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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bage (八哥@><@), 信区: Love
标  题: 姥爷和姥姥的爱情故事(zz)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2年07月19日11:47:06 星期五), 站内信件

文章写于一年多以前，那时侯我正经历一段爱情。
有朋友说象笔流水帐，是吧，我也觉得；或日子或爱情，没有流动了，也就改结束了，
正如我的那段爱情。
正文：
呵呵~~我来讲一个故事，是我姥爷和姥姥的爱情故事。
这个爱情故事在它前面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却不关爱情。
怎么说呢？
姥爷年轻的时候接近是个公子哥，能玩能闹，倜傥的很。我估量他那个年纪一定充满了
很多关于江湖的幻想，不比现在的我们做的全是发财梦。他一准是做好了打算要杀入江
湖了。但江湖归江湖，到了合适的年龄，他也很自然地接受了一门媒人推荐家长恩准的
婚事。那是梁家的小姐，我姥姥。姥姥年轻的时候不算漂亮人又有点黑，虽然家里曾是
赫赫的大户，但被介绍给姥爷的时候家族已经在走下坡路了。姥爷家当时条件不差，但
和底气十足的姥姥家比较也只能算个平常，所以婚事也算对户，不存在太大的门第问题
。
婚事确定了，在那个年代男女主角竟没有见过面，有的只是一些互相的猜测和道听途说
。反正在姥爷的印象里，姥姥是个安分温柔的大家小姐；而在姥姥的打听中，姥爷是个
小江湖里的角色，充满了义气和才气。
男人是稳不住的，于是结婚之前，姥爷找了个机会偷偷去瞧自己未来的老婆。看到的状
况按姥爷的原话是：看到了就开始反抗了。因为见到的是个又黑又瘦的小妮子，与想象
中的差之千里。但那确实就是我姥姥，我后来并没有多问姥爷想象中的那个女子到底应
该是什么样子，但想来无非是俊俏开朗温柔贤惠之类。看来虽然还没有接触但相貌第一
点肯定就让他不满意了，要不他开始反抗了呢。
然而，在旧时那一大家子人顾及面子的压力下这种反抗显然是无力的，没多久婚礼如期
进行。姥爷不满意姥姥的相貌，其实姥姥对姥爷不满意的地方更多：家里条件不怎么好
不说怎么看姥爷都象个混混，没一丁点的雅气。
姥姥的性格是和缓的，而且当时的女孩子确实也选择不多，大不了过着日子看嘛。姥爷
的反抗却没有结束，带着一直不灭的江湖梦刚一结婚他就离家出走，而且一走就是几个
月，我估计那段时间姥姥更是对这个男人寒了心。
姥爷后来回来的原因是厌倦孤独决定面对现实，给家人一个交代也给自己一个安定的窝
，但仅此而已，其间不关爱情。
再后来的状况是姥爷人虽然吊儿郎当，但做生意还是有那么一两下子，没几年就红火起
来，慢慢的我的大姨妈作为他们的第一个孩子降生了。有了孩子的家庭才算开始完整了
，姥爷虽然还是爱玩爱赌，却还是明确了家的意义。而且姥姥虽然是富贵人家长大，但
温柔贤惠，而且操持家务很是在行，日子倒也过的还不错。
等到姥姥第二个孩子，一个男孩降生的时候好象有战争，我算算年份应该是中日战争。
而那一段时间里姥爷赌钱被别人追债不敢回家，竟把姥姥和两个孩子丢在家里。说是有
一天，天上飞机丢炸弹丢的厉害，姥姥怀抱两个孩子刚刚跑出屋子，一颗炸弹就落在房
子上了，房子没了。人是安全的，看似是躲过一劫，但本来可以做我大舅的那个男孩子
没多久便夭折了，年龄不到一岁。姥姥挺过了她生命中的第一段艰难时期。
再后面的日子我们打败了日本鬼子，又是团聚了。姥爷做了个国民兵，同时他开始知道
姥姥的不易和艰难，也多少反省了自己，兴许也是从那个时候他开始对这个女人有了情
感上的爱慕和行为上的尊重。姥姥特别提到那段日子，姥爷送了她硕大的几枚纯金戒指
。我问姥爷如何这么有钱了，姥姥说他从人家大地主家搜来的，想必姥爷又找到江湖的
味道了，却不过是借了当时国民政府的当政势力和腐败形势。我出于好奇，追问这数枚
戒指的后来去向，姥姥说是添了家用了，自己没有带过一天。姥姥不看重金品的价值，
却在乎姥爷的这种行为，她真的已经是姥爷最信任的人了。
解放的日子要到了，姥爷的中华民国日子也就没有几天好过了。他虽然得了这个政府的
好处，但股子里却不服气这个政府，也没有打算为他们卖命，无非是换了一身衣服，姥
爷做了国民党的逃兵。姥爷不是个胆怯的人，但解放最热闹的那几年，他带着老婆孩子
