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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Chat (站在世界的——顶端), 信区: Love
标  题: 幸运草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1年01月08日17:43:58 星期一), 转信


幸运草
( August 10, 1999 9:35 AM )
    记得小时候,死去的祖母曾告诉我一则故事:如果能在草丛中,连续发现到三
瓣幸运草的话,你之后遇到的第一名异性,极可能成为你的新娘子......□  我一直
深信不已,就算活到这把年纪仍犹如此。
  高三那年,学校举办一年一度的园游会,开放给其它人参观,校园中到处花花绿绿
,有男有女,替「和尚学校」增添不少姿色;而我,亦乐在其中!
  买了杯向学弟杀价而来的红茶,坐在树下观望熙来攘往的人群,突然心里感到一丝
笑意,觉得那些人真无聊,不过园游会罢了,却特别跑来买一堆既贵又难吃的东西,唉
~但举办园游会还是不错的,可以看见许多嘉女妹妹,虽然以前吃过闭门羹,望梅止渴
也好啦!
  『给你糖吃。』
  忽地,一阵童音传耳里,我连忙转头寻找来源,映入眼帘的一张清秀白净的稚颜,
黑溜黑溜的大眼盛满纯真,刺得我为心中的情色思想汗颜!
  『给你糖吃。』女孩得不到回应,更伸长手臂递来一颗花生糖。
  我接过,问:『为什么给我糖吃?』
  『这样你才不会拔”酸酸草”呀!』她露出可爱的笑容,歪斜著颈怔怔瞧我,头上
两条麻花辫随之摇晃。
  『酸酸草?』我低头看看手中随意拉扯的杂草,发现正是酢酱草;举起手中的”酸
酸草”,我对她说:『就是这个吗?』
  『嗯!』她大力点头,我突然瞧见在她的左耳垂下,有颗漆黑如夜的痣,十分特别

  『哦,为什么叫它”酸酸草”呀?』一时兴起,我开始同她攀谈。
  『就是”酸酸草”嘛!』她皱皱眉,理所当然却又不解地回答,我的问题好似困扰
她。
  这时远处传来声呼唤,尚未听清,女孩便回过身,跑开了。我楞了一两秒,才发觉
这场邂逅是昙花一现的美;不知怎地,心里被掏了空,失落感莫名升起.. ...过了一会
儿,忍不住嘲笑自己,怎么这般多情?摊开掌中,瞅著那撮”酸酸草”,移情作用地幻
想那女孩的身影:伸长臂肘,递来颗花生糖,她纯真的笑颜,可爱的麻花辫,还有那奇
特的耳垂痣!回了神,再望望”酸酸草”,吓然发现在那堆三叶的叶片中,有一瓣最为
特别,是”四叶草”,也就是所谓的”幸运草”!
  我脑中刹那间空白,幼时听的故事慢慢浮现胸臆,急忙再翻翻手中的”酸酸草”,
企图连续找到三叶”幸运草”;说也奇妙,不知是我那天鸿运当头,还是这株酢酱草突
变过多?一瓣.二瓣.....居然让我一下子获得三片幸运草~天,真的是奇妙至极!
  难掩兴奋,我立刻抬头望向人群,结果那女孩又出现在面前,仍是甜美的笑颜,仍
是伸直手臂,仍是一颗花生糖,我忽地眼前一润,竟感动了。
  『给你糖吃。』她说了同样的话,只是这回直接将花生糖放进我掌心,正巧置于三
叶幸运草中央。
  不等我反应,她随如风般消逝,跟著一名妇人离去,想必是带她来玩的长辈吧!我
想追上去,真的,好确认她是否为我今生的新娘;可是我没有,只待在原地注目她蹦蹦
跳跳的背影,大概想下个赌注,如果那神话是真,我一定会再见到她的,不是吗?
  后来,我将那三叶幸运草制成书签,伴我度过高三和往后的大学生活,甚至一直到
我出国留学都还留著;不过在一次狂怒中,它被我扔进密西根湖了,这事容后再谈。
  
