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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perfect (叶枫), 信区: Love
标 题: 遥远的城(6)
发信站: 紫 丁 香 (Sun Oct 31 18:04:21 1999), 转信
8
车窗外巨大的河床上布满碎石,在河床的中央流流淌着一条不相
称的细小河流。
“是无定河。”他说。
汽车沿着河,驶出了千沟万壑黄土高原。渐渐的地势平缓下来,
可以看到遥远的起伏不定的地平线。
汽车比预计的时间提前到了榆林。
他先跳下床铺,把手伸给她。
“小心一点。”他说。
她笑了。
握住他的手。
她握住他的手,没有松开,直到走出长途车站。
他回味着她的笑容,未觉出她紧握住自己的手。
她觉得有些什么发生,在他把手伸给她的一瞬间,在西北边陲,
沙漠边缘的一个小城,在上午和暖的阳光下,在他身边。
“今天我们就住在这里?我可不想再在车颠来倒去的。”他说。
“呵,你受不了了吧?还当过兵呢。”
“就算是吧。”
他们住的那家旅馆正对着一条河,共有四层,在榆林算是高层建
筑,三楼整整一个层面只住了他们两个。楼后面的开水房有个小澡堂
,他们大喜过望。
“我要洗个澡,我快不行了。”
“我也一样。”
两人来到澡堂发现是个单间。
“你先洗,我站岗。”他说。
当她从身上洗下那么多的尘垢,连自己也惊叹不已,看来这几天
脏的可以啦。
她走出浴室,发现他正和产煤的老头聊的起劲。
“嗨,”他看到她出来,“我都弄清了,旅馆就有自行车出租,
城很小,小半天就可以了,明天我们就可以出发去看那个什么城。”
“白城子!”老头说。
“听到啦,明天我们就可以到靖边了。”
“知道了,进去吧?我站岗。”她说。
“算了吧,你上楼收拾一下等我好了。”
他走出浴室。
她坐在台阶上。
“我准备好了。”她说。
他看到她露出快乐笑容,像一件擦拭干净,闪闪发光的银器。
出租的自行车都是沉重高大的28式,她试了几次,实在把握不
了。
“脑子坏了吧,你带我好啦。”她说。
车子有些涩,但骑起来并不费力。
“先到红石峡,然后是烽火台,叫镇北台。”他说。
“你问到张国荣他们拍电影的外景地了吗?”
“问了,别人还问我张国荣是谁!”
“啊?是这样?”
“后悔来这儿了吧?”
“才不,我是想看看沙漠,这儿会有吗?”
“你就要如愿以偿了。”
“你看过沙漠吗?”
“是的。”他想起那次转场途经的沙漠边缘的小机场,想起了那
次尘暴。
“说说是什么感觉?”
“没什么。”
“不会吧?”
说话间他们已经穿过小城。
顺着宽阔的公路骑了一会儿,拐到了乡间土路上。沿着栽满柳树
的水渠,他们来到了河谷。
正午时分,阳光下,河水像熔化的金属,缓缓流动着。
崖刻在河谷的东侧,从落款上看多是明清时的东西,有些侵蚀的
厉害,已无法分辨,不过是些当时官吏或本地骚客的作品,总之教科
书上好像没提到过这些人。
顺着河流向上看去,她看到了连绵的沙丘。
“沙漠!”她叫到。
“是半沙漠,没看到那些红柳?”
从红石崖到烽火台并不远。
站在烽火台上北望,连绵不断的是他所谓的半沙漠,参差的植物
绝望而扭曲,直到遥远的地平线,一幅浩劫后的景象。
“你不是一直想看的吗?”
“……”
“这就是西部风情,好看吗?”
“听说你要停飞?”老嘎问他。
“是的。”他说。
“为什么?”
“不为什么。”
“你受不了?马上就要毕业,那么多苦都吃过了。”
“是的,我受不了了。”
“不是的,还有其他原因?”
“……也许。”
“忍一忍。”老嘎说。
“毕业?毕业了又能怎么样?还不是要留在这里吗?!”
“你后悔了?”
“是的。”
“胡说,你告诉过我你想飞,你想飞才来的,好不容易快毕业了,
你能干什么?你的专业是飞行,你还会什么?”
“老嘎,你听我说,过年时我回家,变化太大了,你知到吗?”
“……”老嘎没说话。
“对不起。”
“没什么。”
“那你以后就不能飞了?”
“……其实无所谓。”
离家太久了,他想念东南那一年四季湿乎乎的空气,随处可见的
绿色,连绵的雨季,夜晚的霓虹灯,她的话语,她的微笑,她的围巾,
她的味道,她温柔敏感的手。
“去年国庆节我结婚了。”她对他说,“我真的不能再等了。”
是啊,她为什么要等呢?嚯!一个战斗机飞行员,光荣啊,危险
的职业,艰苦的环境,漫长的等待,短暂的假期,难以预料的前途,
她为什么要等!如果她有好的归宿,如果她爱上另一个人,但是她说……
“我只爱过你一个。”她说。
……连绵的雨季,夜晚的霓虹……
小城的夜晚非常热闹,不长的街道上到处是人,他们坐在路边。
“羊肉串比南京的强多了。”他说。
“是吗?”
“我说,你还挺能喝?”
“一般般。”
“你会醉的。”
“你看我醉了吗?”她歪着头看他。
“有一点。”
“呵呵,才一点点?”
“你是醉了,我们回去吧?”他站起身。
他扶起她,她依偎着他,说:“背我?”
他把她背起来。
她抱着他,脸颊贴着他的脖子。
“你使我想起一个人,我爸,我生病了他背我上医院,就像这样
,我在他背上一摇一摇的,喂?你听着吗?”
“你听着吗?”老嘎问。
“在听。”
“我很难过,我是说我们很难过,你要走了,大家都很难过。”
“总有一天我们要分开的。”
“你飞的很棒。”
“小鬼飞的也不错啊?”
“呵,那小子。”
“师长的女儿不知怎样了。”
“呵呵,胆子也太大了,师长的女儿他也敢泡,呵呵,师长也是
的,偷听女儿的电话。”老嘎一个劲的笑。
“那电话?老同志能听吗?”
“师长一气之下把他停了。”
“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吗?”
“他停飞后就不知道了。”
“他在民航!”
老嘎惊讶的看着他。
他没出声。
“你也想?”
“只是个机会。”
“最近不比从前了。”老嘎说。
“知道。”
“我不说什么了。”
“我不说了。”她有些生气。
“怎么啦?”
“我刚才说什么了?”
“啊DD不知道。”他有些歉意。
“你怎么了?”
“我老是想其它的什么。”
“想什么,想你老婆?”她大笑起来。
“呵呵。”
“她漂亮吗?”
“过得去吧。”
“她对你好吗?”
“还行。”
“你们都一样。”她说。
“你喝多了?说胡话?”
“你和他一样。”
“他?”
“其实你一上火车,我就想过你有老婆了。”她开始抽泣,“我
想下来走走。”
他把她放下来。
“你知到吗?我退伍那年,她和别人结婚了,那人带她去了日本
。别以为这个世界上只有你一个人有故事。”
“……你想听我的故事吗?”她慢慢说。
“还是不听的好,不然明天你醒过来会后悔的。来吧,还是我背
你,你都站不稳了。”
月亮出奇的亮,旁边的星星全淹没在她的光辉里。
我
--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
风一更,雪一更,刮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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