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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tjwy (孤独逍遥客), 信区: Love
标  题: 萨斯了,让我抱抱你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Thu May  1 10:00:45 2003) , 转信

在萨斯目前,脆弱的不仅是生命,还有爱情…… 

萨斯了,让我抱抱你(原创) 




我是一个医生,我从未想过,曾经让我骄傲的选择,某一天会成为我的灾难。 

我从小就是个听话的孩子,考大学时,妈妈对我说,“报医生吧,将来有前途。” 
于是我就报了医生,放弃了喜欢的文学。我觉得这年头文学大都误人,医生倒可以直接救
人。慢慢地,我开始喜欢起我的专业。 

毕业后,我没操心,妈妈就找人让我进了深圳一家很不错的医院。医院的生活,怎么说呢
,忙的时候忙死,闲的时候闲死,有钱的赚的撑死,没钱的穷的饿死,跟外面一样。无聊
的同事,就聚在一起,谈起各自今天检查的小姑娘的乳房手感如何。每到这个时候,我就
离开,一个人坐着。更多的时候,我保持沉默。不在沉默中变态,就在沉默中变坏;我既
没有变坏,也没有变态,我只是变得更加沉默。 



万事万物总是在不断变化的,不错。我的变化源于那次航班。那次,我去北京开一个学术
会议,坐的是深圳航空的航班,空姐长的确实不错,这点我还是看得出来的,不象我的一
个走火入魔的同事,看人都是一副副骨架,都想解解剖,最后终于进了精神病院。但是,
你吃个鸡蛋觉得不错,没有必要去养只鸡吧?我闭上眼睛,想想会议的情况。 
“先生,请问要什么饮料?” 
 我睁开眼,一个很妩媚的笑容,配着一副青春无敌的面孔。尤其是那一头的长发,飘逸秀
美。 
“谢谢,不用了。” 
我营养一向有搭配,不乱喝东西。等推车远了,我决定上个厕所。 
“光当”一声,当我低头从厕所出来,我首先听到这个声音。 
我看到被撞倒在地的长发姑娘,和撒在她身上的半杯饮料。 
“对不起,对不起……” 
我这个人很少做失礼的事情,现在对女士这么冒昧,心里忐忑不安。 
连忙把她拉起来。奇怪的是,她说了声“没关系”,就红着脸往后跑去, 
我这才回忆起,饮料正好撒在裙子上。后来,当她成为我女友时,她老是逼问我,“那次
是不是故意的?”天地良心,我敢吗? 
以后的故事,没有大家想象的浪漫,我既没有跟她交换电话,也没有在北京遇到她,更没
有在东方广场给她买一套华服。事实是,我只是在下飞机时,在列队的空姐中找到了她。
她换了一身休闲服,颇有明星的气质。我走上去,真诚地说,“小姐,对不起。”她回报
一个灿烂的微笑,就像北京的阳光。 

我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那是不久以后了,我刚要下班,看着几个人冲进科室,迎面的居然那是长发空姐。 
她看到我也楞了一下,给了我很一个友好的笑容,但脸上明显透露出焦急。 
“医生快帮我看看吧,我爸爸忽然肚子很疼,在家里上下翻滚。”她的眼神里写着一种叫
焦急的东西。 
“嗯,好。”我给她爸爸做了一个仔细的检查, 
“不行,要立即动手术。” 
她一听,楞了一下,然后就哭的跟个泪人似的。我虽然见过无数病人的哭声,但是对她的
没有一点免疫力,我连忙慌慌张张地劝她。听了我耐心的讲解和劝慰以后,她慢慢平静下
来,“好吧,我签字。” 
“那你的母亲呢?”我有点气愤,丈夫都这样了,做妻子的还不过来? 
她眼神一下子黯淡下去, 
“她早就不在了……” 

想到这么多年,一个人辛辛苦苦把我带大的母亲,我一下子有点同病相怜。迎着她期望的
眼神,我忽然觉得身上好大的责任,好像有一种东西压着我的心头。我默默地做完了手术
,手术是成功的,我既没有把砂布忘在伤口里,也没有割错人的部件,更没有少上麻药让
病人在手术中途醒来。做完后,我长叹一口气,对姑娘笑笑。 

姑娘腼腆地塞给我一个红包,“对不起,刚才忘了。” 

我有点生气了,“我不知道别人会怎么做。但你不要看不起我!” 

姑娘看着我的眼神,一下子晶莹起来。 



在我悉心照料下,她父亲恢复的很快,而且跟我越聊越投机。我知道她女儿叫潘玉,以前
有过男朋友,因为老爸否决而断掉了。说到这里,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搞得我胡思
乱想了一天。 
不知他老人家怎么知道,我还是个恋爱都没谈过的单身汉。那天,当兵的他老人家,一开
口就差点没吓死我,“你觉得我女儿怎么样?行,这事就定了!” 