  其实我并不算完全相信幸运草的传说,大学期间谈了几次恋爱,可惜没成功,不是
彼此个性不合,就是热情不再;而且有时我居然会内疚,像只偷腥的猫或不忠的丈夫般
,说来真可笑滑稽。大概也是这样的心态,使我对每任女友无法全心全意,她们总是责
备我:爱那书签比爱她们多。我想,我真是矛盾....有阵子,还挺怨恨祖母告诉我幸运
草的传说,使我生活得这样苦,但想归想,书签还仍是爱惜如命。
  大学毕业,当过大头兵,我便出国攻读硕士,一方面为了前途,另方面则是逃避情
债。我的前女友自我结束兵役后,便常有意无意地提婚姻,我却一来身无分文,如何养
得起一个家?二来婚姻还不在我的计画中,不想就此定心;三....心里仍留著一点期待
,想看看那女孩长大的模样。
  结果,我出国,女友在一年不到的时间嫁人了。
  问我后悔吗?当时的确有一点心痛,但辜负的人是我,又有什么立足点发言呢?只
能诚心诚意地祝福她。
  在美国,我待了三年,前两年于语言学校度过,没办法,外文能力太差了,直到第
三年才正式进入「芝加哥大学」就读硕士班。硕一下,漫长的寒假本打算去南美洲玩一
趟,可是家人早在一月前便嘱咐我回台湾,替即将赴美求学的妹妹辨理手续,只得打消
计画回台湾了。
  美国的寒假是在圣诞节前一周放的,台湾则不,所以回到台湾还真有些不适应,整
日闲荡,老爸看不过去,便叫我去他学校-嘉农-指导学生,他们再一星期就校庆。有
事做总比没事干好,于是我那段时间都待在嘉农校园里,重新享受校庆前的兴奋和中学
时代的气息。
  一天,我没事便跑去参观,由于预测会人山人海,因此挑中午时刻前往「奇花异妍
」坊观赏兰花展。一盆盆人工温室栽培出来的兰花,我缓慢踱步其中,虽然不太了解那
些花美在何处,但淡淡的花香下,心神彷佛为之悠然,好似可以立即羽化成仙般。其实
多数的兰花是学生栽种的,另些贵重的「兰宝」则是地方名士特别拿来展览;学生的作
品或许没他们来得艳丽,但拥有平凡中的美,若深谷幽兰,一如那名削肩瘦身的女学生
,她的身影还真像朵待人爱怜的兰花......
  咦?我突然眼前一亮,注视一名身穿白衣黑裙的女学生,她一面背诵手中的数学手
册,一面心不在焉地欣赏兰花,且走且停,眉头轻蹙,可以看出她是个在联考压力下的
牺牲品。我观察著她,甚至故意绕道经过她面前,可是她没注意,兀自看著手册,最后
行至一盆兰花前,停下步伐,抬头望著。茂盛的好奇心使我趋步向前,想多了解她。我
站在她身后,过了一会儿她却往旁移一步,大概察觉我的存在,于是我顺理成章地和她
并肩而立。
  我特别侧看她一眼,本来只是稍稍一瞥了,但一样事物却吸引住我的眼光,在她俏
丽短发下,耳垂部分显现一颗漆黑如夜的痣,一如我十年前所见。是她吗?
  真是她吗?是了,那轮廓还真有点像。
  惊讶慢慢化成过往幕幕,逐渐融化我......
  是如何和她交谈,我忘了,犹记得她若惊弓之鸟,急忙逃去,而我苍促地塞给她一
张名片,紧张让我失去平日的准则,彷佛又回到十八岁时的青年小伙子,整颗心扑通扑
通跳,尽管我已竭力表现镇定,还是掩不住。直到她再度像十年前般消失,我才懊恼忘
了向她要资料,一张小小的名片怎可能牵系我们之间的鸿沟与不熟稔?又哪名女孩会打
电话给一名陌生男子呢?
  唉~失望地低下头,瞧见一张学生证舍起,是她的!天~什么字眼都无法容我现时
的快乐,像是一件宝贝失而复得般,不可思议,戏剧化极了。高兴过头,我竟脑中一片
空白,简直不相信自己的幸运....幸运?对了,铁定是那幸运草所带来的好运气。哈哈
哈,我忍不住暗中大笑三声,有些疯狂,有些兴奋,有些感动......
  当晚,利用老爸的职务,查询到她的电话及个人资料,我明白这么做很小人,不够
光明磊落,但现实逼人,只能先如此。
  拨了电话,她很意外也很诧异,只有一面之缘的我居然为了还她学生证,大费周张
地查询她的资料。
  『你怎么会有我的电话?』她语气十分不快,很明显地告诉我她不高兴。
  我说了实话,并请她原谅。『你别担心,我真的没恶意。』
  『呵~』正竭力解释,她反而笑了,真是难以捉摸的个性。『我才不担心,一来没
家产,二来没姿色,你在我身上得不到好处的。』
  我松了口气,至少她不再是不快,只是....在她话语中有浓浓的愁绪,是一种泠眼
旁观的态度,少了年轻人应有的活力。『你是不是读书太累了?』
  她顿了一两秒,幽幽地答:『还好,反正就是这么一回事。』
  『这星期有空吗?』我冲口而出,迫切地想将她心里的阴霾扫除。
  得不到回答,大概吓坏她了。
  『不是的....我,我只是想归还你的学生证,还有....还有....』可恶,我竟然在
这关键时刻口吃!
  『呵呵呵~』她笑得更大声,道:『不是什么?还有什么?』
  天,她在取笑我?在我急于博她一笑而发窘的时候?
  『你真扑朔迷离,捉不到你的下一步。』
  『呵~』她笑声渐歇,我彷佛可以想像她脸上如波斯猫的慵懒表情:既然猎物投降
,就该擒掠了。『我明天没补习,约个时间地点吧!』
  我受宠若惊,本以为得费一番口舌功夫,没想到她却阿莎力地答应。『你几点下课
?如果可以,我开车去接你。』
  『不用了。』她回答得又快又绝,『我不想引人侧目,反正只是拿回学生证,一会
儿又得回来读书。』
  『哦。』失落感骤生,为她的拒绝伤心。『那在肯塔基,好吗?』
  『五点半?』
  『你方便就好。』
  『可以,明天见。』看来她想结束谈话了。
  『明天见。』
  「喀!」一声,她挂上电话,我却兀自拿著话筒;长这么大,很少有女孩子挂我电
话,就她这么性格。缓缓放下话筒,彷佛这样做可以与她多些接触,傻瓜的行为,标准
的。
  隔天,我五点便站在肯塔基门口,实在无须这般早来,我却心甘情愿,想一尝那只
请小王子驯服的狐狸的感受,慢慢体会逐渐升起的兴奋,一点一滴凝聚著,再化为巨大
的雪球,将我掩埋......
  五点三十分,她准时出现我眼前。『发呆呀?』
  『啊......没,没有。』我居然不知道如何面对她。
  『呵~』她笑了,一脸淘气,恍若又回到十年前的小女孩。『你干嘛这般紧张?我
会杀了你,还是吃了你?』
  想到比她虚长几岁而被她吃定,不由得啼笑皆非;但让她一笑,心中反而踏实起来
。『你吃晚饭了没?我请你吃炸鸡。』我指指身后的肯塔基。
  她瞄了眼,皱眉说:『你难道不知炸鸡油很多,会使女孩子变胖和长痘痘,你想害
死我呀?』我愕然,不知所措,却见她一下又换了表情,眨眨眼,调皮地接下道:『不
过我不怕,哈~』
  『真会被你吓死,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的。』松口气,如果我提早中风或心脏衰竭
,有一半原因铁定是她!
  『人生本来就真假不分。』才一会儿功夫,她又带上成熟的面具,不容深思,她微
笑地说:『老哥,你到底请不请?我时间宝贵,五脏庙更是咕噜咕噜叫了。』
  真是没大没小,就算我大她十岁也没要叫「老哥」吧!但可以感觉出,她已步一步
褪去坚壳,接纳我了。
  点了餐,我们面对面坐著,她安静地啃食炸鸡,偶而有一句没一句地回我话,可以
看出她并不常让别人请客:付帐时掏钱给我,拒绝后又迭声道谢,连吃东西时都怀著内
疚。该如何形容她,一下调皮一下矜持,多变的个性!
  『我下周就要回芝加哥了。』我说。
  『芝加哥?你在美国读书?』她好奇地抬头,脸上盛满羡慕。
  『是呀,”老留学生”一名罗!』我特地强调「老」字,其实在留学生中,我并不
算老,但对一名高中女孩而言,或许真的太老了吧!
  『呵~』她一贯的笑声,『我可没说哟。』
  『心里这么想,是不?』我回了笑,等待她的答案,却等到一脸慧黠的巧笑,天真
的我竟希望时间就此停滞,让我好好久久欣赏她丰富的表情;『对了,你知不知道”酸
酸草”?』
  虽然十之八认定她是当年的小女孩,可是总忍不住再确认一次。
  『知道呀,酢酱草嘛!』她喝了口红茶,漫不经心地说。
  天,我果真等到......
  『为什么会叫它”酸酸草”?』按住蠢蠢欲起的冲动,我握紧拳头轻声问;十年前
没得到的答案,今天即将宣布。
  她顿了顿,斜著头颅思考,神情一如以往,最后笑了笑,道:『就是”酸酸草”嘛
!』
  『什么?』我不可置信,又有点狂喜,轻哂:『这是什么答案呀?』
  『呵~没啦!』她吐吐舌尖,『你吃过”酢酱草”没?它的味道就是酸酸的,所以
称”酸酸草”呀!对了,你怎么知道”酸酸草”的?』
  『以前有个女孩告诉我。』我不奢望她能记起十年前的事,毕竟她那时还小,所以
只是默默在心里回忆。
  『哦。』她应了声,对我口中的女孩并不好奇。
  『你不问吗?』
  『问什么?那是你的隐私,你想让我知道的话自己会说,我不用多此一举呀!』她
的双瞳亮晶晶,狡狯又无邪,十分可爱。
  『乖乖,这么小就知道”欲擒故纵”的招术,还用得这般漂亮,长大后可真不得了
。』
  『君不闻:小时了了,大未必佳。说不定我反而变得更笨!』她自打嘴巴却不显懊
恼,一副自得其乐。『对了,你回芝加哥后,可不可写信给我?我从未收过来自外国的
信件,想尝尝那滋味。』
  就算她不提我也打算说,这下倒好,省了功夫。『当然可以,不过如果你回信,我
一个人唱独角戏不好吧!』
  
