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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找个女人嫁掉(全)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Tue Apr 2 12:27:18 2002) , 转信
找个女人嫁掉(全)
作者:刘心尧 作品集:《日记本》
发表时间:2002年3月13日
一
陆秋云又催他了,让他快凑钱结婚。这都第五回了,真烦人。钱,钱,哪儿弄去
,章昆快头疼死了。
当初同学的妻子对他说起陆秋云,章昆觉得挺有意思,他真不明白自己怎么惨到
了这份上,这不明摆着给自己找个妈吗,俗话说,妻大五赛老母。结婚可不是小孩玩过家
家,一辈子的大事,来不得一点马虎。古人说的好,雇不上好长工一季子,娶不上好老婆
一辈子。虽说时下离婚时髦的很,可那不是他章昆,他能结就不错了,离,想都甭想。
女孩棒儿精神,留一个小子头,充满了青春气息,一双眼睛会说话似的在弯弯的
眉毛衬托下如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微微噘起的小嘴总适宜地涂着淡紫色的口红,一副小
鸟依人的样子,连一个对象也没处过,正宗的处女。丑是丑了点儿,可娶进家门就是你的
妻子。丑怕什么,自己看着称心,别人看着恶心,搁在家里放心。这样的女孩,难!
当同学的老婆一口气把她所知晓的陆秋云的情况道了个尽后,章昆一句话也没说
,瞪眼瞅着同学的老婆。章昆,你也不小了,该成个家了,虽说女孩丑了点儿,怕啥?同
学也发言了。不是,我是觉着她那么好,能轮到我章昆?他疑惑地笑了。朋友的老婆真是
灵牙利齿,她说,哎,你还甭说,这就叫缘分。章昆一声叹息,说那就见见吧。
陆秋云简直是奇丑无比,鼻子是鼻子,嘴是嘴的,不象有的女孩鼻子嘴巴一个模
子刻出来似的。陆秋云的鼻子和嘴巴独具特色,好像不是一个人的,大鼻子,小嘴巴,不
协调的要命,要多别扭有多别扭。一双王八眼滴溜溜地乱转,心怀鬼胎似的。微笑像画在
脸上一样虚假做作。脸上凹凸不平,高的高,低的低,高的像疙瘩,低的像死肉。章昆真
想说,见到你很高兴。可他没说,他怕陆秋云多心。只好憨憨一笑,说,你好。陆秋云却
说,你甭看我很丑,其实我很温柔。说着咧开嘴要笑,可又忸怩地把头一低嗲嗲地说,人
家好难为情哟。章昆的头发都快站起来了,身上起满了鸡皮疙瘩。
第一次见面,当然是章昆请客了,好歹他还算个男人。男人就得处处走在女人前
面,吃饭付款,下雨打伞。同学的老婆都给约好了,在“五月咖啡屋”见面。陆秋云象征
性地托着桌沿站了一下。章昆赶紧说,甭站了,甭站了,挺费劲的。陆秋云含蓄地笑笑说
,那你坐吧。章昆尽量坐的离她远一点。现在的咖啡屋全是为情侣们准备的,连座椅都连
在一起。陆秋云素女似的端坐着,矜持地往里靠靠。
坐下后章昆问她,茶水还是咖啡?陆秋云抿着嘴说随便。章昆要了两杯咖啡。两
杯咖啡钱章昆还是掏的出的,他可不想给陆秋云一个抠门儿的印象。现在的女孩嘴瞧不起
男人抠门吝啬了,好像抠门吝啬为人所不齿似的。女孩们便堂而皇之理所应当地享受男人
的大气。
章昆一点儿也不喜欢喝咖啡,既不经济,又不实惠。陆秋云象模象样地捧起咖啡
碗呷了一口。章昆问要糖么?她摇摇头。章昆瞅着咖啡上徐徐飘动的热气挤出一丝笑。陆
秋云含而不露地打量着章昆,斯文的抿了一口感慨地说,男人五十岁照样娶黄花闺女,不
象女人,一过了三十再漂亮也不过是摆设罢了。
章昆不明白陆秋云的意思,一时语塞。他望着陆秋云那张脸支吾道,女人也一样
,其实什么都无所谓。陆秋云说,你当然无所谓了,可我不行。人跟谁都可以赌气,惟独
不能跟自己赌气,我知道自己再不是十七八岁的年龄了,所以我现实的很。章昆无话可说
,有什么好说的,再明白不过了,说一千道一万,陆秋云打心眼里瞧不上他,可又没有办
