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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champaign (原野), 信区: Love
标  题: 往事 (五) (转载)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Tue Sep  7 21:54:44 1999), 转信

发信人: ericshen (凝望天涯), 信区: love
标  题: 往事 (五)
发信站: 饮水思源站 (Tue Sep  7 09:03:36 1999) , 站内信件

�                        (五)
　　
　　报社的工作依然很忙，我们依然一起到外面去采访，依然一起
做着杂志的编辑工作，依然晚上有空时到学校的花园里去坐上一坐，
她依然是很高兴和我谈论她的事情。
　　一天的晚上，和她一起从学校里的花园出来，走出校门，穿过
长长的小巷，和她走在大街上，昏黄的灯光斜斜地照着，把我俩的
身影拉得很长很长，大街上的人群来来往往，很是热闹，偶而走过
一对对相拥着的恋人，世界在他们那里变得十分的狭小。
　　我们喜欢就这样走着，谁也不吭声。对我来说，那也是一种享
受。
　　旁边忽然转出一个卖花的小姑娘，她跑到我们的面前，拦住了
我的去路，她从花篮里拣出一支鲜红的玫瑰花，递到我的面前：
“先生，买支花吧，你的女朋友很漂亮，送支花给她，她一定很喜
欢。”
　　我有点不知所措，抬眼看小师妹，她正含笑看着我，卖花的小
姑娘看了看我俩，催促着说：“先生，买吧。”
　　我掏钱把花买了下来，卖花的小姑娘一边接钱，一边说：“先
生，小姐，祝愿你们，祝愿你们美满幸福。”
　　待到卖花的小姑娘走开，我把花递到小师妹的手里，故作轻松
地说：“这些姑娘，嘴皮特甜，挺会说话的。”
　　小师妹接过鲜花，轻轻地闻了闻，脸蛋有些红红的，声音低低
地说了声：“谢谢你。”此后一直再也没作声，我也一时不知说些
什么好，就这样默默地一直走到她的家门口。
　　这事后来谁也没有再提起，我和她依然如此心照不宣地做着工
作，依然维持着那种若即若离、朦朦胧胧的关系。
　　
　　在我和她相处的日子里，我分明地从她的言语和眼神中读明白
了她的意思，我知道那是一层一点就破的薄纸，可我在犹豫，我在
害怕，我在躲躲闪闪着。不仅仅因为她那超脱的美丽让人一见就动
心令我有一种自惭的感觉，令我无法相信我所读到的竟会是事实。
在我和她的交往中，我知道了她是家里的独女，她的父母需要她回
去和他们相依守，孝顺的她根本无法忍心因为我而使她的父母受到
伤害。我的经历，我的打算，注定着我将会去浪迹天涯，追寻自己
的梦想。在我并不是很大的伞翅底下，我能为她躲风挡雨，我会是
她所寻找的那一湾宁静的港口吗？
　　
　　父母写信让我回家一趟，从学校毕业出来，我一直在外面漂泊，
我已很久都没有回过家了，年老多病的父母一直是我心头最大的牵
挂，不知这次父母让我回去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匆匆地从那个城市赶回我老家所在的一个南方小山村里，一年
多不见面，我发现父母又变得苍老了许多，头发已经开始逐渐变白，
一道道的鱼鳞皱纹开始爬上了额头，爬上了脸。我知道这一年来，
父母不知为我担了多少惊，操了多少心，毕业时，我在是否出国的
边缘犹豫，放弃了考研，放弃了工作，后来又在一个对他们来说陌
生的城市里漂泊，这怎能让父母能够放得下心呢！
　　父母劝我回来在本地找一份工作，他们有些带着哀求的声音对
我说：“儿呀，回来吧，不要再在外面漂泊下去了，我们也老了，
我们都希望你能够回来离家近一点，我们这把年纪，万一有个什么
三长两短，也可以有个照应啊。... ... ...”
