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ve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vincent (GiGi), 信区: Love
标 题: 爱在北京
发信站: 大红花的国度 (Sat Jun 3 18:38:50 2000), 转信
小说连载:爱在北京(16)
作者: 应帆 (02/19/2000)
我带着麦克坐公交去天安门,说要让他领略真正的中国普通人的生活。他上了中巴
,却没有座位了,跟我耸肩无奈地笑。麦克金发碧眼,但是头发短得健康清新,眼睛深
凹,闪烁着神秘的光泽,下巴中间微微的凹缝,使得他的脸格外棱角分明,胸口露着点
胸毛,说不清是性感还是恶心。
到天安门下了车,我带着麦克故地重游:先上了城楼,然后往后进了故宫。人流熙
攘如昨,麦克擦着汗紧跟上我,说:“人真多啊!”我跟他说故宫对于中外游人的意义
,然后两人分别买票进去。麦克说:“对于普通中国人来说,如今能出入皇家宫殿,应
该是莫大的荣耀吧?”我无以应对,麦克连忙又说:“当然我们外国人也不例外。”我
为他的小心笑起来。
因是二进宫,我知道何处值得去看何处远观即可,一路领着麦克走过太和、中和、
保和三殿,然后是乾清宫、交泰殿、坤宁宫和御花园,给他讲午门那明三暗五的门洞,
金水桥的质地和尊卑之分,大殿中的铜龟铜鹤铜缸香炉日晷,三希堂的书画珍品,九龙
壁的方位和含义,还照着《故宫便览》说些垂帘听政、珍妃落井、正大光明匾后藏建储
、考状元、皇帝选妃结婚等等故事......麦克认真地听,不时地表示不可思议。
麦克用他的小巧相机拍摄宫殿和建筑,却并不拍他自己,于是我跟他说起我们照相一定
要有人以表示曾到此一游的意义,又为中西文化不同感叹。
到御花园时后已经中午,两人都表达了吃饭的欲望,却买不到盒饭,于是往回返,
在卖盒饭的地方又等了半日,等来了一批鸡腿盒饭。自己看着油晃晃的大鸡腿,心动起
来,问麦克要不要,麦克却连连摇头说不想吃鸡腿。心里把他大骂一顿,然后只好领着
他去买矿泉水和面包饼干等,两个走累了,坐在路边边吃边聊。
说起彼此的家人,麦克说他父系是爱尔兰人母系是法国人,又说他一直和父母生活
在一起,三十岁了但没有合适的对象所以还是独身。我讲自己的家庭,说起儿时一个朋
友的死,麦克跟着叹息。我问他信上帝吗,麦克认真地点头,我却无奈地摇头,告诉他
对于一个中国大学生来说这简直难以置信。他说宗教信仰和掌握科技是两回事,一个是
脑袋与智慧,一个是心灵和精神..
....我听得有些惊讶起来。路过珍宝馆的时候,我又兴致勃勃地建议麦克去看
看中国的古代饰品。在那里给他说龙袍凤冠,麦克的蓝眼睛惊讶得发亮,连连说:太美
了,太奢侈了。看了金编钟,象牙席,珍珠梅等等又赞叹不已,自己在一旁不由得笑起
来。
再往回走,在阳光照耀的大殿前面,我说:很奇怪这儿没有树,而且似乎一开始就
没有,突出了威严却缺少了幽雅,也许是受大而无的影响;最想看故宫的夜景,没有那
么多游人的时候,在夜深人静月光穿过朱户绮阁的时候,在这空旷博大的宫殿院落里去
感受遥远的气氛,去感受“雕栏玉砌今犹在,只是朱颜改”的荒凉与喜悦......
麦克惊讶地看着我,说:你们东方女孩真的很奇怪,可是很有思想与韵味。我听了笑起
来,想自己在一个老外面前这是犯那门子酸呢。
出了故宫,麦克说要看人民大会堂等,于是带他穿过天安门广场,参观了人民大会
堂,两人在门口请人照了相;后来又在毛主席纪念堂门口走过,上了前门的正阳楼。那
时候麦克看见了那家麦当劳分店,要过去尝尝味道是否还地道。两人转了半天才进了看
似很近的店面,并不饿,每人要了一份汉堡包和饮料,边吃边聊。
再出来,正闲闲地走,一个拉黄包车的老师傅请我们上车,麦克犹豫地看着我,自
己从来没坐过,一时没有主意。那车夫笑道:“小姐,您给我个机会吧。这老外都听你
们导游的!”心下一乐,就跟麦克解释如何可以借此举领略北京的胡同文化平民生活,
麦克笑起来,然后很绅士地扶我先坐好,他才挨在我身边坐下。
那车夫话多,踩着车道:“虽不是轻车,却是熟路,包您二位满意!”自己跟麦克
用英文解释着,麦克边擦汗边笑。天气很热,车子飞驰时候,虽然有点风,两个坐在一
起依然有些不舒服。只是那老师傅走街穿巷,该快时快该慢时慢,又是笑话又是典故,
看得我目不暇接,听得我耳心俱新,常常忘了或者不知道如何翻译给麦克听,末了,只
好耸肩微笑,麦克也作些无奈的表示,却又说:北京的胡同大院很有特色,我能够感觉
到,这是和看见高楼大厦完全不同的感觉;这车夫的笑谈里似乎和胡同一样散发着北京
的文化历史气息和独特的古都魅力......
