一家的显示器比较好,其他都差不多,最重要的价格都比较合理,没有
斩的厉害。

    “决定买哪家了吗?”

    “两家都不错,看来要投硬币决定了。”

    “你遇上两难的事都喜欢用投硬币决定吗?”

    “那到不是的,咦......。”雪苏忽然惊觉自己不是在自言自语,忙把
眼光从报价单上拉回来抬头看。

    不知什么时候,狄耘阳竟然在自己面前,那么刚才一定是他在和自己说
话了。无由地,雪苏涨红了脸。

    “老板,怎么是你,咦,你儿子和太太呢?”

    “那不是我太太,是我的前妻,她领小群去玩了,今天小群轮到她那里
的,刚才在门口是交接仪式。”狄耘阳淡淡地说。“你该投硬币了。”

    “不用了,我已经决定就买这一家的。”

    “不需要我帮你参谋参谋?”

    “你若愿意,我当然求之不得了。”

    查看好了所有的零件设备,付了钱,雪苏吐了口长长的气,心里欢呼着
自己总算又能进入那个被自己一度冷落后来失落的世界,只不知它究竟改变
成什么样了......

    “一个人在外还舍得花钱买电脑,不知你个人派什么用场?”

    “我一不是守财奴,二不是穷到没饭吃要养家,花钱也就不存在舍不舍
得的问题,而是值不值得。电脑的用场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必问我。”雪苏
觉得狄耘阳怎么很罗嗦的,和办公室里简直无法比。

    “你觉得值得,看来你很钟爱它,那怎么在办公室到是很少见你去碰电
脑的啊!甚至还假装不懂不开窍的样子?”狄耘阳捉狭地笑着。

    “私人的感受你认为在公众的场合暴露,合适吗?老板,我发现你今天
问题真多,和平时真不一样。”雪苏终于不客气的但仍很婉转的向狄耘阳点
出了自己的不满。

    “哦,嫌我罗嗦了,难得男人被女人嫌罗嗦的,好了,闲话不说,最后
一个问题,需不需要我帮忙一起把电脑送到你的住处?”

    “谢谢,不必了,我自己可以打的回去。”雪苏才不管对老板要陪小心
谦恭的那一套,一口回绝了。

    “那我送你到商厦底楼门口总可以吧?”狄耘阳对于雪苏的拒绝丝毫不
改面色,并抱起装显示器的箱子,自顾自走了起来。

    雪苏无奈只得忙招呼另一个替她拿东西的店员,一起跟了上去。等到门
口的时候发现狄耘阳已经帮自己连出租车都叫了,并把箱子放在了车里。

    “多谢帮忙了,老板,再见。”雪苏谢过狄耘阳后拉开车后门坐了进去
“师傅,麻烦到晴园新村。”说完把头仰倒在靠背上,眯起了眼,今天有点
累了,回去还要伺候买来的宝贝,不如现在先闭目养神了......

    “小姐,晴园新村到了,请问是几弄几号啊?”

    “15弄58号”雪苏被司机的询问从迷糊中清醒过来。“师傅,总共多少
钱?”

    “免费的,小姐,我还可以免费帮你把电脑搬到家里。”司机哈哈大笑
把头转了过来。

    “狄耘阳,你,你无赖?”雪苏做梦也没想到原来自己坐的并不是出租
车,而是狄耘阳的贼车,该死的,忍不住破口骂了起来,不管他是自己的衣
食父母了。

    “凌小姐,我只是和你开个玩笑,如果惹恼你了,请别介意,我道歉,
我不是故意的,再说老板对下属照顾也是应该的。”狄耘阳见雪苏被自己气
成这样不由责怪起自己的卤莽了。

    雪苏一言不发,只是把东西一样样搬下车,一样样搬进自己租的一室一
厅的家里。

   “不请我进去喝杯茶吗?”在雪苏搬最后一样东西准备进楼的时候,狄
耘阳忍不住开口了。

    “没听过老板对下属要家访的,对不起,我这穷地方没茶可以招待
你。”雪苏冷冷地说,大步跨上楼梯,留下脸青一阵白一阵的狄耘阳。

    隔着窗帘,看着狄耘阳悻悻地开车离开,雪苏心里不由替雨芬不值起
来,枉费她一片痴心竟然喜欢的只是一个一般的、爱吃着碗里看着盆里想着
锅里的男人。看来这个不真诚的年代,有着太多不真诚的人,有着太多因为
真诚而惹来的悲剧。

