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ve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bali (阿奔), 信区: Love
标  题: ◎爱是不死的欲望 　　
发信站: 紫 丁 香 (Tue Mar 28 10:04:55 2000), 转信

 ◎爱是不死的欲望 　　
 ----杜拉说：“爱之予我，不是肌肤之亲，不是一蔬一饭，它是不死的欲望，是疲惫生
活中的梦想。”
                                         他
----他已经很累。麻痹和无力在他的肌体里流行，血液仿佛同样的疲不堪，酸痛和软弱
的信息在他的神经系统里频繁出现，脑部的晕眩 使他眼前的世界渐渐模糊。他知道他已
经老了。岁月吞噬了他的精力， 赠给他脸上道道沟壑般的痕迹，过去洋溢着华彩的光泽
只剩下如老松 皮般的枯萎和焦裂。他望着自己手臂松弛丑陋的肌肤，想起从前沐浴 在
阳光下黝黑结实的身体，看到枕旁小镜子里花白的头发，浑浊的眼，一个已经支离破碎
的面容，他知道他已经老了。但是，他的心情 是一片平静的湖水，他看到这镜子，就想
起了她。
---- 窗外是澄蓝的天空，几缕游动的云，他的记忆就像这天空一样的明净，他的心情就
如这悠云一样绵软。 小镜子里可以看到医院左边一个花园，那里在青翠的竹篱中孕育 
着鲜花，红白的颜色在绿的波浪里颤栗，微笑。她的身影，总出现在 那平坦的小路上，
总是一种幸福，来到他的心里。 生命里充满奇迹，幸福和痛苦像一个不速之客，冒冒然
就闯进人 们的生活。她就是这样来到的。
----他不能说是不成功的。他受过高等教育，他有一个稳定的编辑的职业，他有着横溢
的才华，他的文字总可以在著名的刊物里找到。他的风度和笑容，他的真诚和学识曾使
他有过一段温馨浪漫的爱情。 他的温柔和忠实使他有一个美好和睦的家庭。儿女已经成
人自立， 他欣慰；共度了数十年风雨的妻，却先他而去了，他在习惯孤独之后， 把余
生的支点，寄付在他的笔上。 一切在应有的奋斗和努力后，在波澜曲折和美好甜蜜过去
之后， 他在知天命之年，本来应该静度夕阳。可是，她的到来，如一粒石子， 漾起止
水的波澜。
----他像一句话所说的：“老头子恋爱像老房子着了火， 烧起来没有救的。” 他想起
她清明如水晶的眼睛，“如秋水，如寒星，如宝珠，如白 水银里养着的两丸黑水银”。
他不记得她是什么时候眼光里吐露出明 亮的真纯的，也许是在他心里泛起爱怜，在他产
生知己的共鸣的时候， 他再也无法欺骗自己，让自己再继续长者的身份，说着勉励的话
语。 他宁愿避开，让孤独的冷水浇熄荒谬的火焰，让那些深沉的思索把幻 觉埋葬。他
不是畏惧，他只是深深责备自己，为什么有这样龌龊的念头，对一朵清丽的莲花有玷污
的非分之想。而且，他有着一种不可说 出的苦衷。但是，她说了。没有什么比这更荒谬
的了。没有什么比这 更狂暴有力地击碎他的心灵平静。从前像星星之火的感觉顿成燎原
之 势。他当然只有冷静地拒绝，像一个智者那样绝情地说着挖心般痛楚 的话。在伤透
自己的心之后，用狂热的研究把痛苦麻醉。等着时间冲 洗伤口的血迹，等着寂寞扼死凄
凉的心境。他相信老人的健忘会使他 恢复如常，但是年轻人的冲动是他始料未及的。她
病了，而且很重。
---- 他无法禁止自己去关心，但决定坦然说出一切：是的，他不但是个老 人，而且患
有绝症，不久，他将死去。在他死之前，他只想把自己的 研究整理一下，留下一点有价
值的东西。他怎能再去伤害一个小女孩， 去害她的一生呢？
----他老了，而且累了。他知道累的尽头快到了，他知道老的尽头快到了。一切都将结
束了。那边花园里的鲜红也有逝去的一日，就像天上的蓝会变成黑，就像人的出生一样