下午五点了,麦克看着地图,问我北海公园在哪儿,于是拦了一辆桑塔纳去北海公
园玩,泛泛看了看,天色欲晚,就忙着往外走。那时候麦克笑着说:中国人叫我们外国
人“老外”,自己笑起来,问他生不生气,他说:很有趣。我晓得他不懂,便说那就好
了。麦克却又问:你们中国女孩怎么看美国男人?我沉吟一会,说:从形体上来说,可
能美国男人对东方女子有些强壮或者性感的魅力,在经济和物质生活上他们同样可能构
成魅力与诱惑,但是在精神世界,我认为美国人根本不可能理解中国女子,坦率地说,
我认为美国人的信仰和精神世界都比较肤浅、简单、实用而功利,爱情在美国那样的世
界里已经完全不可能保持中国人梦寐以求的特色和情调......麦克点着头,反驳
说:谢谢你的坦诚。不过我觉得并不能简单地把西方男子模式化,他们也有顾家的传统
的一类,比如说我----那一刻,我们两个都笑起来。暮色温柔,我和麦克似乎相识
了许久,我几乎不相信自己的感觉了。忽然想起来上回和陈渔在这划船的事情,心头隐
隐不安。
麦克说:晚上我请你吃饭,现在我们一起回饭店吧。笑着说好,坐在桑塔纳里,司
机很健谈,跟我们说美中关系等等,自己笑着跟麦克解释,他在后坐也微微地笑。过天
安门的时候,跟麦克说:广场上的人群都在等降旗呢!麦克惊讶地探头出去,问我:那
么多人就等着看人把旗子取下来?我说是,他摇头表示不理解,我笑道:现在你知道中
国人是多么复杂多么难以理解了吧?!两个都笑起来。回到国际饭店,麦克付钱,我对
司机说:“真高兴跟您又讲起普通话!一天全说英语,再说起中文,那感觉真叫个舒坦
!”司机笑着说:“小姐您真会说话!谢您咧!再见!
”和麦克进了电梯,里面又两个中国人,一男一女,女的见了麦克,开口说话:“
Ooh, I never thought that it would be
so hot and humid in Beijing. Ibrought
with me my jacket and it seems I will
never use it here. ooh, noone waiting,
move on.......”我惊讶于英语流利地从那女人很中国的嘴中飞出来
,感觉怪异而恐怖,女人在十一楼和我们热情地“Seeyou!”出去了,又有一个
中国男人和外国女子进来,我往里面让了让,靠在了麦克胸前。那男子拥着女人转过身
的时候,我们的眼睛一起惊讶地发光,却什么也没说。十五楼,他们出去,程宁又转过
身来,笑着跟我说:“我们可真是殊途同归啊!”愤怒在心底燃烧起来,程宁却随着那
女人消失在电梯外面,忽然又想被他误解跟他计较简直是自己作贱自己了。麦克奇怪地
问我:你认识那个人?我点点头:我女朋友以前的男朋友,我不想再见他更不想谈起他
。麦克知趣地不再问。
回房洗漱了,两人下楼到粤式餐厅吃饭。菜单上的菜名我都不明所以,而且价格惊
人,只好请小姐过来讲解,自己又给麦克讲,最后要了他们的特色菜和饮料,我们继续
聊天。麦克学着用筷子,笨拙得近乎可爱。吃完买单,麦克给边上弹琵琶拉琴的两位小
姐照了相,又拉我去饭店的音乐花园去坐坐。
自己不放心,到总台给夏剑黎挂了电话,让他先去吃饭。麦克问我:你和你男朋友
是在大学同学?我给他讲我们的故事,甚至说了彼此的前途和目前的危机,麦克认真地
听。小姐过来问我们要什么饮料,麦克依然要了加冰的雪碧,笑道:冰是你的名字。但
是比不象冰,你更象一湖水,清澈又深邃,十分迷人。我笑着说:谢谢。边上坐着三三
两两的外国人,再远处是几个乐手在演出,唱着一些耳熟能详的中文歌。我跟麦克谈起
音乐,他居然知道林忆莲和张学友的英文名字;后来谈到欧美流行音乐,我说自己不太
喜欢摇滚,但一些软摇滚还是挺喜欢听的。麦克说:那你一定喜欢Michael J
ackson了?我笑起来:喜欢他的几首歌,但是很不喜欢他的造型,还有最近他的
骚扰儿童案件。麦克笑着说:同感同感。我说:你不还是一个乐队的吉它手吗?何不上
去试试,让我听听你的手艺?麦克站起来,让我跟过去作翻译。那边的乐手连忙给麦克
让坐挑谱,麦克挑了那首“当男人爱上女人”,自弹自唱起来,自己走开去,沿着花园
往前去,他的歌声与吉它声随在身后,月亮在东方的天空,斜斜地挂在那儿,我知道这
样的浪漫氛围诱惑着我了,这个美国男人以他们富有的物质条件构造了浪漫的精神享受
,让我这样的女孩子心念浮翩起来。唱完了,许多人为麦克鼓掌。麦克回到我身边,我
说:我要回去了,时间不早了。麦克连忙站起来结帐,送我出来,在门口握紧我的手,
笑着说:你是一个很好的导游,我十分感谢你给了我一天的时间。你的英语非常好,你
应该努力实现你去美国留学的计划,如果去加州,我会尽力帮你的忙......
自己笑了,说:也谢谢你给我机会了解了一个美国人,练习了我的口语.....
