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ve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piao (飘逸), 信区: Love
标  题: 何妨错到底(七)
发信站: 紫 丁 香 (Fri Jun 11 15:04:21 1999), 转信







  车子驶出喧嚣堵塞的台北市,离开了台北,上了高速公路。半个小时後,在路牌
的指示下,她知道她被带到了桃园。

  「要见什麽人吗?还是桃园有特别好的风景?」她终於开口问道。

  唐劲看了她一眼。如何能启口说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行为何以会如此突兀?

  明明每一次的自我分析,其定论皆是此路不通,两人根本不能有结果。决心要公
事公办的,但他却止不了自己的渴望。

  「渴不渴?後座有乌龙茶。阿里山的冠军冬茶,我想你比较喝得入口。」

  她侧身往後座提过保温壶,眉头轻扬,打开壶口,香气四溢,倒了一杯轻啜了几
口。

  「我分不出茶叶的好坏。」

  「因为你没喝过坏茶。」

  「乌龙茶性温,我才喝得。绿茶、红茶都冷性,再好的茶也喝不得。」

  「你从不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对吧?」他停车等红灯,正好给自己理由细细端详
她。

  「我想活得久一点。如果一个人生的起落只有叁十年的光景,就太短暂了。像我
因为长年过敏,气管又不好,何苦自己找麻烦?能用食物调补,好过成天打喷嚏、流
鼻水、失魂落魄。吃了冷质食品,气管会沉闷梗气,积痰不化又咳不出。全是小毛病
,却非常扰人。」

  「看不出来有这麽严重。」他忍不住伸手探她额。

  「那是中药的神奇呀,以及我家厨子的功劳。」

  「也许我该立即返回台北,外边的东西你不吃。」

  「一、两顿吃外边也很好呀。你不必把我想得太高高在上。」她将杯内的茶送到
他唇边。

  他怔了下,没有开口。这行为,太亲  ,不能承接得下。

  「没有下毒,我试喝过了,口感还不错,是某位唐门公子亲手泡的茶,别人想喝
还喝不到呢。」她低笑,凑近了娇颜,教他抗拒不得的喝下喉。

  「大家闺秀的教条中有这一项吗?伺候男人?」

  「我不晓得。但在单晓晨的快乐哲学中,告诉了我们尽量去做会议自己快乐的事
。」

  绿灯亮了,他随着车阵移动,不再有机会看她,但却已满脑子她的笑容,挥也挥
不去。

  「即使没有所谓的完美在快乐的尽头等待?」他像是自问的低喃。不知是否在问
她的同时也在问自己。

  「完美?我想不了那麽远。如果我们可以成为夫妻叫作完美,那要是我只有四十
年好活,而你却活到一百岁呢?要是我成了黄脸婆,而你有钱有闲养了小老婆呢?没
有人可以保证什麽样的句点叫完美,除非我们都走完了这一生,并在  气的那一刻回
想平生种种,功过相抵之後能含笑闭目,那才是下定论的时候。」所以,她在想了很
多之後,行为上反而随性而及取眼前事。

  车子停在一间小而乾净的餐厅前面。这间餐厅标榜着「药膳」,里头坐了八成满
的客人。一阵阵当归、姜母、甘草的香味传出,在入夜的早春时节,分外能挑起人们
的食指大动。之前的话题,以无言划下不愿深谈的句点。