  「嘿~』她提身向前,带著奸笑,道:『会啦,但我现在是高三生,回信晚了,你
可不能开骂。』
  她铺路在前,我又如何责备于后?这小狐狸~
  『啊,我该走了。』她慌张地看手表,像灰姑娘赶在十二钟响时离开王子,行前还
回首匆匆道声:『大哥哥,谢谢你的炸鸡!』
  看著她的身影离去,这是第四次了;然而我十分明白,她不会再凭空消失手握著学
生证,注视上头原是清汤挂面的她:一双大眼,清纯的微笑,在心中她似乎已占了极大
份量......
  啊,我竟忘了归还她学生证!急忙站起,才发现她正伫立于楼梯口,脸上是不好意
思的红晕,贝齿含著下唇,艾艾地笑著。
  『怎么了?』我明知故问。她紧闭双唇,纤指指向我手上的学生证,我仰了仰,她
随即点头,模样是说不出的羞涩,难以形容的小女人姿态,我迷惘了。
  『喂,我要我的学生证。』待我清醒,她已站在面前,瞳眸怔怔盯著我,突地又说
:『有没有人说你眼睛很美呀?』
  『什么?』来不及反应,她又顾自笑得开心,转身将走。『等等,你不要学生证了
?』
  她回头,吐吐小舌,『反正三年级了,不再需要,你留著当纪念好了。哦,你的眼
睛真的很漂亮,是我见过最美丽的!』说完,眨眨眼,开心地跑掉了。
  天,她简直吃定我了嘛!不知该如何解析那感觉,有点兴奋又有点不甘心.....
回到芝加哥,我即邮寄张「密西根湖」的明信片给她,本以为会很久久才能有所回应,
没想到她限时寄来一封挂号信,于是两地鱼雁往返的书信生活至此展开。偶而我也会拨
电话给她,但极少数,毕竟她忙著准备联考,不能打扰她;另一方面,我自己亦赶著硕
士论文及提出博士学位申请考,加上时差关系等种种因素,就算心里想听听她的妙语如
珠,或是她的冷嘲热讽,还是得按捺住。
  所幸,有她的学生陪伴,更重要的是,我仍保留带来幸运的书签,寂寞或想她时,
拿出来看一看,相思之情多少可以减轻。
  半年后,她顺利拚上一所国立大学,就读她喜爱的外文系。一阵子,我常常担心她
是否会因外文系的优势而吸引男生的觊觎,记得以前我也特别喜欢文学院的女孩子,但
我的担心多馀了,至少在她大一这阶段。
  暑假期间,我没回台湾见她,而是到美西玩了。在洛杉矶和旧金山待了近一个月,
最后经西雅图回芝加哥,每一站落脚处,我都会选一套风景明景片寄给她,只因她爱收
到来自各地的信件,对她的好连在加州的亲妹妹都眼红,怨恨我如此不公平;但说实话
,有哪个人不想多宠爱自己的喜欢的人呢?只能言语安抚我妹,请她多担待些。我妹人
也挺好,知道我除了写信和打电话外,不敢有所逾矩,马上提供一堆以前男孩子追求她
的招术,鼓励我向她告白,可是我笑著婉拒了,只为深信「该是我的跑不掉,不该是我
的强求不来」,而且不愿吓著她,她还年轻我则年华不再,渐感到年纪差距是种危机..
....
  硕二下,我取得博士资格考,第一个通知的不是家人而是她,我兴奋地忘记时差,
打了越洋电话给她,她起先神智不甚清楚,没办法,凌晨时刻;但一听见我的好消息,
立即开心大叫,在这端还可以听到她满怀愧疚地向室友道歉,真的很好玩。足以见得她
对我不是没感觉,否则不会替我如此高兴,刹那间我心里暖烘烘的,像被和煦的冬阳所
照耀,眼眶不禁湿润。
  『大哥哥,给你个礼物,你想要什么?』她笑道。
  『你能给什么?』我反问,其实最想要的是她此时此刻伴我身边,与我分享一年四
季,喜怒哀乐。
  『哎唷,怎么这么说,只要我做得到一定帮你达成。』
  □『真的?』她的热情让我感动,想了想又道:『一场PARTY,特别为我开设的PAR
TY。』「只有你和我」,我在心里暗暗加了句。
  『哇,那只能等你回来,否则怎么开?对了,你何时回来?快放寒假了耶!
  』她的语气彷佛正期待我快点回去。
  『可能不回去了,我要去欧洲。』尽管有所不舍,可是为了以后能够带她开开心心
地周游列国,我可以牺牲目前的幸福,只想给她最好的。
  『又不回来呀?你已经一年没回台湾了。』她控诉。
  『别这样,我在欧洲仍会替你寄回明信片,还有.....』
  『等等,』她打断我的话,微愠道:『大哥哥,我并不贪求你的明信片或其它礼物
,这一年来我收到你太多太多东西,我只是想你回来,为你举办PARTY,那是我目前仅能
做的,我也想有所回馈呀!』
  『好好好,你先别生气。』最怕她发怒,我赶忙和言悦色地说:『只要你有这个心
,我便心满意足,谈什么回馈不回馈?』
  『是吗?你是无法了解我心中的愧疚......』她落寞的声调使我心胸为之一紧。
  
