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ve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sql (老毒物@五毒俱全), 信区: Love
标  题: 没有人是干净的 (推荐)@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3年05月17日15:49:00 星期六), 站内信件



    也许,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是干净的。
    张倩说这句话时看着我的眼睛。风从我们身边吹过,她的头发飘了起来。
    那一年,我正好二十岁。
    张倩是我的师姐,对我说这句话时也是我与她的第一次见面。那是秋天的一个
下午,我躺在宿舍的天台上百无聊赖。师姐说当她爬上天台第一眼看见我时愣了很
久。天蓝色的牛仔裤,桔黄色T 恤。我躺在那里歪着头望着天空,二只光脚架在天
台栏杆上,像个淘气的孩子。师姐几乎每次给我来信时都会写到那个场面,然后每
次也都是在问,师弟你还记得我当时的样子吗?
    师姐当时的样子?我早就想不起来了。因为我完全是被师姐吵醒的,好半天只
是盯着师姐的胸前看。师姐笑了。
    喂,很大吧。
    嗯,我有点脸红。
    呵,只要是男人第一眼都会看我的胸,看来你是正常的男人。
    师姐是我从小到大学,听过说话声音最好听的女孩子,也许是因为她是让我第
一个注意声音的女孩吧。师姐笑时嘴角轻轻上扬,每句话的尾声都会轻轻拉长,却
又不像一般女孩子的嗲声嗲气,听起来是那么舒服。似乎那张小巧的嘴巴里时刻会
有魔法出现。
    你是九几的学生?
    96麻醉的。
    哦,大二了。那你应该知道我吧,我是94临床的张倩。
    喂,小师弟,下午没有课吗?
    有,局解实验课。
    为什么不上。
    实验室里的标本还有尸体都很恶心,看上去有点脏。
    脏……师姐重复着。然后转后头看着我的眼睛。
    也许,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是干净的。
    我被一阵电话铃声惊醒,一抬头就看见王瑶似笑非笑的眼睛。
    杜大麻醉师,你又在工作时间睡觉了。
    我没有理她,揉了揉被自己脑袋压麻的胳膊,从上衣口袋中拿出手机。
    喂……
    原来是我大学同寝室时的同学,我敷衍他几句。他好像没有想到毕业一年多不

见,我还像原来那么冷漠。电话里沉默了几秒,他突然很神秘地说。

    杜明,你知道吗?94临床的张倩,就是留校的那个,在上个星期自杀了……

    手机掉到了地上,电池与机身分成二半。我低下头去捡手机,好几下都抓不住

就在手边的电话。王瑶坐在办公桌上摇着她那对长腿。

    哟,怎么了,杜麻?是谁的电话让你这么失魂落魄呀。

    你再过来一点,我告诉你。

    王瑶向我这边低了低头,把耳朵向我凑了凑。

    这样行了吧,你说吧。

    其实,我想告诉你,从这个角度我正好看到你的胸罩,是粉红色的。

    讨厌!

    王瑶一下子直起身,眼睛却还是弯弯的。

    师弟,你在看什么书?

    1975年日版法医书。

    师姐皱着鼻子看着我。

    干吗看那么奇怪的东西。

    挺有意思的,我现在大概可以知道有多少种方法可以杀死自己了。

    杜明,你真奇怪,你不像学医的人。你知道我是怎么看我们医学院里的男人吗


    被福尔马林泡过的鼻涕虫吧。

    什么?

    福尔马林泡过的鼻涕虫。

    师姐笑了,她笑起来很美。师姐似乎很喜欢和我聊天,因为自从第一次见面以

后,我就经常在宿舍天台上遇到她,她也总是一副就知道你会在这里的表情。但我

们的聊天也只限于在这个天台,每次在教学楼走廓遇到师姐,她都装作不认识我一

样与我擦身而过,而我也懒得打招呼。也许师姐认为这样对我好吧,因为师姐是我

们医学院近二十年来少有的风云人物,全校上下近千名男生几乎没有人不认得她。

在我刚刚入学时,就有各年级的学长奔走相告,94临床的张倩是个骚货。据说她与

无数男人上过床,甚至包括系里的老师。院里每次有重要访客,张倩都会过去做陪

过夜等等。张倩这个名字几乎每晚都会出现在医学院男生寝室的睡谈会中,我们寝

室也不例外。我每天晚上都在听着上铺的家伙说着不同版本的张倩与男人在床上的

细节。最离谱的是听说95级的一个家伙晚上手淫时曾经忘情地喊出了张倩的名字,

还说很多男生托女宿舍的人去偷张倩的内衣,不知道真正贱骚的是谁。但这所有种

种也只都限于传闻,因为师姐美的实在很有威慑力,好似冰雕的面容虽然一直吸引

着无数男人但也同样摧毁了无数男人。尽管传闻不断,却从来没有见过一个真正说

自己从张倩床上爬起来的男人。但在医学院里无论男人与女人在师姐的身影后也只

会说一句,看就是那个婊子,张倩。

    喂,师弟你说怎么死适合我?

    那时正值深秋,柳叶一片片在风中飘舞。师姐穿着高领薄毛衫,深色小格过膝

毛裙,长发过肩,不涂口红的嘴唇显得有些苍白。

    上吊吧,悬挂在柳叶纷飞的树干上,身体随着柳枝摇摆。头发盖住整个脸盘,

双手自然下垂,像是一个人偶,会很美。

    杜明,你真说得出口呀。不过,这种死法我喜欢。

    师姐,你知道上吊方式有多少种吗?

    杜……明!

    杜大夫,你流了好多汗,没有关系吧。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拿着硬膜外针的手开始发抖,又没有扎进去。王瑶在一边

紧张地问我,她的目光让我无法集中精神,那样的目光我曾经见过。

    王瑶今天是台上护士,她还有没去洗手。身上的那件经过无数次高压消毒的无

菌衣有点小,将她的身体绷得紧紧的,我有一股很奇怪的感觉。王瑶拿出一块无菌

棉,小心地伸过来擦着我额头上的汗。温柔地说,别紧张,杜明。

    王瑶,帮我叫下主任。

    主任消完毒,从我手上拿过硬膜外针,坐在了病人旁边。我深深嘘了口气,回

头看了看一直盯着我脸瞧的王瑶,然后冲她笑了笑。走出手术室我就一头倒在了休

息室上的床上。

    这么说来,已经很久没有收到师姐的信了。以前她几乎每个月都会给我写信,

但我却很少回。我总是每次收到信以后打电话回去。师姐留校做助教,每次把电话

打到宿舍楼,等待师姐从她的寝室走到传达室这段时间里,我都感觉世界好像突然

静下来,自己似乎置身于一个完全封闭的空间,那里只剩下我与我手上的话筒。然

后从话筒里一点点传来塑料托鞋敲击地面的声音,随着那声音慢慢清晰,我置身的

那个空间也越来越开阔。直到听到师姐那声带着喘息声的喂时,我才重新回到了现

实。我问师姐为什么不配手机,每次都要在那间老宿舍楼里跑来跑去的。师姐笑笑

说她不喜欢。她就喜欢躺在床上听到门上的小喇叭里传出那句“张倩,电话”。每

次听到有人这么叫我名字,我就感觉自己还活着。师姐说,说完这句话我和她就都

沉默了起来。我和师姐的电话总是这样草草了事,我不知道说什么,她也从来不问

我什么。我们从来不谈各自的工作,因为都知道彼此并不喜欢自己的工作,这是在

上学时候就都清楚的。师姐也不善谈,有时话语简单的让人感觉像个小孩。即使在

信里也是如此,一成不变的稿纸,简单的语言。里面既没有美丽的幻想也没有精彩

的人生感悟,这多少与她的美丽不成比例。她在信里说的最多的就是四季变化和以

前与我在学校里相处的日子,全都是灵灵碎碎的琐事,有时看过她的信我都不知道

她想告诉我什么。不过师姐几乎每次在信的结尾都会说,她在大学里唯一值得回忆

的就是认识了我。我在电话里问师姐,我到底在她心里是什么样子的?师姐沉默了

好久才一个字一个字地对我说,干净,很干净。

    沉沉地睡了一天,感觉身体好像还不是自己的一样。来到医院,看见王瑶一个

人坐在窗台旁边,神情有些怪怪的。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她却猛地甩开,大口喘

着气看着我,鼻翼一张一合,她哭了。我以为我吓到了她,问她怎么了,她挣开我

的手跑了出去。等我从主任那里出来,想再找她时却发现她已经回家了,原来她昨

天夜班。我没有多想什么,拿了点东西就离开了医院,我跟主任请了一天假说是回

家准备研究生报考的事情。

    我们学校离家里不到一百公里,骑摩托车三个小时就可以到了。师姐总是很奇

怪为什么我在学校时每个周末都不回家?这有什么奇怪的,你家离学校更近,你干

吗还要住校呢?师姐哼了一声却不回答,然后又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我聊天。很

奇怪,我是唯一可以顶师姐嘴却又不让她生气的男人。师姐有一次对我说,杜明,

你知不知道你有种魔力,让人很想接近你。你长的很周正,笑容还这么可爱,特别

是你的眼睛,清澈的可怕,看上去是那么干净,让人感觉是那么舒服。如果不是你

喜欢装酷,一定会有很多人喜欢你的。师姐一边说一边向我的脸凑近,她的手指顺

着我的眉毛沿我的脸的边缘向下画着。她的手指纤细,指尖冰冷仿佛水滴在我脸上

划过,最后停在了我嘴唇上。她的气息吹到我的脸上,有很浓的酒精味。这让我开

始脸红,同姐的嘴唇微张,露出二个可爱的兔牙。就在我们的嘴唇要接触的那一瞬

间,她推开了我。那是我与师姐仅有的几次近距离接触之一,却让我心悸至今。

    我到了学校,把摩托车停在了图书馆门口。那幢老宿舍楼在图书馆旁边显得十

分的破落,这就是当初陪我度过几年大学生涯的地方。因为有了新宿舍楼,这幢楼

就成了年轻、未婚的留校老师宿舍。也就成了一直陪伴师姐走到生命尽头的地方。

    哎,你找谁呀?