法,只好委曲求全了。章昆心思:你以为你是谁呀,张曼玉还是林青霞,哼!陆秋云好像
看透了他的心思,把嘴一撇道,刘晓庆老不老,可人家有钱,你到能找得着,有本事你找
巩利去。
章昆想想,自己这是怎么了,好端端一个大小伙子不呆不傻干嘛要找一个比自己
大五六岁奇丑不堪的老处女呢,还神经兮兮的自以为是。可一想到自己的处境,只好仰头
把碗里的咖啡一饮而尽说,得,算我没本事。
二
陆秋云说,你要不结就算了。章昆赶紧道,结,结,我结还不行么。废话,谁不
想结婚,可钱呢。章昆下岗时,一万多块钱就买断了自己的工龄。一万多够干什么,不吃
不喝了。虽说手里还有七八千,连一间像样的平房也买不了。陆秋云可不管他这些,嫁汉
,嫁汉,穿衣吃饭。没钱,没钱,你结什么婚,神经病!再说了,一辈子就这么一次,谁
不想像模像样,隆隆重重的。什么都可以凑合,惟独结婚不能凑合。陆秋云不急不躁地说
,你说,咱们买实木家俱好不好。章昆说,好好,当然好了。陆秋云又说,那电视呢?章
昆心思:你要了我的命得了。陆秋云不管他死不死,没完没了地说,章昆你甭皱眉头,这
已经够省钱的了。章昆两手一摊赌气地道,那房呢,总不至于爬车站吧。陆秋云嘴一撇,
说,我不管,那是你的事。凸凹不平的脸要掉下什么东西似的激动。
章昆实在不知能从哪儿弄来钱,亲戚朋友,该考虑到的都考虑到了。这年头下岗
的下岗,没工作的没工作,谁会有钱。当然有钱的多的是,可他章昆一个也不认识。废话
,他要是有一帮有钱的亲戚朋友能惨到这份上?思来想去,真找不到一个能借给他钱的主
。章昆想都怪他没本事,拿不掉陆秋云这个老处女。陆秋云像防贼似的防着他,除了象征
性地让他抱抱之外,动都不叫他动,摸也不让他摸,这都快领结婚证了,还是无动于衷。
章昆怀疑她是石女,要不就是性冷淡。朋友们教过他不少点子,他都想着法儿地照着做了
,可无一奏效。章昆费了九牛二虎的力气才连哄带骗说服陆秋云同意夜里留在他租的小房
里看光盘,机子和彩电都是从朋友那儿借来的。章昆一连跑了七八家光盘店,才租到两盘
三级片,揣进怀里,像揣了两颗定时炸弹,怕人发觉,头也不敢抬,溜回了家。好不容易
盼到天黑,才把陆秋云盼来。不料她早识破了他的诡计,一进门劈头盖脸的问他,说吧,
你想做什么?马万不自然地搪塞道,不不干什么,交流交流感情。陆秋云脸一拉说,谁不
知你那点儿花花肠子,不过呢,既然我答应了你,所以我一定会来的,就是上刀山下油锅
,我也不怕。
开始陆秋云不为所动,依然揶揄章昆是小人。随着剧情的发展,陆秋云渐如佳境
地想看又不敢看,不敢看又想看地忸怩着。
章昆试试虚实地说,关了吧。陆秋云不说关也不说不关。章昆知道时机成熟了,
便挨着她坐下,一动不动,十足的正人君子。陆秋云害羞的道,章昆,抱抱我。事不宜迟
,章昆心急如焚地抱住她颤抖地耳语道,秋云,我爱你。陆秋云惊慌失措地呓语说,不要
,不要,章昆,我求求你了。章昆不管三七二十一,自忖:先拿掉你再说。他尽量温柔地
挑逗着她的敏感部位,陆秋云失控地软瘫着。透过昏暗的荧屏光,章昆发现陆秋云的脸一
改往日的死板,泛着绯红,生动活泼的因忘情而清晰地颤动着。当章昆顺势把陆秋云放倒
在床上时,陆秋云机械似的一跃而起,夺门头也不回深一脚浅一脚地跑着走了,要急着拉
肚子似的。第二天再见到陆秋云,她若无其事一本正经地说,对不起,让你失望了,我们
都不是十七八岁好冲动的年龄了,结了婚我会给你一个完完整整的我的。
还有一次,章昆想把陆秋云灌醉,结果被陆秋云灌了个不省人事。章昆把该想的
法儿都想了,都没有让陆秋云就范。眼下到了结婚的节骨眼儿,陆秋云更不会钻他的圈套
了,所以章昆也就死了这条心。其实他什么心思也没了,光想钱了,站着是钱,坐着是钱
,连做梦都是钱。
章昆整天被钱搞得焦头烂额,钱,钱,去哪儿能弄来钱呢,真是没有一分钱逼倒
英雄汉呀。章昆方才领略了钱到用时方恨少的滋味。
三
要说章昆也不到饥不择食的年龄,三十二三着什么急。可不急不行,房无一间,