    一切装置妥当后,雪苏熟门熟路地来到了那个曾让自己断魂的世界,当
然不敢用真名,想了想就打了“冷奴”。

    “泥巴” 世界里一年下来真的已经面目全非了, 没有一个自己认得的
人,上官成南自然也已经不在了,问也无从问起他的去向......
    
    这不是很好吗,自己以前那么绝情希望的不也是这样吗:分的无牵无挂
无从悔无从寻。雪苏,雪苏,你这是干什么,难道你希望成南还在,难道你
还想再伤害他一次, 难道到现在你仍然在爱着他这个网络里的人, 无法自
拔?

    还是去聊天室找些人chat吧,为了排解自己的心痛悲哀,雪苏选了个人
气比较旺的聊天室,准备结识几个新朋友。

    孤影凄清心已冷,寂寞如斯犹若奴,各位好,我第一次来。雪苏用冷奴
这个名字加入了chat的行列。

    可惜结局和大多数第一次chat的人遭遇一样,因为不熟悉,根本没有人
来理睬雪苏。雪苏想想自己还是先在一边看看吧,若贸然去和某人套近乎,
怕落得没趣,不如看着谁比较适合成为自己有话谈的朋友为好......

    虽然在网上泡的很晚,可雪苏还是精神奕奕的早早起了床,弄了早饭吃
后看看时间还早,雪苏决定今天不赶公交车了,而是笃悠悠的走去上班,反
正也不过半个多小时的路程。

    欣赏着路边的春景,雪苏暗暗为自己的英明抉择开心。一切都那么美:
树、花、天空、甚至流动着的人群。

    走过一座桥边的时候,雪苏无意识地被一道景致吸引住了,河边的一栋
小楼, 除了临河的那边其他都被围墙围着, 斜望过去只能见它后院的一部
分,而那一部分的反差实在太强烈了。因为那是一树桃花和一墙的藤蔓。

    那桃花开得枝枝灿烂,那种桃红,艳的夺目心眩,虽然只是一树,却也
浓得有点化不开了的喧闹。 而它旁边却是一墙绿色的藤蔓, 大概刚出芽不
久,还可见丝丝缕缕垂挂的模样,它的绿,鲜嫩得仿佛只要轻轻一碰就会破
碎似的,透着清清淡淡的宁静。

    照理,这艳红嫩绿的相配应让人嫌着俗气,但眼前这道景致,如何能让
雪苏觉得俗了,跃动的桃花,静附的藤蔓,如此和谐的散发出一种生生不息
的盎然,寂静却强烈。

    这庭院的主人怕是一个不俗的人啊,雪苏想,埋头继续赶起自己上班的
路程。

    “雪苏,今天怎么没乘车?”

     身边继几声汽车喇叭声后,一个女子的招呼声飘进雪苏的耳里。侧身
一看原来是刘雨芬。

    “雨芬姐,是你啊,今天时间早,不想乘车,就走着上班了。”

    “反正目的地一样,雪苏,上车吧。”

     雪苏想想推辞不好,就上了车。

    “凌小姐,早啊。”狄耘阳微笑的脸从司机座位上转了过来。

    一大早,雨芬竟然是和狄耘阳在一起,那么,雪苏忽然觉得狄耘阳的笑
脸象苍蝇一样令人恶心。

    “早,老板。”