在乡下家里过着平静朴素的生活，再不曾有什么江湖心，我想他是真的看透了一些东西
。
解放后的第二年我妈降生了，对姥姥的一生来讲，这不是什么特别的要事，毕竟她一生
为姥爷生了八个孩子，而且其中有两个夭折一个得小儿麻痹脚上落下残疾。之所以特别
提到这个事件，一方面这个人的诞生对我意义非凡，另一方面，她也迎来了一段安宁幸
福的新生活，要知道后面的十几年里妈妈的两对弟妹陆续降生，而且姥爷举家迁到城市
，期间不短的一段时间里也经营着他红火的不得了的生意。妈妈说起来，小时侯最幸福
的事情莫过于从姥爷的收钱柜里无数次地偷出零花钱来买糖豆吃的往事，她甚至还得意
于自己的机灵和巧妙。这件事情我后来找姥姥求证，她说她的机灵是一定的，但巧妙说
不上，后来露馅的原因是无数次地买同一家店的糖豆又始终不接受人家老板减少折扣的
行为被告发而大白于天下。我是个磊落的人很大程度上应该得以于她的真传，偷便偷了
，便不会因为自己利益的多占而损失家庭或集体的利益。我这个调皮又强硬的母亲不知
道后来是不是得到了应得的惩罚，反正我自己是再念起小时候因为偷了哥哥七分钱又不
承认而被她痛打的旧事来，就理直气壮了许多，更觉得有趣。
姥爷是个爱吃的主，却不独吃，那段好日子每次店铺结帐或打麻将赢钱，几个小孩子就
可以等量的得到一份好吃的东西，不论大小，也不论男女。让我来说，他的这种行为不
知道始于何时，却一直坚持到现在。当然现在子孙满堂，等量其分是不可能了，但每次
赢了麻将买东西回来给大家吃是一定的了，老爷子就这个脾气。我小时候有段时间独享
过这份待遇，那段时间姥爷来我家所在的城市开了一间铺子，我每每放了学不拿自己家
当家，死活住姥爷家就因为知道回回能够不落下一口好吃的。现在想来自己搀嘴的毛病
和那段日子也是拖不了干系，真是被他老人家惯坏了。
呵呵，别扯远了，接着讲故事，再到后来应该是形势不佳，姥爷停了他的店铺，找了个
工厂作了安顿。六个孩子自然开始不甚好养，这时候又是姥姥站了出来，一个已近中年
的妇女开始进出工地，背麻袋扛石块，成了工地上唯一的女干将。当然，这时候的姥爷
其实也不再“渎职”，工作之外所有的时间带着几个孩子糊火柴盒刮竹片卖田螺，夫妻
俩硬是把这段困难挺了起来，孩子们也都健康得很。再后来，大姨妈和我妈考虑到家庭
的困难分别去了外地工作，姥姥的负担也就轻了很多，只是卖卖冰棍填补家用，但依然
做了不短的时间，直到我都出生了，姥姥才慢慢赋闲在家，做她的奶奶和姥姥了。
说着说着，到了末尾了，大家似乎依然很难看清这是个什么样爱情故事。但在我看来虽
然不言情爱，男女主角却爱的真切，爱的真实。粗寻它的脉络，我觉得姥爷和姥姥的爱
情最早源于责任和尊重，后面则源于性格上的投合和爱慕。姥姥是个和缓善良而坚强的
人，姥爷则倜傥情绪又倔强，有他独特的男子气。在外人看来，这前面几十年的生活姥
姥受了姥爷不少的气，也为姥爷扛了很多女人本不该去扛的事情，足够委屈了。但现在
姥姥偶尔和我谈起旧事，提到姥爷的不对她只会轻轻带过，对自己经历的苦难也不言语
太多，说的很多是姥爷的跋扈脾气和几个儿女的孝顺懂事，还有孙男孙女的乖巧可爱。

姥姥到底怨过姥爷吗？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她现在没有悔恨和委屈。因为姥姥清楚：和
姥爷的婚姻也许毫不浪漫，又很多磨难，但这个男人确是他唯一可信的依靠和最爱。
现在姥爷和姥姥都是绝对的老人了，一位八十多了，另一位也接近八十。姥爷的所有起
居吃喝还是姥姥一个人来操持，每天早上姥姥总是早早起来买了早点，孩子们吃完了，
还留份特别的给那个老头子。姥爷十一点会准时起床，姥姥把暖暖的早点端来给他，即
使吃完了人家话都不说，就出去打麻将了。
姥姥前几年曾得势过一段时间，伺候归伺候，天天管姥爷骂个不停，骂他懒还爱赌钱，
永远给儿孙们做不了榜样，似乎想把前面几十年受的欺负一并讨回。姥爷也并不反击，
也许高兴了会燃上几句，但绝少闹矛盾。直到有天姥爷患膀胱癌住了医院，姥姥害怕起
来了。还好，二老一辈子积了足够多的福气，八十岁的老爷子，手术后三个月出院就与
以前一样健康了，依然天天晚睡晚起的生活，依然骑自行车出门打麻将。
姥姥也不再骂姥爷了，她真的是不舍得了。
但她的原话是：他现在怕我，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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