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ve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piao (飘逸), 信区: Love
标 题: 浪漫一生又何妨(一)
发信站: 紫 丁 香 (Fri Jun 11 10:48:44 1999), 转信
一
他回来了!他回来了!
席凉秋在看到新的人事调动公告後,险些一口气提不上来,几乎岔了气。他见
鬼的为什麽要回来?这个阴魂不散的!只要他一回来,就表小她的苦难又要开始
了。
连续南下出差一星期,签了几份漂亮的合约凯旋归来後,就发现业务部的女同
事们个个双目含盼,打扮得特别的美丽妖艳。探知了原因,才知道业务经理这个空
缺终於有人补上了,不是从六个主任中的任何一个晋升上来,而是从海外分公司调
回来的空降部队。据说年轻有为、英俊出色、能力卓绝,深受董事会叁审後一致通
过的接替人选。
其实身为六个业务部主任之一,早半个月前经理退休後,就由人事部得知晋升
无望,不必在那边自相残杀、勾心斗角了;只是一直不知道上头的内定人选是谁。
现在,她知道了,并且也几乎令她快哭了出来--是他回来了!那个家伙回来了
「嗨,凉秋!」
哎!还来不及找个好地方去躲,那家伙就坐在她的办公桌上等她了。是他--
纪允恒,一张可以去当电视明星的出色脸孔,漾着阳光一般的朗笑,漂亮的浓眉大
眼,闪着调皮的晶亮。
「你来做什麽!」她没好气的叫着。要不是她今天穿两片裙,她会毫不考虑的
一腿 下他!看看他那不正经的坐姿,身为七楼业务部的龙头,一点也没有以身作
则的自觉。
纪允恒俐落的跳到她面前,嘻皮笑脸道:
「分开了两年怎麽没有久别重逢的感动呢?我可是在飞机上就哭掉了好几公升
的泪水呢!想不想我?亲爱的。」整个人很威胁性的向前倾,一副高高在上的
样。
席凉秋连忙退了一步。她早该习惯了,他这爱出风头的个性,才不管现在有多
少人在偷瞥、在猜测他们的关系;愈多人误会,他反而愈乐,她低叫:
「你太闲了是不是?走开啦!」毫不客气的推开他。
纪允恒可不会被她的晚娘面孔给吓跑,他趴在她桌上,笑道:「下午两点开
会,北中南的业务总报告今天起开始恢复,只有你还不知道。」
她当然不会知道,今天才回台北嘛!看着别桌同事探头探脑的暧昧情状,也知
道自己两年来辛苦建立的「世故、精练、严肃」形象已经岌岌可危。天哪,这家伙
竟然成了她的上司。真是无语问苍天,这往後的日子要怎麽过呢?
「烦劳纪经理亲自来通知真是太过意不去了。」她没好气的出口成讽。
幸好纪允恒还懂得适可而止,接近上班时间了,所有员工大致来到,他要再不
识相点走回自己的专属办公室,真惹火了席凉秋,後果可不是「恐怖」两字就可以
形容的。他对她眨了下眼。
「记住哦!下午见。」潇 挺拔的身影走回办公室内,众多爱慕的眼光也跟随
着他。
而席凉秋只是双手按住太阳穴,提醒自己,又要准备买胃药与镇定剂了。
她深深认为上辈子一定做足了缺德事,这辈子老天才会专门派一个牛皮糖来克
她。二十五岁的小男孩--任何一个二十五岁的人都不能算是小男孩了。但细数席
凉秋与纪允恒的渊源,称呼他小男孩实不为过。
挟着才女的优秀成绩,当家教打工简直是顺理成章的事。大二那年,她开始在
同学介绍下,接下第一份家教工作,对象是一个还有半年就要跟别人一起挤大学窄
门的高叁生。一开始,她就很尽忠职守的为他即将到来的联考做着紧锣密鼓、滴水
不漏的准备,所有的考古题更是找足十成十。说真的,好像她才是要联考的那一个
人似的,此他还投入得多。而他--那个当年只有十八岁就心术不正的纪允恒,原
