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ve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dht (bbs), 信区: Love
标  题: 青春的漂流瓶
发信站: 紫 丁 香 (Sat Oct 10 10:50:57 1998), 转信

高三的时候,学校有一红一白两栋教学楼,坐在白楼教室的窗口,隔着
一排挺拔的白 杨树,
每天,我都能看见红楼的那个女生:她托着腮,一副痴痴的样子伏在窗口看刚 
刚长出叶子的杨树
——那上面,有一只跳上跳下的鸟。她一直那么看,然后鸟飞了,她笑了 ,
低下头看书。 
      那个春天的午后,阳光暖暖地斜射在那女孩敞开的窗子上,红色的墙砖
如天然古老 的画框,
青青的爬藤榕蜿蜒绣在画框上,衬得窗里的女孩象一幅天作的油画。而我,在
那 个飞絮的下午,是
一个看呆了画的少年。 
      后来,杨树的叶子渐渐繁茂起来,爬藤榕在红墙上铺成一张绿色的毯,
窗里的女孩 子在天天
的日升日落见渐渐熟悉成心里一道美丽的风景,而我知道她读高三是文科,却
不 知她的名字。 
      高考踏着蝉的歌声越来越近。最后一次模拟考试的时,被打乱班次的同
学捏着准考 证一间教
室一间教室地找考场。我先进了对面那栋红楼,然后找到考场坐下,抬起头, 
发现身边的窗子正对
对面白楼我的窗口。 
      抽屉里有两个没有收走的作业本上写着一个名字——乔玉。  
      乔玉这个名字就这样牢牢记住了。临去上大学的时候,跑去看红榜,乔
玉的名字竟 在我名字
上面不远的地方,考的是西安的学校。 
      在北京上大学,坐在四楼教室临窗向下望空空旷旷的操场,突然间心里
像雾一样填 满了那个
叫乔玉的名字。 
      我一遍一遍地在纸上写乔玉两个字,字写满了纸,心里也渐渐明白,如
果只是这样 一味地在
北京写下去,也许永远不会有什么结果。而且,如果错过,就是一生。 
      一年之后,拿起笔给乔玉写信的时候,正是大二的秋天。楼下的杨树在
寂寞得落着 奶黄的叶
子,微寒的风悄悄涌进窗口,笔尖凉凉的,信纸也是凉凉的。两年前一个男孩 
于红楼白楼间的无声
凝望浸了淡淡的秋气封在一个洁白的信封里。我想,一个名字如果 可以在心
里藏上两年,那么写封
信给她,多少算是了却一桩心愿。查了邮编,写了记忆 里红榜上的学校与系
别,就这样寄出去了。
      知道按道理这信是很难收到的,心却从此宁静下来,对自己说:就算给
那个美丽的 小岛放出
一只漂流瓶吧,终究天会给它安排一个彼岸的,那么就让我静静地去等。 

    
      天渐渐寒冷,冬天终于来了,乔玉的信却没有来。圣诞节,开始下飘飘
扬扬的雪。 下午,正
站在桌上指挥大家挂联欢会的彩花,下面有人用什么东西打了打我的手,接过 
来,是信,陌生漂亮
的字体来自西安。 
      “如果不是新年我们给收发室大扫除,如果不是我莫名其妙地去翻那堆
旧报纸,” 乔玉说,
“我就永远不会看到你的信了。” 
      我的信在收发室的旧报纸堆里沉睡了两个月后,竟被乔玉自己翻出来,
这是不是天 的安排? 
      开始与乔玉通信,奇怪的是对这个陌生的女孩感觉就象前生旧友一样,
铺开纸就可 以娓娓道
来,没有词不达意更不用苦思冥想。我们讲高中的丁香园石板路和校门口那棵 
满春芳香的槐树,将
越来越紧的功课和越来越想念的家。乔玉的信写得整整齐齐,像字 帖一样的
信一次比一次厚。她像
一个拎着裙裾过河的小女孩,小心翼翼却又勇敢的一步 一步走入我们营造的
浪漫纯真的氛围里。那
些日子,等信成了我们生活中的新的内容。 在一封信的末尾我告诉她明天我
必须去砍一棵树了。 
      “为什么去砍树?”她来信问。 
      “修收发室被我踏破的门槛。”我说。 
      寒假乔玉去了上海奶奶家那儿过年没有回家,于是热盼后的寒假变得漫
长而清冷。 大年初三
我自己在街上骑车逛,突然想起旧校里红白两栋楼,于是就拐到那里去看它 
们。 
      红楼与白楼之间落了厚厚的雪,校园里静静的,只有我一个人。我从我
的窗口走到 乔玉的窗
口,一步步量下来两楼之间不过20步。20不的距离,心与心却需要走两年。乔 
玉的窗台上落着一层
厚厚的雪,越过雪我一遍遍回忆当年窗的那个女孩的面容,却只有 一片模糊
,于是我站在一片洁白
里,一点点明白:原来自己不舍放弃的,不是人而是那 种初次的心情。而那
封发出的信是一只载满
青春的瓶子,随着海波漾漾地飘向另一颗心。 

      寒假归来,一到学校就看到一封寄自上海的信,鼓鼓的,拆开是一对蜡
刻的粉红的 心。 
      乔玉问:可不可以寄一张你的photo(照片)? 
      寄去一张系足球队的合影让她猜。 
      “ 第一排中间那个!”她回信准确地说,“原来你就是高中校队的那
个锋利的左前 锋。” 
      爱情在穿越青山绿水的邮车里暗暗生长,心仿佛一只顺风而飞的小鸟,
轻快得快要 跳出来。
天天在等信,感觉写恋爱要比谈恋爱好,谈出的话一出口就随风而逝,写出来 
的却一字一句凝入爱
的汗青,一片丹心永不褪色。 
      春春夏夏一天天走掉了,暑假在杨树的浓荫里越来越近。 
      六月的一个星期天,去清华看一位老乡。一进他们宿舍,“轰”的一片
笑声溅起来, 有人喊
“又来了一个”,定眼一看,男男女女满屋快乐的老乡。一眼就看见那个女孩
子, 胖了,但认得。
      楞着看了半天,指着她:“乔......玉......”两个字轻轻出了口。 
      “她哪里叫乔玉,”一个老乡说,“她是天大(天津大学)的何芳。” 
      “乔玉考去西安,”那个叫何芳的女孩子笑笑地说,“高三时她坐我前
面。” 
      脑子里突然乱乱的,然后有件事渐渐明白:那个乔玉,我没见过。 
      我爱上了一个从没见过的女孩子!!! 
      那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就像浓雾里紧握一个人温暖的手,却辨不清她的
面容。我青 春的漂流
瓶,果真飘向一个彼岸,它未知却又心心相印,不曾相见却又难舍难分。 
      七月的一个雨后的下午,在湿湿的空气里,我拿着一封信来到那个深深
的胡同,站 在信上说
的绿色的木门前。 
      默立许久,我轻轻叩响了门...... 
      后来,乔玉问我:“那天我开了门,你为什么一副吃惊的样子?” 
      任何人都会吃惊的,如果他知道这个过程,如果阴错阳差之后他面前站
着一个笑盈 盈的漂亮
的白衣少女。 
      “我吃惊于上天的安排。”我笑着对我的妻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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