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ve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perfect (叶枫), 信区: Love
标  题:  遥远的城(4)
发信站: 紫 丁 香 (Sun Oct 31 18:00:16 1999), 转信


  5
  她对要看到的景象早有准备,但向窗外看去时依然感到吃惊。
  太阳应该已经升起,火车在沟壑中行驶,只能看到越来越蓝,越
来越亮的天空。土崖仿佛砸开的蚁穴,千疮百孔。满眼是灰黄的色彩
,罕有的绿色,就像因偶尔的潮湿而滋生的霉菌。有时她能看见农家
的宅院,宅院里杂乱堆放的农具,一只羽毛鲜艳的公鸡在草垛上打鸣

  虽然没有看到他,她知道他在车上。
  她费力的把车窗向上拉开,杂着黄土的气息,刮进车厢的风那样
柔和,她闭上眼,觉得自己象在条飘荡的船上……
  四周暗下来,然后是突如其来的光亮,她睁开眼看到熟悉的身影

  列车刚刚穿过一个很短的隧道,他看见她眯起的双眼慢慢睁开。
  她笑了。
  “好了,你去收拾一下,车快到站了”他说着坐回自己的位置。
  走向洗脸间的时候,她想着自己是否要化化妆,多么古怪的想法
,她从来就以为化妆是容颜老去的女子徒劳的掩饰,或是浅薄少女无
知的张扬,现在她发现有时候化妆也有其它的意味,可她身边连支口
红也没有。
  她对着洗脸间的镜子仔细梳洗。
  其实她对自己的容貌一直没有信心:头发有些稀,她把头发在脑
后扎成蓬松的马尾辫,这样就显得浓密,眼角吊的有些高了,鼻梁塌
塌的,皮肤有些苍白,而嘴唇,不知是镜子的缘故,还是其它原因,
看上去是紫色的。
  她从来没有这样担心过自己的容貌。
  她走回座位。
  这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女孩了,他想。
  晨光里她精神焕发,全然看不出来刚刚在列车上度过了一个疲惫
的夜晚,她的皮肤细腻的像洁白的瓷器,她的容貌如此美丽,嘴唇像
两片精致的,暗红色的玫瑰花瓣,还有她的眼睛,她的眼睛……
  “怎么回事儿,你有些发抖?”他问。
  “没什么,我有点冷。”
  他把窗户拉下来。
  “好多了。”她说。
  列车七点整停靠在延安火车站,站台和候车厅都是崭新的,外面
镶着白色的瓷砖,他们一起走出了车站。
  山坳里他们辨不清方向,太阳正在某个地方冉冉升起。
  她停下来开始在背包里翻什么东西。
  “找什么呢?”
  “我的相机。”她说着把相机递了过来。
  “我们去照个合影吧?过几天你就走了。”老嘎说,他们到附近
镇上的小相馆,摄相的在他们面前摆弄着吱吱呀呀的相机,他走了相
片才洗出来,“你看上去傻透了,眼睛居然是闭上的,真不知是怎么
拍的,以后有机会,我们再合影吧,照片我就不寄给你了。”老嘎后
来写信对他说。
  “光线在早晨的时候最好了,应该照得不错。”他把相机递过去

  “你站到我刚才的位置上。”
  “算了,我不照。”
  “不会吧?”
  “真不照,就这点要求了。”
  “但是,为什么?”
  “没什么。”
  “真的?”
  “真的。”他的表情有些复杂,“行啦。”他把相机拿了过来,
“你再来一张,我可是个行家,虽说相机是全傻的,可行家就是行家
。”
  “给我省胶卷?”她摇摇头。
  “就算是吧。”
  火车站空旷的广场一角有个报摊,他们在那里买到了延安的导游
图,图上的地名和照片太熟悉不过了。
  小公共汽车上挤满了人,两人坐在车前面的发动机罩上,车晃晃
悠悠开动了。她看到车的后窗上积满了厚厚的灰尘。
  到站后走下汽车,有个小孩把头从窗里伸出来对他们喊道:“朝
那里看,那里就是宝塔山!”
  他们抬头发现不远处高耸的山巅上的著名的宝塔。
  就是那座塔,和她小时候她家里镜面上用红漆画的一模一样,镜
面上的塔存在于现实和虚幻的影象之间,伴她度过了整个童年。
  路上,他们意外的在土崖边的垃圾下面发现刻着蒋介石手书的几
个字--“全民导师”,不知有何典故,山路比较缓和,不象想象的
陡峻,山坡上是散乱的民居。
  作为这天最早的游客,他们来到塔下,发现宝塔远不如从山下看
的那样雄伟。他看到宝塔朝北的门檐上写着“俯视红尘”。
  下山的时候,阳光已经照在他们身上,明亮而纯净,也照到峡谷
里的那个狭长的城市,一条浅浅的河在深深的谷底静静流淌。
  接下来,他们到杨家岭和枣园,参观那些著名的窑洞。
  陈旧的家具和墙上的简介,试图把人带回那个时代,其实所有曾
经的人和事不过是阵风,刮了进来,又刮了出去。
  有张照片吸引了她,照片上是一对曾经穴居在这里的夫妇和他们
的女儿,丈夫的笑容有些僵硬,妻子的笑容自然而甜美,他们的女儿
正好奇的看着镜头。
  “幸福之家。”他说。
  “是啊。”她说。
  “即使在土洞里。”
  “他们也是幸福的。”
  “我也想在窑洞里过一夜。”她慢慢说。
  他们走出了窑洞,枣树细密的叶子遮住了正午的阳光,树上结满
了青绿色的果实,林子里弥漫着这种果实的清香。
  在延安的街头吃过午饭后,他们发现已经把延安逛遍了,于是讨
论起下一步的行程,最后决定继续北上,先到榆林,然后是靖边。
  “你真的会让我一个人从榆林回来?”
  “时间不够,我说过了。如果我们现在向南折返,我们可以看看
壶口和黄帝陵,然后一起回西安。”
  “我还是想去北面。”而且我知道,你不会让我一个人回来的,
她想。
  在延安的长途汽车站里他们看着时刻表,从延安到榆林是一条漫
长的道路,铁路修到延安就打住了。
  “你看这班车很有意思,下午5点发车。”
  “是卧铺汽车。”
  “是吗?我在街头见过,可还没机会乘过呢。而且还能节省时间
,夕发朝至。”
  他看了她一会儿,说:“不累吗?”
  “那里啊,你不行了吧?”
  “我?我怕你吃不消。”
  “……我很好,真的,你不知道我有多健壮,多坚强。”
  “我知道,一开始就知道了。”他说。
  买了两张那班车的票,时间还早,他们又把导游图拿出来,这才
发现延河对岸的清凉山是个公园。清凉山的质地介于沙和土,看上去
坚硬的像岩石,其实只要用手抠一下,就会留下印记,从外表无法相
信这是个公园,只在门口有几棵柳树。
  公园的半山腰有个亭子,悬在半空中,亭子的地板上开了个洞,
他们从洞向下看去,可以看到地面上的一口井,镂空的圆洞在井中的
倒影就像圆圆的月亮。
  “你看,我们两人都在月亮里了。”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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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

              风一更,雪一更,刮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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