地无一垄,单位下岗偏偏他又在其中,正宗的无业游民,要发财,还不得驴年马月。再加
上父母离异,各自又有了家庭,整个一个爹不疼娘不爱,他不急谁急。章昆比谁都深谙自
己的处境,像他这样的主有人嫁就算他烧高香了,这年月朝不保夕的。真正的要钱,钱不
冲,要人,人不俊。章昆豁出去了,心思一切都认命吧。
章昆有事没事总后悔,没下岗那阵有的是机会,全让他错过了。当然他也不是挑
剔,只是觉着不急,有什么好急的,不就是成家,找个对象嘛。这一不急不要紧,他别无
选择了。当时单位几个未成家的女子有事没事直往他的办公室里钻,张口一个章哥,闭口
一个章哥,叫的那个甜呀,可他呢,愣是不动心。有一阵羡慕的单位里几个成过家的男同
事揶揄他交了桃花运。他呢,依然我行我素,一副雷打不动的样子。有一个叫萧雅的女孩
一口气给他写了一封长达十三页的情书,倾诉衷肠,最重要的是萧雅说非他不嫁,还说她
不能没有他,要她不嫁他也成,除非他死了。章昆捧着信忍俊不禁地当着萧雅的面追问她
傻不傻。萧雅伤透了心,恨不得一头撞死。就为这事她一个多月没上班。上班后见着章昆
不认识似的,看都不看他一眼。
后悔归后悔,有什么用,世上又不卖后悔药,就算抽自己几个响亮的嘴巴子,把
自己抽个七窍出血眼冒金花也是枉然。当务之急是现实。既然大好的时机错过了,那么眼
下不好的时机再不能错过了。
咳,怎么说呢,反正章昆从头到脚把自己彻底审视了一遍之后,想开了,娶什么
女人不是娶,什么漂亮不漂亮,五十岁都一个模样。章昆想自己没房,总不能让女人跟着
睡马路牙子吧,再说就算自己忍心,人儿还不乐意呢。结婚总得买些电器家俱日用品吧,
就算人家同情你理解你,金耳环金戒指金项链统统不要,没个万二八千也是白搭。自己整
个一个社会大龄青年,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同学们,孩子都能打醋打酱油了。工作没工作,
连最基本的生活都保障不了,还能找个什么样的,凑合吧。漂亮老婆是好,娶,容易么?
四
天无绝人之路,就在章昆为钱犯愁的时候,一个朋友找到了他,说,你不是正需
要钱嘛,那走吧。章昆说,去那里,抢银行?朋友胸有成竹道,跟我去新疆贩菜,一趟下
来包你弄个五六千的。章昆也知道往新疆贩菜赚钱,可一直苦于找不到门路,又没有本钱
,只好望洋兴叹了。这次朋友找他,他真是感激涕零。
章昆把积蓄全部取了出来,交给朋友,信心十足地到乡下收上菜,然后兴高采烈
地上路了。几天几夜熬下来,总算顺利地到达了新疆,真不错,发了个好价钱。除去一切
开销,尽落七八千。朋友说回去的时候再顺便拉些罐头和葡萄干,至少也弄个两三千。章
昆想,管他呢,爱拉啥,拉啥,不就图着多赚几个嘛。回来的路上,章昆兴奋的没有一丝
睡意,狠不得眨眼的工夫就到家。这回有钱了,不愁没钱结婚了,也不怕看陆秋云的脸色
了。平头柴像有使不完的力气似的,呜呜地叫着。章昆想陆秋云丑就丑点儿吧,漂亮又不
能当饭吃,再说了陆秋云肯跟自己顺顺利利把婚结了就不错了。朋友开他的玩笑说,章昆
,你小子,偷着乐了吧,瞧你结婚把你美成这样,甭看你现在美,结了婚有你受的。我可
不能和你比,家里有老婆,外面有情人,我能结婚就不错了,章昆叹息一声自惭形秽道。
车要下坡了,朋友解脱地长长出一口气,好像车子用他推似的。司机关掉机器,让车借助
下坡的冲力溜着,车速越来越快,像飞驰一样。司机左右快速地打着方向盘,两眼一眨不
眨地盯着前面的车,一辆一辆超过去,喇叭一路摁着,发出刺耳的尖叫声。
朋友起先不觉着有什么不对劲,迷迷糊糊地问,你老摁着喇叭干嘛?司机没有回
答他,他忽地睁开了眼睛,一下子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一把拉住章昆刻不容缓道,快,
你坐在我后面。章昆不知怎么了,看朋友急切的样子,心里清楚一定是出事了,遂不急思
