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ve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keda (肖毅), 信区: Love
标  题: 折断了翅膀的早晨(1)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0年06月17日13:21:15 星期六), 站内信件

【童戈】 

(1)

假如。你是一位娴淑慈爱的母亲。你已经人近中年。你的丈夫是个很"花心"的男人
,他和别的女人走到了一起,悄无声息地就离开了你和已经四岁的儿子。从此。你
对男人很有戒心,你把心思全放了在儿子身上。二十年来。你心甘情愿地为儿子做
着一切。如今。儿子已经从蹒跚学步长成了六尺高的汉子,你欣赏着儿子,从他宽
厚的胸膛臂膀,从他粗壮的胳膊腿脚,从他上唇已刮青的胡茬,从他富有男性力度
的额头和鼻梁,从他深沉聪慧的眼睛,你品味着自己融化在其中的艰辛奔波,你也
编织着自己那个走得更近的梦--矫健的儿子手挽一个像你一样俊秀娴静的姑娘,他
们都穿着光采照人和新婚盛装,他们在缤纷飞扬的花雨中互相含情脉脉的笑着,双
双向你躬身致敬,双双用最让你心颤的挚爱喊你一声:"妈妈"…… 


    可是,现在,肖慧文的对面,她心爱的儿子肖毅却深深垂着头跪在地下,只穿
了短裤的膝就跪在坚硬冰凉的水泥地面上……

    她见到儿子扶住地面的两条胳膊在发抖。 
    她还记得,就在刚才,随着儿子「妈,您这是干什么」的低吼,她是被儿子用
那条粗壮的胳膊一下子搡倒,跌坐在沙发上的…… 
    窗外的雨声大了。 
    她看到刚才推开自己闯出去又转回来的儿子全身已淋湿,簌簌抖着,在怯弱地
等待她的责罚。而刚才,儿子对她好凶啊,那双眼睛瞪个滚圆,好像在喷火…… 

    "妈,您这是干什么? " 
    儿子吼得好凶啊,像头暴怒的狮子! 
    可是,肖慧文实在不知道当时自己要做什么,该做什么,……此刻,她只觉得
像掉入了冰窟般,难禁的寒冷刺入骨髓,…… 


    今天是周日。昨夜,她知道儿子肖毅回来得很晚,肖毅在每个周末都很晚才回
家。她知道儿子去度周末了,她不担心儿子会做什么非份的事,儿子在学校里是个
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在家里是个勤快听话的好孩子。儿子从不乱花钱,连扑克都不
打,跳舞也是才学会一点,她想像儿子只是和要好的朋友去唱卡拉OK。儿子有条浑
厚动听的好嗓子,从小爱唱歌,她早就想为儿子买台卡拉OK影像机,但儿子知道家
里的钱不富裕,总是阻拦。甚至,她想像儿子不只是唱卡拉OK,而是暗中恋爱了,
只是还不成熟,对妈妈保密着,她想像是这样,虽说儿子不属于那种漂亮得超群的
男 
孩,但儿子有副矫健硕美不逊于运动员的身材,儿子长得不属于那种清秀的俊朗,
眉宇口鼻却也焕发着男人的勃勃英气。其实,肖毅长得酷似他的爸爸--无论如何,
他们父子都是挺引女人注目的那种男人。她自信会有女孩子追求自己的儿子。 


