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ve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vacua (空空), 信区: Love
标  题: 上海情殇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1年05月03日16:22:56 星期四), 站内信件



------------------------------------------------------------------------
--------
我曾经为我爱的人，流尽眼泪，却没有人为我的眼泪疼痛。而今天，在我将要离别
这个城市的时候，年轻的你，却为我流了眼泪。那一滴眼泪便从此挂在我的心头，
日日夜夜，不能忘却。
    在早春的时节，我又来到了这座繁华暖昧的城市，我以为我不会再来，但我还
是来了。黄浦江上吹来的风，同那个秋季的风一样，有寒冷的气息，会让我瑟瑟发
抖。夜幕降临的时候，我独自走在繁华的南京路、淮海路，累的时候，我会坐在商
场前的台阶上，看来来往往的人，端一杯冰水喝。我在人群中找寻他的身影，尽管
我知道他已经离开这里，但我想他曾经从这里走过，于是我又感到他阳光般的笑，
他明媚的眼睛，照亮了我整个胸膛。我用力地呼吸，捕捉着他残留在这座城市的最
后的气息。昨天，他打来电话，他说这将是给我的最后一个电话，他将南去，并已
踏上了南去的列车。我无言，我看到镜子中的我，眼神依然是寂静的，然后，有泪
缓缓流下。第二天的午后，我再次降落在了这座城市。

    我来了，我来捡拾记忆的碎片，还有，还有那一滴眼泪，一个男孩子低落在我
心头的眼泪。

    （一）

    临别的最后五分钟。

    你不再看我，你的眼睛是黯淡的。你低头，摆弄着脚下的一颗石子。而我，终
于抬起头，仔细地看你，我用眼睛无限温柔地抚摸过你黑黑的卷卷的头发，你俊俏
的眉毛，还有那双温情的蕴着阳光的眼睛。就象无数次，我用纤细柔软的双手，抚
摸我恋人或欢乐或愁苦的面容。在我的眼睛停留在你眼睛上的那一刻，我的心突然
地下坠，疼痛，我是多么不想让这双眼睛暗淡啊。他曾经怎样的明媚，在我打开那
间阴冷潮湿的房门时，一束阳光直射进来，照亮了我整个世界。

    去年九月的日子，我来到这座陌生的城市。我在繁华的南京西路一个不起眼的
清净的小旅馆住下。那时，我看上去是那么瘦弱而又苍白，大病初愈的样子。那时
，我刚从一场感情的浩劫中复生，工作上也不甚得意。我从一个城市来到另一个城
市，我以为我就可以远离那座城市的痛苦，那座城市的寂寞，让疲惫的心休憩。但
是我错了，在我抵达这个城市的时候，孤独如影随形，亦随身而至。

    凌晨三点，我在这个陌生城市的一间客房中醒来。这间房间属阴，终年没有阳
光照射，房间潮湿而阴冷，散发着说不清的动植物尸体腐烂的气息。我说，很好，
这个房间我要了，于是我提着简单的行李，住进了这间散发着霉味的小屋。

    我下床到一杯热的水，握在手间。我打开了电视，有热闹的对白，而房间依旧
清冷，散发着另人窒息的沉寂。一只带翅膀的昆虫从房顶跌落，转眼间粉身碎骨，
而墙角那潮湿糜烂的一块地方，却长着繁茂的大片的青苔。

    有生命在房间中死亡，有生命在房间中，如花盛开。

    我倾听着死亡与生长的声音，我看着电视中热闹的一出剧，我的眼神是寂静的
。在那一个冬天，我在他宿舍门前黑漆漆的楼道坐了一晚，我说我等你回来，你要
回来，不然，我会冻坏的。而你最终没有回来。我想，晚上你睡着了吗？我亲爱的
，在她温暖的房间，你睡着了吗？那一夜，在我流完了我一生全部的眼泪后，我的
眼睛便是这样的寂静。

    很多的时候，我都在这座陌生的城市，没有目的地游逛，直至疲惫不堪。晚上
失眠的那天，我去了豫园，那是江南很有名的一座园林。很大，很多的景致，心却
始终低沉，没有兴致。我在一处亭子里坐下，百无聊赖地翻看一本介绍这座城市历
史的书，打发了不少时间。暮色将至时，我去看这座城市繁华的商业区。徐家汇果
真有很多商场，我没有目的地一家一家地逛，一层一层地走，就象平时很多时候，
我没有目的形同孤魂野鬼在这座城市游荡一般。这是一个很有情调也很温情的城市
，商场里女人的衣服，多是鲜艳暖调的鹅黄、淡粉，很柔软很温馨的色彩，于是装
扮出了这座城市女人的千娇百媚，款款风情。