  『别......别想太多,你不是要替我辨一场PARTY?选日不如撞日,电话里也是可以
开PARTY的,咱们就现在开,好不好?』我开始口不择言。
  『大哥哥,你耍我呀?』
  『不,是真的,我们可以创造首例呀!而且这样才特殊,用来庆祝我即将成为博士
不是更好,你认为呢?』我知道她口气虽不热烈,但似猫浓厚的好奇心已被挑起,所以
趁胜追击,天花乱坠地胡诌一番,说到后来连我几乎相信置身于一场舞会,拥著她翩翩
起舞,亮丽炫目的水晶灯和五光十色的宴会厅......
  『天,大哥哥,你太厉害了吧!』她笑,清脆的铃儿响了。
  『现在才知道,这就是所谓的”电话PARTY”,我们首创。』
  『嗯,那改天换我当主讲哟!』她兴致勃勃地要求,像名孩童。
  我答应,可惜没等到那天,一切梦想及准备幻灭了。
  过一年,她大二下,我则博一将升博二,算算也二年没回台湾,心中总有些□记。
于是一天,我拨了电话给她,只听得她又惊又喜地呼唤一声「大哥哥」,我心里原来对
她疏于联络的怨怼,立即烟消云散;然而,她接下来以娇羞姿态说出的消息,却将我打
入比阿鼻地狱更深的地狱!
  她有男朋友了,是社团的学长。
  乍闻之下,我脑中一片空白,晴天霹雳的打击,更叫我失了精神,混沌不清,像个
稻草人,有壳无魂......
  这怎么可能?在我痴痴等她二年后,却让其它男人捷足先登,凭什么?我忘了是如
何挂上那通要命的电话,也忘了是如何度过接下来的日子,总之一切混噩。待我清醒已
经过了一个月,周围的朋友事后说:那一个月中,我像尊没有魂魄的傀儡,空荡的躯壳
常在夜半时分,驱车至密西根湖畔闲逛,直到凌晨破晓才拖著疲惫的身体回来,继续做
实验。就这样不眠不休,不吃不喝只工作,如果再下去,他们打算拉我去看医生。
  其实我可能持续昏迷下去的。一天,我到处找不到幸运书签,问了一旁的室友,他
说有一晚看我精神亢奋,怕我发生什么意外,硬是跟著我到密西根湖,本以为我安安静
静的会没事,怎知我突地一阵长啸,紧接著狂怒揍打自己,甚至连橄榄球员的他都揽不
住我的疯巅,正不知所措时,却见我狠狠掷出一张纸,那书签即随风飘落至湖面,一点
一滴沉没,我才开始冷静下来。
  我一听,飞快地奔出宿舍,驾上车直驱密西根湖,室友被我的行为吓了一跳,连忙
会和其它同学追过来。
  到了湖畔,我不顾冷冽的湖水,迳自急步走进湖里,雪衣吸水变重让我脱了扔在一
旁,不要命地一心想寻觅那书签,可是那是不可能的!追来的同学看到我自杀式的行动
后赶紧跟著下水,欲拉我上岸,但我竭力抵抗,双手挥舞溅起不少水花,就是拚命要找
回我视同性命的书签,没了它,我和她之间的回忆也会烟飞灰灭......
  其馀在岸上的人见了这情形,纷纷加入拉我的行列,而我终于不敌众力,在一阵拉
扯后哭喊地给拖上岸,泪和湖水布满我苍白的脸孔,初春的雪花亦零零飘落,融化在我
身上,哀凄已不足以形容我内心的痛苦。
  乾呕后,我陷入昏迷被送往市立医院。
  住院期间,和心理医生谈了许多次,在洛城的妹妹接获消息也特地赶来,知道原因
后将我大骂一顿,骂到最后哭倒在我身上,我只是笑著安慰她说:没事!
  并要求她别通知台湾的家人,以免他们担心,然而最终目的还是避免「她」知道我
这般懦弱的行为。
  