索侧身钻到了朋友的后面。司机头上的汗直淌,朋友大声地喊,稳住。他也出汗了,不止
一处地流。边喊他边爬下身子动动这里,扳扳那里。嘴里还不住地安咐章昆道,章昆,你
一定要抓紧,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松开,不要松开。他的嗓子都哑了。
道两边的树一晃而过,甚至连晃都不晃,直接撞上去,刀子似的齐刷刷切下去,
没有一点阻力。喇叭仿佛也吼破了嗓子,瓮声瓮气地叫着,最后没了音儿。
当章昆睁开眼睛,出乎他意料的是没有看见骇人的血。司机也睁开了眼,俩人幸
运地相互艰难的挤出一丝只有死人脸上才能看到的笑。章昆挣扎着扭头看见了他的朋友,
他紧闭着双眼,急促地呼吸着。章昆扯破喉咙歇斯底里地喊着他的名字,好像过了一个世
纪他才微微地动动眼皮,嘴一张吐出一句话,他说,章昆,对不起。说着眼努力地一睁白
眼球向四下里一翻,然后永远地闭上了眼睛。他的脖子断了。
车子撞裂一百三十六棵树,确切地说是切,刀切一般,每棵树上削掉一块,却奇
迹般的没有撞上一辆来来往往行驶的车,否则他章昆休想活命。车上的货很快便被当地的
村民搬的搬,抬的抬,拉的拉抢了个光。这些都是章昆后来才知道的。
陆秋云让人捎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希望他找一个比她漂亮的女人做妻子。
五
章昆没有太多的不舍和依恋,只是觉着陆秋云的变化太快了,她甚至躲着不见他
。章昆就是不明白,都到了结婚的份上了,怎么说完就完了呢。章昆也理解她,是呀,谁
会同一个穷光蛋过一辈子。陆秋云毕竟是女人,找一个男人太容易了,不象他。
章昆找了几次陆秋云,想同她谈谈,可陆秋云不给他一点机会,高低不平的脸恢
复往日的平静,像同他没有任何关系似的说你找我也是白找,我不欠你什么。章昆觉着自
己很没意思,硬着头皮有去了几次,陆秋云都不拿正眼看他,话都懒的和他说。在陆秋云
的眼里好像他章昆离了她找不上老婆似的,两眼忽闪着,嘴角一撇放出一句话,说,章昆
,你饶了我吧,算我怕你还不成嘛,你是想让我跳火坑呢,还是打算让我跟你沿街乞讨呢
?章昆痛苦地闭上眼,一时不知说什么好。陆秋云又说话了,她好像故意刺激章昆似的似
笑非笑道,你甭吓唬我,你也休想让我同情。章昆说,秋云,我们是有感情的,怎么说完
就完呢,你给我时间,我会弄到钱的。
给你时间,五年还是十年,你以为自己是二十来岁的小伙呢,再等你的胡子都白
了,陆秋云把眼一翻,忍俊不禁道,我没病吧。章昆仍不死心,把陆秋云揽在怀里一副悲
痛欲绝的样子说,秋云,求你了,给我一点时间。陆秋云好像被他打动了,说,章昆,不
是我不给你时间,我都快四十的人了,我等不得,我现实的很,我是想浪漫,可我早过了
那个年龄。说着她叹息一声推开章昆沉默了片刻痛下决心道,好吧,我也不是无情无义的
女人,毕竟我们相处过,要说一点感情也没有,那是假的,我给你时间。
无所事事的他满大街小巷地转,忽然心血来潮想,还是摆一个小摊吧,好歹混一
口饭吃。章昆忽然觉得自己真的该干点什么了,否则只有打一辈子光棍儿了。
说干就干,章昆信心十足地走进了大市场,上了二楼,东瞅瞅西望望,琳琅满目
的小百货让他拿不定主意,他像没头苍蝇一样,东一头西一头地乱撞乱扑。一个批发女士
内衣的男老板远远地招呼他道,兄弟,想上点儿什么,来,先看看。章昆边往过走边说,
我也不知该上些什么。老板把一件鲜艳的内裤举起来不无夸耀地说,瞧瞧这内裤,年轻的
穿上性感,年老的穿上妩媚。不待章昆答话,老板又说话了,他说,这么着吧,卖不了,
我包退包换,你就放心吧,肯定抢手。章昆还是犹豫不定,把老板递给他的那件内裤拿在
手里也看不出有什么好的,就说一个大老爷们儿卖这?他难为情地摇摇头。老板笑了,他
说,啊呀,我的老弟你咋这么封建呢。他接过章昆手里的内裤,抓在手里,又是拉又是拽
的,嘴里还念念有词道,这内裤经拉又经拽,经穿又经晒你说好卖不好卖?