    “雪苏,耘阳每天都来接我上班的。”刘雨芬大概觉得有什么不妥,向
雪苏解释起来。

    “雨芬姐, 老板真是个好人啊, 私车都肯用来照顾下属且不惜花时
间。”雪苏语带双关地说道。

    “耘阳一向都对下属很好的。”刘雨芬以为雪苏在取笑她和耘阳,脸腾
然红了起来。

    反光镜中,雪苏看见狄耘阳的脸竟然似笑非笑的表情。

    沉默中,公司到了,雪苏说了谢后忙拉开车门下了。

    
    若不是下班后刘雨芬坚持和雪苏一起走并极力邀请去她家里做客的话,
雪苏做梦也想不到的是刘雨芬的家竟然就是自己早上深深赞赏的那栋风景别
致的小楼。怪不得早上恰巧能遇到了。

    “雨芬姐,你是一个心思情趣好的人,不论院子还是室内都布置的雅致
万分呢。”

    “一个人过日子,自己不对自己好一点,不让自己享受一下美丽,哪还
有谁来对你好,给你美丽的幸福感受?”刘雨芬对雪苏的赞美只是无奈地笑
了笑。

    “雨芬姐, 我也一个人在外过日子,可惜, 我却没有你这般巧手和慧
眼,所以总是弄得乱糟糟的。”雪苏其实对刘雨芬的邀请感到很突然,也觉
得彼此终究生分的很,没什么话也不知有什么话好说,就随便扯几句,免得
气氛因为沉默而彼此尴尬。

    “雪苏,因为你还没有遇到爱情,更不曾陷入过一场无望的爱情,所以
有些我能做的事情你不能也不懂的。你不知道,我非常希望自己美丽、自己
的一切优雅,美丽优雅到能够吸引爱情来眷恋,停留......。”刘雨芬平静
地坐到沙发有点悲伤说。

    “雨芬姐,我遇到过爱情,只是和你的完全不一样,结局是我不想留住
它并毁灭了它,所以,你不必用你的经历来评判我。”雪苏已经明白刘雨芬
邀请自己的用意了,这是一个浸泡在寂寞悲伤里太久的女人,她太需要一个
倾诉的朋友了。

    “雪苏,我不是那个意思,不然我也不会请你来了,你知道吗,我这儿
一般不喜欢邀请别人的,我是一个不喜欢热闹的人。我几乎没有朋友,是那
种可以交心的朋友,而你我以女人的直觉感到你会是我的朋友,只是不知你
是否愿意?”刘雨芬用期盼的语气对雪苏说,那双妩媚的眼睛流露出是与其
不相称的孤独。

    “雨芬姐,谢谢你认为我是值得你交的朋友。虽然我们还并不熟悉,但
我愿意,从此,你就做我真正的姐姐可好?”雪苏被眼前这个女子的坦率和
祈望感动了。

    “真的可以吗?妹妹”刘雨芬洁白如玉的脸因欣喜淌了两行清泪。

    这一夜雪苏没有回自己租的屋子,而是伴着刘雨芬说了大半夜的话,然
后迷迷糊糊睡在了她那里。

    雪苏也知道了雨芬、狄耘阳和沈兰之间的故事。

    她们三个是大学同学,雨芬刚进大学就被评为校花了,狄耘阳虽然还优
秀可在校园里并不突出,沈兰样貌中等可是有一个财大气粗的企业家父亲,
倒也惹得不少男生追求。

    这两个女子是不错的朋友却都喜欢上了狄耘阳,所有的人都以为狄耘阳
肯定会选佳人刘雨芬的,因为他看上去并不是那种势利的人。可是狄耘阳谁
都没有选, 平平静静到大学毕业。即使毕业了, 两个女子对他依然痴心不
改,一年后,狄耘阳做了选择,娶了沈兰,事业也从此有成。

    “我一直以为他是因为事业心才去娶并不爱的沈兰的,我一直以为他肯
定是爱我的,他从未表白是为了怕以后我伤心。所以,妹妹你知道吗,我甘
心情愿的等,我甚至放弃本身的好职位去沈兰和他的公司里谋职,那是我答
应沈兰只要他和她在一起我就决不会破坏他们的。我只是想每天看到他,帮
助他呀......可是你知道他怎么对我说的吗,他说谢谢我,他并不爱我,他
也不爱沈兰,他说不选我因为不想伤害我,我说你倒忍心伤害沈兰啊?他说
他不爱并不等于就不能和沈兰过日子了,很多人都是无爱过一辈子的,爱情
这东西他是无缘遇到了,我说那你和我过一辈子有什么不可以?能伤害到我
什么?他说我感情来得比沈兰敏锐占有欲比沈兰强,所以觉到他不爱我怕会
伤心的没完没了,悲伤一生,他说他没有爱情就只有事业,而沈兰能让他的
事业心得到发展,我不能,所以他选沈兰......妹妹啊,你知道吗,耘阳是
个自私的男人可是他很坦率,坦率的让我知道一切后无法恨他,依然放不下
他......。”