本就是个绝顶聪明的孩子,可是每回上她的课却老是不正经。对她的兴趣比书本还
浓,老爱问她一些很私人的问题,一问问到底,不打破砂锅绝不甘心。基於教育立
场,她自然要义正辞严的跟他讲一些人生奋斗、努力用功的大道理。可是,通常这
个时候,他会来个不理不睬,或乾脆趴在桌上,用一种很想睡的表情看她。这可大
大的刺伤了她这个努力教学甫执教鞭人的自尊心。
想当初她大学联考时,要是也与他这般漫不经心,老早阵亡在考场上,无颜见
江东父老。老天真是太不公平了,好死不死的,竟给这位水昆兄蒙混上了大学,而
且,而且还是T大企管系的榜首,成了她的直属学弟。还来不及哀悼自己的不幸之
时,恶梦就开始了。
在T大,她算不上国色天香,也与校花盛名沾不上边;身为一个才女型的人
物,是很少有人会长得出色的,在众多安全型才女中,她还算是特别突出的一个。
五官出色,举止自信有礼,使得几位男子大大倾心,忙着追求。但因为她一直专注
於学业,无心恋爱,一直与众人保持泛泛之交,叁天两头吃顿饭也是挺惬意的。可
是,自从纪允恒入T大後,她这个才女的清新形象从此蒙尘了,绯闻永远跟在她身
後,一切都该怪他!他是名室内设计师纪娥嵋的儿子,又是个天生活跃的大骚包,
不时惹出一些招数引人注目。他自己要丢人现眼也就罢了,最不可原谅的是他四处
宣扬她是他的梦中情人,两人在她当家教时即发生了师生恋,交往已有些时日,亲
密程度自是不可言喻,害她的行情一路惨跌到谷底。
那个少女不怀春?她还希望在课业稍轻松之馀,遇到一个白马王子,谱出一段
纯纯的恋曲呢!结果,纪允恒害她从此乏人问津,彷若被打落冷宫。那个杀千刀
的,竟毁了她的大学生活与一世英名。
原来以为出了社会後,便可摆脱大学生涯的恶梦。是呀,至少在他未毕业前,
她颇快活了一阵子。在叁千人中脱颖而出,进入了人人梦寐以求的「飞扬」机构。
飞扬集团是个跨国性的大型企业,名下公司、产业多不胜数。对员工的挑选非常严
格。一旦进入公司,有能力者,马上晋升;没能力者,再叁评估後立即淘汰。吸引
人的是它的福利制度好得没话说,薪水更是高出同性质工作的其他公司将近一倍左
右。
她进「飞扬」两年後,即升为副主任,再一年後升为主任,简直是一帆风顺。
当然,她的努力可是有目共睹的。没想到那个阴魂不散的纪允恒又凑上来了。一毕
业马上投入「飞扬」。她的升法已经很迅速了,真的,但纪允恒一年就升为主任,
与她同起同坐。天天跟在她屁股後「凉秋」长,「凉秋」短的,她又失去好几次获
得白马王子的机会。
最令她颓丧的是,两年前公司要派一个主任外调到海外开疆拓土。她心存陷害
的力荐纪允恒,成功的让他滚出台湾,离开她的视线;想不到他这麽一个叁级跳,
立了一个大功转回台湾,俨然是她的上司了,是她不长进还是纪允恒懂得利用机会
晋升?她真的难过得快心碎了。一个二十五岁的主管,要她这个二十七岁,以及其
它叁、四十岁的主任听命於他,简直快呕死席凉秋了。
业务部位於「飞扬大楼」的七楼,经理下来有六个分区,分别管辖北中南业
务。她与另一个主任朱必如负责北部,直接在经理麾下办公,其他的就在中、南部
的业务单位工作了。每月的业绩竞赛,她都必定在前叁名以内,真是可喜可贺,以
往她会非常开心,得意不已,可是,现在她已经笑不出来了!有了纪允恒这个入公
司不过叁年就晋升经理的人来打击她,她这点小成就那里值得在他面前炫耀?再多
的合约都没什麽好开心的了。
席凉秋捂着太阳穴觉得头大之时,就望见第二业务区的主任朱必如,越过楚河
汉界到她这边来。
所谓的楚河汉界,是电梯打开後,直通经理室的一条一公尺宽的走道。七楼除