    王大妈,我是原来96级的学生,我想找406 的张倩。

    老太太听完,猛地抬起头,摘掉眼镜使劲地看我。然后从传达室走出来,把我

拉进了屋子。

    我想起来了,你是这的学生。怎么你还不知道吗?

    怎么了?我明知故问。

    张倩她死了。

    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可是心还是像被锤子敲击一样疼痛。

    怎么会呢,前段日子还和她联系过呢。

    就是上个礼拜的事情。对了,同学你和她很熟吗?这一年很少有人找张倩的。

    没有,只是原来是同学。这次正好有事回来就顺便想来看看她。我能去她寝室

看看吗?

    不行呀,她那屋子是二个人的。同住的那个女孩嫌有点晦气,已经回家了。这

个周末才回来呢。

    哦,那好吧。那我以后有时间再来吧。

    我走出宿舍楼时回头问老太太。

    王姨,张倩是怎么死的。

    自杀的,上吊……

    我的头沉沉的,汗水顺着额头向下流。和手术时一样的感觉——眩晕,我扶住

宿舍旁边的柳树,不停地呕吐。

    校园里还是一副死气沉沉的老样子。即使又增添了几幢新楼,却还是有着腐败

的味道。

    师姐,你听到风声中怨灵的哭声吗?

    怨灵?

    嗯,所有被我们杀掉的白鼠、青蛙还有狗的灵魂,那些因为得不到埋葬的而不

能转生的尸体的灵魂都在我们学校上空盘旋呢。

    是呀,不干净的学校。

    师姐衡量事物的标准很奇怪,只有干净与不干净。我和她坐在天台上远远地看

着地面,有时我们也会评论在地面上来回蠕动的芸芸众生。被我评论的人林林总总

在师姐眼里却只有一种人——不干净的人。我指长相漂亮的女孩子,她会很快地说

眼神不干净。我让她看帅气的小伙,她也说那样的扫帚眉看上去就不干净。那你眼

里有谁是干净的?你!师姐不加思索地说,但却马上又躲开我的目光。那师姐你自

己呢?师姐低着头不回答。师姐,你看那个人呢?师姐看了一眼,然后我们俩一起

吐出一句,垃圾!!

    那胖子就是我们学院解剖教研组主任,后来成为师姐领导的王连璞。

    王连璞的卑鄙全校皆知,活脱脱是金庸笔下的岳不群。他年年担任新生的解剖

学讲师,听说他年年靠考试赚学生的红包钱就达数万元。但总有人就算送钱也难逃

他的魔爪,因为他在课堂上很明白地跟我们讲过,他评分标准完全看他自己,不顺

眼的就给不及格。谁拿他也没办法,院里明知道他这样却一直不敢动他。没有人知

道他与院长什么关系,也没有人可以被他看中而逃脱,而我最后能拿到毕业证可谓

奇迹中的奇迹。大一头半年第二个月,我就把系统解剖学教科书隔着五张桌子扔到

了他脸上。王连璞为人委琐,讲课时总针对解剖书中的东西用一些露骨的问题为难

女生。当时一百二十多人的大教室里,一个女生在那里被他问得面红耳赤,手足无

措。他却不依不饶,眼看那女同学就要哭了,我顺手把书扔过去说,你有完没完呀

也许他没有想到会有人敢这么对他,站在那里尴尬了好一阵。然后从地上捡起我的

书,你是96麻醉的杜明吧,我记住了。后来我在学长那里听到了王连璞的种种可怕

但我也在意。就这样第一学期我系统解剖学考卷离奇失踪,当然被认作不及格。接

下来,补考也如我预计的一样不及格,于是我系统解剖学被“大挂”。师姐听到我

说这时歪着头看着我的眼睛,说真想亲眼看见当时的情景,当时的你一定很帅吧。

对了那个女生呢?我挺奇怪地说,谁知道,以后我就很少上课了。早就忘了是谁,

反正不是我们班的。师姐笑得花枝乱颤,好好的一个英雄救美,被我们杜明装酷弄

丢了。也许那个女孩早已经爱上你了呢。女人就是喜欢这种幼稚的幻想,师姐也不

例外。其实我很喜欢师姐的笑,那么纯真,完全没有传闻中的样子。每次看到师姐

笑时我都有想问她关于那些传闻的冲动,但是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师姐毕业后决定留校时,我惊讶了好久。因为她要留到解剖教研组做助教,而

且就是做王连璞的助手。我问她为什么这么做?师姐告诉我,既然不喜欢当医生,

就留校好了落得一身轻闲。那也不用当那个老王八的助教吧?她拍拍我的脸,学校

只剩这一个位置了。而且你最后补考时系统解剖学不也及格了吗,至少王连璞也给

你毕业证了,这已经很难得了。我无话可说,想了想才对师姐说,师姐今天也是我

第一次许愿,为了师姐你我对阳光许愿。王连璞那个混蛋会在师姐工作之日自动消

失。师姐猛地在我脸颊一亲,杜明你真可爱。可是在她转身时却有一颗晶莹冰冷的

东西落在我嘴唇上,是咸咸的。

    我在手机里找到给我打电话的同学的电话号码,他接电话的时候多少有些感到

意外。我问他知不知道张倩自杀的原因,他说他也不清楚,听说公安局也查了,但

是张倩平时一直都一个人,就连她父母都不知道自己女儿的事情。而且从种种迹象

看都是自杀,所以当天就定案了。我哦了一声,那朋友开始有点兴奋,你说张倩那

么漂亮的人怎么说死就死了呢?咱们医学院还真是邪门,王连璞失踪以后,张倩又

自杀……我没等他说完就挂了电话。

    其实我和师姐是同一年毕业的,我学麻醉专业是专科只有三年,用师姐的话说

是比她少浪费了二年青春。青春是什么?我问师姐,师姐被我问得结巴起来,青春

青春就是可以生活在干净的阳光下,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吧。那现在阳光有了,

师姐你有喜欢的人吗?也许有吧。师姐似乎很不喜欢谈论自己的事情,每到这个时

候就会以不说话来拒绝回答,我们俩也已经习惯了这样。杜明,你联系好医院了吗

嗯。我点了点头。是吗!师姐的语气显得很高兴。不错呀,在什么医院?哈,就在

那边。对,就是那座山。我站在天台当中的椅子上,远远的指过去。师姐不解地看

着我,我从椅子上跳下来,坐在地上玩着手里的书。还有三个月就毕业了,我是一

个连毕业证都没有可能拿到的人,还找什么医院呀。我没有等师姐说话就继续自言

自语说,其实也没有什么,反正我又不喜欢学医,我讨厌医学。那你每天拿着医学

书上天台来吗?师姐盯着我看,我只是在读我喜欢看的东西。我躲开师姐的眼睛,

师姐拂了拂我的头发。这样吧杜明,我从不许愿,为了你,我今天对着阳光许愿,

杜明你一定能拿到毕业证,所以你也要保证有了毕业证一定要做一名好医生。好吧

我以为师姐只不过是在逗我,但是人的第一次许愿好像真的可以现实,我真的拿到

了毕业证。理由是那一年解剖学大挂的人太多,所以全部赦免,只不过需要交一些

“手续费”。可是当我告诉师姐时,她却只是好像早在意料之中一样笑笑。什么时

候离校?我以为她还是会像前二次那样摸着我的脸,帮我拂拂头发。可是出乎我意

料,她那天却是异常的冷淡。过二天吧。哦……又是好长时间不说话,给我写信吧

师姐突然对我说。嗯,师姐我教你发E-MAIL吧。不,只要写信。师姐像个任性的孩

子,我只好答应了她,她笑了。但是那时我感觉到师姐的笑是那样的不真实,突然

整个人好像进入了梦中,身边的一切都开始不真实起来,也许是因为我大学毕业了

吧。

    早晨八点,我刚来到医院。主任就把我拉到一旁,杜明呀,你想考研这个想法

是好的,但是我还是希望你做好平时的工作。咱们医院小,麻醉师不多,虽然手术

不多,但如果你不做的话,我们工作分配上就很紧张的。我应付了主任二句,就换

了无菌衣走进手术室里去看王瑶了。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手术台上的王瑶总是出错。神色也不好,在无菌帽和口罩