    “雨芬姐,那你们又怎么成现在这个局面了?”

    “因为爱情,因为耘阳遇到了他的爱情。可惜我和沈兰一直到现在都没
有机会见到那个让耘阳产生爱情的女人。而且,耘阳也很痛苦,因为他的爱
情只是昙花一现,那个女人离开了他。当然这都是耘阳对我和沈兰说的,你
不知道,现在这局面很好,我们三个反倒成了可以彼此说说心里话的朋友,
谁也不必顾忌谁了。”

    “我昨天看见狄耘阳的儿子了,那孩子人小鬼大机灵着呢。”

    “小群虽然给沈兰了,可这孩子也怪喜欢和耘阳住。还好沈兰量大也就
随他了。耘阳是极爱小群的,可是当初很多人劝他为了小群和沈兰继续过日
子吧,他竟然坚决不肯。大概拥有了爱情的日子后那无爱的生活对他来说象
地狱一样可怕了。”

    “狄耘阳要么头脑发热要么很冷血,竟然为了一个抛弃他的女子舍弃了
一个好好的家。”

    “其实,也怪不得耘阳,在耘阳没失常前的那段日子,沈兰做了桩非常
对不起他的事情。她为了气耘阳的不爱她不重视她竟然赌气和别的男人幽会
甚至上床,并在和耘阳口角时说出来刺激耘阳。所以,还是现在好,沈兰说
她和那个男人已经有感情了,他很爱她;耘阳一心扑在工作上,公司的业绩
你也看到了蒸蒸日上;而我曾经沧海难为水,寂寞孤独了点可心里至少很宁
静了,也不指望再有爱情降临了......很困了,妹妹睡觉吧,明天还要上班
呢......
    
    身边的雨芬已经在呢喃中进入了睡眠状态,留下雪苏无奈叹着自己那活
跃到现在还无倦意的大脑。忍不住根据雨芬的描述评论起这个平凡却很伤人
的爱情故事。

    这不算个悲剧,三个人结局甚至可以算悲极而喜了。世界上的事怪就怪
在这里,人们明明知道自己处在一个爱情陷阱里却又不能有效地阻止。很多
人的生活状态只是:彼此接受了对方的存在,并不见得就有过真正的沟通,
所以有友谊怎麽样? 有爱情怎麽样? 每个人都把自己包裹成一个小小的绝缘
体,自己决定自己的事倒也无可厚非,却还都想当然地去决定别人的事,若
错了,就认了,反之就算对了,就算自己是了解对方的。而从不怀疑若不按
照自己的意图行事,不去搀和别人的事,说不定一切会有更精采的结局?所
以,理解不了彼此就是做人的悲哀。

    想着想着,雪苏越发思念起上官成南,这个精神上的知己和爱人,越发
有点后悔自己当初那自以为冷静的决定。而现在真的只能是“此情只待成追
忆”了,或许命里注定自己是和他缘分不够的,雪苏轻叹了一口气,自己往
后不也是和雨芬姐一样不指望爱情降临了,寂寞孤独平静地生活下去。转个
身子,雪苏强迫自己闭上眼睛侧睡过去。

    对于狄耘阳的惊讶完全在雪苏的意料之中。雨芬却一脸郑重地搂住雪苏
的肩朝狄耘阳说:“耘阳,以后雪苏是我的妹妹了,还请你这老板多多关照
哦。”

    “雨芬,能被你当知心姐妹的,那凌小姐一定很不错,何需我这做老板
的关照,是吧!”

