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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beauty (沉雨落烟闭月绣花), 信区: Love
标 题: 另一种历史的故事(4.1)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0年06月25日15:35:13 星期天), 站内信件
(4.1)
K对课程逐渐习惯,不用再天天在图书馆读到半夜,我们在校园里就很少碰面
了。我也忙。新发现的高转变温度的超导材料在我们这一行、乃至整个科学界引起
了轰动。各国实验室在高温超导材料上的激烈竞争在那一年达到了白热化的程度,
指导教授天天催进度,我也就不太有工夫与K联系。
我到美国的第三个春季,K结婚了。男方是攻读日本文学的美国人罗依,他们
是在一次日本史的讲座上认识的。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的规矩:中国女孩嫁了中国
人,大伙都去祝贺,婚礼办得惊天动地;如果嫁了洋人,则总是偃旗息鼓,至少女
方一边是这样。也不知是谁心里虚,是男生不愿去呢还是女生不愿请。K去了东部
罗依的父母家,在那里度了蜜月。回来后,她又忙著在城里布置新家。等到打电话
来请我们去玩,都已经快放暑假了。
K其实也没请几个人,我和同屋的老陈,还有就是三、四个文科的研究生。一
见K,我就发觉,K变了,变化不小。
倒不是说她的装扮有了什么了不起的变化。K还是朴素的学生样,虽说眉毛修
过了,变得弯而细,但脸上并没有很多的 make-up。还有就是眼睛下的熬夜的
黑圈,只剩了一点淡痕,反象是描的眼影。但是,我一眼看去,觉得K就是和从前
不一样了。
从前的K,走路又急又快。我曾经跟她开玩笑,说是装上卷片机,用五百分之
一秒的速度,“唰”地给她拍一卷走路姿势,洗出来,大腿和小腿的角度,张张都
是直棍棍的180度,只是离地的高低有不同。为了减慢她的步速,我和K在海滩
上漫步,总要拉著她的手一起踩水葫芦。
古人说走路要舒缓有节。现在的K,即使不算“有节”,至少也是“舒缓”了
。看她穿著裙子款步走去,膝盖轻快地弯出伸折曲放,于是步子显得富有弹性。在
国内骑自行车、在这里走山路练出的结实的小腿肚子,肌肉在浆过了的缎子般的又
亮又紧的皮肤下有力地牵伸,又因皮肤的紧张而牵连出大腿肌肉的轻微颤动。这就
是青春:不必穿高筒丝袜,却比穿了的人展示了更多的腿部整体的灵动之美。而且
这是结了婚的少妇的青春,竟比做姑娘时更有青春的气息。
K这样的拥有足够的心灵力量的知识女性,当然不会学得象模特儿那样,走路
时前脚掌向后脚掌靠一点儿,从而带起腰臀部的轻微摆动。但是,即使是现在这点
改变,也应该是反映了潜意识里的自我定位的深刻变化。
K给我们端来饮料。老朋友怠慢一点也无所谓,我就只能耐心地等著轮到最后
了。从K手里接过杯子,我们轻声聊了起来。
“听说有人把你管的好紧,我还以为你今天不敢来了呢。”K似乎对我还有一
点怨恨。“哼,还说我脾气坏。”
“你下的请帖,怎么敢不来?”这种攻击还难不倒我,接了招就反击:“罗依
怎么一刻都离不开你?你上厨房拿饮料,他还跟进去端盘子。”
K脸上飞起幸福的笑容。“美国人啊,就这样。他说反正中国男人不会跟到厨
房里来帮忙的。其实他自己能帮什么呀?人家开个冰箱,还冲冲撞撞的。”
我脑海里霎时掠过那晚“撞死臭男人”的景象。“哟,那么喜欢看你弯腰拿东
西的样子啊,都是叫那张照片害的吧?”
“别胡说!”K悄悄地在我的鞋帮上踢了一下。
不过,K告诉我,罗依确实很喜欢那张照片,朋友来了就拿给人家看:“瞧,
K多幽默!”而他的那些朋友,看了第一眼就同声高叫:“Great hips!