  经过一个月的调养,我身心逐渐康复,尽管被掏空的身躯好像重新输入新的灵魂,
空的地方永远也补不完整,但比较初时情况算进步得快,医生也就让我自行疗养,只需
固定回去复诊。我自己同样明白:心病得需心药医,解铃尚需系人,我的心药和系铃人
却不知我为她而苦,想完全恢复的机会渺茫,倒不如努力使生活充实快乐,所以我转移
注意力在书本和实验上,其间也经人介绍不少条件很好的女孩,可是心湖已为伤痛平,
如可再引起涟漪荡漾?
  博二那年,我的成绩突飞猛进,指导教授甚至想留我下来当助手,不过我早和老爸
约好回嘉农教书,所以拒绝了。但只这原因吗?不,我心底有个声音喊道:
  我想回去「她」生长的土地......」
  长时间没联络,还以为她就此遗忘了我的存在,谁晓得在赶交论文稿的前一晚,她
打电话来了。经过一年时间,我心悸犹存,听到她的声音,胸口还是会隐隐作痛,却又
舍不得挂上电话,彷佛一名溺水的人,连稻草梗都不忍放开,心里是既害怕又欢喜。
  『大哥哥,好久不见。』她亲昵叫声,软化我极力建筑的坚强。
  『是呀,你怎会突然想到打电话来?我还以为你有了男友后就忘了我。』故作轻松
,这句话我说得好辛苦,有谁能明白我心里的伤?
  『我......我......我......』她在那头突然啜泣;瓦解了,我的坚强。
  我慌张地劝道:『怎么了?别,别哭!谁欺负你,跟大哥哥说,我去找他算帐,好
不好?不要哭,不要哭,乖......』
  『呜....呜....大哥哥,我,我......我失恋了。』她伤心地哽咽。
  可以想见此时她哭得多难过,因为在我面前她虽然千变万化,却有个特徵-独立,
从不示弱的她竟会拨越洋电话向我哭诉,这次感情受挫铁定让她信心受损,一切归零。

  『怎么会呢?好....你先别哭,把事情本末告诉我,不哭不哭。』听到她的泣声,
忆起一年前,我痛苦欲绝,暗无天日的毁灭,至今那道伤痕仍留在心中一角落,轻轻一
触便会化成寸寸龟裂,进而破碎......
  不,我不能让她承受那种苦。
  『我......我好难过哟~』她哭诉。
  『别难过,慢慢把事情告诉大哥哥,好不好?』我安抚著。
  她以泣声叙述。原来他们之间闯进第三者,是那男的直属学妹;男的本来十分照顾
疼爱那学妹,可是她和男的在一起后,学妹认为她是第三者,于是利用舆论及直属学妹
的身份抢回学长,而男的也一言不发地任由学妹纠缠,还骂她无理取闹,于是事情便发
展成这地步....很复杂的事件,加上她断断续续的述说,只能大约了解甚中情况。
  『大哥哥......我该怎么辨?』她哑著嗓音,无助地询问我。
  我哪能知道怎么辨?自己失恋时都六神无主,搞得乱七八糟了,又如何教导她呢?
此时我心乱如麻,一方面高兴她回到身边,另方面又为她的泪水感到十分不舍,多企望
能拥她入怀,温柔地安慰。
  我一直安慰著她,竭力博她一笑,忘了那天是论文缴交的最后期限,也来不及校正
其中错误。结果花了近五小时的时间,她哭累了,疲惫得说不出话,我在这端得不到回
应,连「喂」几声后只得断线重拨,但接不通,大概她撑不住,连话筒没挂上便睡了;
我失落地放弃,心湖是一阵一阵不停的涟漪,不知该喜该忧.....
  总之,断了一年的风筝又飞回来了。
  因为论文迟交,我的博士学位没拿到手,只得再留一年,而指导教授是最高兴的人
。博二下的暑假,我特地回台湾与她见一面,毕竟信件中的照片是不够真实的;或许没
了书签后,我们之间不会有结果,但隔了三年的时间,我渴望看到她,渴望得心痛。
  
