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ve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beauty (沉雨落烟避月绣花), 信区: Love
标  题: 梧桐梧桐(十一)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0年07月04日10:33:16 星期二), 站内信件



    我们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但彼此心中都清楚地知道这是共
同完成了一个超越之后的平静。我终于懂得了什么是“一起坐在
菩提树下,不说一句话,却什么都已知道”的那种相互依恋、心
心相印的境界。

    这一天,科里没有重病号。早早地做完了治疗,我便拿着药
棉和纱布去七号病房,叫刘小岸跟我一块搓棉签,叠敷料。我坐
在他对面的床上,二人都十分精心地干着手里的活儿。外面天气
晴朗,其它伤病员都出去散步了,病房里就我们两个人。真好,谁
都没有去找话题,连搓棉花的声响都清晰悦耳,我们只是偶尔抬
起头来对视一下,然后传递一个会心的眼神…

    哗啦一声巨响,病房突然门户大开。梧桐风尘仆仆象土地奶
奶似的出现在门口,她又黑又瘦,两眼象两只小灯笼那样忽闪忽
闪,大叫一声:燕喃!小岸!就一屁股坐在门口的地板上,屈膝
埋头,大口大口地喘气,吓得我和小岸赶紧跑过去。“别碰我!”她
及时地制止了我们,有气无力他说,“我身上特别脏。”她简直是
沉痛他说,“见到你们我太高兴了,我就放心了,我还以为小岸出
院了呢,如果……”她象临死前交入党申请书那样声音越来越微
弱,越间断,“如果我推门看见一张空床或者一张陌生的脸,那我
就永远也不起来了,只好叫燕喃把我背回去了……”

    好容易她才双手撑地,歪歪斜斜地站起来接过我递上来的小
岸的茶缸,一口气把水喝干,总算有点缓过来了,双手抓住小岸
的一只胳膊,好象他随时都可能飞走,“……我知道你不会走,你
总得知道我是死是活吧,我没给你写信你生气了吧,没有时间,太
累了,站着,坐着,随便怎么样都能睡着,听我说,这段时间我
没抓过笔,没有脱衣服睡过觉……最后我都怕见我们队长了,他
除了会说有任务,简直就不会说别的话,一拉出去就是几天几夜
连轴儿转……把我们累得都胡说八道了,……好了,别老说我了,
你怎么样……”

    奶白,厚重,印着鲜红“七”字的门在我的身后紧紧地关闭
了。平心而论,见到梧桐我有说不出的高兴和快活,可为什么心
中会升起一缕足以把我淹没的惆怅。如果我羡慕她,那我还不害
怕,我分明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是在嫉妒她,为什么我们需要的是
同一副强有大的肩膀?!

    爱情到底有没有先后,有没有对错?!

    由于梧桐在执行任务中表现突出,又碰上军区首长在前线检
查工作,看见有卫生人员从“米八”飞机上爬软梯下来抢运伤员,
还以为是男同志呢,听说是女兵,非要看个真假,握住梧桐的手
竭力夸奖她的工作精神,我们861医院也名声在外。所以梧桐不
但火线人了党,还提前晋升一级行政级。

    医院对她的看法180度大转弯,大张旗鼓地宣传她的先进事
迹,还叫她在庆功大会上代表医疗队发言,梧桐死活不肯,吴奶
奶给她做了半天思想工作,就得她一句话:你杀了我吧。院长对
大伙说:“你们就是要象梧桐一样,有粉给我往脸上擦,别都拍到
屈股蛋儿上去了。军区通报表扬我们医院,那是梧桐和医疗队的
同志流血流汗挣回来的!牢骚怪话多一点我不怕,就怕你们到了
关键时刻稀泥巴糊不上壁……”

    梧桐私下里对我说:“其实谁被顶到那个份儿上不玩命干?!换
上你,也一样。”

    李灵霞和韦宏波都立了三等功,韦宏波精瘦,对着镜子直拍
腮帮子:“都成了黑驴子。”李灵霞不见掉份量,意外的收获是找
了一个用她的话说是太理想了的对象。完全是战火中的爱情--
一个开运输机的飞行员。她现在一回宿舍,梧桐和韦宏波就要说,
哟,飞行员家属回来了!她就毫不掩饰地大笑,32颗牙暴露无疑。
堆了半床的纯羊毛线,要给祖国领空的保卫者织一套毛衣毛裤毛
背心毛袜子毛手套,我们好心劝她:飞行员是金子堆起来的,什
么都发,你瞎操什么心呵,有功夫赶紧把自己的毛短裤给续上吧。
半天她不吭气,好一会儿才用轻蔑的口气对我们说:“你们懂
什么?你们知道什么叫爱----情?!”

    我们共同嗷地怪叫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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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原不语,良久方道:“诗经上有一首诗,我念给你听:‘死生契阔,与子相悦,执
子之手,与子偕老。’我看那是最悲哀的一首诗,生与死与离别,都是大事,不由我
们支配的。比起外界的力量,我们人是多么小,多么小!可是我们偏要说:‘我永远
和你在一起;我们一生一世都别离开。’——好像我们自己做得了主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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