章昆也豁出去了,心思反正卖不了管退。再说他也不知道该上什么货,看老板也
不像骗他。章昆叹息一声说,好,大哥,就听你一回。老板眉开眼笑道,这就对了嘛,兄
弟,第一次上货,你先少上点儿,但品种一定要全。老板说着话,给章昆配货。章昆拣出
几件他看不过眼的说,这能卖嘛,还透着亮呢,巴掌大一片能穿进去吗?说你外行,你真
外行,老板两手一撑,巴掌大的一片,立刻变魔术似的又大又肥了,他又接着道,这是高
弹的,时髦着呢。
六
杨青这几天心情不错,开着她的豪华车,拉着她的一帮姐们儿招摇过市。市场里
摆摊的太多,来来往往的行人也很多,杨青把喇叭都快摁破了也无济于事,只好悻悻地把
车停在一边,四五个女孩子肆无忌惮地有说有笑,前呼后拥进了市场。
章昆觉着真邪了,就那么几件目不忍睹的破内裤,招来几个女孩叽叽喳喳的围拢
。章昆头也不抬,心思爱买不买。女孩们招呼也不打自作主张地拆开包装比画来比划去的
,好像眼里根本没有他章昆,更没有满大街摆摊的老少爷们儿姐们儿们。
比划了半天几个女孩子一齐盯着章昆问,大哥,多钱一件?手里仍抓着那显眼的
内裤在他面前晃来晃去。章昆看不惯很冲地道,五十。一个短裙女孩把红红的小嘴一撇一
惊一乍地道,哟,大哥,你是非洲来的吧。章昆不懂,什么非洲亚洲的,章昆认真地解释
说,我是亚洲的。几个女孩毫无遮拦地笑的前俯后仰,把个章昆笑的面红耳赤,头都大了
。章昆不自然地笑笑心虚地说,笑什么笑,这可是名牌,正宗的高弹内裤,时髦着呢。其
中一个长发女孩腰一直说,没问你这些,我们是说你太黑了。章昆也没指望她们买,看她
们也不象,就无所谓地道,黑,你们可以不买嘛。长发女孩的口气更冲,道,我买定了。
几个女孩附和着说,就是。
短裙女孩埋怨道,怎么都是一个色儿。章昆瞎打岔说,白的多好,白的纯洁。短
裙女孩白他一眼说,你懂什么呀,白色是好,可万一来了那个怎么办,再说这又不是穿在
外面让人看的。长发女孩推搡她一把打趣地道,穿上让你们那位看个够吧,还不得把他急
疯了。短裙女孩说,去你的,那是你。长发女孩说,我是想,可谁要我呀。
长发女孩真美,章昆有些不怀好意,目光连他自己都觉的邪。章昆偷窥一眼她耸
耸的胸部问,你们到底要不要?长发女孩不耐烦了,瞪他一眼说,不要我们跟你磨什么牙
,我们有病呀。章昆心说,我看你病的不轻,有几个臭钱。短裙女孩弯腰又抓起几件,说
,便宜点儿,我们一人要你一件。长发女孩说,我随便,反正我穿上也没人看。另几个女
孩不依不饶说,不行,一人一件。
章昆也铁了心了,一口咬定说,不便宜。长发女孩急了,说,你这人怎么说话呢
,会不会做买卖。章昆目不斜视道,就这个价儿了,爱要不要,反正我也没几件了。得得
,你少废话吧,你哪儿来的那么多废话,短裙女孩乜斜他一眼说。章昆急了,说,是你废
话,还是我废话。短裙女孩一跳老高,趾高气扬地咋呼道,你找抽呢。长发女孩推她一把
说,算了算了,跟他生气不值得。说着拿起一件,看也不看,丢下五十块钱说,一人拿一
件得了。几个女孩子也没再说什么,一人拿了一件,不屑地丢下五十块钱扭头就走。
就在长发女孩扭头的那一刻,章昆失望到了极点。他依依不舍的目光正落在她半
张扭曲变形的脸上。章昆不相信,壮着胆子凝视着她。长发女孩莞尔一笑,你甭看我,看
她,她指着短裙女孩说,她多水灵。短裙女孩打情骂俏地追着她说,你个流氓,你少犯骚
吧。