    “放心,你不必怕我和雨芬成姐妹了就会来高攀你了。”雪苏对他的话
外之音气的忍不住讥讽到。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真是的,都还未了解对方什么就这么相互攻击
了,不怕错失一个值得交的朋友吗。”雨芬忙打圆场道:“赶快了,上班迟
到总归不太好吧!”

    其实,雪苏心里对狄耘阳没什么敌意,只是前天他的表现让雪苏误解后
极端鄙视,要不是昨天雨芬的叙说,让雪苏大致知道了他的为人,消除了敌
意,怕现在早就对他不客气了。可是,真一下子三百六十度转弯象以前那么
尊敬他,可有点难了,毕竟人的脾性不习惯变来变去很神速的。

    “雨芬,星期六我们公司全体成员出去春游怎么样,费用公司负责,地
点你去和员工商量一下告诉我。”

    “好啊,耘阳你的提议很好,你倒也真够慷慨的,难得老板做的象你这
么关心下属的啊!对了,妹妹,你最想去什么地方呢?”雨芬侧首问雪苏。

    “我这辈子最想去能看大海的地方,以前去是去过,可那时候心太年轻
无法触摸到大海真正的胸怀,心只会为它表面的澎湃激情沸腾。如今,我很
想再去看看大海,不知会是什么感觉,一定很耐人寻味的......。”雪苏不
假思索神往的自顾自说了起来。

    等觉得说完了,才发现四只惊异的眼睛在盯着自己。

    “我们就去海边。”雨芬和狄耘阳不约而同地说。

    一阵感激,雪苏的心颤了一下,被人关心是很开心的事。

    这就是大海了,瑰丽夕阳下的大海,无风轻浪。

    这就是大海了,海水轻抚岩岸和沙滩的声音,就和情人在耳边的细语—
样诉说着、召唤着。

    这就是大海了,雪苏脱掉鞋子,光着脚丫在柔软金黄的沙子上走出一个
个脚印:深的、浅的、直的、歪的......一直朝前走,觉得自己的生命多象
脚印啊,只有朝前、朝前, 没办法把回头把浅的脚印踩深, 把歪的脚印踩
直。脚印就是脚印,生命就是生命、过去就是过去、记忆就是记忆,雪苏的
心触动到了什么,可什么也感觉不出来。

    这就是大海了,雪苏找了个僻静的礁石背后坐了下来。背靠着石壁,眼
前无边的苍茫碧蓝。双手环绕抱住膝盖,雪苏无意识的随着海水涨落的节拍
慢慢的轻轻摇晃起来。这一刻什么也不愿想、不想想、不去想,可还是感觉
到骨髓里冒出一股意识,并紧紧包裹住自己的心,随海水晃荡着。这是种寂
寞,它出自内心深处的孤独。

    不,不要来缠我,雪苏惊颤了起来,人忙站起来,一口气冲进水里,双
手掬起一捧海水没头没脑地对自己洒起来。原来自己内心是如此惧怕孤独寂
寞的啊,原来自己还是那么脆弱的啊。

    怔怔的, 看着手心掬着的海水, 手心的通红衬托出它们是多么纯净透
明,奇怪,怎么它们一溶入海里就变成湛蓝了呢?蓝色是忧郁的清寂的,一
点忧郁和清寂影响不了透明,很多就成蓝色了,人呢,一点忧郁清寂是生活
的调味剂,很多就受不了了,雪苏只觉得自己晶莹剔透的泪珠滚落进海里成
了蓝色,很浓的那种蓝色。

   “雪苏,你没事吧?”

    是谁,是谁在叫唤,怎么这声音听来却如空空的旷野中那遥不可及的回
音。雪苏茫然的回首望去,竟然是狄耘阳。

    “你看到了吗, 我的泪竟然和海水一样是蓝色的了, 你说天也是蓝色
的,怎么白云太阳在那儿就不觉得忧郁清寂呢?”雪苏似呢喃似询问着。

    “天很大、很高、不见底,深的不见底,就成蓝色了,海也一样。白云
能随风到处游,太阳的光芒能普照一切,它们怎会觉得忧郁清寂。雪苏你不
要胡思乱想了, 也不要把什么心事都埋在心里, 只是流泪。来,像我这样
喊,大喊,随便喊什么,啊.....”狄耘阳向雪苏伸出手。

    “啊..啊..啊......”雪苏对着大海叫喊着

    “给你,这是你的忧郁,把它扔出去。”那是一个有点丑陋的灰白的贝
壳。雪苏接过来用力喊叫着甩了出去。

    “给你,这是你的清寂,把它扔出去。”......