.两人又说了彼此的行程安排和以后电子邮件交流的话,这才分了手。
独自回来,快乐、兴奋而伤感,我知道自己羡慕麦克他们丰富的物质生活以及由此
而来周游世界的财力和机会,是的,我渴望一种没有经济压力的生活,渴望能够自由地
走遍世界,但是在国内,这种机会太过渺茫,几为幻想;如果出国了,那么可能性就会
加大,我的许多梦想就可以实现......心更乱了。
爱在北京(17)
站在桌边,听音乐渐渐起来,Sade的声音和着那音乐飘向屋中,她的声音沙哑而性
感,却又饱含激情。夏剑黎在床边吃菜,那一刻他的神情又象一个心无城府的孩子,对
着一桌“美味”心满意足----他真的就是这样安于现状的人了,望峰歇心,夏剑黎似乎
天生就懂得中国古典哲学的精髓,懂得不去苛求不作非分之想......可是我为什么竟曾
那样地爱过他、这样地爱着他呢?为什么就那一样心无城府的吃饭神态也能打动我也能
让我觉得以后要时时回想与追忆呢?
我也走过去坐在床沿,挨着夏剑黎,举了酒杯跟他碰,却又忽然跟他绕了胳膊,象
电视上喝交杯酒一样,一壁喝一壁朝他笑。夏剑黎喝干了,笑看着还在将酒慢慢往脖子
里灌的我,说:“尽是些小资情调!--随意喝点就是了,别真醉了!”听他的劝反而
放纵地一口倒尽了酒,脸上登时火辣辣地起来,却勉强笑道:
“人生能有几回醉?得一知己足矣!酒逢知己千杯少呵!”夏剑黎笑道:“别、别
真醉了,火车还有不到三个小时就开了呢!”自己靠向他的肩头,给他倒啤酒,又说:
“我要吃小白菜!”夏剑黎夹了一块往我嘴里放,看他微笑的脸眼,真的有醉意涌上来
,却又淡淡地心酸。
“酒不醉人人自醉......”我举了空杯跟夏剑黎碰,他喝了,伸手过来搂住我的腰
,温声道:“听话,别闹了,再吃点,噢?”泪终是忍不住滚了下来,伏在他肩头,任
泪水滑落。夏剑黎侧身抱住我,轻轻拍着我的背,不说话。自己平静下来,抬脸道:“
你在催吐呢还是怎的?--你自己吃呵,我饱了;我听歌,给你讲好不好?”夏剑黎笑
笑,起来倒了汤把插头拔了,又坐在我身边,说:“呆会喝点汤。你讲!”
于是给他解释Sade的唱词:
This is no ordinary love,When you came my way, you brightened everyday,
with your sweetsmile--这不是寻常的爱情,当你进入我的世界你甜蜜的微笑点燃我
的每一天--
I wanna give you more than I couldgive--我想给你我的所有,却又怕我不能
(这句翻不好,大概就是那个意思了),
Didn't they tell you, that a likethis won't last long--难道没人告诉你
,这样的爱情不会持久......
夏剑黎缓缓地吃,似乎同时在咀嚼饭菜和歌词,我笑说:“底下这首简单,主要这
么几句:But I can't hate youAlthough I have triedI still really really love
youLove is stronger than prideI still really really love you...... ......这
句不错,Sweet lies of sweetloves--甜蜜爱情中甜蜜谎言,唉,翻译出来就没味道
了......”夏剑黎给我舀了汤,说:“你来润润嗓子吧!”我看表,笑道:“还好,大
概能听完这盘!”喝了点汤,他站起来收拾餐具等。我坐着出神,想起在学校里每回吃
过饭他洗碗的事情,想起晓晨曾经笑话他是“模范男朋友”,淡淡的惆怅。
Sade已经唱到很后的一首了,我喊他过来听:
Love is a gun
Hit me like a slow bullet
like a slow bullet
It took me sometime to realize
Love is a gun
I know the end before the story*s been told
......
I came in like a lamb
But I intend to leave like a lion
It hit me like a slow bullet
......
我说:“这最后两句的意思是:开始恋爱的时候,我温柔如羔羊,但是我想在撤退
时坚强如狮子,而你的爱情击中我,如同一枚子弹......”夏剑黎有点茫然地摇头,说
:“不好懂。还是不如中文来得直爽。这人的脸很有雕塑感啊......”自己笑起来,心
中分明有尖锐的嘲讽和疼痛纠缠着升腾,恶意病态的快感也同时涌溢。
已经快七点了,夏剑黎帮我收拾好行装,说:“走吗?”自己漱口洗脸,把洗漱用
品放进包中,又问他:“你不漱口吗?”夏剑黎笑起来,那恶意的笑容告诉我他看透了
我的心事,自己冷笑道:“别以为你漱口了,我就愿意吻你了!臭美得很!”夏剑黎作
鬼脸,却依然去漱口洗了脸。
匆忙上路往西单那边去,夜幕初垂的长安街繁华如旧,我心里很沉重,知道一段日