　　我默然无语。一件往事如电闪雷鸣般从我的脑间涌起。那年我
刚刚开始上学，一生劳苦的爷爷病倒了，父母非常着急，四处奔走，
到处问医求药，家里花完了所有的积储，父母到处借债，但终于还
是没有医好爷爷的病。一生坚强，我从未看见过掉眼泪的父亲独自
躲在没人的地方哭了起来，刚好我从那里经过，我问爸爸为什么哭
了，他擦干眼泪，摸着我的头发说：“孩子，现在我跟你说你还不
明白，等你长大了你就知道了。你爷爷在的时候，我总是不喜欢听
他的劝说，一个人到处闯荡，以为你爷爷的身子好得很，等他老时
我再好好孝敬他，谁知道他一病就不起来了，我就算再想做些什么
补救也永远来不及了。.... .......”父亲那时候的声音特别苍老，
特别凄凉。
　　我现在的处境是不是和当时父亲的处境十分相似？难道我也要
等到我无法进行补救时再追悔莫及吗？但在我的内心里，我却是有
些不甘，我的追求，我的梦想，我渴盼的道路不是回到一个偏僻的
小城市里一事无成而终其一生啊。
　　回家那段时间里，刚好家乡正举办一个人才交流会，在会上，
我认识了一家银行人事处负责招聘的一位同志，我的经历引起了他
极大的兴趣，他劝说我回来，他说他们正需要如我这样能够精通计
算机又有能力应付各种问题的人才，银行业的金融电子化工作刚刚
开始，那是一个很广阔的天地，他保证在那里我可以找到充分施展
才能的空间。
　　我有些心动了，想起了父亲的话，是不是我真的应该回来？我
的眼前忽然又闪起小师妹愉悦、俏丽的面容。
　　我答应那人说我需要时间再考虑考虑，如果我真的回来，这将
是我的第一选择。
　　临要返回报社前夕，我去拜访了我中学时的一位老师，老师教
过无数的学生，他的学生散布在全国的各地，老师老了，已经退休
在家。
　　老师看到我来看他，很是高兴，兴奋地搬出他的相册，跟我历
数他的学生的情况，我发现在他所有考上了大学的学生中，很少有
回到本地工作的。
　　老师感叹地说；“作为学生，他们都是优秀的，可惜的是他们
都一个个往外飞走了，我也几乎见不到他们了。我知道家乡还很穷，
还很落后，他们毕业了不愿意回来工作我可以理解，但谁又想到了
呢？这种落后面貌的改变也正需要他们，需要他们的知识和贡献，
毕竟这里还是他们的家乡嘛。”
　　老师看着我：“我不会劝说你回来，那必须由你自己作出决定，
但在你作出决定之前，最好想想我的话。”
　　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从家乡又重新来到小师妹所在的那座城市，那家高新技术集团
公司的老总正在找我，前段时间我帮教授完成的课题正是他委托教
授做的，因为项目有了些变化，他正急着找我对程序进行一些改动
。
　　晚上，他请我到外面去吃饭，席间，他问起我这次回家的情况，
我详细跟他说了我这次回家的经历和我的想法，他沉吟半晌，说：
“如果你再次放弃读研的机会，我可以表示理解，但是，你的那位
小师妹呢？放弃一个如此难得的好女孩，放弃一个深爱着你而你又
深爱着的人，你真的忍心吗？你认为值得吗？”
　　他说这话时的眼神有些怪异，我知道其实他自己也特别喜欢小
师妹。从我与小师妹一起去对他进行采访的第一天起，我就知道了
他的想法，他曾多次跟我说起他对小师妹的好感，只是后来他知道
了我与小师妹之间的感情，他才绝口不提，把他对小师妹的喜欢深
深地埋藏在心底。记得有一次我和他喝酒，他喝得有些醉熏熏了，
他拍着我的肩膀跟我开玩笑说：
　　“老弟，如果你那小师妹喜欢的不是你而是另外一个人，我一
定会和他进行竞争，我一定会把他打败。... ... ...”