    “给你,这是你的心事,把它扔出去。”......

    雪苏觉得自己又回到了童年一样,哭着、笑着、喊着,无所顾忌,非常
疯狂,可真的非常开心,自己已经太久太久没这样过了。

    “你们俩个疯够了没有,快来吃东西了。”远远传来雨芬招呼吃烧烤海
鲜的声音。

    “就来,就来,可别把我们的那份吃掉啊,雪苏,我们冲。”

    在奔跑踉跄了一下时,雪苏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的手竟然被狄耘阳握了
很久。脸顿时臊红起来。

    “小心点,雪苏,我们还是慢点吧。”狄耘阳一脸关切的说。
  
    雪苏用力抽了抽手,狄耘阳才察觉到忙松开手来。

    尴尬的沉默,两人只是并肩慢慢走了起来,夕阳的霞光从背后射来,把
两个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雪苏不经意侧了侧头,发现狄耘阳今天穿了件白
袖长衬衫,泛白的牛仔裤,套了件浅灰色毛背心,显得随意却不失气度。再
看看自己穿了淡蓝的毛衣,白色长裤,不由笑了,因为觉得两人的颜色看起
来很调和。

    “你是应该多笑笑的,雪苏,你不知道自己笑起来有多好看。”

    “老板,你说笑了,雨芬姐才真好看呢。”雪苏不知为什么想消除掉自
己和他刚刚建立起来的融洽。

    “雪苏,以后不要用老板来称呼我,可以吗?叫我耘阳。对了,雪苏,
有一件事我一直想问你,可一直没机会”狄耘阳半生气半疑惑的说。

    “什么事?”

    “你能告诉我怎么会取凌雪苏这个名字吗?”

    “我怎么知道,名字是父母取的,大概我出生时正好刚冬去春来,”雪
苏不经意的说,“怎么想起问这个?”

    “哦,没什么,只是觉得你的名字很美,我以为取自一个典故呢。”

    “典故?从我的名字你发现什么典故?”雪苏感兴趣地追问起来。

    “你读过《诗经》吗,知不知道里面有这么一句话:天地之气,凌度虚
空。雪兮盈盈,苏兮涣涣。”

    “你,你,你是上官成南?狄耘阳,上官成南?”雪苏心被猛然撞击的
发疼了,手捂住心口,脸色极其苍白。那句话明明是自己当初随口编来骗上
官成南的,可以说是自己和他的秘密,而狄耘阳竟然知道?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奇迹跟巧合,不,这世界竟然会小到这样。

    “雪苏,你真的是阿苏,我的小阿苏?”

    “雨芬姐说,你是无意中看到被处理掉的人事资料,并聘用我的,那么
我进公司的运气是我的名字了。”雪苏哑声问道,声音因为激动颤颤的。

    “我一开始只是惊讶,并不真以为一个人在网络里也会用真名的。我只
是惊讶你竟然和我的阿苏同名。”

    “那你怎么到现在才想问我名字的事?”

    “我是在看了你上次写的字条才开始怀疑的,后来知道你正巧是在阿苏
失踪后不久来到这儿的,就愈发疑心了。可在公司里看到你竟然对电脑和网
络一点兴趣也没有,就不敢冒昧问你。直到那天遇到你买电脑,我才肯定了
你一定是,可惜我们那时好象有点误会,也就一直没机会问。”

    “难道雨芬姐邀请我去她那儿并告诉我你们的事也是你安排的?”