    那一天是周末，很多的人，很多的红男绿女，一对对的情侣，欢笑着，幸福着
，相依相偎着，从我身边走过，留下甜蜜的气息。

    实在走不动的时候，我在过街天桥上停歇，我把脸枕在自己的手臂上，看桥下
不息的车流。我又想到了你，我年轻的恋人。你现在过得好吗？我知道你已经结婚
了，相识一年，你给了她一个家，而我等待了很久，我依旧在马路上流浪。那一刻
，我哭了，有泪滴落在心里，只有我听到它滴落时寂寞的回响，而我的眼睛，已经
干涸。

    回到房间时已经很晚了，我准备吃一袋薯片然后睡觉。这时，你打来了电话，
朋友的朋友告诉你我来到了这座城市。铃声突兀地在夜的房间里响起，当我明白这
是电话时，我又用了很长的时间，想起电话是放在床头柜上的。还好，你一直在等
我接电话。你有些固执，就象上次你要固执地见到我一样。你说，来看看我。我沉
默。你说，我见过你的，那个短发头的女孩，你还躲着不见我。于是，我这才说，
那好吧。

    （二）

    是的，半年前我就已经认识这个高高大大的男孩子了。冬天的时候，他告诉我
他要来北京玩，我说那当然，我会招待你。我只是一种客套，我想你只是在说着玩
，可你真来了。那时，我在一家报社做着网络的工作，网络很热闹，但在喧嚣与好
奇的目光中，我却把自己的心紧紧收拢。

    你来了，我避而不见，我让同事招待了你。我知道这样不好。但那一段日子，
或许也是很长的一段日子，我不想见任何人，非常顽固的。我不知道是我原来就如
此，还是有什么改变了我的生活。或许，我是在保护我自己，那残存的一点点的自
尊。 

    我曾经有很长的头发，我从小就开始梳很长的头发，我有满满一抽屉的各色发
夹，我的手也很巧，会让自己的长头发很美丽。直到有一天，我剪掉了长头发，我
想忘却，可最终却发现，剪头发没有用，我还想抓住过去。直到他眼中充满厌恶地
看我，对我说：你去照照镜子，你看看自己有多丑！于是他把我扭到了镜前，我看
到了自己满是泪痕的脸，衰败的花，满是悲戚。而他的眼中，只闪着厌恶的光。

    我伸开了自己想抓住过去的手，我也终于知道怎样的话，可以让我不再回头。
或许也正是因为这样的一句话，我不想再见任何人，我怕失望，就象他对我失望而
义无返顾地离开一样，我知道我已经承受不起。我只想平静与安慰，我不想别人对
我有任何想象和期待。

    同事和你吃饭的那一晚，我正在上夜班。而后，出乎意料的，你们一起回来了
。在门开的那一刻，当我看到跟在同事后边走进来的那个陌生人时，我知道那就是
你。又是无处逃避。你在我身边的位置上坐下来，玩电脑。我始终没有再看你，我
渐渐已经不再紧张，因为在你的另一边，还坐着一个女孩子，梳着长发，很漂亮的
一个女孩。你怎么能分辨出哪个是我，哪个不是我呢？我希望你把她当做我，我想
那样，你不会失望，你也将保存对我的美好印象。我现在已经想不起来你在我身边
究竟坐了多久，在你起身的那一刻，你看我，笑着说：认识你，真好。我说：你在
说什么？我装做很不明白、很疑惑地问。说这话的时候，我始终没有把脸转过，因
为我不想你看到我憔悴的样子。

    很多的人都曾说过我聪明，而在这一刻，我想我又显示了我的小聪明，我甚至
得意于我如此聪明的快捷反应。我相信我的问话，会让你混乱。你好象笑了笑，然
后就走开了。在你走向门口的时候，我才无所顾及地敢扭头看你，你的背影，高高
大大的，我记住你，也只是记住了你的背影。