”把罗依乐得合不拢嘴。
在加州住了三年,对加州男女在表达感情上的明火执杖,早已见怪不怪。去学
生宿舍作客,常见女孩子坐在男朋友的大腿上。和她开玩笑,还挺幽默地说,要不
是怕压得人说不出话,她还要坐胸脯上呢。但是,罗依还是让俺长了见识。
K坐在沙发上。罗依那么大个的一个很有男子汉气概的人,自自然然地在K脚
边的地毯上一坐,手肘搁在K腿上。要是跟著我们学象了一句中国话,他垂下的手
掌就得意地在K的小腿上轻轻拍著,还扬起脸讨赏似地望著K。这种时候,K总是
温和地笑笑,用手揉揉罗依的头发。
我不禁有点心中酸痛。毕竟是东方女子,K还是有她的温柔的一面的。但是我
们中国男人却似乎不知道怎样把这一面引发出来。K的男朋友,见K考取了出国研
究生,不是为她高兴,不是为她热情地准备,却找些莫名其妙的理由硬说自己不愿
出国,似乎他是能为而不屑为之。他的自尊心大概早就受不住了,只是惑于K的美
色,K在时还镇得住他。K一走,有了一点误会,心中的怨毒立即泛滥。
幸好,新郎不是他。
罗依显然经济条件不错。他俩租了一个两层 townhouse,是那种在里根总
统的“向钱看”的八十年代里建造的很典型的加州新村房子——面积不很大但是设
备过分齐全,适合不带孩子的小夫妻。村里有游泳池、桑拿浴和涡水澡池,还有两
个网球场子。屋子的底层是客厅和厨房,客厅兼作罗依的书房。他是老美习惯,在
TV table 上可以做任何事情——从吃饭到规划世界大战。二楼是两个
卧室,小的做了K的书房;他们自己的睡房内,床两边的床头柜也都堆著好几本书
。K的书桌上竖著两人的结婚照。K坐著,身穿白纱衣;罗依则西装毕挺,紧靠K
站著。这还是东部小城的传统吧?加州年青人拍结婚照,怎么烂怎么穿,然后在阳
光下紧搂著一声“□嚓”。心中暗暗为K高兴,看来罗依还是比较传统保守的。
看过了婚礼的照片,参观了新房,开了玩笑,吃了点心,做了所有该做的事情
,我们与K、罗依握手道别。
老陈突然撞了我一下:“咱俩的礼物呢?”
我莫名其妙:“说好了我开车,你管礼物的,你怎么问我?”
真是胡涂,礼物忘在车里了。美国人在这种时候总会来点解围的幽默,哪怕是
老掉了牙的套路。“我去教堂时,要不是母亲提醒,我欢喜得把送给新娘的戒指都
差点忘了。”罗依笑著说。按习惯,结婚戒指由女方家长购买,K的情况特殊,男
方只能包办一切了。
还是K直爽:“我一直在心里嘀咕呢,我结婚,你居然不送我一件东西。”
我奔到车里拿来了礼物。K打开包装,里面是一个镶著铜皮的小盒子,盖子上
一边粘著五星旗,一边粘著星条旗。我们要K把手放在五星旗上,罗依把手放在星
条旗上。“这个礼物是要你俩一起开的。”我笑嘻嘻地吩咐。
老陈发令:“一、二、三!”
两人打开盒子。突然,手同时弹开。愣住,旋即疯笑。K扒在 TV table
上,手指著我,笑得说不话来。罗依喃喃地说:“我还以为会蹦出个小人呢。”
盒子里,盖在上面的一张贺卡之下,是实验室里偷出来的串连在一起的四节六
伏的强力电池。盒盖内里的铰连上焊了一片铜片,打开盒盖时铜片翘起把线路接通
。这机关化了俺整整四天的心血。不是看到他俩那濡沫情深的样子,俺还舍不得给
呢。
我们这几个客人早已在笑声中逃到门口,大家挥手与这对快乐的异国鸳鸯告别
。我大声说道:“现在你们身上的生物电流接通啦!”
“我们身上的电流早就接通了,但是现在更强烈了!”罗依笑著反驳。K攀著
他的肩头,在罗依背后对我嫣然一笑:“我会永远记住你们的祝福的!”
K是什么时候学会这种头儿略偏的妩媚的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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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原不语,良久方道:“诗经上有一首诗,我念给你听:‘死生契阔,与子相悦,执
子之手,与子偕老。’我看那是最悲哀的一首诗,生与死与离别,都是大事,不由我
们支配的。比起外界的力量,我们人是多么小,多么小!可是我们偏要说:‘我永远
和你在一起;我们一生一世都别离开。’——好像我们自己做得了主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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