  电话中约了时间,我和她在玫瑰园相会。
  我又选择早到半小时,这一次不是狐狸而是小王子,乞求归返小星球的故乡,好好
呵护他的玫瑰,我彷佛更可以体会「修伯里」描写的心境。
  『大哥哥。』一名长发及肩,穿著碎花长裙,模样十分可人的女孩走到我面前,对
著我露出甜甜的一笑。
  『哇,你变漂亮了,害我都认不出来了。』吓!士隔三日,刮目相看,她已成为一
位亭亭玉立的小淑女;反观我,岁月虽没在我身体刻划下记号,心理却伤痕累累。
  『有吗?』红云窜升她双颊,似乎不太习惯男人的赞美。
  我开始后悔白花三年的寒暑,做著不可能的梦,而没能陪她走过蝴蝶蜕变的过程。
『当然有,你不相信我?』
  『呵~你说呢?』她笑。
  @ 习惯她把问题丢回来的方式,我道:『我不晓得。』
  『□,你难道不知:阿谀谄媚,非奸即盗。』她刮刮脸腮,轻嗔。
  『哇~你的嘴皮子还是那般犀利。』
  『同样话送还给你。』
  时间过去近四年,我依然是她的手下败将。
  侍者领我们坐在可以俯看街道的窗台边,一处小小的角落给予极大的隐私;点了茶
,我们又继续聊起来。
  『大哥哥,你好似变瘦了。』她关心地问道。
  『有吗?』我摸摸下巴,的确,原本圆厚的颔部变得削尖。
  『有,外国吃不好吗?』她伸手轻抚我的脸,道:『瞧,都没肉了!』
  『嗯。』我以笑遮掩内心的紧张,她的碰触使我打颤,然而亦十分享受她的关心。
『你呢?一切还好吧?』
  她收回手,啜饮一口茶。『还好,生活仍过得去。』
  瞧见她眼眶微润,我晓得初恋总是最难忘的。『心里还没复原,是不?』
  微微点头,她螓首不语。
  我拍拍她的手以示鼓励,毕竟爱情的伤口很难痊愈。『不要紧,你尚年轻,往后机
会多得是。』
  『不知道,爱情我不想再碰了,太苦太涩,难以下咽。』她抬起红眼,噙泪水,晶
莹发亮。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
  『是呀。』拂去掉下的泪珠,她苦笑。
  『别想太绝,终是有人真心爱你且等待著你。』是为自己未来铺路吗?我突然领悟
:从头到尾,她全然不知我关心她,爱护她,只因心里热恋她。
  『谁?该不会还没出生或上天堂去了?』
  我被她逗笑,摇摇头。『悲观不像你的风格。』
  『难道乐观就是就是?』
  『小姐,你明知我口才不如你。』
  『呵~大哥哥不用谦虚,我不过比你厉害那么一点罢了。』她眨眨眼,笑颜如日破
晓;『而且我再厉害也没你将博士读成三年来得强呀!』她居然敢揶揄我。
  
  『喂,我是被你害的耶!』
  『哇~我人在台湾怎么害你,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你....』心中盘算,该不该说出真象,最后决定绝口不提,不想让她心怀愧疚。
『好好好,我变成名副其实的老留学生,行了吧?』
  『呵~』她的笑声历年不变,依旧清脆如晨钟。『是你自个儿承认,不是强迫的哟
!』
  『唉~还说「小时了了,大未必佳」呢!我看你愈活愈像只狐狸。』
  『哇,你可真会记恨!你才是老狐狸,我是可爱的小狐狸啦!』她张张五爪,做狐
狸状,又道:『所谓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睡死沙滩上,你不求进步叫后生小辈追过,
怨不得人尤不得天。』
  『嘿,你不该读外文,台湾法律界少了你真是一大损失,伶牙俐齿,目中人。』我
不禁苦笑,认识至今没一次不败在她手上。
  『恼羞成怒啦?』她试探性地问。
  『没有,你见过我生气吗?』
  她飞快摇头,笑道:『你最好了,不曾对我怒颜相向。』
  『是呀,所以才叫你吃得牢牢的。』
  『呵~』
  我们聊了许多,其间我谈及对未来的计画,将心里欲使她幸福的生活蓝图一并说出
,只要她有那么一点附和的反应,我便感到开心不已,或许我的梦过于绮丽。可是,一
颗想呵护她一生的真心却是坚定不竭。我怕,如果一天梦醒,又该如何自处?她真迟钝
,没发觉我炙热的双瞳注视她一举一动吗?
  原来,我对她尚未死心......
博三暑假,我在台湾待了一个月,陪她也整整一个月,之后又飞回芝加哥,再到加拿大
参加会议。尽管才一个月的相处时间,我发觉我更加喜欢她了,所以开始紧迫盯人,E-
MAIL每天传,信固定寄,电话打得也比以前劝,可惜她还不明白我的心意,仍是「大哥
哥,大哥哥」地叫。
  在我三十二岁生日的前一周,收到她寄来的礼物:一条手织围巾。深绿.
  蓝和浅蓝相间,正是我喜欢的颜色,不得不感动她的贴心;另外,有一张她亲自制
成的卡,以我为蓝本画出的卡通人物,相当可爱,令身为本尊的我不禁莞尔一笑。结果
,那一整天下我的心情十分高涨,围巾更是天天穿戴,吸取她一针一线传来的温暖。
  十二月二十四日生日当天,我终于忍不住拨了电话给她,由于没有一点心理准备,
只得期期艾艾地先要求她为我唱首歌,她唱了:SOMEWHERE OUT THERE,相当符合我们目
前的情景。
  等她唱毕,我沉默了几分钟,才开口暗示:『你知道吗?我一直希望能交到一名小
我很多岁的女朋友。』
  『为什么?那会有代沟耶!』她问。
  『因为我希望可以在婚后多享受两人世界呀!』
  『哦,难怪人家说:女生愈幼齿愈值钱。』她反讽,不知是不是故意转移话题,这
鬼灵精~
  『不是那原因,如果娶和我同辈的人,婚后便得考虑生孩子的问题,这么一来,我
如何疼爱我的老婆?而她又如何全心全意接受我的宠溺?』我真的想好好宠爱,使她无
忧无虑地和我过一生,浪漫一辈子。
  