  「冷吗?」他以大衣披围着她只着春衫的单薄。

  「这一向是夜茴的工作,你抢了去,她肯定会不高兴的。」她笑着拉拢它的大衣
,伸出冰凉的左手贴上他暖呼呼的面庞。「好棒,你的体温很热。我最羡慕冬暖夏凉
的人了。」

  「你的手一向这麽冰吗?」活似刚从冷藏库拾出来。他不自觉的将她小手包拢呼
暖。

  「嗯,这才有光明正大的藉口向别人取暖呀。夜茴的手也好暖。以前冬天我最喜
欢叫她陪我一齐睡。」

  又是夜茴!一次两次的听,心下还可以乎静无波,但随时随地的缅怀,未免太重
视了。他拒绝承认这叫嫉妒,只是微恼。

  「你很喜欢那个庶出的妹妹?」

  她顿了一下。

  「应该说,她很喜欢我,把照顾我当成她生平唯一大事。」

  「这样好吗?把自己的人生耗在另一个人身上,寄托着延续的目的。」

  「是很不好。所以我要离开台湾,远远狠狠的离开一趟。」

  他不自禁的握紧她手,不愿再听她说着要离开的话。

  「不怕你脆弱的妹妹承受不住?」

  「这世道生存得如此艰辛,没有人能有脆弱的权利。」

  「由你这个包金镶玉的千金小姐口中说出这种话,还真是讽刺。」他忍不住笑了


  她汲取着他笑容的俊朗。

  「我也有我必须面对的人事纷扰呀。你那一份报告没有告诉你,我是多麽受觊觎
吗?」她的父亲曾经咋舌於她资产的雄厚,而涎着脸与她「共叙天伦」了好长一阵子
。它的爷爷叔公们,与莫家生意往来出了岔子,也尽往她身上下工夫。还有其它宅子
内的佣仆对於己身约有所图,谁不会来找她这个「单纯稚幼」的小小姐呢?

  经由她,而来动摇莫靖远或外公那一家子的决策,似乎是比较方便快捷的路径。

  唐劲看了她轻快含笑的面容一会,心情轻易的变得沉重而抽疼。

  「走吧,希望这一家的口味能符合你挑剔的嘴。」

  她微皱鼻头,眼中闪过调皮。

  「都由我点餐吗?」

  「你对药性的温、平、冷比较有研究,当然由你点。」牵着她的手走在前头,回
答得漫不经心。他对食物向来不讲究。

  「那倒是。」她极同意的点头。

*                       *                       *

  不对劲,真的不对劲!

  在与晓晨吃了丰盛的一顿药膳後,他的心口一直有疑问揪到此刻。

  没有上吐下泻,没有生理上的任何不适,但晓晨昨晚那未曾稍止的微笑让他心口
起了抹不去的疙瘩。

  她到底在笑什麽?

  「好,这个简报的内容就此定案。唐劲,多谢你的协助了。」莫靖棋拍了拍唐劲
的肩,准备回行销部门与自己的小组做最後的润稿。

  唐劲将电脑键入暂停状态,起身叫住已走到门口的莫靖棋。

  「还有什麽事吗?」将文件交付助理,看着唐劲有些踌躇的面孔,他稀奇的扬了
扬眉。这个年轻而爆发力强大的小伙子是这一代新成员中最年轻的菁英,也压迫着叁
十岁以下成员们的向上心。有这麽一个後生,若不努力鞭策自己,只怕早早得收拾包
袱回去吃自己了。

  极难得看到冷静得近乎严肃的唐劲会有欲言又止的不确定面貌。是私事吗?

  「你对药膳有研究吗?」

  「我们莫家食经里有这麽一章。怎麽?突然想吃药膳吗?还是令尊有需要?」他
知道唐父目前在新加坡调养身体。早年积劳成疾,肝功能十分不理想。

  「不,我只是好奇某些菜的药性。」

  「哦?说来听听,我回想看看。我们家的食经我一向极少去看,倒是靖远最清楚
。早年为了母亲,後来为了妹妹,他抄了一大本回单家,督促他们厨娘做出最美味的
药膳。如今我可以保证没有人可以把药膳做得比单家厨娘出色了。」极神往的回想美
味,肚子都快感到饥饿了。

  唐劲点头,问道:

  「天妇罗拼盘内的冬虫夏草、虾以及什麽的,有什麽疗效?」

  「补肾呀。冬虫夏草有强精、养肾、消除腰痛、疲劳的功效。至於海鲜类一向是
壮阳强精用的。」

  「凉拌猪腰?」唐劲的脸色开始凝重。

  「补肾虚、精力减退、遗精、小便不顺、耳鸣、重听,老人家最适合了。」

  「辣味猪脚?」他再问。

  「补体力不足、肾虚喽。奇怪,你找的药膳都是更年期男人会吃的东西。真的不
是令尊需要的吗?」他好心的建议:「紫苏驴鱼不错。驴鱼补肝,紫苏则促进食欲。


  最後一问:

  「那,鱼翅芙蓉呢?也是壮阳?」

  「不是。」莫靖棋努力想了一下,弹了弹手指。「那是预防老年痴呆症,顺便可
治糖尿病。」

  「碰!」硬拳忍力的往桌上「轻槌」了一下。

  莫靖棋吓了一跳,这才觉得唐劲的面孔灰得有点煞青。怎麽……这间办公室的灯
光特别可以把人的脸色照了个青惨?「你还好吧?」

  「谢谢你的解说。」唐劲没有为自己的失态作解释。脸色一整,又回复公事公办
的原样,让莫靖棋几乎要以为起刚才近十分钟的闲谈是不存在的。

*                       *                       *

  又是放学後。随着昼日的拉长,春天的景色益加美丽,夕阳的炫烂不易教黑夜掩
了去,迤逦老长的光华直舒人心神。

  单夜茴抽了张面纸给晓晨,终於问出她藏了一天的疑惑:「你今天一整天似乎都
很快乐。」

  下午的两堂排球课,出了一身汗的结果是鼻涕又流了两管,丝毫没有休兵的打算
。连打了两个喷嚏後,单晓晨再度压榨出鼻腔内的积水。

  「我一向让自己心情好。」浓重的鼻音影响不了她的好心情。

  「心情好到笑脸不断就少见了。」快要步出校门口时,她停住,警觉的问:「不
会是今日那位唐先生又等在门外了吧?」她一点也不喜欢那个人。晓晨还太年轻,还
未享受过青春无忧的少女年华,不该有任何属於成人世界的杂事来沾染她的生命。

  「我不晓得他会不会来。」没有十成十的把握,但很乐意去期待。

  「我不认为我们这个年纪适合谈感情。」

  单晓晨捏了捏鼻子,使之通气,淡然回应:

  「我们永远不会知道老天在前方为我们安排了什麽。」哈啾!随时打喷嚏的身体
状况实在不适合长谈。

  才走出校门,迎面一道浓呛的香风袭来    

  「哎呀,晓晨,天气多变化,我替你熬了人参鸡汤,快些喝喝看!」吕  若奔近
时已打开保温壶,不知有心或无意,在顶开单晓晨这个正主儿的同时,还溅了一匙汤
水到她手上。

  「噢!」有些烫。

  「你做什麽!」单夜茴脸色大变的劈过去一记手刃,但有人比她更快。就这麽一
眨眼间,连汤带人,吕  若被扫到大马路上,跌了个四脚朝天    

  唐劲半蹲在吕  若面前,左手轻而易举的箝住她颈子,声音低沉而冰寒:

  「谁给了你胆子,让你动她?」

  「你……你是谁……要做……做……唔……。」加重在脖子上的力道扳去她的尖
啸,吕  若胀成紫灰的面孔开始有无比的惊恐,一点也不敢怀疑这男人敢在光天化日
之下扼死她。虽然他的表情并不狰狞。

  「唐劲,别这样。我没事。」单晓晨纤手轻放他肩上,感受到他衣服下蓄势费起
的力道,心口有些激昂。

  唐劲并没有放松。极浅淡的俯低头在吕  若耳边道:

  「原本你这只跳梁小丑并不在我眼内,但你今天惹到了我,我会让你知道什麽叫
作後悔。」

  几名教官已由学校内快步奔来。唐劲直起身,拍了拍膝上的灰尘,拉过烧晨的双
手检视,拭去了汤汁,确定看不到红肿,这才释放了眉宇间迫人的暴戾之气。

  「没事?」他仍是问。

  「没事。」她眼神扫过狼狈的吕  若,觉得有事的最佳人选在一边候着,也明白
的传达着这个讯息。

  唐劲的唇角勾勒着没笑意的弧度。不多言,仍旧牵着她的手往他车子的方向带。

  但没有昨日的好运,他现下遇到了阻碍。

  单夜茴站在他们面前,不畏他的眼光直道:

  「她今天身体状况不好,最好多休息。唐先生改日请早。」

  唐劲回身看着晓晨红通通的鼻头。

  「又过敏了?冷吗?」她的手还不算冰冷。今天天气也还好,但红通通的鼻子显
示了它不按照天气好坏而发作的顽劣根性。

  「一会就好了。只不过我需要一大包的面纸。」

  他轻触她鼻子两端。

  「用湿纸巾会好一点。与面纸磨擦太频繁会乾燥到流血。我车内有准备。」仍是
拉着她往前走。

  单夜茴仍是要阻止,但单晓晨拍拍她,指着正在对教官们告状的吕氏母女:「去
处理,好吗?」

  「她们会後悔的。」单夜茴向来温和的明眸闪过沉沉的阴森。她不再坚持这方必
然会战败的抢人战,往另一边的战场走去。她绝不会原谅伤害晓晨的人!

