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ve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vincent (GiGi), 信区: Love
标  题: 黑色的花瓣
发信站: 大红花的国度 (Tue Jun 13 11:18:35 2000), 转信

发信人: phageous (皮埃居:想通了,你快乐就好), 信区: Literature
标  题: 黑色的花瓣(3)
发信站: BBS 水木清华站 (Thu Jul  1 04:00:49 1999) WWW-POST

那一夜我在小雅的寓所过夜。让我这样的穷学生吃惊的是小雅的寓所非常宽敞舒适,二室
一厅,带有浴室,设备应有尽有。
    "地方有点大,一个人住有时有点害怕。"她一边脱外套一边指点着"那是我的书房,
那是我的卧室。"
     我发现甚至有一间厨房,"你常自己作饭?"
     她微微一笑,"倒是会作。不过不常有心情,作饭需要时间,更需要心情。"
     小雅穿梭于房间之中,打开各盏必须的灯,取出啤酒,用微波炉加热一些食物,播
放一张唱片,似乎是某部电影原音唱片。
    "是我父母的房子。"她坐下和我一起喝啤酒,"因为这里离学校很近,我就要求住在
这儿。"
    "怪不得很少在学校里见到你",我喝了一口啤酒,"你和我都不在学校里住啊。"
     她轻笑了一声,不置可否。那一夜小雅非常健谈,从未见过她如此。她滔滔不绝地
谈着,从兴趣到时尚到大学到过去的许多琐事,她谈起小学的入队式,谈起刚上中学那一
天,谈起英语课本中一些愚蠢的课文。我最初努力追随地的思路,后来注意力基本集中在
她笑时抖动的嘴角,她眼角悄悄出现的细纹(这并未叫我觉得她老得太早,相反添了些妩
媚),她腰部向下直至脚踝的美丽曲线,她那轻轻颤动的脚趾(她换上了一双拖鞋)。突然
她的一句话把我从肉体吸引上扯了回来。
     "知道为什么我今天特别地留意那条河吗?"
      我的目光从她的最下一点一直移到她的眼睛,茫然地摇了摇头。
      她把喝干的啤酒罐放到一边,我才发现她已经喝了七瓶了。然后她开始点烟,是普
通的摩尔女士香烟。
     
      "我对河有一种很奇特的感觉,准确地说是又爱又怕……我的心理上有过缺陷"。
      她狠狠地吸了一口烟。
     "那是小学时的事。童年的事,如果有可怕的回忆,将终生难以抹去……喂,你想听
吗?"
     我手里掂着半听啤酒,实在不懂小雅为何挑选我作心理咨询的对象,"嗯……如果你
不介意的话。"
     她站起身来,换了张唱片,是"谜"乐队的"十字路口",我挺喜欢"谜"乐队那种神秘
主义的源自基督教圣歌的电子乐曲。她斜靠在沙发上,长发披洒在肩头,抽着那支细长的
女士香烟,我突然泛起了一阵凉意。
     "不……其实最早最早是我五岁的时候,那时候我还没搬到这个城市来哪。"
     "我们当时住在农村,我从小就会游泳,因为在我家不远的地方就有一条河,河不深
,也不急,应该是很安全的。"
     "我那时有一个堂哥,比我大两岁吧,那时我们玩起来都肆无忌惮的,和现在的孩子
们不大一样。夏天,很多很孩子都一块儿去游泳,我则总是和堂哥在一起。"
     "那个夏天有一天我发烧了,他来找我一块儿去游泳,我说不行我病了,后来他一个
人去了……晚上回来时还给我带回来几条小鱼儿,装在那种透明的玻璃罐头里。"
     "第二天下了大雨,我躺在床上,看着小鱼在玻璃瓶里转来转去,觉得真好玩。傍晚
雨停了,他又来看我,说,今天再给你摸几只小螃蟹吧。"
     "晚上突然看见伯母跑到家里来,神色慌张,然后爸爸也出去了。后来才知道堂哥淹
死了。下雨后河水猛涨,他没在意,结果出了事。"
     "奇怪的是我当时一点了不难过,我真怀疑自己是个薄情的人,倒是那几条小鱼最后
饿死倒飘在水面时我有点难受。其实堂哥淹死时应该也是这样子……"
      我听着,心头没有任何感觉,必竟是别人的事儿,对于小雅这样的人,虚假敷衍的
话不如不说。"
     "堂哥死了,我的病也好了。我不顾父母的喝骂,还是老去游,自己一个人游,除非
遇上象那一天,雨后我是不会去的。到夏天快完时,我已经能自己摸小鱼了。"
     "后来搬到了城里,没有机会在河里游泳了,游泳池虽然很安全,但是我总觉得欠缺
些什么……但总之这些事就算过去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
     "小学我有一个很好很好的朋友,我记得她叫小雨,比我小三个月,总梳着两条羊角
小辫,一个小丫头,但是有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是我的同桌。"
    "我在自己的回忆与日记里总是会提到她,甚至直到现在……很难以置信吧?我叫她作
亮眼睛的小雨……在为三年级那年,她死了"。
    我又一怔,啤酒已经喝了四听了,我点燃香烟,继续听下去。
    