了有经理室、影印室兼会计室两间另外隔开的空间外,其他的就属於开放式办公室
了。四十坪大的剩馀空间除了茶水区及吧台公用外,就由走道分成对半,由两个业
务区占领各半。她与朱必如都各管理八个组员。一旦竞争起业绩来可是凶悍得很。
平常往来也顶多点个头,或假好心的互捧其成绩。「竞争」是很现实的东西,极容
易让友谊消失殆尽。
所以,朱必如绝不会无缘无故地走过来。
「席主任不舒服吗?」她问。
朱必如是一年前由中部业务区调升上来的主任,其手下的成员也是後来自己培
训的,因此不知道席凉秋与纪允恒曾有的渊源。长得精明能干,常把叁分姿色以精
致的妆法点成十分,可是,连她那组的男组员也老是将眼光移到席凉秋身上,就可
以知道在这层七楼业务部是谁较出色了。朱必如早两天就先见过新任经理了,那双
精光闪闪的眼敢情已打好如意算盘,打算过来探她的口风了。
「还好!只是睡眠不足。」席凉秋才不相信她有这麽好心!刚才就瞥见她一直
死盯着纪允恒。居心不良的神情,任谁都看得出来。
朱必如往她一旁的椅子坐下,盯着她。
「席主任与经理很熟吗?看你们谈得很热络呢!」
「你不妨把疑问写在备忘录上,下午开会时可以一一提出。」她才没空提供朱
必如任何情报,更何况她还有一大堆报告要整理。
朱必如讨了个没趣,有些尴尬的起身。席凉秋这才发现向来只穿西装长裤、一
身中性打扮的朱必如,今天竟然可怕的穿了一身性感的皮质贴身洋装,裙子短得不
能再短了,一双略嫌短粗的腿裹在黑色丝袜里。说真的,她那向来平坦得可以比美
嘉南平原的上围,今天竟然这麽的突出,着实令人可疑。
「今天你看起来很美。」席凉秋心中感到好笑,言不由衷的说着。
「谢谢!我才二十五岁半,当然要有年轻人的朝气,不能老是打扮得老气呀!
那很土的。」未必如沾沾自喜的说着,强调「土」时,眼光更是别有用心的瞄到席
凉秋身上。话落,转身款款生姿的扭回她的地盘。真是辛苦她那略嫌下垂的屁股
了,做这麽高难度的运动。
二十五岁半!真亏她好意思说,一个小她席凉秋叁个月出生的女人,竟然有脸
自称二十五岁半。没有把虚岁加进去算二十八她就该偷笑了。好吧,要去招惹纪允
恒,尽管放马过去!最好缠得他没空来烦她,她可是会谢天谢地。
四点钟从会议室出来後,她头痛得更剧烈了。纪允恒根本是有意无意的召告天
下,她是他要追的人。
会议桌呈椭圆形,可以容纳二十四个席次。今天出席的只有六个主任,以及一
个经理。向来大家都是零散落座,而主管则一定是坐在首位。於是席凉秋捡了个距
首位最远的内边的位置,要是不小心的跌倒了,搞不好就会有滚到外面去的危险。
够远了,是不是?而朱必如自然是挑了个首座旁第一顺位的位置坐定,粘住了似
的,谁也不能拉开她,其他中南部四个主任一如以往各自分开散坐。
可惜天不从人愿!纪允恒一走入会议室,马上拉过一张椅子,贴住席凉秋的椅
子相连而坐。不管众人诧异的眼光,一迳的闲适自得,手肘还有意无意的贴住她的
手臂。
当别的主管一一起身报告一个月来的绩效,与下个月的努力方针时,纪允恒都
显得意兴阑珊。表面上看来好像他并没有注意在听,可是当他人报告完後,他却又
能马上准确的抓出弊病与漏洞,补充需要改进的地方。每一个志得意满的主任都自
信十足的起身,也全都一脸惶恐的坐下,不敢再轻视这个会议室中最年轻的小伙子
了。
要是他也这麽驳斥席凉秋也就罢了,可是,他在她报告时,不仅全神贯注,一
双眼还特别晶亮的瞅着她看,拼命的点头,直到她坐下时,还握住她的手直叫好。
幸好她躲得快,不然接下来他可能就要搂她的肩了。
这麽一来,要说他们之间没一点暧昧,就算打死人人家也不相信了。尤其朱必
如那一双怨毒的眼,真叫她心里直叹气,这往後的日子,还能过吗?