  单晓晨关注着夜茴的举动,但唐劲已把她塞入车中,连接而来的鼻水喷嚏早已使
她没空再注意其他了。

  「今天去哪?」她好不容易能开口。

  「先到公司。我还有点事得做。」天晓得为什麽每天一到下午四点钟,他的脚便
不由自主的往地下停车场走去,光明正大的丢下公事跷班来此。

  女人是祸水!再厉害不过的一记夺心招。为美女而亡国的君王真的亡得一点也不
冤枉,至少他很能体会  中的无奈与无法自拔。

  「你可以下班後再到家里找我呀,反正不会有人盘问你祖宗十八代。」她笑。

  「我对单家大宅没好感。」

  「建  是死的,人是活的呀。」她想了想,忍不住笑意。「而且我家厨娘还会煮
很棒的菜唷,正好可以替你补一补。」

  「再补一次老年痴呆症吗?非常感谢,但不必再招待。」他斜瞄她一眼。

  她笑了出来。就猜他会弄清楚!他不是那种得过且过、迷糊度日的人。

  「其实一般人吃东西很少在乎食物的属性,生冷不忌的吃。若不计较补肾补脑什
麽的,基本上,昨天我替你点的菜不算难吃呀,你还吃光了呢。」

  「那是因为我从不浪费粮食。」

  她托腮而笑。

  「嗯……我喜欢你这个好习惯。」想起了昨夜他吃光了她吃不完的食物,神  的
喜悦让她面容泛着光采粉泽。

  他的心口随她的表情而颤动。敏锐如他,怎会意会不到她话中的意思。

  「喝点茶,体内煨得熬了,大概可以止一止鼻水。」他查过一些医学常识的书,
也问过几名医生朋友,知道这种小毛病得靠长期调理体质,一时半刻是没药医的。只
能多喝温热茶水,多运动,少吃冷性食物。

  捧着乌龙茶,重复昨日相同共饮的动作。这次他已没有拒绝,虽脸色不豫,但仍
是喝下了。

  「你很不喜欢有人靠近你是吗?」这是她的观察。

  「我习惯与任何人保持距离。这是礼貌。」

  「没有知己好友吗?」

  「朋友很多,但不愿交得深。」也没时间。

  她坐正身躯,轻道:

  「我也是。人与人之间不可能做到水乳交融的。而再好的知己也会因际遇不同而
散落在遥远不知处的一方。有时自己太过付出了,反而会心痛。我想,不只是男女之
间吧,友情理应也会因分开而愁怅。」

  「你有经验?」他的人生不曾着墨於阳春悲秋的人事起落飘零,意会得并不深。

  她看着窗外。

  「国小时,有一位要好的同学移民了,那时觉得好伤心,知道这辈子再也见不到
她了;而即使见到,大概也彼此不认得。那时一直在想,如果人生在世若一直是迎着
相聚送着别离,未免,太令人伤心了。」

  他忍不住想抱楼她,而他也做了。等着绿灯,台北的车阵似虫般蠕动,让他得以
伸手将她勾入自己的世界中。

  「你这是悲观还是乐观?」放低了声音,抚慰着怀中小小人儿的心灵。

  「我悲观的想得多、想得远、想得透,然後,我就会乐观而随性了。」

  「小孩子太会想并不好。难怪有人要禁止高中女生看尼采、叔本华。天真的年纪
,宁愿你们幼稚不知愁。」迷明星、漫画还好过太会想。但……如果单晓晨是平凡的
小女生,他还会在此刻搂着她吗?

  他该庆幸单晓晨是如此与众不同,还是悲哀於她竟是这般与众不同?

  该怎麽办呢?一切都该死的错到无力回天了!

*                       *                       *

  「晓晨,晓晨,真难得你会来公司,我已叫助理丢买点心,是『宝京』的点心,
上回你说过好吃的。」

  「才不,上回我带了『陵兰坊』的小蛋糕才好吃,晓晨吃了两块。」

  「晓晨,晚上回家吃饭吧,我已叫厨子煮你最爱吃的了。好久没见到你了,真是
更美丽了。瞧瞧,一七○的身高穿起X女的制服,多麽笔挺英气呀。」

  莫家新生代,共出了十来名男丁,其中有八名被延揽入莫氏效力,目前有五名外
放到美国、大陆、英国等分公司受磨练。除了叁名成了莫氏员工外,其他未入公司效
力的,也成了其他业界的精英。

