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ve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fguang (眼镜蛇), 信区: Love
标 题: 那晚,一场即兴的爱情(下)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0年06月12日15:29:49 星期一), 转信
那晚,一场即兴的爱情(下)
“你不简单哦,一个人在这城市里凭自己挣得一份体面的工作。无论如何,这是一
个好开始。”我顺势恭维他几句。
“其实我的工作单调得要命,成天写东西,领导也不给你指出哪里不行,只要你一
次次重写。”
“机关嘛,不就这样吗。论资排辈地一点点熬呗。等你熬到那份上,说不定你也那
德行。所以你还得体谅人家老同志。”我开玩笑地说着风凉话。
“你没有同情心。”他笑起来,“看不出你嘴巴这么厉害。不过,我喜欢。”
下边的舞池换了舒缓的音乐,人们翩翩起舞。
“我们也下去跳一曲?”他问我。
“好啊。”我爽爽快快。
聊天后的我们似乎熟了很多。他轻轻地拥着我,我们在悠扬的音乐里漫步,自然、
默契,如一对情人。看着闪闪烁烁迷迷蒙蒙的灯光,我感觉一阵的恍惚。我想起自己刚
刚失落的一段感情。在这个商业氛围浓厚的城市里,浮躁的人们已经不能挽住任何长久
一点的东西。“感觉”这种东西只有现在时,不能存放,不能预期。就像我现在,在别
人的臂弯里,配合着别人演绎着叫“感觉”的东西。
“你在人群中实在与众不同,”他对我轻轻耳语,“你很漂亮,而且说话显得很聪
明。”
我客气地说谢谢,并不心动。我已经过了吃这一套的年龄。
“你是哪一年毕业的,能告诉我吗?”这是间接问年龄的一种方法。
“问LADY的年龄可不是礼貌的行为,”我开着玩笑,“不过,我一定比你大。”
“是吗?——”他有点迟疑,有点失望。他在研究我的脸。“可实在是看不出。”
我对他的失望感到有点得意,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心理。
“你那一个区的电话是八七开头吗?”他开始找另一个话题。
“对。”
“八七三,还是八七五?”
“是八七六。”我心里暗自笑了,他在试探要我电话的可能性。
果然,他说,“我可不可以以后联系你?”这么简单的问题绕了这么远,实在为他
辛苦。
“行啊,等一下我给你留我的CALL机号码。”我干脆之极。看来他为自己的进展感
到鼓舞,有意识地将我揽得更近一些。我可不喜欢这样,我将距离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这时,音乐又重新换回DISCO,我们坐到旁边高高的吧台凳上休息。他拿出了小小的
地址簿,我很认真地写上我的姓名和号码。
“明天是星期天,我约你,好吗?”他看着我,有点深情款款的样子。
“明天的话明天再说吧,你不是有我的CALL机吗。”
我们坐在那儿,再无言,不知道他是否有点小小的挫折感。
阿茹们又冲下来了,那一大群人又开始在舞池造声势。阿茹东张西望的目光找到我
,她快乐地朝我做鬼脸,我举起手中的饮料,向她致意。我想,阿茹肯定会觉得对今晚
的我有新的认识。
他在旁边笑了,说:“你的朋友挺关照你——我们也去吗?”我们从凳子上溜下来
,走到群魔乱舞中。这是这午夜的又一个兴奋高潮,每个人都陶醉在自己的兴奋里。
他拥着我,慢慢舞到舞池边缘的一个幽暗角落。烟幕从那个角落放出来,一阵浓一
阵淡的,让人备感迷离。“我想告诉你我的感觉,”噪声太大,他只有贴到我的耳边,
我才能听见。“在这样拥挤的人群里,我们相遇,好像在茫茫人海中我终于碰到了那一
个她一样。”这台词让我感动,我想这会是今晚即兴爱情的高潮吧。他慢慢环住我的腰
,我还在想着那一句台词,他拥抱了我,紧紧地。我战栗了,这是一个陌生的拥抱,我
心里叹息着,极力想挣开。他却执拗地不松手,反俯下头来,轻轻地吻了我的前额。我
惊慌失措,我的优雅和镇定不见了,我一把使劲推开了他。我感觉到了委屈。做戏我不
想做到这份上的。我知道在这个城市里,在我这个年龄段上,我显得刻板和守旧。我的
本意,只是要在这样的即兴爱情里找一点感觉。我没料到眼前这个比我小的男孩子,会
是这样的“新新人类”,喜欢这样的“短兵相接”。
我站在舞池里,不动,沉默着。我要把这出戏唱完,我不会像小姑娘惊慌逃跑,可
我要维护自己的尊严,所以我摆出这姿势表明我的委屈和抗议。他走上来,伸手帮我理
顺前边的头发,然后拉起了我的手。“对不起,我有点情不自禁。”他声音听起来模糊
但还真诚,我到底也听见了。什么也不多说,我们恢复到原来的距离,却有点开始各想
心思。
阿茹拨开人群,找到了我们,她一脸的坏笑。说她要走了,要我们玩得开心。然后
我们说了再见。
阿茹走后,我完全变得漫不经心。这个晚上高潮已过,现在应该是尾声了。
“我也该走了。”我的手表告诉我,已经午夜2时。
“我送你。”
“你帮我拦一辆的士就行。”
他牵着我的手往外走,谁都没有说话。在这个过程里,我的手放在他的手里,我感
觉自己柔顺无比。
终于出来了,我们站在了马路上,午夜的空气很清凉。沿江路上,停着几部歇息的
的士,几个卖花的小孩窜来窜去。我的头脑已经完全清醒过来。
“大哥哥,给姐姐买玫瑰花吧。”一个卖花的小男孩冒了出来。
他笑着看看我。我赶紧说不要。
我自己急急地过马路,想钻到停在路边的那辆的士里去。“大哥哥,你不买,我送
一枝给你,你去送给姐姐,好不好?”小男孩在后边穷追不舍。这是卖花小孩的伎俩,
让大人觉得白白拿小孩东西不好意思,然后良心发现自觉付钱。果然,他接过小男孩给
他的玫瑰,然后付了钱。我站在车边看着这一幕。
他把玫瑰递给了我,花瓣上盈盈的还有些水珠。用这样的一枝玫瑰来点缀这场即兴
爱情,我有点感慨。
他为我开了车门,我上了车。“明天我CALL你。”
“好啊,我等着。”我心里明白,那个CALL机号码并不存在。
隔着车窗,我朝他嫣然一笑。举起那枝玫瑰,说“BYE-BYE——”,车启动了,绝
尘而去。
我坐在车里,凝视着手中的玫瑰,良久,然后将它搁在了身边的座位上。我不会带
它回去。任它在车上这个角落里落寞地凋零。天亮的时候,一个不知名的坐车人会拾起
它,看也不看地把它扔出去。而我,醒来的时候,这晚上的故事,我还能确认它发生过
吗?我想,一定不能。我倚着车窗,看着空寂的夜的街道,有什么东西滴到了我的手上
,温热的。是泪,我的眼泪。
我居然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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