死纪允恒!一切都是他害的!
「席主任,经理找你。」王秘书在她身边轻轻说着。
叁十七岁的王秘书是这个办公室内唯一不被纪允恒迷惑的女人。在公司十数年
了,自然知道两年前席凉秋被纪允恒追求的惨状。不过,王秘书是相当看好这一对
「怨」偶的。
席凉秋除了心烦外,真的是偏头痛又起来作祟了,她脸色苍白的往经理室走
去。这小子要敢再对她不正经,她发誓绝对会给他好看!
「我就知道你又在头痛了。」立在门口的纪允恒关上门,搭住她的肩扶她往沙
发上坐。他总是很习惯性的搭她的肩,握她的手,久了,在私底下她也不会那麽在
意。算来两人相识也近八年了,他出国那两年也不时打电话回来骚扰她。她从没有
与一个人认识那麽久的。那麽,两人可算是老朋友了,不是吗?纪允恒太了解她的
一切了,甚至她一些小毛病他都清楚。当一个人那麽了解你的时候,你又有什麽筹
码足以反攻回去呢?很多事,也只能任他去了。
「叫我来有什麽事?」她问,一面喝着他倒来的水。
纪允恒拿出一小包纸袋,在小桌上倾倒出一堆成药。
「我从美国带回来的,治偏头痛很有效。来,吃一颗。」
她吃了一颗下去,一时之间也没有感觉到什麽效果,不过,吃了药,心理上总
会有些安慰,自然感到不会抽痛得那般厉害了。
「谢谢。」她说着。
两年不见,今天初相见,他又有些不同了,席凉秋说不上来他是那里变了。阳
光似的笑容依旧,淘气敏锐的眼神仍是慧黠发光,一八o的身高好像也没缩水或膨
胀;但却是真的不一样了。气质上从小男孩渐渐磨成男子气概。时间真是个可怕的
东西,一步一步的逼人成长,八年前那个犹带稚气的小男孩习气被流逝的时光一并
埋葬了。
「晚上到我家吃饭如何?我妈很想念你呢!」纪允恒很有兴致的提议着。
也不知纪娥媚特别喜欢她还是什麽缘故,纪允恒出国後,她也仍不定时的约席
凉秋一同晚餐。其实她们并不算很熟,尤其席凉秋并不擅於交际,全靠纪娥媚的热
情好客,每一顿饭才算吃得尽兴。问题是,纪娥媚何需如此费心?席凉秋不懂,可
是她能感觉得到纪娥媚真的喜欢她。
「不了,连续好几天的出差,我需要好好睡一场;代我向你妈道歉。」
纪允恒坐在她身前的茶几上,双手按住她太阳穴,很轻很轻的按摩着。据说他
学过按摩,也不知是真是假,叁年前他总会在她头疼时这麽替她揉压,也的确令她
感到比较舒服。如果他不要那麽顽皮,他其实会是一个很温柔、很体贴的男人。
「你哪,真不适合与人争强斗胜。」他语气有些心疼。
「我可没有无法胜任的地方,纪经理。」她立即张开眼。什麽都可以任别人去
说,她的努力可是货真价实,容不得别人去批评否认的。
纪允恒摇头,这时候的他,是完全温柔的。
「对,就是你对待事情太认真,才不适合。记得你的胃吗?第一次疼是什麽时
候?学校派你去参加校际演讲比赛,你为了掌握充实内容与胜利,那半个月借回了
五十多本相关资料与口才训练方面的书,啃得日夜不分,连饮食也不正常,而後,
胃就出毛病了;还有你的偏头痛....」他还有一肚子话要说,却被席凉秋挥手阻
止。
「别在我头痛快消失时,又来细数我其他毛病。」她半眯着眼看他。「说出你
的重点。」
想不到他竟然换上了一副嘻皮笑脸,双手不正经的抓她一只手贴住他心脏。
「重点是,凉秋啊,咱们老夫老妻七年多了,何时给我一个名份呀?再这样有
实无名下去,人家好委屈耶!」
这样的嬉笑,这般似真似假的求婚话,年年都有新的说词。以这麽不正经的态
度说出口,她常当他只是玩笑,不置一词,也不加以认真。可是,有时候他的眼中