  今儿个可巧,除了叁名表哥之外,当律师的堂表哥、当建  师的七表哥也都来了


  她一上了十五楼就被牢牢拱在手心当珍宝,简直教她差点没傻眼。

  「表哥们,您们不是该下班回家了?」至少非体制内的人该走了吧?留给她安静
的擤鼻涕空间不也是功德一件?但他们显然无此自觉,团团围住她,让她只能无助的
抱着温水壶被拱着。

  「那你跟我们一齐回去好了。上回我奶奶还念着你呢,怪你每个月只会到祖宅请
安,而忘了叔公这边的人也思念你得紧。一年才见一次不够啦。」莫靖龙的爷爷是莫
伯刚的大弟。五代以来从未分家的大家族其开枝散叶的程度是庞大得难以想像的。

  不过,没经商能力的人却依然进不了莫氏大门。例如第六代的嫡传长孙莫靖凡,
虽是长孙,却不列入继承人的考量之内;依着它的性向,任他沉浸在埔里的花花草草
世界中。

  每年莫氏家族都会有盛大的拜年守岁宴,没让外人参与便可把大饭店的宴会厅挤
得十成满。那时无论莫家人身处在天涯海角的何方,必得回来聚上那麽一次。因此莫
家人团结一致不是没有道理的。

  单晓晨个人以为,一年见上一次就很多了。否则一路公叔婶姨婆舅的叫下来,有
时还会漏失一大串人名,显得怠慢。但谁能有超人的本事记上全部人正确的称谓与长
幼之分呢?

  「回你那儿?为什麽不去我那儿?我家离这边比较近。」莫靖华叫着。他是莫君
胜的长子,晓晨的正表哥。

  莫诗伶下来十五楼,对眼前菜市场般的盛况感到稀奇。直到人群的内围传出熟悉
的「哈啾」声,她才大笑了出来。

  「拜托各位大哥小弟们,疏通一下路径让新鲜的空气可以流进去好吗?咱们的小
公主可禁不起污浊空气的荼毒。」排开众人,她拉起晓晨道:

  「  ,来了也不会找我。我们到我爸的休息室吃点心。对了,靖华、靖方、靖文
,你们的总经理,我的父亲,正在思考为什麽会议室没半个特助与会。你们企划部准
备罢工了也不要让老人家那麽难看。」但见叁个男子脸色倏然苍白,一反斯文形态,
仓皇奔上楼去了。

  「你们可以开始想告解词了。」莫诗伶风凉的对着他们背影叫。

  单晓晨笑道:

  「表姊,你好坏心。」

  「对呀,真不知王某人怎麽有勇气娶她。」莫靖龙连忙应和。

  「理你呢。两位大忙人可以快生回去工作了。我们女生有体己话要说,不陪了。


  不理会两名男生玩笑似的抗议,单晓晨任由表姊拉到二舅的休息室喝茶去了。

  才刚坐下呢,莫诗伶却教助理找了出去,突来的公事让她没闲暇与小表妹谈天。
也终於,晓晨得到了全然的安静。外公这一边的人疼爱她到无微不至的地步,但常常
的嘘寒问暖是教人吃不消的。

  饮完两杯热茶,她决定四处走走。二舅的地盘是十八楼,大舅的地盘是二十一楼
    唐劲也会在那儿。

  刚刚他买了一小笼汤包给她填肚子,想是得等他好一会才吃得到晚餐了。

  认识了唐劲,才会有机会来莫氏,以及见上一大票不常见的表亲。因此她手中虽
有很多莫氏的股票,却不熟这栋宏伟的商业建  。

  去走一走吧,也许有新奇的事可以看。

  至少看一看什麽叫上班族、粉领新贵。这可是她一辈子都体会不到的身分哩。

  捻起了与制服颜色配成一套的南瓜造型背包,决定寻宝去。

  毫无阻碍的上了二十一楼。许多基层员工都下班了。由於大门口有警卫管制,不
再议外人进入大楼,因此楼层间也不再有人把关,让她轻易跨入最高指挥中心的大本
营。

  跨出了二十一楼的电梯,首先便是贵宾接待处。茶水间以吧台区隔着,像是到了
餐厅的感觉。如果此刻里头站了个服务生,那她一点也不会怀疑自己果真来到咖啡屋


  采光的方位来自一大片玻璃墙,墙角缀着盆栽,红红绿绿的映出春色,明亮得舒
人心脾。

  每一个楼面约莫都是二百坪左右。会客处占了叁十坪,想必还有很多惊喜等着她


  往明亮的地方探访吧,她心中决定着。

  会议室,大约占有五十坪,可供数十人使用。小组讨论室、电脑室、档案资料室
……特助办公室?