　　我又一次面临着抉择，这一次的抉择要比当初放弃出国深造的
想法困难得多。当初一门心思想着要出国去深造，一半是自己内心
里的渴望，一半完全是赌气。从小时候开始，我就喜欢拿自己和周
围的人进行对比，发现有人比我更好，比我更强，我就以他为对比
目标，直到超越。读大学时，考托福，然后出国，成了一种风气，
许多学子都在为此而孜孜以求，我也不例外。看到周围的同学一个
个的走了，别人眼里羡慕的眼光，我暗暗下决心，有一天我也要出
去，并且为此付出了不懈的努力，只是后来冷静下来仔细想想，发
现出国深造的道路其实很不适合于我，我才最终放弃了这个想法。
　　我该放弃继续读研，放弃在这个城市里的生活，放弃我与小师
妹之间的感情回到家乡去吗？还是顺着目前这条路一直走下去，读
研、继续深造、然后从事自己所不太喜欢的基础理论研究工作？招
聘会那人的话对我是一种诱惑，我一直都在渴盼着自己能够投身到
这社会中，用自己的知识，自己的能力在自己的人生履历上涂写浓
浓的一笔，就如那家公司老总的经历所给我引起的震撼一样。一种
很强的感觉告诉我，我的性格、我的想法注定我无法适应实验室里
的研究工作。
　　小师妹看我和她在一起时总是闷闷不乐，总是想着法子询问我
原因，总是想着法子来逗我开心，但我知道在我考虑成熟以前，我
无法告诉她，我也无法给她满意的回答。
　　我和小师妹之间依然维持着那种朦朦胧胧、若即若离的关系，
谁都知道我们关系之间只隔着薄薄的一层纸，只要轻轻地去一捅，
它就破了，但谁也没有主动地去捅破它，我不知道如果我去捅破它
以后我该怎么去面对，我该怎么为我的想法、我的考虑去进行解释
。
　　后来的一个晚上，我和小师妹一起如同往常一样到学校的那个
花园里去小坐。花园里依然热闹，学生们依然聚在一起兴到采烈地
谈论着他们的话题，一对对的恋人们依然躲在林荫下切切私语。我
和小师妹说着说着，不知怎么一下子说到了我上次的回家。
　　“告诉我好吗？我知道这次你回家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小师
妹忽然收敛起笑容，眼睛盯着我问，眼光里满是关心、询求。“我
发现你从家里返来后，一直不是很开心，总是心事重重的。”
　　我试图躲开她的眼光，但她一把抓住了我：“你不要逃避，...
... ...说出来吧，说出来也许我能帮你想想办法。”
　　也许我真的不该跟她隐瞒点什么，也许我真的该把一切都通通
告诉她。我深深地吸了口气，告诉了她我回家的经过，告诉她我面
对父母苍老面容以及他们带着哀求的眼光时内心里的痛楚，告诉她
家乡有一家单位已经和我草签了愿意招聘我回去工作的初步协议，
告诉她我内心里的挣扎、彷徨和矛盾。... ... ...
　　“那你已经决定准备回去工作了吗？”小师妹的神色显得有些
紧张，声音显得有些颤抖。
　　我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也一直都在考虑。”
　　小师妹不再说话，低着头在那里沉思，一时间我也不知说些什
么好，晚自习的钟声已经响了起来，周围的学生一个个开始逐渐散
去，我的眼光略过花园周围低低矮矮的树木，落在不远处那座高高
的图书馆大楼上，大楼里灯火通明，隐约可以看见一个个埋头的身
影。
　　忽然我发觉身边的小师妹有些异样，我掉头去看她，她正低着
头嘤嘤地流着眼泪，我的心有些慌，连声地问她：“你怎么了？你
怎么了？... ... ...”
　　小师妹抬起了眼，不远处路灯昏黄的灯光斜斜地映照过来，我
发现眼泪挂在她的睫毛上，晶莹闪烁。
　　我试图安慰她：“不要哭了，怎么又要撒小孩子脾气了？...
... ...”
　　小师妹睁大着满是泪水的眼睛看着我，她的眼睛里满是了悲切、
哀怨，她就那样坐在那里，眼睛定定地看着我。那眼神让我若干年
后独自回味起来，内心里总是充满着伤感，总是让我心痛不已。
　　我的心一痛，再也无法忍住，伸出手把她一把揽在怀里，轻轻
地用双手拍着她的背：“不要哭了，我明白了，我知道了。... ...
...”小师妹在我怀里抽泣得更厉害了。
　　
　　我答应她在这城市里暂时呆下去。
　　
　　
　　如果你是爱，莫再迟疑
　　风浪已经平息，波澜不再汹涌
　　只等你回答一声
　　归行的风帆将为你扬起
　　
　　如果你是爱，莫再迟疑
　　长夜已经过去，曙光快要闪现
　　只等你回答一声
　　紧闭的心扉将为你开启
　　
　　如果你是爱，莫再迟疑
　　我早已立起了身，张开了臂
　　只等你回答一声
　　我将把你紧紧拥住，再不分离
　　
　　-------------《莫再迟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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