又含了叁分认真,真教她吓住了,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这种事事认真,做事努力的一个踏实女人,总因纪允恒这小子给搅和的什麽
章法都没有了。一个做事一板一眼的人,与一个活跃不按牌理出牌的小鬼,两种生
命能有什麽交集吗?不,不会的!八年前她惴惴不安时,也曾经仔细思考,结论是
坚决的否定。现在,他又真实的出现了,一贯的戏谑,自然她也是持否定看法的。
她抽回自己的手.淡淡道:
「别瞎扯了,我还有几个客户要联络。」起身就要走出去。待太久,外头又不
知会有什麽流言了。
「凉秋,你逃不了的。」纪允恒没有再闹她,只在她身後用一种少见的笃定声
音说着。
不过,她没回头,拉开门,走了出去。她不想去探讨这话的虚实,也不想去探
讨他所指为何。反正,她什麽也不要知道。她怕自己认真的下场,结局却是一场老
掉牙的玩笑;真的,这种游戏她玩不起。
那个闲着没事做的朱必如又靠过来了。搞不好连她进去几分钟朱必如都计时了
呢!
「经理要你进去做什麽?」她的神情又妒又 。
如果这叫好运,席凉秋非常愿意拱手让她。
「他向我求婚!」她随口说说。
「乱讲!」朱必如高分贝的尖叫一声。
「答对了。」席凉秋瞄了她一眼。
意思很明显了,识相的就快滚!要打听情报找别的地方闲磕牙去!
於是,朱必如碰了个钉子,走人了。
自从有人发现这时代女人比男人多之後,男人好像一下子稀奇了起来,尤其长
得稍为上相,前途稍为有些光明的男人更是让女人们追着跑。笃信「女追男,隔层
纱」的女人们,锲而不舍的苦苦相追,坚信自己总有一大会拆了那层纱。想想实在
是恐怖!尤其像她们这种二十七、八岁的年纪,更是引人侧目。没结婚至少也要有
对象。也因此像朱必如这类女子,花枝招展的飞向心仪男子,怀着万丈雄心,不追
到手誓不甘休。毕竟公司内官位高的人大抵已成家立业,秃头到处可见。居下位的
青年才俊又家无横产,前途未卜,谁也不肯下那个注。现代男子,身家背景是很重
要的。
像纪允恒,以後母亲的设计工作室就是他的,加上他晋升得快,将来搞不好会
打入董事会核心,成了大人物也不一定。能力卓绝,人又帅。至少到目前为止,他
是公司内排名第一的镀金单身汉,值钱得很。
唉!不想这些了,今天她受的惊吓已经够多,不要再折磨自己快要被压榨一空
的脑袋了。匆匆联络完几个客户,决定不让自己加班--她真的需要一顿好眠。
今天一定是她的黑煞日,楣星罩顶。
有气无力的走上自己租来的叁楼套房,就见她那母亲大人坐在她随身携带的行
李上,显然已经等她好一会儿了。老天爷--席凉秋听到自己从心底发出的哀号。
「妈。」她打开门,盯着母亲那一包行李。不很大,装不了几件衣服,相信母
亲也不是要来与她挤这十坪大小的斗室。席凉秋怕的是别的。
席母不客气的走进去,一把木雕檀香扇,夸张的 动着。略为肥胖的五短身材
重重的坐在皮沙发上。
「哎唷!都秋天了,这鬼地方怎麽还是热得像火炉呀?冷气呢?你还没买
呀!」席母真的汗流浃背。
不过,使她汗流浃背的不是这间没有冷气的小套房,而是她身上那套过紧又不
通风的红蓝旗袍所致。叁十八寸的腰身,硬是要挤在叁十四寸腰身的旗袍中,没勒
死实在是本事!不过,席凉秋没有费事的提醒她母亲,惹火了母亲,下场可是会很
惨的。
她奉上一杯冰果汁,然後不发一言的等母亲开口。母亲的口才如滔滔江水,一
发不可收拾。不要命的敢顶嘴与她相辩,那绝对不是「惨」字形容得完的。
席母喝了两杯果汁,将电风扇捧到面前开强风,一会儿,她好像舒服一些了,
才笑嘻嘻的看向女儿。
「凉秋,结婚吧!结了婚一了百了。」
又来了!