    “不是的,我也很惊讶你竟然会和雨芬成为姐妹。阿苏,你还没告诉我
当初你为什么不肯和我见面?并狠心在我面前自杀?”狄耘阳忽然狠狠地抓
住雪苏的手,表情怒意十足。

    “你把我的手捏疼了,南”雪苏不知道该怎么对眼前的狄耘阳解释以往
的一切,再说这突来的相遇本身的冲击力就已经让雪苏的头脑混淆不堪了,
其他如何再表达得清楚。

    “喂,你们俩个倒是听到我的招呼声了没有啊,怎么还在这儿拉拉扯扯
的呀。”不知何时,刘雨芬来到了面前。

    雪苏察觉到雨芬的表情僵硬了一下才恢复了自然的,看来自己和狄耘阳
的这个模样伤害了她,这绝对不是自己愿意的。我该如何才好?心底颓丧的
问着自己。

    “雨芬,你不是和沈兰一直好奇我的爱情是怎么回事吗?我现在可以告
诉你了,那个我爱的女子那个离弃我的女子就是她,雪苏。”

    “耘阳,你没发烧吧?你原先和雪苏根本是不认得的呀,雪苏来我们这
儿可是你的爱情已经消失的时候。”雨芬觉得狄耘阳肯定受什么刺激了,怎
么说话颠三倒四的。

    “雨芬,你别急,走,我们去边吃边聊。”狄耘阳依然不客气的抓着雪
苏的手,朝烧烤的地方走去。

    ......

    “这就是你的爱情故事,耘阳,如果这辈子不能见到雪苏的话,那么我
门一定会认为你精神时常了,我们是怎么也不会相信的。”

    “所以,当初和沈兰分开以及后来我始终透露给你们的讯息是雪苏是一
活生生出现在我身边的女子,只是你们没机会我也不给你们机会看到罢。”

    “怪不得当初,我和沈兰觉得纳闷,从来只见你没日没夜的泡在公司里
不见你外出的,怎么就突然一副陷入爱情有女人了的模样了,原来是网络恋
人啊。想想,我和沈兰爱了你那么些年,竟然始终进不了你的精神世界,无
法多交流,而你竟然说爱就爱,而且爱一个网络相识的人,看来,终究是缘
分的讲法了。”雨芬自嘲的叹着。

    “狄耘阳,即使我们见面了,你也仍是狄耘阳,我也只是凌雪苏,上官
成南和阿苏是过去的事情了。”雪苏忽然冷冷的说。心里已经做了个决定:
不能承认自己依然爱着!这身体,这感情都不允许!那后果是自己承担不起
的!病的根暂时是断了,而你就永远是一个不完整的女子了,也不应该多让
一个人因为关心你而悲伤;感情一直是自己最大的冲击,自己知道感情一旦
放了就收不回,结局可能徒然伤害自己更深更痛!

    “阿苏,你,你这是为什么,你撒谎,不然你刚才不会在海边流泪的,
今天你一定要告诉我,为什么?”狄耘阳呆了呆后,扳住雪苏的肩膀摇晃着
质问着。

    “是啊,妹妹,你能和耘阳相遇,说明老天也赞成你们呢,你如果因为
我的关系而顾虑,那我就要说你傻了。”

    “不错,我很爱成南,可并不等于我因此就爱你了,狄耘阳。如同当初
你说的,见了面,爱情的美丽就会消失。所以,狄耘阳,你无法让我把心中
的成南和你等同起来,我无法爱你。”雪苏努力装出目无表情的样子盯着狄
耘阳。看着他的脸一点一点发青发白,看着他无力地放开自己,慢慢转身朝
黑暗中的沙滩走去......

    “妹妹,你为什么要伤害他,骗自己,你明明是爱他的,我看得出来。
是不是仍是当初逼使你离开他的那个原因?”