章昆眼睁睁地看着长发女孩的乳房一甩一甩的远了,独自唏嘘不已,觉着老天太
不公平,活脱脱一个大美人儿竟有半张丑陋不堪的脸。
章昆兴奋的要命,不起眼的几件破内裤尽赚二百多块。他很感谢那个老板,可又
有些担心,他真怕几个神经病再找回来,便急匆匆地收摊回家了。
七
杨青十五岁之前长的是人见人爱,小脸蛋儿白里透着红,红里透着粉,跟电影明
星金铭似的。班里几个男生没少因为她打架,害的几个颇有姿色的女生偷偷哭了无数次鼻
子,大有既生亮何生瑜的意思。十五岁那年秋天,她的脸上不知不觉冒出几颗小痘痘。杨
青很恼火也很焦急,她的心像蚂蚁爬一样难受。谁受的了这个,好端端的一张脸招谁惹谁
了生出几颗讨厌的痘痘,当然这是她自己认为。每次梳洗完毕之后,她捧着镜子左照照右
瞧瞧,心里说不出的沮丧。她觉得自己忽然变丑了,班里的女生都在背后议论她,她伤心
透了,那伤心不亚于失去亲人和朋友。
很快杨青便不伤心了,因为她买了专治那痘痘的灵丹妙药。那药很贵的,一般的
家庭甭说买了,就是想都甭想,可杨青的爹有的是钱。杨青一改往日的伤心和痛苦,揣着
她那价格不菲的药上课抹下课抹,连上厕所都抹,招的班里长痘痘的女生私下里唏嘘不已
,羡慕她有一个好老子。
也许是杨青太心急了。开始她略感不适,脸上皱巴巴的有些痒。她以为快好了,
就没往心里去。可那痒生了根儿似的,一日胜似一日地痒。痒的她难捱便挠,轻了不解痒
,重了便挠破了。被她挠破的地方望外渗黄水,干了之后癣一般奇痒不堪,她再挠。没几
日半张脸便面目全非了,急的爹娘围着她团团转,求名医讨偏方,谢天谢地总算把痒止住
了,可那疤却永远落下了。
杨青几乎痛不欲生,瞒着父母喝了几次安定都被及时送到了医院,几次胃洗下来
,她再也不想死了,她都死怕了。
杨青的半张脸虽丑陋不堪,可另半张脸依然美若仙子一般。她蓄着长发遮住半张
令人不堪入目的脸,美伦美奂地用另半张脸面对生活。
杨青要疯了,满大街地找章昆,大有不把章昆找着不罢休的势头。她问遍所有摆
摊的人,见没见一个卖内裤的小伙子。大家都异口同声回答说,没注意。可不嘛,章昆就
摆了一次摊儿,谁会注意他。杨青仍不死心,她就不相信找不到他,看他能躲多久。
章昆在家躲了五六天,觉着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了,就是她们再见到他,也不一定
能认出他。再说了,他又没坑谁骗谁,怕什么,贵,那是她们自愿买的,谁也没逼她们买
不是。所以章昆很快便坦然了。
章昆想要是她们要他退货,他就死不承认,看她们还能把他怎么样。摆了一天的
摊也没有人找他,他觉着自己有些做贼心虚。渐渐的他便淡忘了。谁曾料,刚一收摊,抬
头便看见杨青似笑非笑的盯着他,半张脸冷艳地没有一丝表情。盯的章昆有些不自在,他
勉强地笑笑装作不认识道,小姐,有事吗?杨青不冷不热不紧不慢道,你跑呀,你怎么不
跑?章昆打哈哈道,跑什么,我又不是小偷。杨青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咬牙切齿地道,你少
装糊涂,你以为你能躲的过初一,就能躲的过初五嘛,我告诉你,你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章昆不吃她这一套,心一横说,你松开。杨青两眼一眯切切地道,松开,没门儿儿!