之间的眼睛看上去没有一点明亮的感觉。看她空闲时,我悄悄走到她的身后,她好

像根本没有注意到我进来。我用手指轻轻在她腰上一点,啊的一声,把手术室里所

有人都吓了一跳。还好病人是全麻没有把他吓醒,胸科主任狠狠瞪了王瑶一眼,护

士长也吓得跑进手术室。王瑶回头看着我,没有像以前那样嗔怪我,眼里都是我从

来没有见过的东西。我双手扶着她的腰,用额头轻轻顶了顶她的背,小声说了句对

不起。我感觉到她的身体在颤抖,我连忙溜出了手术室。

    中午的时候,我一个人跑到医院天台上发呆。医院的天台很小,我把白大衣铺

在地上躺了上去。仰望天空,那片深深的蓝,看得久了就好像慢慢地向你压来。就

我的思想开始游离时,突然一个人从旁边的跳了下来,屁股重重地坐在我肩膀上。

哎哟,王瑶一手扶着我的肩膀,一边整理自己的裙子。我歪着头去看她,她也在看

着我,她一下子扑到我身上,哭了起来。

    离开学校的前一天晚上,全班去吃散伙饭。结果饭刚刚吃到一半,男生就喝醉

了十几个,女人们也丑态百出。到这时我才知道,女人与女人真是不同的,没想到

长得丑的女人喝醉了更丑。饭店里好像群魔乱舞一样,我跑了出来,一个人在校园

里闲逛。校园里黑黑的,六月时分应该已经是快九点了吧。有些期待地爬到天台上

却意外地发现心里想的那个人还在灯火阑珊处。几许夜光笼罩在师姐身上,师姐的

头发一如平常的飘扬着。她双手扶着栏杆扬着头,我站在师姐的背后,学着她的样

子做了一个深呼吸。然后做出在这个大学里唯一的一个决定。我走上去抓住了师姐

的双肩,师姐的身子猛地一颤。张倩。这是我第一次没有想到也是最后一次面对着

师姐叫她的名字,她没有回答我,只是静静地站着,只是静静的。我把头放在她的

肩上,用唇去吻她的头发,师姐刚刚洗过的头发有着清晨露水的味道。我用双臂环

绕住师姐,第一次感觉到师姐的双肩是如此弱小。跟我走吧。师姐低下头,四周马

上静了下来。我听到了自己的心跳、自己的呼吸,我听到了有水滴落在我手臂上的

声音,那滴水让我的手臂瞬间沉重起来。师姐突然笑了起来,拨开我的手,转过身

对我说,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你是怎么评价我的吗?那些都是别人说的,你干吗

要在意。师姐一步步走近我,那好现在我就告诉你真相。她蹲了下来,双手在我两

腿间摸索。仰起头看着一脸惊诧的我说,今天我会对你免费。我一把推开了她,她

坐在地上,双手向后扶,面对着我打开了双腿。看,我就是这样的婊子,怎么样还

有兴趣吗?她的脸色是那样的苍白,她的笑声是那么刺耳。她扬起头,笑声也开始

颤抖,身体也跟随着抽动。杜明,你太干净了,我是不能和你在一起的。我再也不

能听下去了,我冲出了天台……

    面对女孩子的哭,我总是手足无措。我轻轻拍着王瑶的背,过了一会王瑶肩膀

抽动的幅度越来越小,我摸着她的头发,她的头发和师姐的头发很像,一样的光滑

其实王瑶身上有很多地方与师姐相似,这也是我为什么喜欢接近她的原因。王瑶从

我的身上爬起来,看着我说,杜明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哭?我用手拭去她脸上的泪

水,如果你想让我知道你会告诉我的。王瑶嗯了一声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为什么

那时你不在我身边,为什么要发生那样的事?我稍微向下坐了坐,这样会让王瑶靠

得舒服些。杜明你知道吗?前天发生了一件事,这件事我谁也不能告诉,但这种痛

苦我一个人根本受不了,我痛苦得要死,我应该怎么办呀?我拍拍她的脸,她紧紧

抓住我的胳膊,头抵着我的肩膀,两手的指甲好像要嵌入我的肉中。

    我被强奸了。

    什么!她的身体向后藏了藏。小声地说,不,应该算迷奸吧。因为我根本不知

道是谁做的。怎么会这样呢?我也不知道,就是在前天晚上,我值班的时候。晚上

五点多刚吃完饭,护士长和彭大夫在休息室听评书,我不喜欢听嫌烦就拿着小说去

了你们男休息室,躺在外屋的床上看了一会就睡着了。结果醒来就……就……我看

着王瑶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她抽了抽鼻子继续说着,我头昏昏地,开始没有感觉

可是等我清醒过来发现自己下面很不舒服,还有点疼。这时我才发现自己的内裤已

经被人脱了下来,就放在我身边,上面全是血 驼痴车木 液。王瑶,会不会是你的

错觉?怎么可能,难道自己被强奸了都没有感觉呀。王瑶大声地说,这让谈话突然

显得尴尬起来。好一会,我问她,王瑶,你说会是谁干的呢?宋洋,只有宋洋。那

天晚上值班,整个三楼只有他一个男的。这二天他还一直跟我嘻皮笑脸的,我真想

一手术刀捅死他。王瑶恨恨地说,她上身直直的,目光里满是可怕的东西。又过了

好一会,我又问。王瑶干吗把这些告诉我?王瑶的身子软下来,靠在我身上。我不

知道,我不敢跟我爸妈说,也不敢去报警,太丢脸了。我就是想把这件事忘了,可

是我根本忘不掉,这是我的第一次,却在这种情况下失去了。王  幽幽地说,杜明

不知为什么,看见你在我身边我就会好受些。我想对你说这些,也许你会从此瞧不

起我,但我还是想让你知道。因为我一个人实在是太难受了。我把手从她背后绕过

去把她搂住。王瑶让我帮你分担吧。王瑶从我的肩滑到我的怀里,杜明,你喜欢我

吗?嗯,我动了动,把她抱得更紧了。杜明从你进我们手术室开始我就喜欢你了,

可是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要不然我会和你在一起的。我轻轻摇晃着王瑶,慢慢地

她睡着了,睡在了我怀里。

    毕业回家以后,我一直以为事情也许就这样结束了。可是就在我工作不久,我

收到了师姐的信。这让我着实激动了许多。只有一张信纸,师姐的字很公整,信写

得也是规规矩矩,规矩得好像不带有任何感情。在信里师姐告诉我,她已经开始工

作,每天都是坐在解剖实验室里等着夕照从窗户透过射在自己身上那一瞬间。师姐

说她有空还是会去宿舍的天台,那老宿舍已经变成她和一些留校老师的宿舍了。天

台上再也不会有那个穿天蓝牛仔、桔黄T 恤,光着脚的大男孩了。信的最后师姐写

着,杜明想听见你的声音,想和你聊天。还有告诉你,你的第一次许愿也实现了。

王连璞真的消失了。

    晚上把王瑶送回去,我刚回到家,王瑶的电话就打了过来。王瑶在电话里的声

音像个孩子,她说想听我的声音。我告诉她,我去洗澡,等一会再打给她,她很高

兴地挂了电话。躺在床上,整理着我从医院拿回来的东西。我把电话夹在颈窝中,

往王瑶家拨了过去。那边电话刚响一声王瑶的声音就传过了来,声音有点怪,王瑶

一定拿着分机猫在被窝里。和她闲聊了几句,我没有怎么说话,王瑶又哭了起来。

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劝她,突然电话那边传来她狠狠的一句,我恨宋洋。你确定是宋

洋干得吗?嗯,我这二天反复地想,一定是宋洋。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我会睡那么死

竟然在那时候……那时候也没有醒。是醚吧,上个月宋洋跟我要了些异氟醚说是要

给狗做手术用的。我一边摆弄着手里装异氟醚的瓶子一边说。王遥的情绪开始不稳

定起来,我要告宋洋!那条内裤洗了吗?王瑶小声地在电话里说,我一醒来就给洗

了。那这样就没有证据了,就算我帮你做证也不起作用,只会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件