"我和小雨的家很近,这也是我们关系很好的原因之一。事情发在三年级的寒假。在我们
的家不远处有一条河--,又是河。冬天,河面结冰了,我们刚刚学会溜冰,常去那儿溜冰
。"
"春节前后那几天突然变得冷很冷,下着非常大的雪,连大人都不敢出门。那时没有电话
,一个人闷着真是很难受。我老巴望着天气快点放晴,我又可以去找小雨去溜冰了。"
    "年初三那天突然放晴了,而且天气一下竟然暖和了--我记得特别清楚。我起了个大
早,看见好些天那浓密昏厚的云层消失了,阳光金灿灿地洒在窗外白茫茫的屋顶和公路上
,我从心眼里欢呼了出来。"
    "小雨起得比我还早,我还没吃完早饭,,小雨已经提着冰鞋来敲我的门了。亮眼睛
的小雨,那天穿了一件大红的毛外套,上面有翻领,裹着她那红扑扑的脸蛋,我觉得他真
是好看极了。"
    "我没等吃完早饭就溜出去了。两个小丫头扑腾扑腾地跑到河边,换上鞋开始狂溜,
一圈又一圈,还互相扑闹。亮眼睛的小雨在阳光下呼着白气,咧着嘴一个劲儿傻笑地冲我
直撞过来。"
    "后来就出事了,我记得特别清楚,就象记忆中的永远插入了一根楔子,难以拔除。
阳光白亮亮的,河岸边有光秃秃的柳树上好象还站着一只冻得发昏的麻雀,岸两边有不少
人,不远处一座座暗灰色的楼房,靠近大烟囱的是小雨的家,往东第三栋是我的家……
"
    "那是我真切切的感受,出事前那瞬间我一边在转圈一边找自己和小雨的家。然后我
听见脚下喀喇喇一阵乱响,清脆动听……然后我只觉得身子一下子失去了平衡。往下直沉
……然后是一种极度寒冷的感觉,象很多根针一起扎着皮肤……"
    "我的知觉到两天后恢复了,除了发了一场高烧,没有留下任何后遗症。我一出院就
想找小雨,却挨了妈妈一顿骂。"
    "整个寒假,小雨没有再出现过。开学了,我发现我身旁的课桌空荡荡的,一直空荡
荡的。我突然一下子就明白了,小雨死了。我一点伤也没有地活了下来,小雨却死了,亮
眼睛的小雨被那条冰封的河吞食了。"
    "你知道最难以忍受的是什么吗?是我身旁空荡荡的课桌,就象我自己的心,一下子
被人掏掉了一角。堂哥死的时候我一点也不伤心,可小雨的死让我今生难忘。"
    "后来有人坐在了我的旁边,我却依然觉得我身旁是空荡荡的,因为没有小雨没有亮
眼睛的小雨。夏天,我经过那条河边,一个人怔怔坐下来发呆。一个九岁的小女孩懂得些
什么呢?我九岁,那条河把亮眼睛的小雨从我身边给夺走了。我看着那条河,河岸上柳荫
片片,清风袭人,夏天那温暖的香味,应该是柳叶的芳香,还有花露水的气味儿,河水很
慢很慢地流淌着,清绿色的河水,看不见底,看不见鱼,一点涟漪也没有。"
    小雅的烟燃到了尽头,她用优雅的姿势将它扔到了不远处的垃圾桶中。
    小雅又燃着了一根烟,并没有抽,仅仅把它架在一听打开的啤酒上,我们两人无声地
看着烟的尖端冒着红色的火星,烟灰一点点沉入啤酒中。
    她坐到我身边,搂住了我的脖子一嘴凑到了我耳根后边轻吻了起来,我下意识地抱住
了她。
    "那天我突然哭了,看着那暗绿的河水,一点点无声无息地流淌着。你是多大年纪真
正体会到悲伤的滋味的?我就是在那一年。"小雅紧紧依偎着我,贴着我耳根说道,"但是
打那一天开始我常常会回到这条河边,我被它那暗绿色的河水,它那无声无息的沉默所吸
引了,我会想起小雨,她成为了河的新娘。我既想念她,又嫉妒她。"
    夜已经很深了,小雅这样热情地拥着我,却向我描述着她和无生命的河的恋情,实在
让我觉得糁人。
    我想抱紧她,给她些依偎,很快却发现她并不需要。她老练地解开我的衬衣,手伸进
去抚摸着我的背。
    "我想也许我在遭受心灵创伤后极需一个寄托,而这条河,这暗绿的河水竟成为了我
的寄托对象。呵呵,你能相信吗?我爱上了河,再也没有爱过别人,曾经爱过亮眼睛的小
雨,她却被河给夺走啦 。"
    我感觉自己心理上象被卷入波涛的一叶小舟,全然不由自主,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手
伸入她毛衣内抚摸着她的胸部。
    "你和我不过也只是生理上相互需要而已罢了。不过这么些年来你是我有感觉的不多
的男人之一,所以我让河来试验你,你很好。"
    言毕她的手伸向我发热发硬的下体,嘿嘿一笑。
    小雅的肉体的确给予了我很大的愉悦,但整个过程之中小雅欲望上的热烈与内心的冷
酷形成鲜明对比,我们重复着这个热烈的过程,一方面为生理吸引所驱动,另一方面心理
上的失落一点点扩大。当我最后躺在她身旁时我闭上眼,感觉自己象是一个黑夜中的登山
者,被吊在半空,而看不见的绳子正慢慢断裂将我送入深渊。
    小雅洗了个淋浴,坐在我身旁找开电视,她身上散发出沐浴液的香气。我相信她的身
体有其本来的香气,如今则被沐浴液所掩盖了。
    "你和老丁睡过吗?"我突然心理上有一种强烈的失落,进而演变成一种不正常的心态
,我想轻贱我身旁这个曾经成为我性幻想的女人。
    "老丁?"她鄙夷地笑,"我想知道?"
     我点了点头。
     "他不正常。"她关上电视,"你可以自己去问他,他不正常,所以我从来没和他睡过
。我也不正常,你也不正常。我们这种人没有一个是正常的。"

