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ve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trumpet (风), 信区: Love
标 题: (4)
发信站: 紫 丁 香 (Wed Jun 16 10:22:39 1999), 转信
(四)
丙才现在对镁的感情很复杂。这几次的接触他知道这是一个内心丰富而脆弱
的女子,她的善良穿透一切向
他走来。镁和秋阳是不同的人,对秋阳,他并不怕欠她什么,秋阳在生活中会迎
难而上的;可是对镁,他非常
怕伤害了她--怕什么呢?这许多年来,镁也是独自承受一切,她的善解人意和
她的忧郁,都可以反射出一个
年轻女子在生活中的摸爬滚打。镁的坚定的表情下,有着多少让人心动的内容!
丙才常常站在宿舍的窗前想起镁,想到深处,他竟会不自禁地感动。
可是还有茹茹,镁以她的脆弱和疲惫,会接受这个现实吗?丙才不忍了,他
真不想让她为难。外面下起了
雨,冬天的雨轻轻的,细雨无声。
丙才想起他看过的一篇文章,叫《能看见一半风景的窗户》。是说一个大学
生在校外靠近火车路轨处租住
了一小间旧屋,北面墙上有一扇推窗,因为年久失修,弹簧已失去作用,所以那
窗只能推到一半。大学生下学
回来,常常会趴在这儿看风景。渐渐的,他发现每天下班高峰过后,都有一男一
女两人站在窗下说话。说什么
他听不清,而且,也看不见两人的面貌,但这两双脚却是一日比一日熟悉了。有
一天大学生故意回来迟一些,
绕到窗外想看看他们长得什么样。他的好奇心满足了:那一双男女都让他很喜欢
,他不由得就记住了他们。大
学生快搬出这间小屋时,这对男女终于不来了。
“他们不知怎样了呢?”
两年以后,他在这城市里找到了工作。有一天他过马路时,在红灯旁惊讶地
发现了那一对男女--女的坐
在轮椅上,那男的正俯在她的耳边轻语着什么,那女的就笑开了,很幸福的样子
。而她的那一双曾在他记忆深
处如此熟悉的双脚,已经没有了,两只空空的裤腿在风中轻轻地晃动着。大学生
顿时热泪满眶!
丙才也被这个故事感动了。他知道这也许是杜撰出来的事儿,也许是作者述
说的一个美丽的童话,但他还
是记住了。今天,在这个落雨的黄昏,他又一次地想起这一对男女。
丙才虽是教授作战指挥的,是最坚硬的那部分了,可他的纤细的情感,却也
柔弱不堪。秋阳不知当初是否
看到了他这一点,但是“她毕竟是不屑的”,丙才心知。
可是,镁这个外强中干的女孩子,怎么就如此地令我难以释怀呢?我对她的
怜爱和心疼,是可以看作爱情
吗?
这一天,下了晚自习,朔风阵阵,丙才骑车回去,不可改变地就来到了镁的
宿舍楼下。上次喝酒回来,镁
在楼下告诉他她住三楼。
丙才在底下看了一会儿,见到镁的窗口亮着灯。他决定上去。
镁很惊讶丙才的不请自来,但她似乎也很高兴。这是一个一室半的居室,而
且一眼望去,是典型的女性的
住处。四壁中,除了白色的墙,便是粉色的帘幔,看不见窗,没有洞开的外界。
在这个封闭的世界里,一切都
显出异样的甚至带些病态的温暖。床头、书桌、茶几,甚至饭桌上,到处是书,
地上七零八落的又都是棉垫。
那床在丙才的眼里,真是柔软到了极致。镁前几天买来的那些花,正旺盛地开放
着。
这是一个对所有男人都充满诱惑的所在。丙才真不敢想像镁这些年的经历。
她坐在地板上,暖气片咝咝地
冒着热气,世界的一切顷刻间便暗了下去,唯有这间小屋亮着关爱与温暖。
镁穿着毛茸茸的拖鞋,一会儿为丙才端来一碗红枣桂圆羹,一会儿又为他搓
出一把滚烫的毛巾。丙才周身
有化了的感觉。他从未受过这个。他去看她,而她并不给他正视的机会。
“你应该出去走走,在这屋里会被惯坏的。”丙才好心地说。镁的脸上就没
有了笑容。她捧出一摞影集给
他,自己则坐在一旁看起了书。丙才看到,那是伍尔芙的小说《到灯塔去》。
丙才在影集里看到了一个断断续续的镁:她的大学时期和近几年的。少去了
她的童年时代。他并没有问。
镁看着丙才问道:“茹茹在全托能呆得惯吗?”丙才嗯了一声,镁就怔住在
那儿。
她忽然又问:“你为什么不问问我的家庭,我的父母……”丙才就站起身来
,良久,他用手抚摩着她的头
发:“如果你想说的话。”
镁就平静地说:“我从生下来就没有父亲。我的一生,也只见过他一次。”
丙才就靠在书架上,听她近似冷漠地说完了自己的故事。
据说我的母亲年轻时很好强,父亲受不了她。在她怀着我只有六个月的时候
,父亲决然地离开了母亲,回到
江西老家去了。母亲以为他是赌气,最终会回来的。谁知这一走,就是父亲与母
亲的永别之日。母亲从生下我
的那天起,就认定我是她的对头,是我逼走了我的父亲。于是,我们母女之间隔
着一道深深的鸿沟,无法逾
越。
但是我从不惹她生气。
小时候,她常在深夜以为我和哥哥都熟睡时写信,是给父亲写信。一边叹气
一边不厌其烦地写。可她从来
就只在夜里写,写完又撕碎了。多年以后,我大学毕业,无意中在她的书屉里发
现无数本母亲的日记,和她的
漫画,她用漫画调侃自己多舛的人生,那是在痛苦的生活中变幻出笑的姿态呵。
而且,我发现了另一样东西-
-那些已经发黄变脆的避孕药片……
那个贫瘠的年代,母亲所经历的一切,超过了我的全部想像。
从那天起,我爱母亲,发自内心,无以替代,不可言说。我们的母女之情历
经忧患,终于走向了团圆。
我的哥哥是家里唯一的男人,父亲走时,他五岁,正是记事的年龄。他目睹
了父母之间无数次的争吵,他
恨父亲,恨他对待女人的薄情。十数年间,哥哥承担了父亲一职。他从幼儿园为
我带回他舍不得喝的牛奶,他
爱我疼我,为我买书,为我吹口琴,雨天他会搀着我趟过人迹稀少的大街,将裤
脚高高地挽起,雄纠纠气昂
昂。
在哥哥的身上,我得到了向上的、昂扬的、男性的气质;从母亲那儿,我继
承了忧郁的、阴柔的、潮湿
的,甚至有些气馁的性格。
丙才久久地立在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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