事。王瑶想了好一会说我再也不能和宋洋呆在一个医院里了。让宋洋离开医院吧。

我随口说了一句,王瑶问,怎么让他离开,他家卫生局有人呢。那就让他消失,他

一消失,所有事情都解决了。王瑶这时已经不哭了,她重复着我的话,他一消失,

所有事情都解决了。

    我收到师姐的信,马上就打电话给她。师姐的声音有些平静,这不禁多少给有

些激动的我浇了些冷水。师姐问我工作的医院怎么样。我说很好,医院在郊区。院

部后面全都是山,整个院子里有十几棵一米多粗的大树,常常有松鼠在上面跑来跑

去。很美吧?师姐在话筒对面叹了口气说,王连璞失踪了,整个人就不见了。我哦

了一声,师姐继续说,他老婆报了警,说他一天没回家,也没有打电话回去,打他

传呼也没有人回。从那以后,王连璞就再也没有出现过。那不是很好,你也不用做

他的助教了。我虽然这么说,但是我感觉师姐并不开心。为什么?我也不知道,我

开始发现自己从来都不了解女人了。

    王瑶的眼睛红红的,显然是昨晚没有睡好。中午的时候我带着她在医院后面转

她像是一只受了惊吓的小动物,用手指紧紧地勾着我的袖口紧张地问我,杜明,我

们到后院干吗呀。带你转转呀,你看你现在样子。我拉过她的手,握在了手里。带

她走上山坡向医院楼背面指了指,看那边的菊花漂亮吗?她显得十分高兴。嗯,我

去摘几朵。喂,最好别去,知道为什么这些野菊花会长得那么好吗?王瑶摇摇头,

因为那连结核楼里的病人总是把他们的胸水和带血的痰水从楼上倒在那些菊花上面

好恶心呀。王瑶使劲捶了我一下,我假装很痛似的大叫,我和她走到了山坡的另一

面。王瑶你知道那个是什么吗?炉子吧。嗯,那个是我们医院焚烧炉,每个星期一

都会把用过的一次性器具还有手术切下来的大腿什么的放在里面烧。我说的嘛,星

期一医院里总有一股怪味。杜明走吧,这地方太背了,我有点害怕。王瑶拉着我。

我一边跟着她往回走一边说,那个焚烧炉可是高温焚烧,什么放进去都一下子就烧

得无影无踪了。快走到医院的门口,王瑶突然说,对了杜明,我这个星期天夜班。

外科值班大夫好像又是宋洋,你能和彭大夫换一下,陪我上夜班吗?没问题。我点

了点头。王瑶笑了,然后轻轻从我手里抽出她的手。我把两只手插进白大衣口袋里

说。对了,王瑶你能给我拿一套普外器械吗?我星期六给朋友家的狗做手术,就好

别让护士长知道。王瑶嗯了一声就蹦蹦跳跳地跑上了楼。看上去好像根本没有什么

烦恼了。

    星期六一早,我就骑着摩托车回到了学校。一路上风从耳边吹过,我的脑子里

重复着过去的总总。我在学校对面的住宅楼前停住了摩托车,当我跨下摩托车时,

发现自己竟然兴奋地勃起了。我用衣服压了压,背起车上的书包走进了学校。因为

上个星期我来过这里,所以这次我没用说什么宿舍传达室的王大妈就让我进去了,

临走时我向她问了那个与师姐同住女孩的姓名,便走上楼去。

    这幢老宿舍只有三层,从前是以楼梯分界,左面为男,右面为女。现在左面的

男寝已经成为了仓库。走在木质地板上,不时会传来嘎吱的响声。楼里到处都弥漫

着霉味,楼道里的墙上总有着一层似有似无的水气,二楼的正厅上还贴着原来我在

校时的寻物启事。拐角处敞着门的厕所里还是堆集如山的卫生纸,水房里的坏掉水

龙头依然没有得到解决,只是随便用几条塑料布将它缠住,水还是不断地从缝隙中

淌出。我走进水房洗了把脸,我看见水池里脸盆里泡着一条女人的白色内裤,似乎

已经被穿了很久,上面已经有了洗不掉的黄色痕迹。

    我敲了敲406 的门,没有什么反应,但门没有锁。我推开了门,一个穿着紫色

睡裙的女人揉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看着我。那天我穿着一条深蓝色的欧版牛仔裤,

班尼路的小花格衬衣,下摆没有掖在裤子里,外面是浅色外衣没有拉拉锁,斜肩背

着一个银灰色包。我冲着那个女孩笑了笑,你是赵颖吧。 杂便读算 ,我接着说,

你不认识我,我今天来是想问问你张倩的事。赵颖没有好气地说,你谁呀?人都死

了有什么好问的。我叫杜明,是张倩的高中同学,张倩突然出事了。让我感到挺意

外的。赵颖对我的话并没有怀疑,哦了一声便又坐到床上了。然后指了指上面,上

铺就是张倩床,她的东西也全在这,她家人来时也没有拿走,我准备让守卫把这些

都扔了,没问题吧。我站在床头,手轻轻从枕头一直拂到床单。上面的褶皱都是师

姐留下的,每次师姐都是从这张床上跑下来去接我的电话。我把头埋在被子里,已

经有了灰尘的被子让我有些窒息,我的泪慢慢把被面浸湿。过了一会,我感觉有什

么在碰我的腿,我低下头去看,赵颖人整个人大八字地躺着,用垂在床沿下的右脚

踢着我。喂,你真的是她同学吗?你们俩什么关系?其实我在高中时追过张倩,可

是她不同意。然后我就出国了,今年才回来。结果一回来,她却死了。是吗?听到

这,赵颖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认真地看着我。不会吧,你这么帅,张倩怎么会不

同意?因为我比张倩小两岁。是吗,我说你看上去挺小的嘛。到现在还想着张倩吗

赵颖看着我红着脸不说话,以为我是在害羞。她站起来沿着床边蹭到我身边。笑着

说,你还是把张倩忘了吧。就算她不死,她不也值得你这样了。

    我的呼吸越来越沉重,汗已经开始流了下来。我的耳朵里都哄鸣声,眼前的东

西也开始模糊起来。赵颖注意到我的变化,问你怎么了。我说可能有点晕车吧。赵

颖不失时机地扶住我,胸有意无意地贴到了我的手臂。我想到床上躺一会行吗?我

指了指张倩的床,那可是死人床呀。赵颖不可思议地看着我。没有关系的,我脱下

鞋爬上去,床有些小。你胆真大,你真应该学医。也许吧,你不也一样不怕,连房

都不换还是住在这吗?赵颖哈哈了一声,学医的就这样,有什么好怕的。再说宿舍

这么紧张,难得自己一个房间呢。我接着问赵颖,张倩死那天是怎么样的?

    医学院出身的,不论男女对生死看得都很淡,赵颖只是像闲聊一样的对我说着

但如果死亡将发生在自己身上她是否还会这样平静呢。其实挺奇怪的,张倩死的当

天也没有一点反常的。还是一样整理衣服,看书,写笔记,下午出去一次。晚上我

和男朋友出去以后回来,她还是静静地在床上躺着。结果第二天早晨我起床时发现

她在床上坐着,等我上完厕所,打开窗帘时才发现她已经死了,她是坐着上吊死的

她停了停,似乎在等着听我惊讶的声音。我只是转了个身把身子放平,说怎么可能

呢,人怎么可能坐着上吊呢?赵颖有些失望,但还是讲下去了。她用屋顶棚上放蚊

帐的环上穿好绳子,然后二只脚互相盘起来,坐在床沿上,绳子的长度也正好是使

她身体前倾又不会从床上掉下来。警察说她在上吊着吃了不少安眠药,她一定是等

到感觉自己要昏迷时套上绳索,就这样一点痛苦也没有的死去了。赵颖又停了一会

见我不说话,就问我,怎么样,吓傻了吧。我看着头上的那个铁环问,张倩死时穿

的是什么衣服。咦?你怎么问这个?她那天是穿的一条白色纱裙,坐在床上,蚊帐

罩在她的头上,我开始都没有看到上吊的绳子,她的头那么低着,头发把整个脸都

挡住了,二只手很自然地弯曲放在腿上。没想到那个婊子,死了还那么圣洁。赵颖

可能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就又停下不说话,然后悄悄站起来看看我,她以为我已

经睡着了就不再说话了。

    师弟,真的有那么多种方法上吊吗?

    嗯,对上吊方法解释最全面的是我们中国第一版法医书,中国人似乎对上吊这

种死法很迷信。特别是农村,书上写甚至有人认为以坐或者躺着上吊死去,可以保

住元神,也就是所谓的元神出窍,得道成仙。

    可是怎么可能坐着上吊呢?

    其实只是角度问题,我把左手握拳放在头上,你看,这就是绳子绑着我的脖子

然后我是这样坐着。这时你只要前倾,在重力作用下,绳子就会产生拉力。你只要

不破坏这个平衡,也就是保持你坐的姿势就行了。

    喂,杜明,你天天研究这些,晚上不做恶梦吗?

