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ve 版 (精华区)

　　十五的月亮　　文／王世海


　　如果我有一百万，那么我就买下沈阳城在这同一天怒放的玫瑰，送给我在情人

节那天遇到的每个陌生人。我有一百万吗？没有，所以我不能送花给我不熟悉的人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那么我就把我的时钟拨回到多年前的二月十四，对曾经擦

肩而过的爱人说出那年脸憋得通红也没能说出口的那三个字。时光能倒流吗？不能

，所以再见时我不能说我爱你。
　　如果我是会克隆人的亚当，那么我就抽出一根肋骨，把全世界女人的优点集中

在她身上，然后让我爱这个女人，让我紧紧拥抱她。我是造人的亚当吗？不是，所

以站在船头我张开双臂，却无所适从。
　　如果网上那个叫轻舞飞扬的脆弱女孩还能坚持到这个情人节，那么她就会在二

月十五的日记中写下与以上形似神不似的文字。对于渴望爱情渴望情人节的她来说

，也许这样的句子更符合时尚的语调和口气。你是轻舞飞扬吗？不是，所以我只能

用千奇百怪的方式来猜测你在二月十五的心情。
　　二月十五，总有些什么被遗忘，总有些什么被想起。
　　有的人心情畅快，因为昨晚终于约到了想约的人，说出了想说的话，得到了想

得到的承诺。此刻正回味着那个人的眼神、气味和毛发。
　　有的人刚刚醒来，二月十五的阳光照着他宿醉的身体，只记得昨夜买了两瓶红

酒躲在家里一个人喝下去，然后给一百个人打电话，惟独没有拨那个最熟悉的号码

　　有的人正拍着脑袋回忆自己昨天究竟拉着谁的手，后悔当时没向她要张名片。

　　有的人刚刚上床，需要好好休息。仿佛好多人的生日都赶在了同一天，所以要

在几个人之间奔波周旋，实在太辛劳。
　　有的人在电脑主页里记下昨天写在酒吧台布上的诗：在角落里／我坐成一棵初

恋的树／指望长出一片像样的爱情／可是敌人早已枝叶参天。
　　有的人买了双倍于昨天的玫瑰，因为今天的花价只相当于昨天的一半，而且似

乎开得更鲜艳。
　　有的人聚在大学宿舍里，挤在14寸的黑白电视前，乐呵呵地看穿插在广告缝隙

里的青春偶像剧，接着看错过昨天一段的下一集。他们管自己叫情剩———被爱情

剩下的一群。
　　有的人在想明年的昨天我会和谁在一起呢？还是24小时之前的那个人吗？
　　有的人在打扫自己的房间，旧日的菊花、发黄的信纸、喝剩一半的酒、反复转

动的老唱片。一截截渐渐冷却的烟灰，曾在昨天的暗夜里逐个闪亮，又一一熄灭。

　　有的人正在考虑怎样向某个人说对不起，告诉对方昨天只是因为空虚，才找个

人聊聊，并没有别的意思。
　　有的人在生病、加班、堵车、健忘等各个借口间徘徊，不知该挑选哪一个来解

释自己昨夜的失约。
　　有的人一直守在电话旁等待回音，不知道发出的特快专递是否已经准时到达。

　　有的人在抽屉里收集硬币买盒饭，口袋里的钞票已经在昨天随着满腔的浪漫激

情挥霍殆尽。
　　有的人没有胃口，因为昨天吃得太饱。一个人去餐厅，享用的却是双份的情侣

套餐，没办法，情人节只供应这些，谁叫他不忍心浪费呢？
　　还有的人跟往常一样，从来不过情人节，因为他们有别的事要做。比如在晶莹

剔透的冰雪马路上摔跟头，在拥挤的公共汽车里忙着保持直立，在盘算着自己平时

卖的糖葫芦昨天要是改成鲜花一定能多赚钱。
　　还有的人比谁都知道情人节，可就是不过。他们的理由很充分：这根本就不是

一个抒情的年代，这种小情调自然不入流。这些看法很影响我在二月十五的心情，

因为我也很想像他们那样理直气壮地对情人节嗤之以鼻，可是一想到我的女朋友，

这些道理就忘得一干二净。我根本就做不到古贤阮籍那样的理性深刻、特立独行：

有路不走偏偏喜欢往荒山野岭里转悠然后途穷而哭，要多悲壮有多悲壮。可我就是

做不到，看来我是个媚俗的人，哪有乐呵就奔哪去。
　　于是我拼命挤上了超载的公共汽车，从人堆里拽出拿月票的手给戴着口罩露出

眼睛和雀斑的女售票员看。这时我忽然想，像她这样的劳动人民不一定会讨厌情人

节，因为当时我手里的月票要是换成一朵玫瑰在她眼前，她肯定会乐，至少对她一

天的疲劳是个不错的安慰。这么一想，我也挺愉快，等下了车，就在冰封的路面上

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进，手里高举着一串糖葫芦，去找我的爱人，共度一个美好的情

人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