，这样应该的来，他也应该的去了。
                                        她
----她是年轻的。她是上天的宠儿，在赋予她美丽的同时，还给她聪和温柔。她的笑容
像天使一样无邪，她的一举一动有着天然的婉约。 见到她，就像迎面来了一阵清风，就
像绰约的仙子临凡。她是那种清 纯如出水芙蓉，是那种男孩看了永远难以生气的少女。
她永远不会让难堪，在群人聚会的时候，被冷落在一边角落的人，最先遇到的就她善意
的笑容。女孩不是因为美丽才可爱，往往是因为可爱才美丽。
----生活是最好的教科书，她的聪明给她一种怎样面对苦难和成功， 怎样在纷繁的世界
中自处，怎样周旋于众人中而洁身自好。她给人以 亲近和友好，但总是有一段的保护自
己的距离。她虽然年轻，但是心 志已经成熟。她是个坚强且懂事的女孩，如一棵美丽的
小树，在泥土下有深深扎住的根。
---- 她对他是一种“高山仰止”的景慕，她看过他年轻时出版的诗集，少年的他一定有
着不同凡人的风趣和潇洒。可惜时间错开他们四十年， 她在遗憾之余有浓郁的对长者的
尊崇。他是她的老师前辈，在他讲解 一段文学的知识和理论的时候，他的面容渐渐不清
晰起来，只有高亢或是悲越的声音在耳旁回荡，而她，沉浸在另外一个瑰丽多彩的世界
里，陶醉在一种柔柔的，暖暖的心情之中，就像在杨柳依依的碧水湖 上，泛一只轻舟的
惬意。
----她喜欢听他的说话。他总在温和中有潜在的幽默，就像在流水的 音里有逗趣的鼓声
，就像在一幅金碧辉煌的壁画里，天使的眼睛向 你狡黠地眨眼，她总是用轻轻的笑容和
倾慕的眼光，看着这位可敬的老人。
---- 生活的道路总是突然地翻上高坡，又倾斜如峭壁。人们在苦受颠 簸之后，一不留
神就跌成遍体鳞伤 她在一次露出如编贝般皓齿的浅笑之后，突然看到老人眼光中的 一
点热望。虽然这光芒稍瞬即逝，她却顿觉异样，谈话的空气变得僵 硬和冰冷，老人显出
前所未有的沉默，她只好告辞而归。 这异样伴随她的思绪流转，她忆起很多男孩看她时
眼光中的那种 灼热，但这里面更多是攫取的因素。那眼神，那…… 是怜爱和慈祥的融
合，是一种蓝天对白云的庇护和爱宠，是巍峨的青山对蜿蜒流水的贴近。 她迷茫了。仿
佛不小心一脚踏入了沼泽，在软软的感觉里越陷越深。他的回避和冷淡成了热望的催化
剂，像对一根固定住的弹簧，越是使劲去拉它，它的反作用力就越大。他的冰冷摧毁了
她长年筑成的心墙，她只有想和他说话的欲望。 她说了，也许她自己也不知道在说些什
么，但是在热沸的巅峰又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呢。他的拒绝不是使火焰熄灭的冷水，而
是将赤裸的真情粉碎的巨锤。
----但上天要捉弄人的时候总是一轮接着一轮的打击。有人说：她之 所以对这老人有这
样的态度是因为贪图他的财产。 她不知道如何剖出心来表白，她不知道流言为何总对真
情进行摧 残。她的泪已流干。她病了。只是听到那熟悉的声音轻轻地对她说：“痴儿，
痴儿。”她才记起生命中不总是孤独的。她已孤独得太久。 他有着绝症吗？他躺在床上
不能动弹了。她的心是碎了。可是她照料他，把自己的一面小镜子放在他的枕旁，她记
得有一篇日本的小 说这样写道：温柔的妻子把一面镜子交给生病在床的丈夫，让他可以
看到她在菜园里劳作的身影。他用这面小镜子，是不是可以看她多一次呢？她曾在这镜
子里映照她的容颜，他是不是看到曾有的她的脸呢？ 他快走了。走了之后，只有孤独的
她，继续地走。既然无法挽留， 只有孤独的一个人，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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