    雪苏被雨芬的敏锐震了一下,可还是冷酷的说:“雨芬姐,你多心了,
我是真的对他生不出爱意,不爱我何必要说爱呢。你说已经是夏天了的话,
你叫我回去,那春天是否还留在原地?”说完,从地上拎起个食品袋朝和狄
耘阳相反的黑暗的沙滩走去。 

    夜幕早已经降落了,明天的天气肯定不会很晴朗,因为星星实在不多。
坐在沙滩上,看着散落在身边的那些啤酒罐,已经空了,忽然想起了以前成
南的一句话:人们发明了一样东西,可以使人不那么清醒,也就不用费心思
索太多了——那就是酒。喝了这么多对自己这个从不沾酒的人来说,应该醉
了,可怎么脑子还能思考?雪苏怀疑了。并不断后悔自己来海边的愿望,因
为在海边勾起的,常常都是最令人难忘最刻骨铭心最甜蜜的回忆。

    不知过了多久,雪苏浑浑噩噩地从沙滩上站起来,拿起一个个啤酒罐,
用力朝大海里扔去,嘴里大喊着,大叫着,这也是刚才狄耘阳教的,可这次
失灵了。

    雪苏向后拢了拢被夜风撩乱的头发,踉踉跄跄地向前走。忽然觉得酒真
好,它给人勇气,平时不敢面对的心情,现在都可以想个痛快,没啥感觉。
也没有象古人说的“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没泪,真的。

    脚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雪苏摔到在地,索性不起来,翻了个身,仰面
朝天。天上有什么,有几颗星星。星星象什么?象几只孤独的眼睛。这样的
时候,雪苏除了觉得孤独还是孤独,看什么都是孤独。孤独从心里流到眼里
了,一切都是形只影单,可这是自己选择的,没什么好伤感的。

    “阿苏,你刚才是骗我的,对不对,不然你不会喝这么多酒,不会在这
边大喊大叫的了,对不对。我知道你一定有难言之隐,一定就是当初你突然
离开我的原因,是不是。我要你说出来,上次,你用你自己的方式没留一点
我说话的余地就狠心抹杀了一切,这次,既然我们真的遇到了,我就决不允
许你再一个人决定我们的未来,所以,你说,说出来,阿苏。”

    “南,你知道我有难言之隐,你何苦再逼我呢,我,我真的不能呀。”
在酒精的作用下,雪苏觉得自己的意志力已经在软弱了。

    “不是我残忍,阿苏,是你残忍啊,今天你不说个明白,我不逼你,我
会后悔痛苦一辈子的,我猜,你以前说的那个同事的事肯定是你自己,是不
是,你真傻,我不是对你说过如今的我根本不介意的。”

    雪苏终于发现成南的话使自己变得那么的软弱,那么的不堪一击的,或
者是说,自己本身已经就是那么软弱,再凭借着酒精的作用,终于敢显现出
自己内心深处的某些欲望?理智在这种时候,早是苍白无力的不堪了?自己
试图的理智此刻让雪苏反感到傻透了。

    “耘阳,我是爱你的呀......。”雪苏不由抽泣起来,断断续续倾诉着
自己那浓烈痛楚的情,不再管他或别人怎么看,怎么想,不是吗,今朝有酒
今朝醉,莫把金樽空对月......

    “雨芬姐,你真的一点都不介意我和耘阳在一起吗?”一回到公司雪苏
有点心虚地问。

    “妹妹,说不介意那是假的,毕竟爱了耘阳那么多年。可那么多年也有
好处,就是我早就明白了自己和他是无缘分的,也求不到什么了。所以,对
于你,何况我们情同姐妹,反是高兴,耘阳眼光不差,因为你不比我差。”

    “雨芬姐,你说沈兰会怎么看?”

    “她都已经快和另一个男人步如婚礼的殿堂了,还能怎么看,最多也和
我一样。倒是小群不知道能不能接受你。”

    “雨芬姐,我又不想当那小鬼的后妈,无所谓。”

    “妹妹,你不准备和耘阳结婚吗?”刘雨芬吃惊地瞪着雪苏。

    “我只是想和他在一起,在一起并不需要结婚的,而且你也知道的,我
的身体不是很好,我的父母还盼着我回去呢,这儿终究不是我的家。”

    “妹妹,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怕是耘阳也不答应你这样子的,他
甚至愿意放弃这儿的一切跟你回去呢。”

    走一步算一步了,雪苏想,身体总是自己的一个心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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