    早晨,她起床很早,厂里临时安排她去值班。她想,到厂里也没别的事,索性
带些衣服去洗。她给肖毅留了张纸条,怕惊醒儿子,她悄悄进了儿子的房间,想收
拾几件儿子的脏衣服带去洗…… 
    就像迎头打来了一个霹雳,她惊恐得五内俱焚--难道是幻觉吗?她竟看到肖毅
正和一个男孩子全裸着相拥甜睡。 
    听到声响,两个人也惊醒了,本能地急剧分开站起,惊呆的瞬间,又本能地去
抓丢在一边的贴身内裤,……两个人的惊恐万状证实了肖慧文在瞬间犹豫中的怀疑
。当看到他们时,她也是几乎本能地退出屋,砰地关上了屋门,心脏的急剧狂跳使
她全身发软,呼吸窒闷,当她反应过来什么,又呼地拉开屋门,冲那个正慌乱穿衣
服的男孩大吼:「你是谁?流氓!你别跑,你想跑吗,臭流氓,……」 
    那男孩连鞋也没穿,光脚想夺门而逃。肖慧文挺身挡住了门口。 
   「妈,您这是干什么?」……这时,是肖毅吼着推开了妈妈,那男孩像只被追
猎的小鹿跳窜而去,肖毅回身抓起那男孩的鞋,飞窜追去…… 
    此刻,房间里只剩下了他们母子。 
   「他是谁?小毅,你说实话,你怎么能和这样的流氓混在一起,小毅,你怎么
能够这样?」 
    肖慧文终於开口,伴着难忍的心痛和失望的热泪涟涟。 
    肖毅只是跪着,一声不吭。 
   「小毅,你告诉我,他是谁?不能饶他,不能让他带坏你,小毅,你不能这么
糊涂地学坏啊!你不能这样伤妈妈的心啊!」 
    肖毅仍是不语。 
    她伸手抓住了儿子的肩头,声泪俱下:「你告诉我,他是谁?是谁?我决不能
饶过他,……」 
    那么坚实有力气的儿子被地摇晃成了一团软塌塌的抹布,肖毅的脸苍白如纸,
紧紧闭着眼睛,半晌才乞求地呢喃:「妈,您别问了,我对不起您, 别问了,求您
别问了,……、 
    「为什么? 你要说清为什么? 他是不是流氓团伙的,他们是不是威胁你了,…
…」 
    听着妈妈出自想像的心肝欲裂的质问,肖毅的心已经碎了,他真想不顾一切地
逃开,逃离妈妈,逃离人群,拼命地逃,一直逃到自己没有力气再奔走的地方,把
自己所有的力气,生命中所能发挥的力气,都消耗在逃奔中。 
    他抬起了头,他无望地接受了妈妈迷惘悲苦的目光,他开口了: 
    "妈妈,您打我骂我吧,他不是流氓,也没有人强迫我。是我自己……是我的
责任,妈妈,是我,……" 
    肖慧文戛然住口,她震惊得全身失去了知觉。她觉得自己日夜尽心呵护守卫的
儿子竟像素昧平生的路人般陌生,儿子的话像从天边云际飘落的丝丝缕缕的腐絮,
又被风吹去…… 
    「妈,相信我说的是实话,我……我已经有一年多了,我不知道,我自己也不
知道,妈,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呀,……」 
    肖毅说着,已经泪流满面。 
   「妈,儿子对不起你。」肖毅见妈妈那空白麻木的表情,突然觉出白已的话是
在向妈妈要答案,是在向妈妈已经流血的心头再下刀子,他努力平静自己,「妈,
我……我给您带来了耻辱,我不是您的好儿子,您,想怎么惩罚就怎么惩罚吧,只
是,您要保重身体,……」 
    肖慧文木然地看着儿子。她心乱如麻,但地有一点意识却清醒了,儿子不是她
想像中的「流氓」,那个男孩也不是她想像中的「流氓」,她在刚才的片刻的碰面
中搜寻着,她觉得那男孩有些面熟。她突然想起来了,学校曾邀请家长们去听学生
关於人生追求的演讲,那男孩在讲台上充满激情的侃侃而谈给了她很深的印象。后
来,又在电视里见过他演讲,听他讲自己怎样在父母双亡后,用自己单薄的肩膀挑
起供养衰老病弱的祖母的重担,他清晨帮人家卖早餐,放学后沿街叫卖晚报,赚得
微薄的收入,每天又在灯下做功课到深夜,用自己的刻苦考上了这所知名的理工科
高等学府,…… 
    她记起了那孩子很优秀,但很清瘦单薄,她当时还想过:「这孩子的长相太薄
气,怪不得命苦如此啊!」 
    然而,刚才亲见的一幕,眼下毅儿毫不隐瞒的坦白,又说明了什么呢? 
    她觉得白己快活到五十岁了,却像个吃奶的孩子,对此茫然不解,确实,这事
情若是发生在别的孩子身上,她可能会洞彻内外地投以蔑视,甚至投以惋惜或是嘲
笑,而现在,却是自已心爱的儿子,还有,此刻竟不能够去愤恨另外那个男孩,她
的头脑已是一片空白…… 
    她见肖毅还跪在地下,头发和身上还湿淋淋的,只穿着背心短裤,做妈妈的心
软了,她甚至想起刚才那个吓坏了的逃窜的孩子,惨白的脸,削瘦的身子,光着的
脚,…… 
    她刚想让肖毅站起,却听楼门悄悄开了。 
    让肖慧丈惊讶万分的是,进来的竟是刚才那个男孩。他进屋就咕咚跪了在肖慧
文面前,那双大大的眼睛充满衷怜的乞求:「伯母,我向您来请罪,您别责怪肖毅
,是我……我有一颗罪孽的心。我向您发誓,从今以后,我决不再打扰肖毅。我也
求您,用您的慈母心肠饶恕我们吧,伯母,为了……为了我们的前程,您,您饶过
……饶过罪孽深重的我吧,……」 
    他伏倒在肖慧文脚下,拼命忍住哭泣。 
    肖慧文从儿子的目光中发现了异样,儿子目光中的惊惧突然消退,突然涌出了
对他这伙伴的毫不遮掩的一种心痛,也换上了对妈妈的说不出是为自己还是为这伙
伴的热盼着的乞怜…… 
    那孩子伏在地下剧烈抽搐的削瘦的身子使肖慧文的心也在抽搐,好半天,她在
沉默中重重叹了一日气:"只看你们的今后了,起来吧!" 
    让肖慧文惊悸的是,肖毅听到后快速起身作出的第一个动作,竟是用那种毫不
遮掩的心痛去扶起他的这个伙伴。 
    然而,那孩子却伸手拦住了肖毅,满布泪水的脸上生出了一层与年龄和这场合
不相宜的庄重,他跪直了身体,几乎是一字一板地命令肖毅: 
    「你也跪下!我们向妈妈发誓,从此以后,我们之间,中断,彻底中断……那
种关系,……」 
    他说完,并没等肖毅怎样,竟咚地给肖慧文磕了个头:"伯母,谢谢您对我的
饶恕!" 
    他呼地起身,转身便走。 
   「等等!」肖慧文见他单薄的衣服被雨淋湿,贴在身上,他的脸色现着可怕的
清白,左颊上有一道刮伤,在渗着血,可能是刚才慌不择路,被什么东西刮的。母
性的软弱和对这孩子身世的了解,使肖慧文生出了不忍,她指使呆呆站着的肖毅说
:" 为他拿件你的衣服,再拿上雨伞。" 
    肖毅木然的脸泛起层活力,忙着答应。 
    那孩子发呆了,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 
   「去吧!」肖慧文向换好了衣服的那孩子摆了摆手,「你对我说的话,可要算
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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