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ve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beauty (沉雨落烟避月绣花), 信区: Love
标  题: 让梦穿越你的心(五)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0年06月15日09:30:43 星期四), 站内信件


    骑手加木措就是这样走进了我在拉萨的一段生活。果
然不出我所料,加木措是个康巴汉。

    加木措说:我得帮你治病。

    加木措拎着五瓶酥油,把我带到大昭寺,让我往所有
我伸臂能及的长明灯里添一小勺酥油。

    我说:开玩笑吧? 大昭寺的长明灯像天上的星星一样
多呢。

    加木措有点不高兴,说:怎么是开玩笑呢?

    我说:怎么啦?

    加木措说:你知道自己亵渎了神灵,光说说有什么用,
应该用行动来表示自己的悔意。

    我想想也是。

    于是我答应了加木措,老老实实地逐一地为大昭寺的
长明灯添加了酥油。

    加完酥油,我想我地方坐一会儿,歇歇脚,加木措却
说应该给大佛许个愿了再歇。

    我被带到那尊最大的佛像面前跪下。我不知道愿是怎
么个许法,加木措让我跟着他说。

    加木措耳语般地呐呐地说:我叫康珠。

    我学道:我叫康珠。

    我是汉人。

    我是汉人。

    我不当心亵渎了神灵。

    我不当心亵渎了神灵。

    我请我的藏族朋友加木措替我祷告,祈求神灵的原谅,
消除对我的惩罚。

    我忍不住笑了一声。但在加木措严肃的表情下我还足
重复道:我请我的藏族朋友加木措替我祷告,祈求神灵的
原谅,消除对我的惩罚。

    加木措继续说:加木措将在今天太阳落山之际到明大
日出之时在大昭寺门前口诵六字真经叩一夜等身长头。

    我简直目瞪口呆。

    等身长头在我们汉族人看来完全是做俯卧撑,全身趴
下去,叩个头,站起来,再全身趴下去,叩个头,如此周
而复始,口中还须念念有词。这般劳累筋骨的叩头礼,做
—个两个五个十个倒也罢了,怎么能够连续不停地做一夜
呢。

    我说:加木措!

    加木措一脸悯然:又怎么了?快跟着我说把愿许完。

    我说:加木措!你也不和我商量一下就许一夜的等身
长头,这不成!

    加木措说:那么两夜?

    我恼了,叫道:加木措!

    加木措说: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叩一夜等身长头是必
须的,我阿爸有次肚子疼,我为他叩了三天三夜的等身长
头。只要诚心诚意,叩一夜头算什么? 你看那些藏民们,
他们为了在秋秀到达印度听达赖喇嘛讲经,现在就开始一
步一叩地往印度方向去了。难道光是口头上说说好听的话
就成吗? 难道一个人不需要用最虔诚的举动来使自己进入
佛的境界,好让佛的意旨降临吗? 

    加木措说到最后使用了藏语,用藏语流畅地表达了他
的激动之后又意识到我并不懂他的语言,便又结结巴巴译
成汉语,似乎有些辞不达意。

    我只好说:好吧。

    我趴在蒲团上,小声对大佛说:加木措将在今天太阳
落山之际到明天日出之时在大昭寺门前口诵六字真经叩一
夜等身长头。


    又大又圆又亮又冷的月亮升起来了,狗群在月色中狂
热地乱蹿,这是拉萨的夜。

    夏日里拉萨的夜也很冷很冷。我偎在大昭寺的门廊里,
穿着加木措的羊皮大衣,劈头盖脸地包扎着羊毛披肩,只
露出了一双眼睛。

    这是骑手加木措。这是英武的康巴汉子加木措。这足
真诚无比的朋友加木措。他从容不迫地叩着等身长头,喃
哺念着腌嘛咱叭咪吟六字真言。他就在我面前,但他已看
不见我。我无法捕捉到他盲人一般的眼睛,只能瞅着他深
色颧骨上一闪一闪的釉光。大昭寺的红色寺门已经关上,
寺内寂然无声。不远处的广场为现代建筑材料水泥铺就,
一九九零年曾在这里点燃过第十一届亚洲运动会圣火。只
有泛着青光的大青石像活的一样与加木措的身姿呼应着。
说真的,我实在不能理解宗教的魅力,可我希望理解。在
我看来眼前这一切既现实又世俗也无特别之处,那么加木
措凭借什么进入的圣境呢? 

    我毫无睡意。我看着加木措,看着广场,看着某一扇
窗口忽然亮起又熄灭的灯光,我看着拉萨的整个夜晚。我
用自己比照加木措,我认为他是个有福之人。他有信仰,
他可以找到万能的消解病痛和烦恼的地方。我是找不到了。
我相信西藏这块土地上有神灵存在。可我这种人是无法被
纳入的。比如我决不会因为某个朋友生病而扣一夜等身长
头;比如拉萨的这一夜,我自然永生难忘,但我决不会因
为神灵而仅仅是为了加木措的友情。比如日后谈起拉萨的
故事,愿神灵宽恕----我肯定是当作旅途见闻与人大侃手
里夹着一支香烟。比如牟林森们,我憎恨他们却又离不开
他们,我为他们的冷酷深感寒心却又欣赏他们的潇洒,并
且还会受他们影响,很快学成一副冷心冷面,任何时候不
管任何人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想到这里,我心苍凉,加木措呵,你白疼了朋友一场。

    令人惊异的是,当第二天的下午我起床看加木措他们
训练的时候,我的低烧彻底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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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原不语,良久方道:“诗经上有一首诗,我念给你听:‘死生契阔,与子相悦,执
子之手,与子偕老。’我看那是最悲哀的一首诗,生与死与离别,都是大事,不由我
们支配的。比起外界的力量,我们人是多么小,多么小!可是我们偏要说:‘我永远
和你在一起;我们一生一世都别离开。’——好像我们自己做得了主似的!”

※ 来源:·哈工大紫丁香 bbs.hit.edu.cn·[FROM: malacs.hit.edu.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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