当然,这事不会那么快定的;不过有了她爸爸这句话,我们就开始正式交往了。不记得谁
说过: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纸。如果男孩子有了女方家长的帮忙,就跟坐上了
过山缆车一样。更何况,潘玉这座山,非得坐缆车才上得去。 

慢慢地,我们的感情培养起来了。就像静水流深,就像水滴石穿,在貌似平静中,我们的
感情,一天比一天甜蜜蜜起来。潘玉是个很活泼的人,尤其是面对身边的亲人时,每次我
都喜欢静静地听她讲飞行中的趣事,看她神采飞扬地样子,我的心跟着也欢快起来。她每
次要我讲讲医院的事情,我总是说,“无非是些病人的情况,没什么好说的。”她也只好
作罢。 
有一次,她很认真地问我, 
“如果我得了一种传染病,致命的,你还敢抱抱我吗?” 
“我敢。” 
如果她不在,我一个人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她满足地笑了。 
“如果是我呢,你还会抱我吗?”我认真地问道, 
“当然,傻瓜!” 



谁也没有料到,灾难会来的那么快。 

那天,广州的同学传来了消息,说他们医院一种从未发现的病开始传播。医生和护士都有
倒下去的。可惜的是,那时我还没有意识到这种疾病的危害性。那天,我看了一个广州过
来的病人,他的X光片很奇怪,我从来没见过发展这么快的病情,听了他的述说,我想起了
同学的描述,连忙了拨通他的手机。 

“什么!深圳也发现这样的病例了?什么,是你诊断的,那你有没有戴口罩?……. 
没戴口罩?你忘了我上次我跟你说的,一定要小心的!快去治疗,记住隔离!” 

看着这个平时一贯稳重的同学如此紧张,我感觉事情很不太好。我戴着口罩去找领导,领
导一听脸色大变, 
“我刚刚开会回来,你这个病很危险,赶快隔离。” 

于是我长大以来,生平第一次住院。医院里的来福水和福尔马林味道,我都很熟悉;但我
更想闻的,是潘玉身上那淡淡的少女香味。“也许,再也闻不到了吧。”我默默告诉自己
。 

潘玉飞一趟国际航班,要后天才能回来。终于到了后天,依然没有她的消息,我也不想她
这时候过来,就忍住不去联系她。可晚上看新闻,看到报道说,某一趟深圳航班上发现传
染病感染到机组人员,与广州的病情很类似。我的心不由地一紧,“潘玉她,莫非?”我
坐立不安,就在这时候,我手机响了。 

“喂,你好,那位?” 
 对方先没说话,沉默了一阵,传来了压抑的哭泣声。我听得出来,是潘玉的声音。 
“是我,我…我得了传染病。” 
什么,我如同五雷轰顶,我呆呆地坐在床上。苍天啊,为什么?我是医生,救死扶伤是我
的使命,该传染到我,我躲也躲不过的;可她,那么年轻,象一个天使;老天,你害我一
个难道还不够吗?” 

“喂,喂,……”电话那边传来她的声音,“你怎么了?” 
“嗯,我在,我很难过。”我拭去眼角的泪水。 
“你还记得,咱们以前说的话吗?” 
“记得。…….你过来,让我抱抱你。” 

萨斯了,让我抱抱你。 



当她过来的时候,我一直沉浸在悲痛中,没有反映的过来。 

为什么,我们这两个都是单亲的人,又要承受这样的不幸?我实在想不开。前世的万次对
视才换的今生的相逢。如果可以,让我替她去死!想到她也是病了,我取下口罩,在单人
病床等她。她的眼睛明显是哭红的,进来就直接盯着我的眼睛。 
我不再犹豫,上去就抱住她,紧紧地抱住她,让她几乎窒息。因为我知道,很快魔鬼就要
抢走这个温柔的怀抱。我要在这最后的时间拼命地抱住她,抱住我的幸福。我忘情地吻着
她,好像我们的舌头是这个世界最后的柔软。 
她不敢相信地看着我,痴痴地看着我,忽然一下子笑了起来。 
“看你紧张的,我没有感染拉!感染是另外一个航班的同事,其中有我一个好姐妹。她男
朋友知道以后,立刻和她分手了。所以,我想试试你会有什么反映。” 

什么? 

我下意识拿起口罩戴起来, 

“这种玩笑你也敢开?”我生平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对她发了火。 

“你干吗那么生气?不是这种生离死别,我怎么试的出你是不是真心,我怎么敢嫁给你?
” 

“可是,你知道吗,我感染了。” 

正在喝水的她,水杯掉在地上,水溅在裙子上,斑斑点点,象得撒斯后的X光片。 

不到十天,她永远去了,她的心脏不太好. 
而我,拣了一条命。 
我们本来说好飞完这次,让她改行。我们本来准备年底结婚的。我们本来准备…… 
生命,有时是那么的脆弱,小小的一点外力,都可以轻而易举地摧毁我们蓄谋已久的幸福
。走在街头,看着一个个戴口罩的人群,耳边再次浮现她的声音, 
“如果我得了一种传染病,致命的,你还敢抱抱我吗?” 
如果我没被感染,她被感染了,我敢抱她吗,这个世界没有如果,只有结果。 
结果就是,大西洋彼岸的蝴蝶扇扇翅膀,我失去了一生中最爱。 

在萨斯目前,脆弱的不仅是生命,还有爱情…… 

萨斯了,让我最后抱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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