「又不是寿终正寝,什麽一了百了!」她口没遮拦的回一句。
「呸呸呸!净说些不吉利的话!『一了』,是指你的婚事终了,「百了」是指
我们全家都可以放心了,也有面子了。你可要替我想想,我每年至少替一百对以上
的新人牵线当媒人。再丑再怪的人我都有法子替他们找到另一半,可是我自己的女
儿都二十七岁了还没人要,这像话吗?你遗传了我的好容貌,上一流大学,高收
入,身材好得可以生好几打孩子,二十七岁还没嫁,太没道理了。」席母自吹自擂
的,一手还忙着打开她的行李箱--果然--裹头有百来张男人的照片,一个个穿
西装打领带,头上抹油,面孔僵得可以去当死人照。这些都是母亲的客户,一个个
想要娶妻想疯了,甘愿把照片让人带着四处现宝。
「这一个,家住台中,有一块地因为第二条高速公路的路过,暴涨了好几千
万,叁十岁,不错哟--还有这一个,大学毕业,现在有两家五金行店,二十八岁
--」席母拿出二十年做媒的高超口舌,一个个面目可憎的脸孔全给她说成了腰缠
万贯的宋玉了。
席凉秋想尖叫救命,可是她能逃去那裹?自己的地方都无法给她片刻安宁,她
又怎敢奢求外面的任何一个角落可以给她一片清境地休息?
「妈!这些人好不好你自己、心知肚明!真有好货色再拿来给我看好吗?」席凉
秋很受不了的说着。
「你还敢挑!二十七岁已经没人要了,还想要好货色!你哪--」接下来是一
顿每次见面必定会搬出来的训词,据她估计,至少得持续二十五分钟。这也是为什
麽席凉秋坚持搬出家中的原因了。席家位於 区高级住宅区,一栋新颖智慧大楼的
八楼,五十几坪的空间,够她席家一家四口住得舒适安全。可是她坚持搬出家中,
租这个较近上班地点的半旧小套房,怕的是父母成天不离口的叨念。二十七岁又怎
麽样?又不是罪该万死的年纪,偏有那麽多人来干涉操心。在她还没准备当任何人
的妻子,在她还没遇到心仪男子之前,再大的年纪都不能催逼她得快些嫁人!
