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ve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yogurt (Z~族 @ Z~好喝), 信区: Love
标  题: 香水（zz）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2年12月14日10:24:04 星期六), 站内信件

┆┆香水（小说）/蔓石 ↓
      　　快到街角的时候，忽然下起雨来。虽说已是初秋，雨的势头却一点不比夏天
弱，还夹杂着隐隐的雷声。一街的人，有伞的自然悠哉游哉，没伞的，就像我一样，颇
有点措手不及，乱了方寸。
      　　我跑到街边一家小杂货店门前避雨，上面只搭了一个浅浅的雨篷，风裹着雨
点，迎面卷进来，其实也不比街头好多少。我侧着身子，拿出手机打给小亦，说下雨了
，一时又打不到车，晚一点再过去。
      　　等我放好手机，转过身来的时候，看见旁边又站了一个女孩子，显然也是进
来躲雨的，她正朝着店里面问老板买烟。我暗笑了一下，又扭头看雨势。
      　　“对不起，借个火。”
      　　我一愣，意识到那个女孩子在和我说话，又扫了一眼，确信门前除了我俩没
有别人时，才说了声：“哦。”然后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给她点上烟。她看起来很年
轻，至多二十二三岁的样子，两边鬓角处的头发都已经被雨水打湿了，紧紧贴在脸颊上
。也许是因为冷的缘故，她的脸显得很苍白。
      　　她吸了两口烟，下意识地把身子往后缩了缩，但我还是看见她在微微发抖。
雨越下越大，一点没有出现转机的样子。我说：“这样会生病的，对面有个咖啡馆，一
起去喝一杯吧。”她没有朝我看，却点了点头。
      　　我脱下西服外套，披在她肩上，拉着她很快跑过马路，进了那家咖啡馆。
      　　　　　　　　　　　　　　　　　
      　　喝下半杯热咖啡以后，她的脸色好多了，抬起头，对着我说：“谢谢。”我
说：“不客气，反正我也是躲雨。要不要再吃点什么？”她摇摇头，开始轻轻摆弄面前
的勺子和糖包。
      　　这样的场合似乎是没有什么话好说的，我并不想让她以为我请她喝咖啡有什
么别的企图。事实上，我也没有别的企图。
      　　可是，两个人这样枯坐着总是有些尴尬，而且窗外的雨又毫不知趣地下个不
停，间或一个闪电才让人感觉到时间的流逝。我开始有点后悔把她拉进来喝咖啡了。
      　　有时候，陌生人之间永远保持陌生才好。
      　　“现在的天气真是见了鬼，什么都乱了套……”我开始没话找话，“你有没
有急事？要不要我帮你去拦辆出租车？”
      　　“不，我本来是要去参加一个婚礼的。”她淡淡地说。
      　　“那更不应该迟到了，我叫服务生帮你去叫车吧。你不会是伴娘吧？那可惨
了。”我尝试让气氛轻松一点，可是马上意识到自己的话很愚蠢。
      　　“不用了，那是我以前男朋友的婚礼。”她的语气还是很随意。
      　　我长长地哦了一声。
      　　她笑了一下：“不过，刚才照镜子的时候，我改主意，不去了……不想让他
看到我现在的样子。”
      　　我又哦了一声，不由重新打量她。这时发现她确实有一点憔悴，她的眼角有
着细细的皱纹和忧郁。
      　　“你有没有送过别人香水？”
      　　“什么？”我一愣。
      　　“香水。”
      　　“怎么想起问这个呀？我是个香水盲。”
      　　“随便问问呀。”她忽然露出一脸莞尔的神情，变成了一个好打听是非的小
女生。
      　　她的天真神情感染了我。我笑，想了想，说：“只送过一次。还是在大学的
时候，我的女朋友是我同班同学，为了送她生日礼物，我打了一个多月的工，然后去买
了一瓶香水。我根本不懂，让售货小姐帮我挑，她推荐了一种，牌子已经忘了，只记得
有股兰花的香味。我觉得好闻，就买了。”
      　　“后来呢？”她似乎听得津津有味。
      　　“我把香水送给了女朋友，她很喜欢，放在寝室的枕头底下，却不舍得用—
—那时候女生很少用这么贵的香水的。结果有一次，她早上睡过头，匆忙下床的时候，
