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ve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mheather (蓝儿), 信区: Love
标  题: 将爱情进行到底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0年12月17日17:48:51 星期天), 站内信件


北京 hopeless


你好,阿果:
  你来信谈到“将爱情进行到底”这句时下日渐喧嚣的时尚语,不
过我觉得意犹未尽,现在让我们试着将这个话题“进行到底”。现在
请放松心境,沏上一杯绿茶(别喝咖啡!),希望有耐心看我的胡言
乱语。
  很明显,“将爱情进行到底”是化用革命年代的那句口号:“将
革命进行到底!”。这种词语的换位游戏实际上体现出时代的换位、
价值的换位、信仰的换位。今天,革命已激不起人们的欲望、向往和
激情,革命的年代已经一去不返啦。前些天北京在上演话剧《格瓦拉》,
不知你知不知道这个人物。他是古巴的革命家,卡斯特罗的亲密战友,
古巴革命胜利后他位居古巴共产党中央第三号人物,可他抱着解放全
人类的大理想离开古巴,在中美洲“输出革命”,在丛林里打游击,
推翻“反动”政府,最后战死在玻利维亚。格瓦拉在六七十年代曾是
全世界进步青年的楷模、偶像,中国就更不用说。在我看来,在市场
时代的今天重演“格瓦拉”,并非要缅怀先烈,而更多是在刺激大众
的视听神经。大众的神经太疲软太虚弱啦,需要有想象的崇高,有叙
事的激情(注意:只是作为想象和叙事!),于是需要《格瓦拉》。
想想看,有谁会因为看了《格瓦拉》而跑到波黑去和NATO(北约)作
战?去帮助赈济非洲灾民?甚至都不会有这样的联想。但我们知道有
格瓦拉这样的英雄(当然,只是作为是舞台上的英雄)在我们身边,
我们因此和格瓦拉同在,和英雄同在,我们也就可以英雄起来。
  回到我们的话题。我认为第一、将爱情置换革命,并非意味着价
值论上的衰降。这二者在生存的伦理学意义上并无高下之分,不能说
革命年代是黄金时代,爱情年代是黑铁时代。好啦,确立了爱情和革
命在生存伦理上的平等,我们就可以理直气壮地选择爱情。当时代把
个人化的欲望、激情、想象和表达变成一个中心问题推向我们,占据
我们大部以至全部的心理、意识空间后,它们就成为一个巨大的生存
问题摆在我们面前,需要我们以“路漫漫上下求索”、“虽九死其犹
未悔”的勇毅去面对,去操心,其艰难之处一点儿都不比格瓦拉献身
革命轻松,不要以为只有格瓦拉才配称英雄,我们同样也是英雄,爱
情年代的英雄。因为在爱情年代的爱情失败者,无异于革命年代的逃
兵、叛徒。
  第二、不妨将这句誓言中的“爱情”一词暂且悬搁起来,看看被
“进行到底”的到底是些什么。千百年来,爱情总是被视为一种自然
情感,它来就来了,去则去矣;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一点都没
道理可讲。白居易写过一首“朦胧诗”《花非花》,说的其实就是爱
情——爱情的不可捉摸、爱情的不讲道理,可惜一千多年来少有人能
读懂(有兴趣的话可以读一下唐诗专家周啸天的读解,瞧瞧这位老先
生的解读是多么的隔靴搔痒——见《唐诗鉴赏辞典》第878-879 页,
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年)。
  既然爱情是一种自生自灭的自然情感,我们怎么可以去操作化地
进行,又怎么能将它进行到底?哪里是底?是身体的接触?是婚姻的
建立?可是把性——身体接触视为目的(即底)不是爱情堕落的表征
吗?把婚姻当做归宿(即底)不仅不是“将爱情进行到底”,而是将
爱情彻底埋葬。相反,能被“进行到底”的只有我们的欲望、我们的
激情、我们的想象、我们关于爱情的爱情表达(每个时代都有自己的
爱情表达,“才子佳人时代”的经典表达是落难书生私会后花园,千
金小姐赠金相送,最后是金榜题名,洞房花烛;我们这个时代是开着
奔驰、卡迪拉克,夹着《上海宝贝》和“海德格尔”去接情人到香格
里拉吃晚餐),于是这里看到的是语词的二次置换:用神圣的爱情—
—一个多么大的能指!它就是后现代思想家所指认的“宏大叙事”—
—置换我们真正想表达的欲望、激情、想象。欲望的满足、激情的耗
竭、想象的穷尽、表达的无力才是这场征途的底线。齐秦有一首歌叫
《爱情宣言》,里面唱道:“这是我的爱情誓言,我要告诉全世界。”
其实他要告诉“全世界”的同样也不是爱情,而是爱情的分泌物,即
上面说的欲望、激情、想象和表达。爱情是私人性的,焉能公之于众,
一旦公之于众,那不啻成为一种要挟。它隐含着一种没有爱情的恐惧,
强行征用爱情的蛮横。
  于是我们得出:一个“将爱情进行到底”的年代,恰恰是爱情匮
乏的年代,一个把爱情当做誓言宣告的年代,恰恰是虚伪的爱情告别
的年代。
  说了这么多,其实我非常恐惧,我希望你能揭穿我的伪证,推翻
我的结论。
祝你找到爱情!
                    浮云游子 X月X日
  附上我对《花非花》的解读,仅供批判:
  原诗:花非花,雾非雾, 夜半来,天明去。
     来如春梦几多时? 去似朝云无觅处。
  上联第一句中的“花”、“雾”分别是两个一实一虚的暗喻,
“花”喻指爱的对象,用花比喻美人、情人简直是和人类历史共久远,
白居易在这里居然一点都不玩“朦胧”:“雾”喻指爱的情感状态,
爱的情感不正像雾一样黏黏糊糊,不可捉摸而又挥之不去吗。第二句,
哈,白乐天在第二句就露出了狐狸尾巴,这分明是在说情人幽会嘛。
参证《会真记》里崔莺莺与张生“私会”一场,不就是夜半来,天明
去。要知道《会真记》的作者元稹可是白居易的挚友同道,而史家早
已考证《会真记》是元稹的自叙之作(张生= 元稹),难道他会不把
自己的爱情或艳遇经历告诉自己的好朋友?所以我们有理由推论白居
易在这里将元稹的故事直接写进诗里。那么下联的发问自然是顺接前
句啦。元稹若是读到,定会应声回答:“春宵一刻值千金。”尾句似
乎隐晦一些,但若读过宋玉的《》(对不起,一时记不起篇名,该打),
则可一眼识别出白居易其实是化用了宋玉“朝云暮雨”一典的前半典。
而云雨是……对不起,我不说了。好啦,我已完整地解读了这首诗,
像古人说的,这个题目已经被我做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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