子已经成为历史了,那些我和夏剑黎一早骑车来看升旗的日子,那些我们走过长安街说
说笑笑的夜晚,那些他载着我去国际饭店的温馨旅途,随着长安街的繁华走向记忆深处
,渐渐尘封,渐渐只能是美丽而酸楚的回忆。我明知道她们一去不返,却无法挽留,就
象我现在要回合肥,回到学校就再不会来北京间夏剑黎再不会以爱人的身份和他一起漫
步街头谈笑风生...... 进地铁,里面很拥挤,我们站在车厢尾部,拉着手环,脸和脸相
对着。他的脸是漂亮的国字型,眉毛的线条很优美,眼睛生得动人,眼神更是令人心动
的茫然和纯净,鼻梁俊挺,上唇微凹,令他的脸时刻有笑意洋溢着......我们拉环的手
不知不觉缠在一起,我的右手搭在他肩上,手指不安分地从他脸颊上向嘴边移动。夏剑
黎背对着人群众多的车厢,遮住了我和别人之间的视线交流,因此只有我知道他咬住我
的食指吮吸着,尖细的快感和疼痛从心间慢慢升涌起来。夏剑黎同时大胆而火辣地看着
我的眼睛,仿佛要融化我的每一根神经。我印象中他的表达一直害羞而孩子气,这一回
的成熟和直露让我吃惊,同时又生出一些不舒服。
到北京站了,夏剑黎匆忙买了站台票,我又去买了一本杂志。进去,已经开始检票
,夏剑黎左手提包,右手拉住我的手,随着人流进站。我的心一阵阵紧缩,在还有些燥
热的候车厅人流中间,我因为将临的艰难分别而感到寒意贴背。
换了牌子上车,夏剑黎在车窗下看着我找到座位放了包,等我下去。我在下铺坐了
一会儿,那一刻软弱地想:就这么走了吧,不要再下去,不要再有爱恨是非,不要再有
难忘的缠绵和裂痛,一切都在甜美中结束又成为一段甜美的回忆......夏剑黎用手指敲
玻璃窗,我知道我不能,我准备了这么久为的就是这分别的刹那,我不能这样轻易放弃
。看表,还有一刻钟的样子,于是隔着玻璃跟他甜美地笑,然后奔下车去。
手拉在一起。我说:“真的要走了。”夏剑黎不说话,两个漫无目的地走了几步。
自己拉了他走到一根大柱子后面,倚靠着石柱,拉住他的另一只手,柔声问他:“会想
吗?”夏剑黎定定地点头,眼睛中已经起了雾意。
我也有点心酸起来,同时又告诫自己要坚强,一定不要软弱和放弃。于是引着他的
手圈住自己的腰,我的胳膊楼住他的脖子,我们开始漫长而疯狂的接吻。喘息渐渐粗重
,夏剑黎几乎带着哭腔喃喃地说:“冰...冰......,我不要你走! 跟我回去好吗?.
.....明天再走也不迟,是不是?我想你,......没有你我真的很难受很空虚......我要
你,要你在我身边,我不能没有你......真的,冰冰......”我也哭起来,并不出声,
只是任泪水流到两人的嘴里,却生离死别般不肯让两人的舌头和嘴唇分离,在吻中我们
都渴望着死亡样的窒息感觉。终于累了,夏剑黎的双唇轻轻落在我的脖颈上,轻轻移动
着,我睁开眼睛,看见他漂亮的、被情欲折磨得几欲痴狂的面孔,心中猛烈地疼痛。
轻轻解了他衬衫上面的两粒钮扣,双臂滑下来拢住他的肩部。他里面只穿了一件黑
色的紧身背心,衬着他年轻结实的白皙肌肤,衬出一中令人心眩的性感。
轻轻挠他的腋部,夏剑黎有点护痒,夹我的手臂在他双腋下,狡黠地笑着。
“知道我为什么突然来北京看你吗?”
夏剑黎的微笑渐渐僵结,夹住我手的双臂也渐渐放松。我将手缩回来,停在他胸前
,那儿挂着我送他的子弹壳项链。我握住子弹壳,示意他低头,从他颈间除下了这枚项
链,又取了我的,重新依靠着石柱,将两枚项链放在右手心,幽幽道:“丝线都褪色了
,该换新的了......我来北京,只是要告诉你,我们,我们没有以后了。这一个月,发
生了一些事情,让我明白我从来就没真正地爱过你,我迷恋的只是你的英俊和温和,可
是那不是爱;跟别的男孩子相比,我知道他们比你更适合我。爱你,因为我那时太年轻
,而这时我已经成熟了。可是我们毕竟有那么长的过去,所以我来北京,我要跟你过已
婚夫妇一样的生活,并终于知道我们真的不适合......”火车汽笛长鸣,将我的心裂成
碎片,可是我依然很冷静地在说:“我走了。北京,曾经是我最迷恋的城市,因为我迷
恋着你,可是以后我不会再来了,希望你幸--福!”夏剑黎无力地抬头看着我,眼中
是茫然而绝望的神情,他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
我使劲一挥手,那两没项链缠在一起,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落在了对面的铁轨,
夏剑黎失声惊呼:“纪冰!”列车启动的声音淹没了他的喊声,我飞快地转身,飞快地
跨上已然启动的列车,然后停在过道处,泪水哗哗地流下来。往外看,一片模糊中,夏
剑黎呆立在月台上,无奈地看着列车越走越快,解了扣子的衬衫让他狼狈而失态......
泪更急更快地下来,火车飞驰着出站了,我知道夏剑黎消失了,北京消失了,我的爱、
灵魂和梦幻在那一刻也消失了,死亡了,永久地在北京这个大都市里悠荡下去,却再找
不到家园。
爱在北京(18)
我怏怏地回去,先找了夏剑黎,他嘻嘻笑道:“外交使节回来了!会谈成果如何?