俩个人拉拉扯扯的,吸引来不少围观的人。杨青说,走,你跟我走。章昆眼一瞪
说,我凭什么跟你走。你走不走?杨青抓着他不放。有人在起哄说,打呀,打呀。还有人
说,俩口子有什么话好好说,大街上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样。人越围越多,章昆急了,推搡
着杨青吓唬她道,你再不松手,我不客气了啊。他有点喘不上气。杨青母老虎似的不依不
饶地连拉带拽把章昆拉出了人群,嘴里喋喋不休地道,走,你走。章昆气急败坏地挣扎着
说,你松不松手?
最终章昆被杨青拖到了她的豪华轿车前,杨青气呼呼地打开车门,也不知打哪儿
来的力气,把章昆推进了车里,嘴里还歇斯底里地喊,进去吧,你给我,说着狠狠地一摔
车门。章昆抱着他的东西心思,你还能把我吃了?杨青一屁股坐进车里,一扭钥匙,猛踩
油门,章昆没坐稳,闪了一下。杨青不管他,一溜烟地向前冲去,发泄似的摁着喇叭,路
上的车辆纷纷躲闪。章昆吓的不敢看外面,他想,完了,非出事不可,就说你不想活,我
还想活呢。杨青头也不回说,你给我闭嘴。
到了“新世纪酒楼”门前,杨青一脚刹车下去,章昆“咚”的一声撞在了她的靠
背上,顿时撞出他两眼生泪。章昆“哎哟”一声捂住鼻子喘息了半天,杨青说,你少装死
。她下了车打开后门喝道,下来,你给我下来吧,同时还伸出手扯了他一把。章昆没有防
备被她拉下了车,他回头要拿自己的东西。杨青不屑地说,搁着你的吧,就你那破玩意儿
,呸,白给也没人要,说着回手“啪”地带上了车门。
八
饭店里永远是悠长又寂寥的耐人寻味的萨克斯曲,现在时兴这个,连着空气都凝
脂似的粘稠。
杨青放下手露出半张森人的脸说,你咋不跑?章昆白她一眼说,废话,你拿我的
东西,我往哪儿跑。杨青看都不看他,呸,你那还叫名牌,什么玩意儿,整个一个假冒伪
劣产品,害的我满大街的找你,那破衣服起球不说还弄得皮肤奇痒,要不是我脱的快,非
落下个好歹不可。杨青一副嫉恶如仇的样子。章昆不屑地耸耸肩,说,那是你有钱,给了
我再痒我也不舍的扔掉,除非我不穿内裤。噎的杨青直翻白眼儿, 杨青把脸一拉说,你甭
犯贫,你穿不穿内裤我不管,你害的我那份难受你是要赔偿的。章昆心思:赔偿,我又不
是卖痒痒药的,那地方痒痒谁知你是咋的了,我赔偿,凭什么我赔偿?章昆心里虽这么想
,嘴上却说,总不能让我给你治那痒痒吧?杨青一指他说,你以为你是谁呀?章昆也不示
弱道,我谁也不是,我是章昆,一个穷光蛋。杨青看着他的眼睛一本正经地说,你信不信
我揍你?章昆不以为然地晃晃脑袋不服地问,凭什么?杨青用手指戳着他的额头说,你甭
嘴硬,你要是把我逼急了,我让你横着进来,躺着出去,你信不信。说着要打章昆。
章昆一闪,杨青落空了。他把眼一瞪急切地道,你干嘛?干嘛?我想揍你。杨青
狠狠地道。章昆看她来真的,一时没了主意。杨青看他不言语了,用长发遮住脸说,你别
倚老卖老,穷怎么了,有的是王法,我看你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章昆直翻白眼,说,我招
你了还是惹你了?杨青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圆睁杏眼道,你招我了惹我了。
章昆最看不惯杨青指手画脚了,他尽量不看她那丑陋的脸,而是集中精力看她另
一张美丽的脸。章昆真想吐她一脸唾沫,什么玩意儿,妈的,该谁欠谁了。
杨青真是神经病,刚才还充满了火药味,转而又微微一笑说,你信不信我抽你一
顿?章昆实在忍无可忍了,气急败坏地道,我给你挠痒还不成。杨青看他出言不逊也不生