不期然的,心头居然跳入纪允恒的影子--
四十七岁的纪娥媚,不仅有成功的事业,更有着美丽的面孔与玲珑的身材,看
来彷佛不过才叁十出头年纪。愉快的心境加上适度的保费,使她看来永远如此年
轻。
纪允恒与其母有七分相似,个性更是标准遗传所致。此刻母子俩正坐在她的工
作室中喝茶吃点心。因为纪娥媚有一幅设计图要赶制,因此两人凑和着吃蛋糕果腹
过晚餐。纪允恒无限唏嘘:
「早知道就要硬拉凉秋来,她手艺好,咱们的胃也不必受苦。」他实在不怎麽
爱吃甜点。
「可怜的凉秋,怕要被你缠疯了。」纪娥媚直笑。
谁会相信,这个心如野马的纪允恒就是赖定了席凉秋一人。只因为七年多前有
一天,席凉秋到家里来上家教课,见纪娥媚没回家,便做了一顿晚餐给他吃。从此
他就打定心眼,非要追席凉秋到手不可。席凉秋要是知道原因,她会恨死自己当初
的一时好心。
「说真的,追了那麽久,有什麽心得呀?看来似乎没有上钩的现象呢!」纪娥
媚问。
纪允恒耸耸肩。
「她太害羞,又不经吓。我真的正经起来她会逃跑,只好改变战术成天粘着她
了,至少让别的男人追不到她,这样一来,她总有一天是我的。」
「下叁滥的招数!不长进!」她嗤之以鼻,指着儿子的头。「看你一脸聪明
相,怎麽追法这麽消极?」
「喂,老妈!我是你儿子。儿子笨,当然是遗传。别骂了,不然你说,要追凉
秋这一种人要怎麽追?」他不服气的叫着。
「凉秋是个端庄又认真的孩子,没有一般叁姑六婆的个性,很冷淡的看待人情
世故,兄弟!我想她是外冷内热的姑娘家,而且很古典的想法,一生只爱一回那一
种。搞不好你偶尔亲她一下,她心中就会认定非嫁你不可了。即使气你怨你,也会
渐渐产生爱意!何况我儿子又那麽俊。」纪娥嵋努力的想着。
「她现在已经很气我、怨我了。那个小女人不敢接受我的原因是我小她两岁,
她那种古板思想最介意的就是这个。」
他的话触动纪娥媚心底深处。她眉头蹙了起来,有些失神。
「又想起他啦?」纪允恒指的是他的生父。
「一个模子!专爱上年纪大的女人。」她搂住儿子的脖子,用力亲了下,在他
脸颊上印上大红口红印。
她从没瞒过儿子他的生父是谁的事实。从儿子懂事後,她就说出他的来历身
世。生下他,在世人眼中是私生子,可是纪娥媚让他活得光明正大,理直气壮。因
为她不是与有妇之夫苟合,或在不正常、不能够的情况下怀有他。没让他生得合法
是她自己的问题,她所选择的路。而且孩子的父亲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中远走他乡,
丝毫不知他的存在。
纪允恒接住母亲的肩,双眼骨碌的直转。
「妈咪!你想,如果我将凉秋打昏,拉上床,直到她怀孕才弄醒她,是不是可
以更快速的娶到她?」
一脸的异想天开!纪娥媚忍住笑,瞪他。
「是的,她会嫁给你,不过会先一刀解决你,然後再嫁给你的牌位当寡妇。」
「如果当初我那无缘的老爸折返了回来,看到你的肚子,肯定会抱你进礼堂,
你还真的会一刀毙了他吗?」他振振有词的问,还没打消这个疯狂的念头。
纪娥媚自己也曾想过这个问题,不过,结婚这码事毕竟关系到两个家庭,当时
他们也无可奈何;情况不能相提并论。
「这倒是不会,不过也没有可能真的跟他结婚。他回来,我会逃掉。」她有些
感慨的说着。
「那麽,只有另谋他法了!真是遗憾!」他很沮丧的叹了口气。
吃完点心,纪娥媚又埋首工作;纪允恒坐在一边打任天堂。
「妈!」在一阵沉默之後,纪允恒放下遥控器,瞪着一双发疲的眼。
「嗯?」她没抬头。
「他要回来了。」他用漫不经心的口吻,平淡的叙述一件足以震动纪娥媚二十
五年来平静心海的消息。他走入茶水间,没看母亲的反应。
而纪娥媚掉下了手中的笔与尺,怔忡的看向窗外的黑暗,却视而不见那万家辉
煌的灯火。
他--回来了!
--
※ 来源:.紫 丁 香 bbs.hit.edu.cn.[FROM: 202.118.244.81]
Powered by KBS BBS 2.0 (http://dev.kcn.cn)
页面执行时间:204.868毫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