    从那天起,师姐就严禁我再说这些。师姐对于生死没有太多的看法,活着没有

什么意思,但我也没有死的理由。如果理由充分我会自杀的。这是师姐对我说过的

我曾经对师姐说过,其实我之所以研究死亡,是因为我怕死。看这些无非是让自己

对死亡的恐惧有更真实的认识,但结果却总是不近人意。我也曾经追问过师姐,什

么样的理由可以让师姐失去生活的信念,但是师姐没有告诉我。

    躺在师姐的床上,我用一只手挡住自己的眼睛,因为它又开始流泪了。另一只

手无意识地在身边的墙上摸索,墙上坑坑洼洼,随着我手指的触动,又落下好多墙

灰。我的手行进到我腰的位置停了下来,这里一道一道的有很多划痕,是指甲划过

的痕迹。很新,断茬还是雪白的。这是师姐的指甲痕,我能想像师姐像我现在这样

躺在床上,左手在墙上使劲划过,脸上却是漠然的表情。

    朦胧间,我看见了师姐,那个第一次爬上天台的师姐,第一次走进我生命的师

姐。她穿着那条白色纱裙,粉色系带凉鞋,师姐的脚趾很白,透过晶莹的皮肤可以

隐约看见一条条青色血管。师姐的全身耀放着光芒,像个女神。与第一次见面一样

她坐在我的身边,抱着双腿,头枕着膝盖歪着头看我,裙子的下摆轻轻摇曳,我却

听不见她对我说什么了……

    我知道赵颖正在盯着我看,我睁开眼,正遇上她的眼。她丝毫没有回避,正相

反,她眉毛一扬说,帅哥你睡相还挺好看,本来想偷吻你一下的。哦,那现在补上

吧。我伸出手去摸她的耳朵,赵颖一下子扑了上来。一阵热吻过后, 杂 喘了口气

说,下来,我可不想上那个死人床。

    医学院的女人不是性冷淡就是荡妇,这句话我们医学院男生的一致观点。我有

好几次都想去堵赵颖的嘴,怕什么,现在又没有开学,别的老师都没有回来呢。她

毫不在乎地甩开我的手,然后从床头柜子上拿出一个保险套让我带上。一但撕去伪

装,人的本性就表现的淋漓尽致,赵颖一边夸张地动作着,一边喘息着大叫。我按

着她的肩膀叫她荡妇。她停下来看着我说,你知道吗,张倩也和我一样是个荡妇,

是个婊子。赵颖在我身子下面愤愤不平的说,从我进学校我就知道这个婊子,虽然

表面上装得清高,可是骨子里骚得很。那时全校的男生都注意她,那时看她不可一

世的样子我真是不服气。和她住在一起我更不爽,现在没有男人追了还装什么呀。

赵颖吃吃笑了起来,她抬起身子紧紧抱住我,咬着我的耳朵,就在那张倩自杀的那

天下午,我还和男朋友就像现在这样躺在张倩的下面做爱来着。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我临走时要了赵颖的电话。赵颖很高兴地给了我,然后告