    在这个寂静的五月下午我按碎了烟头。离老丁定晚饭时间还有三个小时。
    在我窗下的那条街来往的车辆不少,今天,却意外地平静。
突然一声尖厉刺耳的刹车声打碎了这片寂静,那声响尖厉得毛骨悚然,我站到窗口往下看
去,一辆自行车倒在地上,骑车人歪倒在一边,一辆白色的面包车则斜斜地拐在另一旁。

之后这街道沸沸扬扬,各种人声交织在一起,经过的汽车大声按喇叭的声音,稍后而来的
救护车的声音,挤在我这五平方米的窗框里。我软倒在自己的床上,我的房间里保持着那
残存的寂寞。太阳,白亮亮的太阳光依旧柔软绵长。
    在这样平凡安静的下乖一样会发生不幸,我想。
    
    小雅在那之后很长一段日子里成为了我的性伙伴,我们之间毫无感情色彩可言,诚如
她所言,我们每个人都不正常,我们之间的交谈越来越少,心理上的失落倒反而渐渐消失
了。
    某一个中午老丁打了一个电话给我。
    "你和小雅好了?"
    "谈不上,就那么回事儿。"
    "嘿嘿,小雅好吗?"
    "我想我和她都有点渴而已。"
    "噢,呵呵。"
     后来我和小雅的关系终止了,大概持续了半年,起因是我渐渐对这种纯粹的生理欲
求的满足失去了兴趣,但却又不能不满足。我开始留心于发掘小雅的房间的秘密。女孩子
总有些秘密,哪怕如小雅。我总是趁小雅完事后淋浴时偷偷翻看她的东西。她自称是记了
日记的,我那邪恶的近乎犯罪的心理让我想发掘这个女人不为我所知的一面。后来有一天
我发现了一些信件,整整齐齐地分为两叠,左侧是典型的男性笔迹,收信人是小雅,落款
是个陌生的名字,足有一二十封,右侧则是小雅的笔迹,足有三十余封,前半都装在信封
里,上面有完整的邮戳,后半装在干净的信封里,显然是未经投递。一切都能用想象力加
工成完满的故事,而我也并没有时间多加细看。
    第二天小雅给了我个电话:"你翻看的信了?"
    在她冷醒的语气下我突然受到强大的良心谴责,任何计划中的托辞在我自己的意志中
首先瓦解。
    "是。"我老老实实地回答。我没有怀疑过小雅可能发现一切,即使我自信没有留下任
何痕迹,我从来没有怀疑过小雅的任何能力。
    "很好。"她冷冷地放下电话。
    我们的性伙伴关系就此结束,事实上我们那之后极少独处,一般还是通过老丁,老丁
是我们这个圈子的中心。
    我没有向老丁探听过他的秘密,我更未尝向小雅仔细询问过她的秘密。
    有些事是可能构成误会的,有些则是绝对不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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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春之末,迎夏之阳,处子恍若有望而不来,忽若有来而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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