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ve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beauty (沉雨落烟避月绣花), 信区: Love
标 题: 让梦穿越你的心(七)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0年06月15日09:32:53 星期四), 站内信件
我从床底下捞出鞋来,穿在脚上,到走廊里大叫:吴
双,吴双。
吴双应声出了他的房间。吴双的脸果然被晒脱了皮。
白一块黑—块像生了红斑狼疮。
吴双说:病好了没有?
我说:好了。
吴双说:我一直在担心,甚至内疚,觉得我们把你一
个人留在拉萨太不人道了。在那曲我试着打过电话。打不
通。
牟林森说:想给远方的姑娘写封信,可惜没有邮递员
来传情。
哪里哪里,吴双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没想写信这事。
我只管拉吴双坐下,然后坐在他旁边问长问短。牟林
森抽完了一支烟,兀自笑道:还是俗话说得好哇。
吴双问:什么俗话?
牟林森说:对女人不必大恩大德,只须小恩小惠。
吴双说:我这算小恩小惠吗?
我装作没听见他们的话,继续缠着吴双讲他的那曲历
险记。直到李晓非和兰叶在暮色中打开他们的房门。
兰叶抢先说话:亲爱的,我们不知道你病了。但你现
在气色非常好。
我说:小美人,你的气色可不太好,眼睛有纵欲过度
的嫌疑,在日喀则订婚了吗?
李晓非赶紧解救兰叶,说:康珠,多日不见,不拥抱
—个?
我说:没问题。
我紧紧地搂住李晓非不放,李晓非不敢正视我的眼睛,
低低地在我耳边说:别闹。松开。
我不松开直到李晓非尴尬地讨饶:饶了我吧小姑奶奶。
大家笑起来。我将李晓非推向兰叶,他踩了兰叶的脚,
兰叶夸张地跳开,大家又笑起来。
我突然感到无聊之极。我点了一棵烟,索然寡味地吸
了几口。我走到窗前,窗外的训练场已空无一人。
牟林森过来,在我身后站了一会儿,揽住我的肩说:
吃饭去吧。
我们在“高原之星”饭店吃晚饭。我们五个人加上牟
林森的一个朋友。牟林森的朋友给我们送来了五张机票,
是明天上午十点的飞机,我讨厌这个及时送来机票的家伙,
席间一直拒绝与他说话,弄得他有点莫名其妙。在来饭店
的路上,吴双提议请加木措来和我们一块儿吃饭。牟林森
说今晚咱们自己聚,大吃一顿多日渴望的汉族菜肴,换个
时间再请加木措,请他吃最好的藏菜。我以为牟林森说的
是真话,可是我们在饭店刚坐定,他的朋友就来了。他们
早就约定好了一切。
牟林森没把加木措当回事。吴双也没有,他一看见香
喷喷的菜肴就忘了一切。李晓非和兰叶就不用提了。完全
是一对臭味相投,见利忘义,口蜜腹剑的狗男狗女。我一
想到自己曾经和李晓非出双入对,身上鸡皮疙瘩就层出不
穷。
他们把一个生病发烧的女孩扔在拉萨,然后心安理得
地去玩,然后又心安理得地接受了她病愈的事实,丝毫不
在意这其中真诚地帮助过她的另一个人,实际上他也帮助
了他们大家。如果我出了什么事,如果我继续病着,牟林
森他们就不会有今晚这顿美满的晚宴。
我的心情简直糟糕透顶。
牟林森点了这个饭店几乎所有的汉式菜肴。他们扑上
去猛吃一通,都说还是我们的菜好吃还是我们的菜好吃。
第—巡吃过,牟林森让兰叶献一首歌给为我们买机票
的朋友。兰叶说:我唱不好。
李晓非说:专业水平,你唱不好谁唱得好?
牟林森说:得得,上去唱吧。
兰叶掩唇一笑说:那我就献丑了。
吴双低声对我说:兰叶就这小家子气叫人觉得她不可
爱,她漂亮但不可爱。
我没吱声,我仍然沉浸在糟糕的心情里,为我们这个
集体不重视加木措的友情而羞愧。
兰叶迎着音乐喷泉的波光异彩娉娉婷婷走上卡拉 OK
歌台。体现她人生最高价值的时刻到来了,她高挺胸脯,
翘着臀部,顾盼生姿,一下子把个小戏子的恶俗暴露无遗,
除了李晓非色迷心窍,不觉其丑之外,牟林森、吴双和我
都掉开了眼睛。
兰叶的第一支歌是《夫妻双双把家还》,这是她最拿
手的好戏,正好又最符合她此时此刻的心意,于是。一曲
“树上的鸟儿成双对,绿水青山带笑颜”出口。珠圆玉润,
百媚千娇。饭店食容举座皆惊,掌声雷动。
牟林森、吴双和牟林森的朋友一人夹一支烟,端—杯
扎啤,大谈阿里和那曲。阿里简直称得上是未经现代文明
染指的最后净士。阿里是千山之巅万水之源。那曲的海拔
之高气候之恶劣使人无法想象。那曲的草原,牦牛、白铁
皮房子和飓风是多么令人难以忘怀呵!
我一支接一支地抽烟。我披着我粗糙原始大红大绿的
羊毛披肩,擦去了口红,歪在靠背椅里,一支接一支抽烟。
在离群索居的这段日子里,我完全忘记了烟这个东西,加
木措甚至不知道我还会抽烟。和他们混到一块,烟瘾就复
苏了。我始终等待着,我多么希望他们能谈到加木措。让
我说说加木措的故事。可他们就是不。
牟林森在我抽第十棵香烟时夺走了我唇上的烟。他说:
康珠!你他妈在干什么?抽得像个男流氓!
我说:像个男流氓就像个男流氓。
吴双说:康珠,乖一点儿好不好?
我转头冲吴双说:不好!
我说:为什么要我乖一点儿,你们呢?
牟林森和吴双都不接我的话茬。
我说:把烟给我。
我以为牟林森不会给的,但他给了。他将香烟和打火
机都扔进我的怀里,继续大谈他的阿里之行。
没人劝我不抽烟,我无法停下来。我在兰叶一发而不
可收的歌声中不住气地抽烟,把嘴唇都抽得风干了一般,
从心里到肺里到肚里到口里全是苦味。我一直在考虑与加
木措道别的问题。机票已经来了,明早就要走了,我却坐
在这无聊的歌厅里。我鼓励自己站起来,勇敢地走出去,
去加木措家,告诉他我要走了并感谢他的友谊。可是,时
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我就是站不起来。我没去过加木措
家,也不敢去加木措家,我不愿意把关系弄复杂,也不愿
意把平常的事情搞得像虚假的电影镜头。我站不起来,如
果牟林森他们有谁扶我一把,陪我一道,一切就很好,但
他们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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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原不语,良久方道:“诗经上有一首诗,我念给你听:‘死生契阔,与子相悦,执
子之手,与子偕老。’我看那是最悲哀的一首诗,生与死与离别,都是大事,不由我
们支配的。比起外界的力量,我们人是多么小,多么小!可是我们偏要说:‘我永远
和你在一起;我们一生一世都别离开。’——好像我们自己做得了主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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