诉我她男朋友一般总是在周三和周五才找她。下楼时,我跟传达室的王大妈打了声

招呼,老太太看着我的眼神有些奇怪,也许是刚才听到什么声音了吧。我在校园里

转了转,还有二个星期才开学,校园里几乎没有什么人。我走到解剖实验楼,楼下

的IC卡电话还在那里,还记得一年前我也曾经在这打过一个传呼。我拿起了电话,

赵颖在电话里听到我的声音有点意外,我说赵颖我想你了。她很放肆地笑着,说你

们男人都是一个德行,然后问我在哪里,我说就在你楼下。她说你等着我便挂了电

话。我站在解剖楼里向外望,不一会赵颖就从宿舍里楼里走了出来,她穿着绿色八

分裤,白色T 恤,赵颖虽然算不上很漂亮,但是身材很好。她一边向学校大门这边

走来一边四处张望着。当她走到解剖楼时,我一把将她抱住。她啊的一声,但看清

是我时又抱紧我吻了上来。我说你怎么没穿胸罩就出来了。她调皮地眨了眨眼,多

麻烦,反正一会还要脱。我拉着她的手往楼上跑,她一边被我拉着,一边说,喂, 
你知道这是哪呀,你就往上跑。我回头问她,这是哪呀?她走到我前面,冲我做了

一个鬼脸,这可是我们学校的解剖实验楼,里面都是人体标本。真的吗?我吐了吐

舌头。她很得意地拉着我,来,带你见识见识。二年了一切都没有变,熟悉的地方

熟悉的气味。就连那坏了的锁也一样没有换。赵颖推开门说,怎么样,没见过吧。

这里的东西都是百分之百真的,桌子上的都是小件标本,旁边那个小屋子里锁着一

个大池子,里面泡着的可都是尸体。我笑笑,抱住了她。赵颖把门口挂着的白大衣

铺在了桌子上,她躺那里双腿紧紧夹住我的身体。激情过后,我看着赵颖的眼睛。

赵颖,你知不知道你错在哪儿。 杂 诧异地看着我,我一边用手上放好异氟醚的手

帕捂住她的口鼻,一边对她说,你错就错在不应该和张倩住在一起的。

    赵颖的身体完全软了下来,出于人道主义,我还是先掐死了她。如果不麻醉直

接掐死她,人在垂死挣扎时会造成括约肌失控,也就是大小便失禁,会很脏,所以

我不会做那样的蠢事。我不用给她脱衣服,因为她根本没有穿衣服。人死在激情之

中,这也许会是很快乐的事吧,至少我没有让赵颖有一点痛苦。我把她放在地上,

然后从包中拿出硬膜外针,针的一端连着医用胶皮管。我将管一头顺到实验室地上

的下水道里,然后将针对准赵颖的颈动脉直刺下去。也许我应该再拿一支针插到她

的股动脉上,那样她的血会流失得更快些,这样一会就不会有太多的血流在外面。

我脱光了我的衣服,祭奠仪式正式开始。师姐,这一切都是为你所做,我不要你一

个人孤独地活在那个世界里,我找到了人陪你。赵颖的皮肤很光滑,充满弹性与光

泽,只是现在已经没有了血色。冰冷的身体摸起来好像是一尊大理石雕像,我的手

在她的乳房上停留了好久,我知道自己有点不忍心破坏这样的尤物。人没有选择生

的权力,这是我们永恒的悲哀。无法自己选择死的人是更大的悲哀,可是为什么自

己选择死亡却还要给别人留下悲哀?我用手术刀在赵颖的下颌划下,一直划到了她

的阴阜,然后又在她脖子、腋下、胸肋以及 构 沟和脚踝两侧都做了几?横切口,

接下来的工作首先从头开始。我先用拉  钩住赵颖下颌?切口然后用力上提,将她

头部皮肤与脖子的皮肤分离,然后用剪子从背后脖子的位置将她的后脑皮剪开,我

跪在赵颖的身上抓住赵颖的两个耳朵用力一扯,赵颖活着时的面具就这样被我拿在

了手里,看着她那满是肌肉纤维与鲜血的脸,我哭了。没有了眼皮,赵颖的眼睛大

大地瞪着。我看了看,拿起身边的针头扎了下去。

    当我将 杂 躯干的皮下组织完全游离下来时?天已经开始发黑了。也许是因为

白天的二次做爱吧,我感觉很累。身边是剥下来的人皮,赵颖的尸体上还有四肢的

皮肤没有剥掉,看上去有些滑稽。我决定先不做了,躺在地上睡着了。如果你那天

经过解剖实验室。你会看见,月光下,实验室的地上,二个赤身裸体的人,一个是

只剩下四肢皮肤的尸体,另一个人紧紧抱着自己,头向腿的方向低着,双手缩在胸

前,姿势就像是孕妇腹中的胎儿,那个人就是我。半夜的时候我被夜里的风吹醒,

身上冻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让人很不舒服,但我却还不能穿衣服,我的身上全

都是赵颖的血。我开始有些烦躁,草草地将 杂 尸体上的四肢皮肤全部剥离了。还

好赵颖很瘦,身上几乎没有多少脂肪,这样泡在福尔马林里就不会浮起讨厌的脂肪

颗粒,看看自己的作品,手法没有屠夫的完美,但是速度还是那样让外科医生望尘

莫及,我用手术刀将赵颖尸体上残留的大块脂肪和淋巴割了下来,但赵颖胸前始终

还是有少许乳腺和淋巴清理不干净,割的不小心已经划断好几根胸大肌,我干脆放

弃。满是脂肪块和血迹的尸体看上去很不干净,我找到实验室里橡皮管接在角落里

的水龙头上,冷水打在身上,我不禁浑身一抖,我把水流关小,让水顺着 杂 尸体

的脸上浇下来。红色的鲜血、白色的筋膜还有黄色的脂肪的水流的旋涡里一点一点

旋转不见。我心灰意冷,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我的手上、胸前都是鲜血,不知道

什么时候我的下腹上也满是血迹,阴毛被血粘成一片,阴茎缩成一团紧紧贴着身体

异常的冰冷。腿上的血迹已经干成了一片,边缘已经翘起来。我轻轻地把它揭下来

放在唇边,粘粘地化成一块,还是腥腥的味道。我从包里拿出钥匙,打开小间的门

塑料皮衣、钩子都在,因为新的实验楼的建成,这边东西好像已经很久没有人用了

但是厚厚的灰尘还是留下了有人来过的痕迹,福尔马林池子的盖子没有盖牢,难怪

福尔马林的气味在楼下也闻得到。我挪开那死沉死沉的盖子,向池子里探了一眼,

嗨,我来看你了。

    穿上皮衣,用钩子钩住了赵颖的尸体。让我们最后读一次这具尸体原来的名字

吧,因为现在的它,只有通DNA 测验才能知道她是谁了。但警察永远无法想到失踪

的人会脱掉人皮外衣躺在尸体池子里。所以是我杜明依据法律宣布,赵颖已经失踪

我把尸体用钩子甩到池子中,尸体果然不争气地半浮着。我跳进池子,翻起下面的

几个尸体,把下面尸体盖在赵颖的尸体上面。最上面的尸体好像故意似地翻了过来

把他的脸露给我看。由于已经泡了一年多,肌肉早就没有了鲜红的颜色和光泽,眼

框里只是一个深深的大洞。他的嘴好像被人撬开过,嘴边的肌肉纤维断了好多,我

用脚把它的头踢向一边,借着晨起的阳光,我看见它的口腔内侧有什么在发光。是

一颗镶过的金牙,那颗金牙发着和尸体一样土黄色的光。我用钩子使劲地戳下去,

将那具尸体的下巴给戳烂了。

    完成了这一切,我草草地用水冲了冲身体和实验室的地面。我把剥下来的皮肤

用手术刀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分几次扔到了马桶里,一按下水开关,那些碎块很畅

快地就进入下水道。剩在手里只有带着头发的脸部皮肤还有二块沉甸甸的肉——赵

颖的乳房,我拿起那个头套好一阵看,想起了武侠小说里的东西。站在镜子前,我

左右比量,但似乎找不到可能易容的结论。这样的人皮面具应该不会是假的了吧,

看来金庸也不能理论联系实际呀。把赵颖的脸拿在手里太久,心里有点很奇怪的感

觉。我把她的乳房还有脸皮放在塑料袋里和我的工具还有赵颖的衣服一起放进单肩

包,然后穿好了衣服。很小心地从实验楼里走出去,我没有从正门走,是从实验室

楼旁边的墙跳出去的。走到学校旁边的住宅小区里,我发现我的摩托车后座被人用

刀划了二个口子,轮胎旁边有人的呕吐物。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情十分好,我发现

昨天晚上有人做了和我相同的事情,只不过他是醉的,而我是清醒的。

    师弟,送我一份礼物吧。

    嗯。

    为什么不问为什么要送我礼物?

    你的生日吧,是下个星期。

    师姐笑了笑,没想到你竟然知道。其实师姐我知道的远远比你想像的多,你的

生日、三围,就算你的月经周期我也知道的。当我说完这话时,师姐在电话里久久

没有说话,然后小声地说,杜明,我很高兴,是真的。以前很讨厌别人问我这些,

可是还是会想让人知道,那个人就是你。听着师姐的话,我感觉师姐很残忍,因为

她不但折磨自己还在折磨我。那你那天……师姐听到这,马上打断我,杜明别再说

了,我不会和你在一起的。为什么?因为你太干净了。我干笑了几声说,师姐,我

那么了解你,你又了解我多少?师姐说,很多呀,你很单纯,想法总是很美好,你

更适合那种像小鸟依人型的女孩子,不适合我的。我叹了口气,好吧,那师姐你想

要什么样的礼物?什么样都好,只要你送的。

    那些天我的确有些烦燥,我开始相信一切皆有因缘。我知道发生过的一切都不

可能像以往的聊天那样一笑而过。这个结果是我造成的,是师姐造成的,我们要承

受这所有这些。戏子在舞台上哭泣,台下的人却总是那么冷漠。我已经不能改变我

的台词,而我的戏已经到了高潮,哪怕是嘘声一片,我也要继续。师姐,在你独幕

剧中的王子也许是另一出戏的小丑,也许在你转身时就会发现,而让你转身的也必

定是那王子的召唤。

    我开车走到加油站时,从高速路上转了个弯,走进了    洼洼的小路。初秋?

村的早晨,已经有了薄雾,打在脸上就像谁的泪水一样冰冷。一堵墙里斜伸出半扇

树杈,上面零星结了几个苹果,我伸手摘了一个放在嘴里,青青的还是满嘴的涩。

几只狗在我身边蹿来跳去,我的身上似乎有好闻的味道。它们围着我团团转,却一

声不叫。我回手从背后的包里拿出一块肉扔在几只狗中间,几只狗很有兴趣地闻来

闻去,然后兴奋地大咬。就这样那个34D 的胸部没出一分钟就被这些笨狗们吃完了

剩下那点长着鲜红乳头的皮肤无法让狗儿们下咽,二只狗在拼命地互相扯拽,想争

夺那口饭后甜点。我拿起一只树枝朝二只狗打去,那狗低吠了几只,松了口讪讪地

跑开,我用树枝挑起那层皮使劲地一甩,就把它甩到小路旁边的旱地厕所里了。走

的时候顺便把赵颖的衣服挂在苹果树上,这是作为那个苹果的酬谢。剩下的一半乳

房还有赵颖的脸皮还有她的内裤被我分别扔到了路上经过的粪池还有垃圾箱里,回

到家时天已大亮是上午八点多钟了,我简单地洗了个澡就睡了过去。

    当我再次睁眼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没有做梦,这是一年来难得的好觉。

可惜电话铃在耳朵里响来响去,我不情愿地拿起电话。那边立刻传来王瑶的声音,

充满了哭腔。杜明你怎么还不来呀,都快交班了。昨天给狗做手术太长时间,有点

累了,我才睡醒。哼,竟然为了一只狗,你忘了你答应我什么啦。拿着电话我都想

像得出王瑶现在撅着嘴的样子,没忘呀,晚上要陪你嘛。没一句正经的,你到底来

不来。我笑笑说,当然来了,对了,王瑶你今天穿的内衣是什么颜色的?王瑶啊了

一声还是小声说了,和你上次看见的一样。我没有继续逗她,只是问了她想吃什么

王瑶大叫,我要雀巢冰激凌。

    来到医院,在守卫室看到了我的一个邮包,是师姐寄给我的。我看着那张单子

是师姐的字,很草。可惜今天是星期天,我只能明天再去取了。来到楼上,王瑶看

到我大呼小叫的。又要喂我吃冰激凌,又要我和她们护士玩扑克,我看得出她装得

很勉强,但我还是很努力地配合着她。吃过了晚饭,她偷偷地拉着我的手进了男更

衣室,我有点害怕,我想今晚你陪我聊天。行呀,我笑着答应她。她笑得很灿烂,

等等我。等王瑶再回来时,她手里拿着杯饮料。特意给你冲的咖啡,我可不想你一

会就睡着了,我们要谈整个晚上的哟。嗯,我接过杯子喝了一口,等到她回身的时

候,我顺手把杯子里的东西倒在了窗台上的花盆里。王瑶睁着我看了一会,确定我

已经睡着了就悄悄从我身上跨过去,打开了窗户跳了下去。等到她的脚步声从耳朵

里消失,我坐起来将窗台上的花盆移到了另一个窗台上,把她顺手关上的窗户也再

推开,因为那扇窗户外面没有把手,在外面王瑶她根本不能再打开。

    我穿着白大衣睡在床上,天已经开始发黑了。风不断地传开着的窗外吹进来,

隐约带来了几声蟋蟀的叫声,在这个季节应该已经不可能再有蟋蟀了。但是事事根

本无绝对,其实只要方法正确,你就会很好的生活。当你觉得你无法生活,那只是

你的生活方式不对,无关这个社会丝毫。你不相信事实,不应该去逃避,那样事实

还是事实。你只有去改变,那样事实才能成为历史。我左手握着那张邮单,右手不

停地在两股间磨擦。也许只有这样我才能让夜晚好过些。我不停地想像着师姐的嘴

师姐的腰身,我不停地自渎。随着体液的喷薄而出,我咬住自己的手背,不让自己

哭泣。过了好久,屋子里的风突然小了起来。身边多了个软软的身体,她的双手从

背后环住我的身体,我轻轻地叫着师姐,然后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会时,坐在对面一起值班的护士孙艳看着我和王瑶一脸贼笑。王瑶有