  唐劲的职称也是特助吧?在莫氏,被看好的种子人才一向以这种超然的身分安置


  那他……是大舅的特助?还是二舅的?猜猜看好了。她轻悄的推开门,以为里面
没人,结果有,被吓到的反而是她这个唐突的人了。

  有人,是唐劲,以及叁男一女。

  她眨了眨眼,企图在不被发现之前悄悄消失,但动作显然太慢了。迎上唐劲看过
来的眼光,她伸起两指在眉间挥着Sorry的暗示,悄悄退出门框……。

  「等等。」他越过办公桌,两、叁大步走过来,轻易抓住她小手。

  「我在会客处坐一下。」她抱歉的睐他,轻轻挣扎着要脱出他的掌握。

  「再二十分钟。你在一边坐着。克宇,麻烦你顺便倒一杯香片。」他回身看到组
员之一正在倒茶,探了探晓晨的头脸,一同央求着。

  「OK。老大,这位是你的小女友还是小妹妹?」那名叫克宇的年轻男子端过来
一杯热茶,好奇问着。

  「才高中生,应该是小妹妹吧?」组员内唯一女性以俐落而轻松的口气猜着。

  「是高中生,但不是小妹妹。」唐劲对那名女子笑着。接过热茶,吹到不烫舌的
温度才送到晓晨唇边。

  举止间的亲  状,是一群人从未见过的。向来不与人有一尺内近距离接触的唐劲
会这麽呵护一名小女生,想教人不看呆了去还真困难。

  「不是小妹妹,是什麽呢?」晓晨好无辜天真的问。

  唐劲点了点她微泛红泽的鼻尖。

  「是什麽?劳驾你大小姐自己定位吧。乖,二十分钟就好。我在『苏杭小楼』订
了位,那边的中式点心一定合你口味。」

  单晓晨笑了开来,乖乖的坐在沙发一角品味心头的甜蜜。他已在某种程度上承认
两人之间的关系已日渐不可分,也不再是公事公办能搪塞的了。

  「老大,您不会是说这小女生是您女朋友吧?不怕被说是老牛吃嫩草吗?」短发
女子一迳开玩笑的进入不了正题,目光不曾稍离单晓晨。

  唐劲不经意的回应:

  「那是我的事。多谢关心。请各位看向刚才讨论的第十一点    」

  「呀,董事长好。」面向门口的一名男子突然站了起来,差点行举手礼以示尊敬


  莫若安微笑的走进来。

  「打扰各位了。我听说晓晨来公司,正在找她    」他眼光扫到了沙发上的小女
生,原本威严的面孔当下柔得慈祥似水。「你在这儿。」

  「舅舅,您正忙,我无意惊动。」喝完茶,她乖乖的走上前让大舅搂抱住。

  「说的什麽话。吵到唐劲就礼貌了吗?」他将她一手拉勾入自己臂弯。「要回去
吃个便饭吗?还是……另有约?」深沉世故的一双老眼别有深意的看着外甥女。自是
不会把外甥女的出现当成埋所当然。

  「我有约。星期天再过去宅子陪您与舅妈吃饭好吗?」她坦然微笑以对。

  「先到我办公室吧,别吵唐劲。他手上可是握有咱们公司开春以来最大一笔生意
的成败关键喔。」他将甥女往外带,回头对唐劲道:

  「工作做完了到我那儿领人。」

  单晓晨故作惊恐道:

  「大舅,您是董事长[口也],不可以讲俏皮话,会吓坏下属的。来,快些板起脸
……。」

  甥舅们的笑语愈飘愈远……。

  「原来是个千金小姐,而且是莫家最看重的小公主,莫靖远的妹妹呀。」不无讽
刺的女音穿刺过沉寂的空间,也直直把「千金小姐」这四个字准确的刺入他胸口。

  讥讽的背後,是自己无望的不甘。

  但若有人期望见到向来冷静自持的唐劲失态,那可就要失望了,他连眼神也未变
分毫,平静地道:「二十分钟之内,这些内容必须议定,我希望明天呈给董事长过目
的评估报告完美无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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