  『哇,大哥哥,当你老婆还真是幸福,现代新好男人哟!但这么一来,她只是你的
洋娃娃而已,你想过吗?』她就是爱泼我冷水。
  『想过,但我只不过是想让她无后顾之忧,朝自己的理想去做,这样她能算是洋娃
娃吗?』
  『不,或许不算,可是我觉得你付出太多,她却无力承受,该怎么办?』她又忆起
那次伤害,付出却没回报的恋情。
  『不怎么辨,只要她爱我。』
  电话那头,她沉默我亦不语。
  『大哥哥,』她打破僵局,『你好痴好傻,我无法说什么,但祝你幸福,真的!』

  『是吗?你从未想过成为我的新娘吗?』我近似呢喃地道。
  『什么?我听不清楚。』
  『没事。』我打个哈哈,『今天我生日,唱生日快乐歌给我,好不好?』
  『当然好!』她清了清喉咙,唱道:『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
乐~祝你生日快乐!HAPPY BIRTHDAY TO YOU,HAPPY BIRTHDAY TO YOU,HAPPY BIRTHD
AY HAPPY BIRTHDAY,HAPPY BIRTHDAY TO YOU!
  恭祝你福寿与天齐,庆贺你生辰快乐,年年都有今日,岁岁都有今朝,恭禧你,恭
禧你......』
  她一口气唱了好几个版本,祝福之情洋溢歌声,我静静听著,默默想著,到底该不
该点破我的暗示;老实说,我心里也很著急,再半年她便大学毕业,即将进入社会了,
而我还一事无成..
  她又突然开口『我想全世界再也找不到这么好的福气了!成为你的老婆..』
  她笑语,『可惜有一点不好,你养老婆跟养宠物有什么差别呀?哈~』
  
  真是的,终究逃不开遭受愚弄的命运,她就是有法子一方面让我恨得牙痒痒,一方
面又忍不住折服于她的古灵精怪,既气既爱。
  『当然有差别,不然你来试看看!』我绕个弯加强暗示。
  『哈,那我不就成了你的“小老婆”,年纪“小”很多的“老婆”!』她自我揶揄

  『如果你要当“小老婆”也可以,我是不反对。』我顺势推上一把。
  『□,才不要呢!』她嗤之以鼻,强悍地道:『要嘛就大小通吃,大小老婆一起当
,必要时是贵妇人,也可以是贤妻良母,更可以是....再说罗!』
  可以想见此刻的她酡晕双腮,白里透红的粉黛芙面一定十分迷人。
  『更可以是什么?为什么不再说下去?』明知故问欲逼她说出答案;总算逮到一次
捉弄她的机会,『我还以为你可以一张利嘴行天下,打败世界无敌手,登峰造极,无人
可比。』
  『大哥哥,你以大欺小不要脸。』她像孩子般耍赖。
  『有吗?有吗?』我装傻地回应。
  『有,你再假就不像啦!』
  『哈,叫你察觉了!你这小狐狸道行终究比老狐狸高深。』
  『呵~想跟我比?回去修个千年万年再来讨教吧!』她得意地拿跷,随即又说:『
对了,你收到我寄去的礼物吗?』
  经她一提,我才想起自从接到围巾那刻起,一时高兴过头居然忘了向她道谢,实在
糊涂至极;若非她问到这事,我可能一直沉醉在幸福的泥沼中,把这等要抛诸脑后。
  『有有有,上星期就收到了,可是没跟你说声,对不起,对不起。』我迭声道歉。

  『呵~没关系,只是怕围巾寄丢了,那我一切辛苦就白费了。』
  『一定花了你不少时间,对不对?』我将置于椅背围巾放在膝间,仔仔细细瞧上一
遍,它与众不同的花样和富含弹性的柔软,顿时我倍感幸福。
  『嗯,花了一星期的时间吧!室友看到我这么努力想快点织完它,都嘲笑我是不是
为“良人”所织,害我好糗哦!』她娇声诉苦,又道:『你喜欢不喜欢呀?』
  『喜欢,当然喜欢!我现在天天围著它出门,看到的人都觉得它美极了,直问我在
哪儿买的呢!而且,你这么用心为我编织它,连颜色都是我最爱的,如果我敢不喜欢,
那真是天打雷劈也不足惜。』
  『有那么严重吗?』她学一名政要的语气说,但可以听出她非常高兴。『知道吗?
为了找你喜欢的颜色还真难,我跑遍了整个市中心的手工艺坊,好不容易才看到满意的
,而且它是希腊羊毛简直炫毙了,如果你不喜欢瞧我饶不饶你?
  嘻嘻!』她咭咭一笑,口气不免一番自傲。
  『你啊,得了便宜还卖乖,什么时候学老实点呀?』
  『哈~当狐狸就该有狐狸的本质。』她强词夺理,一点也不认输。
  『你这只小狐狸还真是名符其实,不该学老实而是更加狡猾才对。』我暗讽她。
  『嗯,“孺子可教也”,我轻轻一点你便明白,有狡猾的天赋哟!』没想到她煞有
其事,一副长辈教训小辈的气势;更厉害的是,她居然转个弯骂我「天生狡猾」。
  这场舌战,我再度败北。
  之后,我常在想:她对我是否有感觉?她是否知道我爱她如痴似狂?她又是否能感
受我一点一滴的暗示?她....想得愈多我愈若有若失,不知该如何进行下一步,我不想
吓到她,这是我从头到尾的顾虑。她像风,热爱自由飞翔;我则是土,固定待在一处,
有时让她撩起带往新疆,安安静静地等候她回来,也不敢有所要求。
  但,不能再这般下去了!
  再过一个多月,她就满二十二岁,我该有所行动才是。于是,如何策划一场浪漫的
求婚记,成为我重要的课题。我疯狂地阅读「罗曼史」,想寻出一种独特新奇的方法,
可是没有,那些内容都太扯了,如果我依样画葫芦一定会吓坏她,那么我又何苦耐心等
待一年、二年....甚至四、五年呢?
  
