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ve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beauty (沉雨落烟避月绣花), 信区: Love
标  题: 梧桐梧桐(全文完)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0年07月04日11:05:10 星期二), 站内信件


    就在我独自一人拚尽心力自怜自慰自愈的目子里,一个傍晚,
梧桐约我陪她去走走,我当然爽决地答应了。

    她径自向着湖边走去,我不便提出异义,也跟她一路聊着往那
里走。晚风习习,湖对面的梧桐树从容、恬淡地摇摆着枝叶,在我
眼中竟是那样的触目惊心。说实在话,如果不是陪伴梧桐,我自己
是断然不会到这里来的。今夕何夕?风情如故却已完全不是当初。

    “最近身体不是最好。”梧桐淡淡他说。

    “怎么回事?!”我立刻紧张起来。

    “看你吓的!也没什么,就是……李主任今天给我号了脉,又
检查了一下身体,他说我现在还是比较虚,气提不住,还不如前
段时间情况好,叫我注意精神调解,还有所处的环境……”她变
得语无伦次,而后又叹了口气。

    我半天仍不得要领。

    梧桐突然说:“燕喃,你不觉得我最近挺反常吗?”

    “没有呵。”我努力思索着,想着她令人眼热的快活。

    她的目光移向没有一丝波纹的湖面:“你没觉着我废话越来越
多,没事就乱笑乱闹吗?”

    我知道她并不需要我回答什么。

    她的视点依旧在一个方位,我感觉那一片湖水渐渐结起了一
层薄冰:“……我再也装不下去,再也演不下去了!……你不知道
我心里有多痛苦,不如那时候就没下来手术台……”

    我一把捂住她的嘴:“干吗说这个……你从来就不是一个软弱
的人。”

    “可我希望活得软弱一点,糊涂一点……燕喃,我只告诉你
个人,我根本就没跟小岸结婚,信不信由你!”

    犹如迎头一棒,我顿时傻在那里,木桩一般。李灵霞还跟我
说过,梧桐走时带了满满一大旅行袋的奶糖、水果糖、酥糖、巧
克力……花花绿绿,五彩缤纷…我摇晃着她的肩膀,冲着她喊
起来:“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因为我看到了他满腔热情背后的那种冷静,看到了被激情掩
饰得很深很隐蔽的淡淡的漠然。我太了解小岸了,什么也逃不出
我的眼睛。他做得热烈、温存、周到、体贴,但是我感到了他心
底那种无法真正呼应我而又不得不呼应我的潜流,这不是爱情。
……我知道也坚信他不是因为我的病,小岸最可贵的一点就是
计得失,认准的事他会不顾一切,决不回头,小时候他就这样……
到底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我不知道…”她不解地眯缝起双
眼,几乎把湖水望穿,“我忽然意识到,或许我对他彻底地误解了
……喜欢和爱有着天攘之别。尽管承认这一点对于我来说太严峻
了,可我不能自己骗自己…我们去登记的那一天,他显得惶惶
然,但又拚命地故作镇静,失魂落魄却又装得甜蜜幸福,当然他
已经用了浑身解数不让我看出来。这种千钧一发的时刻如果不是
真正到来,他会做得毫无破绽,天衣无缝的。我问他,他什
么也不说,只是哄着我,执意要和我…我不肯。爱情是对等的,
如果因为我的病反倒迫使他不得不爱我,不得不跟我结婚,有什
么意思?!这对他不公平……”

    真没错呵梧桐,你太强,强出头,干吗要那么好强,不老老
实实当一回弱女子?!

    “我可以不被爱,但我不能被人嫌。现在一丝一毫的无奈,都
将是婚后山一样的负担,他爱不爱我当然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
我爱他,你能看着你爱的人带着哪怕是一星一点的勉强和疲惫跟
你共同生活吗?!

    “……他说,我可以等,我说,心里面没有你等什么?他说,
梧桐我求你别再逼我……听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的心都碎了……
一切都在这句话里得到了证实……”

    原来是这样,心里的那块被泪水一遍一遍擦拭的伤痕,原以
为是相伴一生的怅然、遗恨,竟在一夜间悄然无声地弥合,人的
猛醒会来得这样扎实、明确,却又是这样的令人感到缺憾和凄迷。
而此刻,再举目望去,直视对岸黑色的只剩下一个个清晰轮廓的
法国梧桐,我出奇地安静了,平静了。

    ……为什么你不明讲,你的沉默为我。小岸,多好呵,就这
样彼此什么都不说,我知道你,懂得你,摸得到你心中一颗一颗
的死结。尽管,我恨不得立刻撞开17病室,冲到你的面前,不说
一句话,只用手臂紧紧地搂住你的脖子,把头深深地埋在你的胸
前,一分钟而不是一辈子,不是一生一世,只要让你知道我的心:
爱是无条件的,爱未必要有结果。但是,我不能,不能破坏你不
惜余力创造出来的宁静……

    这大概就是你常说的军人式的什么……

    我知道应该怎样去做。任何一点刺激都会给梧桐带来不幸,精
神的重创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促使病变转移。……她可以结婚,因
为那是生命力的勃发,她可以生孩子,那是一种对命运的抗争。她
唯独不能受到伤害,如果非让她去接受她不能接受也无法接受的
现实,这不是在拿她的性命开玩笑吗?!

    我不得不对梧桐肃然起敬,整个事件中,她虽然没有得到真
正意义上的爱,但从不是一个可悲的角色。我不得不想起易医生
的老婆,如果她有幸知道在她之外还有一种人生,一种婚姻和一
种感情,她还会年年坚持不懈地来纠缠不清了吗?!

    黑暗中,我默默地向她伸出一只手,轻轻抚摩着她的手背,她
的手是那样的冰冷,仿佛没有温度,没有生命。我对她无言地起
誓,一定亲手把爱情埋葬,假如这美好的爱情又一定要用美好的
人格去交换的话。

    就这样手心贴着手背,我们长久地伫立,长久地注视着湖水,
长久地不发一言而默默地传递。

    一遍,一遍,那首我最喜爱却又最害怕的诗句在我滴血的心
头一行一行地升起,掠过,掠过,升起--

我曾以为,水中淬过,砧上锻过
那信念便纯而又纯;
我曾以为,火里焚过,血里浸过
那爱,情才真而又真。
然而,惯于暗夜里的摸索,
阳光下,竟难以睁开眼睛。
--离你只一步之遥,我退却了,
我说,我爱,但我不能……
我说,我爱,但我不能,
就是说,背上的十字架过于沉重,
敢于希望,却没有勇气得到,
世间最深的悲哀,莫过于,
认准了……却不能为之献身,
比追寻更苦,更绝望,
因为面对着所爱,但我不能……

    如果世界上真有什么无私、高尚,从而才不朽的爱,我想,那
一定是用心灵去感应的。小岸,梧桐,你们能够听到吗?我想,能
够。

原谅我的疏忽,梧桐姓魏。

--

柳原不语,良久方道:“诗经上有一首诗,我念给你听:‘死生契阔,与子相悦,执
子之手,与子偕老。’我看那是最悲哀的一首诗,生与死与离别,都是大事,不由我
们支配的。比起外界的力量,我们人是多么小,多么小!可是我们偏要说:‘我永远
和你在一起;我们一生一世都别离开。’——好像我们自己做得了主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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