把香水碰了下来。她睡在上铺，香水瓶自然摔得粉碎，她们寝室里整整一个月都是兰花
的香味。这事她一直不敢告诉我，瞒到大学毕业才让我知道。”我一边说，一边惊讶这
些情节那么清晰地又从脑海里浮现出来。
      　　——一直以为很多往事已经忘记了。
      　　她听得入神，半天才问：“后来呢，后来你和你的女朋友怎么样了？”
      　　“结婚了，她就是我现在的太太。”
      　　她露出羡慕的神色：“太好了，真的。你们结婚多久了？”
      　　“6年，不，我算算，7年多了。”
      　　“现在呢，现在你还送香水给她么？”
      　　我摇头：“她早就不用香水了吧。”
      　　她看着我，眼里掠过一丝狡黠的笑容。
      　　我问：“你笑什么？”
      　　她没有理会我的问题，沉默了一会儿，说：“这是你送的第一瓶香水，也是
她收到的第一瓶香水吧？”
      　　我点了点头。
      　　她忽然换了一个话题：“我和我的男朋友在一起5年了，每一年，他都会送给
我一瓶香水。我把瓶子放在一起，准备集到7个的时候就嫁给他，因为白雪公主有7个小
矮人……可是他认识了另一个女孩子，然后他们结婚了。本来，我今天去，也想送给新
娘一瓶香水，就是他以前送给我的那种，这样，每天晚上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都会感
觉到有我在身边。”她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忽然幽深起来，脸上也带出几分恍惚的神情
。
      　　我微微打了个冷战，把手从桌子上抽了回来，勉强笑着说：“这不是个好主
意，要是你的男朋友送给每个他喜欢的女孩子同样的香水呢，你不是白费心机？”
      　　“不，问题不在这里。”她轻轻叹气，“他的太太不会用这瓶香水的，一次
也不会。你知道么，香水是女人的灵魂，哪怕是一模一样的香水，她也能感觉到里面有
另一个女人的存在。这种感觉，你们是不会懂的。”
      　　一时间，我无言以对。我承认自己对于女人和香水，同样了解得太少。
      　　　　　　　　　　　　　　　　　
      　　雨终于停了，我们走出咖啡馆的时候，她说：“谢谢你的咖啡。”
      　　我说：“也谢谢你。”
      　　她问：“谢我什么呢？”
      　　我想了想，说：“谢谢你的故事，香水的故事。”
      　　她笑着摇头：“不，应该是你的故事才对。下个星期我就要出国了，也许我
们再也不会见面。你和你的太太能在一起真好，要珍惜哦。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和送给
我第一瓶香水的那个男人在一起了……所以，祝福你们！”
      　　“也祝福你。”我想不出用别的什么方式来和她告别，只好像每次和客户谈
判完一样，习惯性地伸出手，和她握了握。
      　　我独自走向车站，在那里打了个电话给小亦，说今天太累了，不去她那里了
。她说没事，改天好了。我们于是互道晚安。
      　　　　　　　　　　　　　　　　　
      　　回到家，楠子问我有没有淋到雨。我说没有，但是发现提包有一点湿，于是
赶紧把里面的资料拿出来。我的手在包底触到一个小盒子，摸出来，是一瓶香水，瓶身
修直挺拔，却不张扬，鹅黄色的香水晶莹澄清。
      　　是她在我去洗手间的时候放进去的。
      　　楠子默默注视着我手里的香水，然后说：“这是Gucci的Envy，妒嫉香水。”

      　　我一震，因为香水的名字，也因为楠子的话。我像是第一次认识楠子一样地
看着她，我从来不知道她对香水是这么熟悉的。好一会儿，我才喃喃地说：“今天一个
客户送的，给你吧。”
      　　楠子微笑着摇了摇头：“我从来都不用这种香水的。”
      　　我放下香水，如释重负般地站起身，走到楠子背后，轻轻抱住她：“楠子，
我爱你，真的。”
      　　她的肩头微微搐动了一下，什么也没说。
      　　我把脸埋进她的长发里，忽然闻到一股淡淡的兰花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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