”我冷笑道:“达成若干备忘录,准备出访,甚至暗示了涉外婚姻的可能性!”夏剑黎
看着我笑,说:“没想到敌人的糖衣炮弹这么利害!怪不得许多人是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呢!”我拿他的水杯喝水,道:“人家并没有用什么糖衣炮弹,哼,我的门票可都是自
己用学生证买的半价票呢!”“那鬼子怎么让你这么愤愤不平啊?”“哼,我看他在我
们首都住星级宾馆、出入桑塔纳、入口都是上百的菜,吃过了还能进一杯雪碧十几块的
音乐花园......”夏剑黎笑起来,道:“没想到你也这么虚荣呢!”我冷笑道:“对,
我虚荣,我是拜金女孩,不能跟您淡泊,宁静,致远比!”夏剑黎说:“算了,你们什
么时候回校啊?”我定在那儿,冷笑道:“哦,原来是厌烦我了,让我走呢!”夏剑黎
怨道:“老天!真
是恶人先告状啊!你说说,来北京十几天了,你跟我呆一起几天?跟李捷几天?跟你同
学多少日子?今天星期四,后天周六,我估摸着你们应该这个周日回校吧?再不走,研
究生院也要赶了!”自己笑起来,看了表,说:“算了,是我不对。我回去了!”
回到宿舍,晓晨就叫我去班长那儿登记定票事情,果然周日是返校的最后期限,已
经有部分同学定好了回家的票,其余要回学校的大多定了周日的票。自己也报名定票,
回来问她们赵娟腿好了没有跟不跟我们一起回去,乔乔说:“她的腿什么事儿也没有的
!两人感情倒是升火箭似的!”晓晨也笑,说:“她票也定好了。”又说些他们去卢沟
桥的事情和乔乔上新东方的费用等等,最后拿了地图研究底下两天怎么打发。晓晨笑道
:“纪冰,我想去看看世界公园呢!陪我去吧,你们以后有机会出国看世界,我只好看
看摹拟的景观啦!”我笑道:“叫人陪你去,也不必这么捧杀呵!真出不去,还不唯你
是问!”于是又看地图,然后说:“好吧,明天去世界公园,后天赶快陪夏剑黎逛逛,
人家今天跟我抱怨呢!”晓晨道:“那就多谢了!陈渔也去呢!”我咬牙笑道:“你怎
么不早说?!”乔乔已经睡下来,道:“怎么啦,他还要限制你人身自由不成?!”说
笑一阵,才洗漱睡了。
第二天临行前给夏剑黎电话说了去处,然后到前门乘专线车去丰台区的世界公园。
世界各大名景在这儿浓缩,倒也别有风趣。陈渔说:“我的梦想之一就是要周游世界,
希望这是一个引子!”晓晨说她也想,我笑道:“好象年轻人没几个不想的,都想流浪
啊漂泊啊,似乎这么才够诗意似的!”晓晨说:“你又不是不想,说什么风凉话?”我
冷笑回道:“我自我批评还不行啊?!”晓得自己在陈渔面前有点卖弄幽默的感觉,却
管不住自己的心和口。
晚上去看赵娟,然后几个女生又上街逛了一会儿,给夏剑黎传呼说明天早上跟他一
起去天坛公园,晚上早点休息。她们已经纷纷收拾行李,短暂的北京之行真的要到尽头
了。于是各自说着对北京的感怀:北京大啊,北京现代啊,北京人好能吹啊神情很优越
啊北京话很有韵味啊,历史感啊文化感啊......我说:“北京是个充满梦想与诱惑的城
市,她让我坚定了出去的决心;我梦想有朝一日,我再走在北京的土地上,会有真正主
人的感觉,不用理会本土人的轻视和趾高气扬,也不必羡慕老外们的富贵清闲......”
晓晨冷笑道:“得了,还主人呢,到哪不是过客呀!”一腔豪气被她打击得消失殆尽,
笑骂了一通。
周六早上,先会见了夏剑黎,然后两人乘车去天坛公园玩。他曾经来过的,于是轻
车熟路领我看了祈年殿,斋宫和钟楼等,接着去回音壁那边闹了半天,我在一头说话,
他在那头听,我说:“我爱北京!”问他听见了什么,他笑道:“你说你爱美元,是不
是啊?”又气又笑,又拉手去圆丘看了会,许多人站在圆丘中间排队等着去叫一嗓子,
我和夏剑黎都无奈地笑。
吃了盒饭,就在天坛公园那树荫下的草地上休息。看见许多老外走过去,我说:“
这么多老外到北京来,真有钱!”夏剑黎笑道:“我们没钱,不同样玩吗?而且比他们
懂得多,也自在得多!”“自我感觉很好嘛!你坐得起桑塔纳吗?住得上星级宾馆吗?
就连程宁他们这帮人的生活我们都无法实现,开自己的车,住那么大的豪华公寓--都
忘了跟你讲了,那天在国际饭店碰到程宁和他的英国女朋友了,我就不懂他在国内生活
这么好了,干吗还要出去啊?”夏剑黎冷笑道:“知道吗,人心就是这样的,永远无法
满足!只有智者能够看穿看透,从而获得解脱!”我狠狠地挖他两眼,道:“原来你是
智者啊!鼠目寸光,不求进取,还自鸣得意呢!”
夏剑黎叹了口气,道:“纪冰,社会和学校不一样,象我这样的大学生,在这社会
上算是有知识有理想的了。可是象我这样的,又有多少人还在做梦呀,什么买车啊出国
啊,都太不切实际了。说句实话,我很喜欢现在的工作,学有所用,对一个大学生来说
,实在是太幸运了!何况我们的工资虽然不算高,但也算中等往上了,想想现在那么多
下岗工人,我就倍觉幸运。而且银行的各种福利条件也不是其它单位能比的,真的,我
很满足!”我看着他,觉得他的陌生,可是知道他说合情合理,没有一点错误。我叹息
道:“你真的是变了。”“这一年,你也变了。”有点恨起来,说:“是的,你变世故
了,我变成熟了!”夏剑黎半天说不出话,最后道:“我们现在不能谈前途,一谈就不
愉快!”