  最后,只能求助远在洛城的妹妹。我妹一听到我的决定,马上连声道好,奋地为我
设想许多计策,比当事人都急躁几倍,让我想起一句谚语: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想好方式后,我开始到市中心去选购礼物。
  
  芝加哥市,美国交通重镇之一,她的街道琳琅满目,充斥各式各样的物品。
  我慢慢驾著车,观望两旁的橱窗,突然我的视线让一家小巧可爱的金饰店吸引,小
而精致的招牌,设计得十分典雅,有「她」的气息。我当下停了车,步入门,扑鼻而来
的薰衣草味道,使我忆起她的笑颜和她身上淡淡的香味......
  我看了玻璃橱的项链,每一件作品都很好,但没有「她」的影子,好几次选定其中
一条却又让心中的愧疚抹煞,只因我要的是最好的;这样挑了好久,本打算放弃另觅它
处,店里的师傅却拿出一条放在小柜中的钻链,我一见马上笑逐颜开。是了,就是这一
条,简单的样式刻上古希腊花纹,泪珠状的坠子镶了颗水钻,成熟又纯美,相信她戴起
来一定很迷人!
  我二话不说,马上买了下来;回程途中,经过一家花店,在它的前廊摆著各式花卉
,相当美轮美奂,我忽地想起:认识迄今,我尚未赠与她任何花朵,该不该给她一个惊
喜呢?于是,我又买了九十九朵的紫玫瑰,并要求店员替我空运至台湾,连同所选的礼
物,无论多少费用都无所谓!我真的很疯狂,但相信每个瞧见我的人都会认同:我是一
名沉溺于幸福中的人。
  是的,我正在追逐我的幸福......
  她生日当天,我打了电话过去,心里小鹿乱撞,既期待又怕受伤害,活到三十几岁
我仍如年轻小伙子。
  『是我,你收到礼物了吗?』我微微地问。
  『嗯,收到了....太贵重了,我不知道该收还是不收。』她犹豫著。
  『别......别拒收了!因为....那一种暗示。』期期艾艾的语气,正代表我内心的
紧张。
  『什么暗示?』天,她竟然这么镇定。
  『就是......你真的不懂吗?』我不相信她会不明白,欲套她话。
  『不懂......要你说了我才懂。』
  天,我欣喜若狂,轻笑道:『我早该晓得你是只狐狸的....』随后正色说:
  『我向你请求一件事。』
  『什么事?说说看,或许我会考虑考虑......』她的声调柔柔似水。
  『你嫁给我,好不好?我今年就可以拿到博士,回国后便任职于嘉农,是个有前途
的人,你跟我不会吃苦的。』我顿了下,又道:『还记得我以前对你说过的梦想吗?我
现下可以实现了,不过少了女主角,你愿意担任我的女主角吗
  『这词太俗气了,我不要,换另一个!』她泣声淋漓,仍是不改调皮地戏谑。
  我一时茫然,但马上意会。『好,换个词....换个词....我们在一起将近五年之久
,再这样下去也不是辨法。』
  她破涕为笑,跟著说:『那....你想怎样嘛?』
  『嫁给我!我会以我所有的心来疼你、爱你。』我冲口而出,忘了以往的耐心,气
恼地道:『这么多年来,你难道都没察觉吗?』
  『我....我一直以为你只将我当成你的妹妹。』她微弱地反驳。
  『如果只当你是妹妹,我不会为了你而迟交论文的,更不会对你这般疼爱。』
  她可真是迷糊,我不由得委屈起来。『你真以为我是这么好心肠的人吗?会对一名
女孩百般呵护?』
  她沉默了好久,我则心情起伏不定。
  『论文真是因我而迟交?』她艾艾地问。
  『嗯,还记得去年你因失恋而打电话过来的事吗?那天我正要送去呢!』我轻描淡
写,不想让她有太多的愧疚。
  『为什么?为什么......』她哽咽地呢喃。
  『不为啥呀,你当时那么难过,我要趁虚而入嘛~』我玩笑,疼惜她的泪。
  『你到底答不答应我的求婚?我等得好急,怕你不要我......』
  她哭了,不置可否,直嚷:『你回来,我要你回来......你好遥远,我不要...你回
来....你回来....你回来呀......』
  我原本含在眶里的泪决堤了,但仍很镇静地答应她。『好,我回去......我马上回
去,回去后立即上你家门求亲。你等我,等著我回去......』
  『嗯......我等你,等你回来娶我~』
  我相信祖母在天之灵一定感到很辛慰。
  我相信祖母在天之灵一定感到很辛慰。
  等了近十五年之久,我终于得到我的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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