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ve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beauty (沉雨落烟避月绣花), 信区: Love
标  题: 梧桐梧桐(转)(一)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0年07月04日10:11:44 星期二), 站内信件


    梧桐她们宿舍的门上贴了三个极小的字“夜游庵”。开始是
由于工作性质决定的,医院的夜班绵延起伏,把人练得21点一过
就来情绪。后来习惯成自然,梧桐是白天晚上都贼精神,好象两
个脑半球是早晚分别工作似的,她们房间的另两位仙人李灵霞和
韦宏波,白天活象两只醉猫。

    李灵霞长得比较困难,茄子腮,金鱼眼,鼻子以下的部位还
有幅度地往外突,但她酷爱照相。韦宏波有一双略带近视加散光
的缺乏神采的大眼睛,它们安安静静地陷在眼窝里,她瘦而不弱,
喜欢翘个二郎腿看书,脚趾头上总是挂着一只摇摇欲掉的塑料凉
鞋剪了后帮和偏带儿的改良拖鞋。

    一到晚上她们全都活了,韦宏波晃悠着破拖鞋哗啦哗啦地翻
书,如果有瓜子,她的眼睛就能幸福地眯缝一晚上;李灵霞不厌
其烦地贴照相簿,把自己在上面颠过来倒过去,一会儿斜一会儿
歪;梧桐不知从哪儿闹来一个风箱漏气的鹦鹉牌破手风琴,64贝
司,忽扇忽扇的挺起劲儿。有一回熄灯号吹过半天了,她们都没
听见。好一会,只听见几声庄重、沉稳的敲门声,李灵霞守着照
相簿子鬼声鬼调地叫板:“进来——”“是谁还在拉二胡呀……”
一听见院长严厉并且慢腾腾的山东腔,手风琴声嘎然而止,韦宏
波甩掉那只拖鞋,光着脚丫子一个箭步完成了五步之遥的历程,
啪的一声几乎把灯绳拉断。

    万马齐喑地把院长的脚步声送远,她们才象一窝老鼠那样吱
吱吱吱地笑成一团。韦宏波说在院长心目中,全世界只有一种乐
器。

    梧桐身上有一股狐仙气。单眼皮,眼梢往上挑得厉害,稀稀
淡淡的弯眉毛,更衬得双眸活泛、俏丽,一只周正的小尖鼻子,
薄片子嘴,说起话来眼睛一翻一翻挺妖烧的。她高高的个子,两
腿颀长,尤其小腿笔直、匀称。在兄弟医院交流护理工作经验时,
那个医院的院长就在现场会上批评他们院务处长:看看人家 861
医院的护士,你招的兵怎么全是萝卜士豆。

    她们房间的人都爱说笑话,只不过梧桐、韦宏波不乐,李灵
霞还什么都没说呢,自个儿先鞠躬尽瘁地笑半天。
相比之下我们内一科的宿舍简直象个地窖。一方面它本来就
在北面,还紧紧地挨着厕所,有一面墙被水渍浸得长出了麻麻点
点的黑霉和绿苔,当时没长出蘑菇来只能说明我们缺乏菌苗和现
代脱贫致富的技术。我们房间的成员关节都不好,刚一立秋就全
部套上护膝睡觉,像个运动员宿舍。

    另一方面,我们房间的人不行。我跟王京健死掐,因为都积
极要求进步,都在努力争取入党,又都热爱文艺,她在科里负责
教唱歌,我能涂涂抹抹地出壁报,结果互相盯着,内心自然是不
共戴天。另一个护士叫刘月琴,比较阴险,她能耐平平,在我和
王京健之间总是左右摇摆,耍一点渔翁得利的小聪明。

    党支部口口声声说党的大门永远向我们敞开, 一旦我们都拼
命要求进步的时候,就放出风来说只培养一个发展对象,造成我
们三个人心怀鬼胎,对别人高度戒备、防范。宿舍里一点笑声也
没有。

    本来也不是没笑话,比如王京健爱俏,开春总是第一个脱军
棉袄,再暖和几天,她就忘乎所以地把棉被和军大衣洗好晒好打
包收起来了,一般都是在这种情况下来寒潮,她只好对束之高阁
的东西喟然长叹,就近取出棉衣棉裤穿上,再严严实实地盖上毛
巾被。第二天一早喷嚏打得惊天动地,但你不能笑也不能说出去,
她会认为你是在扩散她爱漂亮小布尔乔亚思想严重等影响,以达
到妨碍她进步的目的。所以还是别去惹得她浮想联翩的好。她大
事不糊涂,小问题上别提反应多迟钝了。上发药班时,满药柜子
找“核黄素”,要不是我告诉她就是维生素B2,她非得把药柜子
翻个个儿不可。有一回我问她能不能把十元钱打散,她说什么打
伞?打散,打伞?我急了说十块钱换十个一块钱,懂不懂?她才
一扬下巴颇不以为然他说:破钱儿呵。好象她那种说法多么统一
规范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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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原不语,良久方道:“诗经上有一首诗,我念给你听:‘死生契阔,与子相悦,执
子之手,与子偕老。’我看那是最悲哀的一首诗,生与死与离别,都是大事,不由我
们支配的。比起外界的力量,我们人是多么小,多么小!可是我们偏要说:‘我永远
和你在一起;我们一生一世都别离开。’——好像我们自己做得了主似的!”

※ 来源:·哈工大紫丁香 bbs.hit.edu.cn·[FROM: malacs.hit.edu.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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