两个一起沉默了。曾经在网上和人聊天的,无意中那人说“爱情在命运面前多么渺
小”,这一刻,我分明看见一种绝望生长起来,我们都无法扼制和抹杀,它生长的那么
欢快而疯狂,转眼间就把我和夏剑黎隔得那么远,远得不可触及,又是那么厚实,让我
们听不到对方的呼喊,而且那么高,让我们无法跨越过去救援彼此的挣扎。
我说:“可是我很爱你,你知道的。”夏剑黎笑起来,说:“我不爱你吗,冰冰?
”我冷笑道:“别肉麻了!”夏剑黎接着说:“偏要麻翻你!--这些日子,每天上班
都心不在焉,全是你在眼前晃,有时想:你不在北京倒也好了,知道你在这个城市里面
,知道我可以触摸你,可以听你的声音看你的微笑,那种思念就会疯长,让人真的要痴
要狂......”我挪了地方,和他背靠背坐着,闭了眼睛,悠悠道:“已经被你麻翻了!
不知道要做什么点心呢......”细想想,忽然心里生出些愧疚来,过去的准备英语考试
的一个学期,自己匆忙疲累得常常来不及给他回信回电话,这十几天呢,确实也是跟同
学在一起欢笑得多,和他厮守缠绵的少......这么说起来,究竟还是自己欠他多一些。
“真的是欠你呢!”“唉,什么欠不欠啊!我真想念那些在科大的日子,那时候我
们无忧无虑,平时看电影上街下棋,那样的日子再不会有了!”“怎么不会有了呢?我
们还可以那样过啊,只要我们能在一起,我就有信心过一种浪漫的、不流凡俗的生活。
”夏剑黎叹口气,笑道:“可是,我们考虑的多了。要考虑婚姻和前途。剑明更他女朋
友同居了呢,爸妈说我们两个是双胞胎要一起结婚才好,还等我呢!”用肘捣他,笑道
:“说着说着,就不正经了!人家都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呢!”“你没听人家说嘛,没
有婚姻,爱情死无葬身之地啊!”呆了片刻,喃喃道:“绝妙!”
回去的路上,心间一直压着重石似的不开心。两人坐车回到西单,在劝业场逛了半
天,然后给他挑了一件黑色尼龙紧身背心,自己也买了一件黑色短袖圆领T恤,兴冲冲
地跟他说:“这是情侣衫了!”
晚饭是在那家叫“青春”的快餐店吃的,为那名字吸引,又给他说故事:一个老太
去叫青春的服装店取衣服,可是晚上在店铺附近迷了路,于是逢人就问:“青春在哪里
?”害得路上行人目瞪口呆,老太丈夫是个作家,便写了一篇散文。夏剑黎笑道:“难
怪你的托福、GRE考那么好,这么一篇散文也记这么清楚,真不得了!”自己得意地
笑。
晚上他送我回去,票已经到手了,于是又送他到地铁入口,感觉酸酸涩涩地起来。
第二日早上迟迟去找他陪我去逛王府井,那边正在施工,只在风入松书店看了许久,后
来买了两块哈密瓜在长安街走了半日。中午他拉我去他们办公室,忽然想起来晚上要走
,来不及去李捷那儿了,于是先给李捷打传呼。李捷找个电话亭让我打回去,抱怨了一
通,又问我“国际会谈怎么样”,自己说“我们要进行girltalk”把夏剑黎支开了。我
说那个麦克很好的,李捷说:“那你嫁他得了!直接成美国公民了!”自己骂她“恶心
”,说:“活该你遇着程宁那样的!我和夏剑黎分歧不小呢,一个要出国一个要工作..
....”李捷笑道:“我是遇着程宁那样的才这样的啊!不过话说回来了纪冰,人家讲啊
,女孩子嘛,十八岁的时候等待着的是一杆枪,二十八还是一杆枪;留国内呢,是一杆
枪,出国也是一杆枪......”自己冷笑着骂她:“你现在真进化得可以了!我晚上走了
,不跟你再见了,考G顺利!”李捷忙说:“书上看来的,跟你说笑呢。怎么说走就走
啊......”两个约好了回校后网上再见,然后给麦克打电话,人不在,留了言简单说几
句。
两个人说话,我说:“这一走,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见呢。我回去了要考TSE和
SUB,国庆肯定不会过来了。”夏剑黎叹气,说:“知道了。你是一定要出国了,你
肯定会成功的......”悲凉从心底升起来,我说:“我们总还可以努力。我先出去了,
你或者跟着考出去,实在不行,我们还可以结婚弄陪读出去啊!”夏剑黎沉默着没说话
,我有点急躁了,跟他说:“你不要念念不忘你们银行的分房好不好?难到我的爱情不
抵那两室一厅?而且,即使我不出国,我也不可能在明年七月一号前跟你结婚呀!....