    （三）

    你见过我，你也比我小很多，这让我心里感觉安全，于是，我见了你。

    在打开房门的那一刻，有明晃晃的光直射进来，一阵目眩，我伸手遮住了自己
的眼睛。

    “嗨，你好吗？” 我慢慢拿开遮在眼前的手，于是，我看到了你的眼睛，一
双温情的另人心动的眼睛，你微笑的时候，眼睛蓄满了阳光，亮晶晶的。你有卷卷
的头发，厚厚的嘴唇，还有洁白的牙齿。在你这样笑的时候，便闪烁出一齿晶莹的
贝光。

    我把你让进了屋，在你走进这间屋的时候，我看到花朵在房间里开放，充满了
生机。就象你的目光落在我的脸上，吹开了一朵朵娇羞的玫瑰。这让我有些始料不
及，也让我有些慌乱。

    你在房间中站定，然后转过身来，看到我在看你，于是，你又冲我有些腼腆地
微微一笑。我的心安然起来。

    很多时候，我都在想，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似乎是天生就注定的。有的人，只需
他的一个微笑，你变认识了他全部，能感知他全部。就象我眼前的这个阳光般男孩
。

    那一天，阳光明媚，人来车往。过马路是时候，你的手臂会自然地放到我身后
，却又不会落下来，你的礼貌和细心，让我感到安全和慰贴。

    我们去了很远的一个叫做川沙的地方，只为陪我看沿途大片大片的田地。一路
上，我很少讲话，你默默地坐在我身边，但我不再感到孤单。

    在高高的东方明珠塔上，我们一起静静等待夜幕的降临，然后看这个城市，一
点点亮起来，一点点璀璨起来。我每每抬头跟你讲话，你都会俯下身，温柔地看我
。

    在外滩灯火辉煌的时候，我们到了你距离陆家嘴一个小时车程的家，你说，你
要给我做晚饭，于是，我看到一个高高大大的男孩子，在厨房里忙来忙去。你租住
的这间屋子不大，有简单的家具，在夜晚的时候，有橘黄色的温暖的灯光。看你忙
碌的身影，我突然想起很久以前，也有一个男孩子，会在他的宿舍里给我做饭吃。
每每看他做饭时忙碌，吃饭时狼吞虎咽地样子，我想这便是幸福了。曾经以为伸手
可及的幸福，陡然间灰飞湮灭，而今，看你的样子，我感到一种隐隐的久违的快乐
。

    你说，你要多吃一点，注意身体。你说这话的时候，我看到了你眼中的疼痛。


    那一天，我是如此眷恋你房中的灯光，你给了我一种家的感觉。而后，我便也
更深刻地记住了你，你目光的温柔，你眼中的疼痛。

    这是一个有着温雅气质的男孩子，多情而细腻。从他的目光中，我看到了他内
心的情感，但他尊重着我的感受，我知道，只要我不说什么，他心里想说的话，他
想表达的感情，就将永远存于内心。那是一种朦胧的美好。

    那一天，时间似乎过得很快。我觉得自己象个初恋的女孩。

    第二天，我要返回北京，你来送我。

    很多的时候，我给朋友写信，我说我更喜欢西方的一些礼节，譬如拥抱，在那
一瞬间，感受来自朋友的温暖。但是，我没有对任何一个朋友讲过这样的话。

    列车就要启动，你的眼睛越发黯淡。我阳光般的孩子，你怎么了？终于，如梦
一般，我看着你的眼睛，我说，你不打算拥抱我一下吗？

    是一场梦，当梦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坐在了徐徐启动的列车上。我看到你，跟
着列车一起前行，你不住朝我挥手，当列出的速度越来越快的时候，你奔跑起来，
我看到了你眼睛的潮湿，然后，有泪滑落，你就这样，退出了我的视线。

    我的眼神依然是寂静的，脸上有热的气息滚落，那是眼泪，那是很久很久以来
，在我告别那个男人之后，落下的第一滴眼泪。我以为我不会再有眼泪……

    （四）

    我不知一个拥抱对你意味着什么，我只想以拥抱作别，感谢你给予我那么多那
么多美好。而后，我们再相隔1080公里。

    你说，我对你不是没有感觉的，你通过那个拥抱，你感受到了我的内心。对你
紧追不放的电话，我只能冷漠。而冷漠同样刺痛了我。原谅我，我已经没有了爱的
勇气。曾经遭遇的爱的背叛，已经让我感情残疾。我多么不想你难过，如果我伤害
了你什么，我愿接受任何的惩罚。

    你的眼泪，是我心头的另一处伤。 

 

--
※ 来源:·哈工大紫丁香 bbs.hit.edu.cn·[FROM: 202.118.229.16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