些不好意思,我在桌子下面轻轻握了一下王瑶的手,王瑶对我笑了笑。交完班,还

没等我换好衣服,王瑶就闯了进来。王瑶一把抱住我,我连忙把更衣室的门关上。

你干吗?王瑶的脸埋在我怀里不敢看我。杜明,一会我去你家吧。我今天不想回家

我抚摸着她的头发,乖,都挺累的,今天先回家休息吧。晚上我给你打电话。王瑶

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好久,然后点点头笑笑离开我的怀抱,在她回身关门的瞬间,

她飞快地在我脸上亲了一下。王瑶的嘴唇湿润,温热中又有一丝冰凉。我站在那里

手摸着脸,听着门外王瑶脚上塑料托鞋敲击地面的声音越来越远,耳朵隐约有一种

回声在响,我感觉自己似乎处在梦中,一个自己曾经做过的梦中,那种不真实感再

次出现。我走出手术室,楼下外科很吵,好像昨天的外科的值班大夫到现在还没有

出现。

    我来到邮局,邮局里的工作人员,隔着柜台递给我一个鞋盒大小的盒子。上面

写着我的地址,邮包物品一栏写着:书籍。我接过邮包,转过身,我听到了自己的

心跳。

    回到家里,面对那邮包,我不知道自己倒底应不应该把它打开。最终还是打开

了,那一刻,我的心跳、呼吸全部停止,似乎时间也随着停止。我的动作很慢,生

怕盒子里的什么东西会在我的手指间瞬间出现然后消失。打开盒子,最上面是我曾

经写给师姐的几封信还有二张名信片。在下面的是一个日记本,很漂亮的封面,打

开是粉红色的扉页,却是空空的没有一个字,继续翻了翻,还是空白的没有字,只

是在页首上写着日期。我把日记本放在一边,盒子里就只剩下了一个黑色传呼机。

按了下开关,传呼机电池还有一点电。里面保存着几条留言,最新的一条留言是:

“王老师,下班后速到解剖实验室,张倩。”我又把我的信翻了一遍,还是什么也

没有。我只好躺在床上,四周摆放着从盒子里拿出的东西。我望着天花板一动不动

时间就在我的眼皮下一点点痛苦地流动。天花板上那条裂缝在我的视线里慢慢扩大

我突然想起了什么,坐起来打开师姐的日记,数起日记本上的日期,终于我在日记

本的最后发现了师姐的字迹。写的十分潦草,有几处被水打湿,字被浸成了一片。

写在左上角的日期是七月四号,师姐的生日。

    师弟,这是我第一次写日记,也是我最后一次了。买这个日记本的初衷是想记

住每一个想你的日子,可是每当我拿起笔时却又不知道如何下笔,很可笑是不是。

杜明,每一次想到你时,我都会感到眩晕,很可怕的感觉。每天早晨起床,第一缕

阳光照在我的身上,就像是迎接到了你的目光,是那么的温暖。每天坐在办公室里

捧着玻璃环看着窗外,看着对面宿舍楼的天台,看着对面的天空,以前的一切仿佛

就在眼前。夜晚是我最难过的,躺在床上我都会抑制不住想你,想你那温柔的笑容

你的嘴唇是那么软,你的手臂是那么有力。每天夜里我都会惊醒,我不停地在墙上

刻你的名字,然后再划掉。可是还是控制不住自己,我把自己的手指想像成你的,

我用它抚摸着自己的身体,抚摸着自己的双腿。我多么希望你能真的可以在我的身

边,真的亲吻我的乳房,用手指抚摸我的皮肤,探入我的身体。杜明,告诉我这一

切都不是真的,我为什么要认识你?你那天为什么要到天台上去?为什么让我遇见

你?为什么让绝望中的我见到一丝光明,却没有想到那光却是死神手中的蜡烛,只

是为了照亮我的天堂之路。

    我是94年来到这个学校的,那时的我充满了幻想,想像着自己以后穿着干净的

白大衣为病人解决病痛的神圣样子。医生是我最尊敬的职业,也是我多少年来的梦

想。那时的我真是天真呀,我每天都是那么快乐,为我能在医学院里生活而骄傲。

就这样,漂亮活泼的张倩很快就成为了医学院男人注目的焦点。开始我并不讨厌医

学院的男生,他们看上去都是很有朝气,很健康也很干净。好多同学还有高年级的

学长都围在我周围,让我感觉自己就像个公主。公主快乐的生活,王子也就很快地

出现了。大一我就参加了宣传部,在那我认识了当时的学生会主席李,师弟,我不

想提他的名字,就叫他李吧。李是我的学长,他是一个很帅气的小伙子,有着浓黑

的头发和阳光的笑容,很像你师弟。那时我们一起组织活动,一起主持晚会,每个

人都说我们是天生一对。而我也很快在心里喜欢上了他,当有一次他在送我回宿舍

的路上拉着我的手说让我作他女朋友时,我还来不及欣喜和羞涩就连忙点头了。那

一年是我上大学以来最高兴的时候,我和他在学校里成双入对,一起去图书馆,一

起去食堂。有一阵子我整天都在编织我和他以后在一起结婚生子的美梦,想想是多

么可笑呀。一切美梦都有它破灭的时候,大一下半年,我和他认识也快半年了。有

一天下午,他突然跑到了我的宿舍,那天很奇怪宿舍里一个人都没有,只剩下我自

己在看书,开始我很高兴他能来陪我。就让他坐在我身边,可是他却紧紧抱住了我

其实那时我已经很喜欢他了,献身给他也是我一直的希望。可是他却那么急,让我

感觉很害怕。所以我拒绝了他,我只是想告诉他不要在宿舍里做。他的眼里露出可

怕的目光,像个野兽,他开始打我。我被他压在身子下面,我想叫,他用枕巾盖住

了我的嘴。我只能一边哭一边摇头,不让他继续,可是最终他还是做完了他想做的

事。我从来没有想到在他漂亮的外表下会有着这么可怕的样子,我蜷在床头不停地

哭,而他却摸着床单上的血迹笑着对我说,张倩,没想到你真是个处女。我跟他们

打赌说你早就不是处女了,这下你让我输了顿饭。我像个野兽一样大叫着把身边的

所有东西都住他身上扔去。他一边躲一边还说,张倩,你少来劲啦,哭完闹完,你

还不是得跟我。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我会把他告到了学校,他知道了以后带了几个同

学跑到了我的宿舍楼里,寝室里的女生拉住了他们,到那时我才知道为什么那天宿

舍里会没有人,因为他给了我同寝室里的人二百元请她们去看电影。我的全身都感

觉到冰冷,我才发现和我朝夕相处一年多的人们却都是那么的陌生。家里知道了我

的事,爸爸狠狠地打了我一耳光,只是因为我竟然把这样的丑事告诉了学校,让他

们没有脸做人。而学校也因为种种原因只将李开除而草草了事,在学校宣布将李开

除时讲到理由竟然只是一句破坏学校制度。直到那一刻我才真正的认识了自己,我

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公主,却没有想到自己却是那么的无助。受害的是我,孤立无援