..”夏剑黎看着我,我心虚地低下头来,他淡淡说:“我们还有一年的时间来考虑和决
定......”我没有力气再说话,末了,说:“我要回去收拾行李了。”
晚上夏剑黎送我和同学一起到车站,赵娟也跟着回来了,我们一致声称她“脸上洋
溢着陷入爱河的喜悦”。并没有多少时间跟他说话,拉拉手就上车了,让他写信别偷懒
。火车开动的时候,月台上送行的一个男孩忽然从车窗把一个女孩拖了下来,两人在月
台上抱成一团又哭又笑,我们站在窗边一起鼓掌,夏剑黎在月台上孤单地跟我挥手作别
。
爱在北京(19)
纪冰躺在南归的列车里,夏剑黎在月台上的身影不停地在她眼前闪现,那茫然、绝
望又狼狈的神情,象一把小刀一遍又一遍地刻镂着纪冰的心思,刻出一种永恒的伤和痛
。她知道在这场爱情的战争中,她并不是赢家,甚至是个比夏剑黎还惨的输家。因为虚
荣,她把最后的美好几乎粉碎殆尽,在伤害了夏剑黎的时候,自己也悲惨欲绝。可是,
这一切都是命运与云烟,纪冰安慰着自己:离开了北京,隔着漫漫的时间和空间,一切
都会过去,一切都会渐渐云淡风轻,年轻的生命里还有许多未知的新鲜风景等待着自己
去欣赏和领略。
纪冰就着微弱的灯光,打开了那封信,那是她去北京的那天中午收到的夏剑黎写来
的信:
......我想了很多也很久,纪冰,我们都不能承诺,也不能无限期地等待下
去,我知道长痛不如短痛,我们面临的只有一个选择:分手。现在只是时间问题。原谅
我的自私和现实,原谅我先向你提出了分手,纪冰,我知道我其实配不上你,更没有资
格跟你提出分手,可是我有我的方向,我不想因为我的耽搁造成更深更久的伤害 ..
....
你是我的初恋,也是我迄今甚至未来的日子里的唯一,唯一这样长久而快乐地爱过
的一个女孩,可是年轻的爱情里只有玫瑰和幻想,当我们一起要走上社会,选择命运和
道路,我们只能遗憾地分开曾经紧握的手,弃舍曾经如此美丽的爱情。我的心告诉我这
样会很痛,可是我的脑袋告诉我如果不这样会更痛,我们没有选择 ......我知
道你肯定能够出国,那么剩下的可能就是我也出去,靠我自己的三脚猫英语肯定不行,
靠和你结婚是我所不能容忍的,请不要嘲笑我身为男人的那一点可笑的自尊,或者我等
你回来,这一年的时空相隔已经让我们陌生至此,我不敢想象在异乡的土地上在四年五
年之后,我们之间还能剩下多少共同语言 ......你在北京的日子不长,总共加
起来不到二十天,可是你几乎已经逛遍了北京,看到你快乐的样子,自己也很快乐,可
是我悲哀地觉得,你的目的地并不仅仅是北京,你还想去看纽约的地铁仰视巴黎的爱菲
尔铁塔穿越伦敦的雾气,我不能帮助你实现梦想,更不能阻止你自己的努力 ....
..我那样地喜欢着你,在面对你的时候,我永远没有勇气提出分手这件事情,原谅我
的怯懦,只能隔着这北京合肥之间将近两千公里的空间跟你正经说这件事情.....
...........
回到学校,纪冰病了一场,然后又忙着准备TSE和GRE的专项考试。那段日子
里,她和陈渔经常在教学楼和图书馆自修室里面碰面,并终于开始了外出交谈。那一晚
,陈渔试着去拥吻纪冰的时候,纪冰猛地推开了他,说:“请你自重点!”陈渔终于发
了火:“为什么你总是这样子对待我?我做错了什么?”陈渔的脸因为恼怒而些微地扭
曲,居然令人讶异地好看。纪冰似乎第一次发现他的英俊,发现他在细致体贴之外的男
人的血性和野性。
纪冰笑起来,伸出手去,抚弄陈渔的脸,说:“因为我忘不了夏剑黎,他是我的最
初,或许也是我的唯一和最后。我,你,也许都是在徒作努力!”陈渔抓住她的手,伸
出另一只手,猛然再次揽她入怀,然后粗暴地吻下去。纪冰挣扎了一下,就不由自主地
开始用嘴唇回应着。
末了,纪冰抓下陈渔的眼镜道:“我讨厌和戴眼镜的人接吻!”陈渔喘息平定,笑
道:“那我以后戴隐型眼镜好了!”“你还有以后吗?”“我不信你不会爱上我!”纪
冰忽然地不说话,伤感游上心头,她知道自己也会轻易地被诱惑和俘虏,她看见自己的
浅薄和轻浮。
纪冰冷笑道:“那你就试吧。我不会给你任何承诺!”陈渔的笑容隐去,说:“我
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你对我会有这样的魔力。前面几年,明知道你跟他好,可仍旧贼心不
死,每天都想着你!”纪冰说不出话来,往前走了几步,轻轻道:“陈渔,你永远无法
触及一个人的内心深处,灵魂最深处。我也无法触及你的,人在本质上是孤独的,而且
我不敢相信任何海誓山盟,它们让我觉得可笑......”考完试,纪冰开始忙着准
备各种联系材料,不觉新年就到了。圣诞元旦期间的九天里,陈渔每天一朵玫瑰,从刚
刚打包的花蕾到最后盛放的玫瑰,表达了自己对两人关系的发展期望。纪冰淡淡地把花
养在瓶里,然后看她们在冬天的窗台上慢慢凋谢枯萎,最后从窗口扔了下去。
纪冰二月份收到了第一份录取通知,然后录信纷至沓来,最终如愿以偿地选择了那
以阳光和海滩诱惑她的南加州大学,麦克在电邮件中说等着纪冰秋季时候出现在落山矶
的机场。陈渔却最终只能选择一所东北部的常青藤院校,那时在四月的合肥,纪冰跟陈
渔说:“相信天意吧!天不让我们在一起!”陈渔冷笑道:
“我不相信天意。到了美国,我会转学到加州去的!”纪冰幽幽地叹气道:“真想
嫁给你算了!”陈渔的笑突然爆发出来,精彩灿烂。纪冰忙接着说:“可是,这对你不
公平,我不能在心里想着另外一个人的时候,却跟你时时扮出幸福的样子。”陈渔叹息
道:“人真是奇怪。纪冰,我相信我会等到你回心转意的那一天。”纪冰觉察他言语的
错失,却懒得再跟他说了。
忙着办护照、签证,然后是论文答辩。李捷没有联系到学校,跟李茫结婚了,非要
纪冰从北京飞,纪冰不肯。李捷在网上冷笑道:“你不肯,说明你心里还想着他。如果
你真忘记了,不介意了,你就应该若无其事地走过北京!”纪冰一咬牙,将行李托运到
李茫家去了。
毕业了,乔乔要到上海读研究生,赵娟跟着李科北京去工作,晓晨心如止水地去她
的男朋友读研所在的大学教书。几个女孩子大哭几场,黯然离校回家,告别了科大、合
肥和她们的大学生活,同时也告别了她们一段最美的青春年华。
爱在北京(大结局)
回家不久,李捷带着李茫回来了,一见面就说:“我怎么这么倒霉啊,一个学校都
没有!才有趣呢,李茫先去签证,那个变态问他结婚了没有,他说没有结果就被拒了。
等我们结了婚再去,就过了!”然后连连摇头。他们呆了几天,就回北京去,李捷要进
公司打工,李茫准备出国的种种事情。
我在家里跟着父母学烧菜。“丫头啊,瞧你这韭菜炒的,成烧了!全是水啦!只要
在锅中轻轻一过,就可以起勺了!哎呀,真笨,一个人到美国怎么办啊?!”父亲的埋
怨和疼惜日日重现,可是这一次让我愣在了厨房。正是炎热的夏日黄昏,知了在窗外的
树上疯狂地鸣叫着。母亲递了毛巾过来,说:“擦擦汗!一步一步来,饿不着就行了!
别听你爸爸咋呼!”
拿毛巾擦去汗与泪水,轻轻解了围裙,跟爸妈说:“你们先吃吧,我歇会儿。”妈
妈惊疑地看着我:“是不是热过了?中暑了?”父亲已经站起来去冰箱倒拿绿豆汤。我
说:“不用。我想起点东西,要记下来!”
进自己的房间,关了门,开电扇,戴上耳塞,Sade在我耳中唱起来:
But I can't hate you
Although I have tried
I still really really love you
Love is stronger than pride
I still really really love you
...... ......
夏剑黎在泪眼模糊中走过来,端着我炒糊的韭黄抱怨地笑,然后是那一晚的北京站
,我将两人的项链用力抛向铁轨那边时,他绝望而迷失的脸,然后又是那个夏天在大礼
堂初见时分他年少明朗的笑容......
李捷在北京已经完全以一副少妇的姿态迎接了我,笑嘻嘻地说:“纪冰啊,三个月
后别忘了到机场来接我啊!还有啊,在外面帮我盯着点李茫,别被人腐化了去!”笑起
来,李捷只有在出国这一次上败给了她自己。
下午一点三十的飞机,父母、李捷都来了,边上还有约好的另外两个同校的学生。
望着停机坪上巨大的各色飞机,我在惊喜的同时,心却微微地紧缩。十二点多,快要安
检了。忽然想起什么,奔出了候机大厅。
那号码还深刻在我的脑海中,我拨了号码,却只听见“嘟嘟”的声音,然后是“对
不起,您拨的号码不正确”,我不敢相信,又拨了一次,结果依然。
巨大的失落涌上来,我居然不能和他道一声告别,可是我为什么要呢?--我为什
么不要呢?这样的念头一旦升上来,就无法抑制。我顺手拨出了他办公室的电话号码。
一个年轻的女声,问我:“找谁?”我说“夏剑黎”。那边人叫了一声,又问我:
“你是他什么人?”我在考虑如何回答的时候,隐约听见那边女子问“这时候怎么有女
的找你啊?从来没听过的样子”。“喂,您好。我是夏剑黎,您哪位?”我有些懵起来
,怔怔地站在那儿说不出话。半晌,那边女的问“怎么回事”,夏剑黎不耐烦地说:“
鬼知道是哪个神经病打来的!”我的泪突然落了下来,不可抑止地抽噎了一声。那边忽
然听见,轻轻地、缓缓地、小心翼翼地问道:“纪--冰?”
我挂了电话,想象他的脸和表情,微笑的,茫然的,焦急的......哪一样都不真实
,都不再是我所能接受和熟悉的昨日。止了泪,怕让他们看到哭泣的痕迹,到洗手间用
面纸仔细擦了擦,然后去候机大厅。
在熙攘的人流中间,我却忘记了拥挤、嘈杂和炎热,心里头只有几行诗句来来回回
地跳荡着:
我将永不见你
因心中的你永不再现
再现的只是
一些沧桑的日月和流年
拥抱,哭泣,我随通行的两个男生上了飞机。感觉自己和祖国、亲人与昨日脱离开
来,而在那刹那,祖国如此亲切、美丽而具体,让我忍不住想回首,想把机场附近的田
野、房屋和草木一起刻进心中,伴我去踏遍千山万水......
(全文完)
--
当爱已成往事,
那么就相信幸福从放手的那一刻即将开始
不,是已经开始
※ 来源:·BBS 水木清华站 smth.org·[FROM: 166.111.106.191]
Powered by KBS BBS 2.0 (http://dev.kcn.cn)
页面执行时间:215.248毫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