的是我,最后受到惩罚的也是我。李在离校后找过我,他恶狠狠地对我说,张倩,

你这个婊子,我让你在学校里也不会好过。第二天每个教室的课桌上都堆满了关于

我的各种恶毒下流的话,面对这些我倒开始漠然。我开始真正认识到我身边的这些

人,这些未来的医生,未来的白衣天使,都是伪君子、让人做呕的垃圾。他们每个

人拿着纸条,看着我的眼神,都是那么的暧昧,充满了恶意嘲笑的目光。从此我的

身边就只有二样东西,无尽的流言与嘲笑的目光,我成了医学院男人意淫和女人咒

骂的对像。我像行尸走肉一般地行走在他们之间,没有半点感觉。直到你的出现,

杜明。

    我一直以为,不会再有什么打动自己。可是你在天台的样子却还是让我心跳不

止,你像个天使从天而降。阳光围绕着你,我觉得那阳光是天生为你而撒落人间的

你的回眸一笑,你的轻声细语,都让我无法停止心跳,你不知道那时的我是故作轻

松地坐在你身边。我的脸是那么的热,热的嘴唇发干,我不得不频频用舌尖去湿润

它。我心跳的厉害,我不得不抱紧了自己。可是你不经意的一个动作,漫不经心的

一句玩笑,还是轻意将我击碎。那一夜我无法入睡,闭上眼,满是带着笑容的脸,

满是你的眼。从那一天起我就爱上了你,杜明。每天都装作不经意地路过你们教室

每次都假装不认识一样走过你的身边,看见你的眉毛上扬、嘴角轻轻地一撇,我都

怕自己控制不了自己。自己好像已经中了毒,中了你的毒。你是那样的包容,从不

问关于我的事情,清澈的目光却一直鼓励着我,清洗着我的罪恶。我知道只有和你

在一起,我才能找到那份纯洁,那干净的感觉。那时只有一个念头,永远这样会多

好呀。但你却不会只属于我,我也没有拥有你的权力,多少次在梦中抱住你,在你

的怀中痛哭,可是醒来却还是只有一个人。我不断地伪装自己,我害怕你拒绝我,

我害怕再不能和你说话的日子。我害怕,我真的害怕失去你。要毕业了,你就将不

再是我的学弟了,我不知道是应该替你高兴还是为自己悲伤。我以为我会装得很高

兴地为你送行,没想到却看到了你的忧郁。我们都是同一类人,师弟。我们没有过

错,可是生活却强迫着我们低头。生活是个暴君,只有逆来顺受才可以快乐,我们

都是不快乐的人啊。于是,师弟我决定为了你向王连璞求情。

    我把五百块放在王连璞的桌子上,说明了来意。而王连璞却笑着说,我不知道

你和杜明的关系,也不想知道,只是这钱我不会收的。他拉过我的手,把钱拿起来

放在我的手里,手却一直没有松开。他的手心里全是汗,我的手好像插进了死人内

脏,粘粘地让人有想吐的感觉。然后他说,今年解剖组会在毕业生里留一个人。张

倩,我挺看好你的。只要你会做,留校还有杜明的解剖学成绩都不成问题。那时才

下午三点多钟,他办公室外全都是办公的同事,我没有想到王连璞说这些话时还面

带笑容就像在讲台上一样。我笑笑说,好吧,那王老师,晚上我去实验室问你一些

毕业答辩的事吧。王连璞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拍了拍我的手然后松开了。我早已完

全看清了男人的面孔,无论怎么样的男人,一有机会还是往女人的大腿里转。我也

已经完全没所谓了,那天晚上,我就躺在实验室的课桌上,而王连璞就像猪一样压

在我的身上,他的那张满了汗水的胖脸在我面前晃来晃去,我看见他嘴里的金牙泛

着黄光。我扭过头,不让自己哭泣。不为自己,而是为了你师弟。杜明,是我让你

的毕业证上粘满了王连璞身上肮脏的体液。

    师弟,当你抱住我的那一刻,我真的想回过身抱紧你、吻你。可是我知道自己

不配,我只不过是为了一个留校工作就可以跟别人上床的女人,我是所有人口中的

婊子,我的种种只会让你为了我而在别人面前抬不起头。我不要,我的师弟是天下

最高贵的男人,没有人可以对他指指点点,他永远是最干净的。我回身讥笑你,师

弟,其实那是在讥笑我自己。你不知道,那个坐在天台上的可怜女人曾经哭晕过去

我以为我就这样离开了你,可是在那段日子里,和你在一起的回忆就好像梦魇一样

折磨着我的神经,我在床上不断地用手指刺激着自己,只是想用片刻的眩晕来忘记

你,可是高潮过后却更是伤心。给你写了第一封信时,仿佛等待行刑的犯人,每天

生活在希望与绝望中,当听到你在电话里的声音时,我拼命抑制住呼吸,不敢说话

怕你听到我的声音颤抖,我已经哭了。我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但我知道我又重

新活过来了,师弟你又重新回到我身边了,哪怕只有你的声音。

    师弟,你为什么那么残忍,为什么要来打碎我的梦。你在我的心中是那么完美

为什么还要让我失望。从开始到你把王连璞的传呼机当作生日礼物送给我,我从来

没有想到过王连璞的失踪会与你有任何关系,到现在我才发现真正单纯的只有我一

个人呀。王连璞失踪后解剖组的人背地里都说这件事与我有关,而我也由婊子变成

了这些中年妇女嘴中的会做怪的小妖精。那时我还很乐天的以为一定是老天因为王

连璞做孽太多让他招了报应,没想到这件事竟然真的和我有关。也许我真是一个只

会做怪的狐狸精吧。看着传呼机上的留言,我感到后背一阵发冷。那天晚上,我回

到了我每天工作的实验室。我在那里每踏出一步就伴着一次心跳,直觉让我打开停

尸间的门,打开了那个池子。池子上面漂满了黄色的  颗粒,我忍着想吐的感觉

用钩子,钩起池口泡着的尸体。那具没有皮肤的尸体的脸冲着我,死死地瞪着我。

我颤抖着打开了它的嘴,里面的那颗金牙泛着土黄色的光。我再也受不了了,跑下

楼不停地呕吐,眼里充满了泪水。认识李让我认清了这个社会,认识你,杜明!却

让我认清了自己。杜明你并没有做错,只是我难以接受。现在我终于知道了,这个

世界没有谁是干净的,也许干净的只有我自己的灵魂,我知道已经到了释放我灵魂

的时候了。这里太污秽了,我感觉到了窒息,我大口地呼吸却还是无济于事。我多

么想忘掉这一切,可是我做不到,一切都已烙在我的脑海里,也许只有一个方法来

解脱了。师弟,我真的不怪你,只怪自己。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现在再没有干净

的东西,只有我自己了。再也没有了……

    师姐的字迹到最后已经是模糊一片,我摸着日记本上那不规则的水渍。我的泪

水打在手上,溅在日记本上,日记本上的字化成了一团,像是蓝色的花朵。我轻轻

合上了日记本,把那些信还有传呼机和日记本放在盒子里,再也不敢去看它了。

    第二天中午,来到医院的后山上,我把这个盒子深深埋藏在一棵大松树下。将

土盖实,我把白大衣铺在旁边的地上,躺在那里。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医学院、天

台、师姐与学弟。我从身边捡来一些石子,轻轻垒在那里。师姐你永远都不会知道

曾经在你身后有一双眼睛偷偷地注视过你,他为了接近你而不去上课,偷偷地跟踪

你只是为了想知道你住在哪个寝室,从哪条路去课堂。他每天在食堂买和你一样的

饭菜,他每天去图书馆借你看过的书。每天在你窗口排徊,也只是希望风将你挂在

窗口上的内裤和丝袜吹落。他每次总是气喘吁吁地跑到你的对面,让自己可以与你

擦肩而过。与你在天台上的第一次的邂逅也根本不是巧合,那个计划已经在他的心

里埋藏了很久。他知道你吃饭的口味,他知道你穿着的品味,他知道你的一切,你

在他的心目中就是女神。所以那天在实验室门外他看到自己的女神被王连璞压在身

下,他告诉自己为了女神一定要杀死那头猪。他现在只想告诉他的师姐,你永远是

他心中的女神,永远的女神。

    刚回到手术室屋门口,就被王瑶拉了出来。二个人来到天台,王瑶拉着我的手

盯着我的眼睛,你中午到哪去啦?我去了后山,王瑶啊的一声,你去后山干什么,

以后不许再去了。我笑着答应了,她又问我,你的眼睛怎么了又红又肿的。我不好

意思地揉了揉,刚才去后山的时候被沙子迷了。那快坐下吧,王瑶拉着我坐下,她

轻轻拔开我的眼睛,向里面吹着气。我的鼻子就要碰到她的衬衣,王瑶的身上有股

甜甜的味道,她吹出来的气湿润温暖,让我感觉是那么的熟悉、那么的舒服。我的

双手顺着她没有系扣的大衣伸了进去。

    王瑶,做我女朋友吧。

    王瑶一下子停止吹气,抬起身子,看着我。然后一把抱住了我,紧紧地抱住了

我。

    过了一会,王瑶躺在我的腿上,她玩着我白大衣上的扣子。

    杜明,我不是处女了。

    我知道。

    杜明……

    嗯?

    今天公安局的也找你谈话了吧,问你宋洋的事了吧?

    嗯,我说了那天晚上一直和你在一起。

    其实,杜明我不想骗你,那天晚上是我把宋洋叫出去的,是我把他带到后山…



    我知道。

    我用手捂住了王瑶的嘴。

    不用怕,宋洋早就在星期一烧没了,警察找不到尸体也没有证据,你不会有事

的。

    王瑶握住我捂在她嘴上的手,抬起头,惊讶地着着我。

    你怎么会知道呢?

    我笑了笑,没有回答,只是握了握她的手,其实我知道的也远远不止这些。我

还知道,王瑶第一次值班的时候天气很热,她睡在男更衣室里只盖了件白大衣,她

的睡相很好看,像个小猫一样蜷着。头发散在枕头边,大腿像男孩子一样地紧紧夹

住自己的双手。她解开了自己的衬衣扣子还有胸罩的后背扣,罩杯从乳房上滑落,

露出粉红色的乳头。她的屁股使劲翘着,薄薄的裙子下面显露出她内裤的花边。我

用内裤轻轻地擦拭着她的身体,还在昏迷中的王瑶发出醉人的低吟。那时的王瑶的

身体软软的,在我的手里就像个婴儿。

    王瑶躺在我的怀里,在我的胸口画着圈。

    杜明,我已经不干净了,你干吗还要喜欢我呢?

    我把头枕在手上,仰起头看着天空。

    以前有一个人曾经告诉过我,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是干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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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冈

                他横任他横,明月照大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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