气,依然面带微笑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你说怎么办?章昆反问她。她也不直接回答说
,你这人给人的感觉还不错,不像有的男人唯唯诺诺,没一点儿男人味,不过呢,就是有
点贫。说着拿起了手机。章昆的心一动,跑吧,还等什么,一个就够受的了,再招来一帮
,哼,没活头了。他灵机一动装作尿急的样子说,我方便一下。杨青乜斜他一眼嘟囔道,
懒驴上磨,屎尿多。章昆看她没有提防,乘机捂着肚子溜出了杨青的办公室。
杨青也没往心里去,心思,东西在她车里,他还能跑了不成?可左等他不回来右
等他不回来,心想就是尿金子也该回来了,一捉摸坏了,让他耍了。仔细一捉摸,就是跑
,量他也跑不了多远,便走到窗子前透过明亮的高级玻璃俯瞰,一眼便看见章昆鬼鬼祟祟
三步并做两步地躲进了前面不远处的圆门洞。杨青暗喜,看你往哪儿跑。
章昆慌慌张张地撞开萧雅的房门,萧雅吓的眼都直了,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章昆上气不接下气道,没事,没事,我暂时躲躲,有人追我。他心有余悸地回头冲门缝里
瞅瞅,然后长出一口气抱歉地说, 对不起,打扰你了,他自嘲地笑笑看着妖里妖气的萧雅
说,你,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我都不敢认了。萧雅不搭他的茬,性感的屁股一扭冷嘲热讽
道,哟,我的章哥,哪股风把你老人家给吹来了,你没进错门儿吧?章昆恨不得一头钻进
地缝里去,无奈他又怕杨青再把他给逮住,只好硬着头皮尴尬地笑笑解释说,萧雅,我当
年真不是有意伤害你的,真的。萧雅面沉似水地道,对不起,那件事我早忘了。章昆仍解
释说,我真不是故意的,那时我不懂的珍惜,希望你不要嫉恨我。萧雅没有吱声。
章昆不敢看萧雅一起一伏的胸部,他低着头,扫着她的仅裹住臀部的白色水洗布
短裤冒汗,他真怕她会因为当年他捧着她写给他的情书质问她‘傻不傻’而怀恨在心,把
他赶出去。他尽量含蓄地问,你好嘛?萧雅叹息一声慢悠悠地说,有什么好与不好的,不
愁吃不愁穿的。章昆憨憨笑道,他一定不错吧。萧雅神秘地一笑两肩耸耸说,不错,当然
不错了。章昆声音低低地问,他待你不赖吧?不赖,萧雅依然神秘地笑着。章昆不解,问
,你笑什么?萧雅说,我笑你,你看我像结了婚的嘛?章昆一怔,不相信她没有结婚,就
说,你一直独身,干嘛不找一个,凭你的条件太容易了,不象我。萧雅不想再听他的,打
断他说,你少挖苦我吧,我的条件好,当初你还拒绝我。
九
打死章昆他都不相信,杨青会似笑非笑地出现在他的面前。萧雅也吃惊不小,她
惊喜地道,杨姐,你有事嘛?杨青轻描淡写地说,没事,我随便来坐坐,说着她有意地瞟
一眼章昆。萧雅叹息一声淡淡地道,杨姐,我不是对你有意见,我是真不想干了,希望你
谅解我,其实我也不想走。杨青沉默了片刻,看一眼章昆问,是因为他嘛?萧雅急切地解
释说,你想到那儿了,他只是我的一个同事,我们有好多年没有见面了。章昆脸青一阵白
一阵,站不是,坐也不是。
杨青把长发一甩,露出半张脸看看章昆笑着对萧雅道,你不必再解释了,如果你
愿意,我可以让他到酒店里上班,工资由你定,说着她停顿了一下继续道,你知道我半点
都不懂,离了你酒店会关门的。萧雅打断她的话说,杨姐,其实我也不想走,不想离开你
,你知道人都想往高处走的,我想出去走走,趁着年轻。章昆看着俩个女人,觉着自己有
必要多一句嘴,就说,好出门不如赖在家。俩个女人谁也不答他的茬,杨青说,走也可以
,你帮我带一个人再走,算我求你了。杨姐,你,我……好吧,我答应你,不过至于章昆
他上不上班可不关我的事。萧雅不看章昆,把头一扭怒气未消地说,你别以为我不提,是
把那件事给忘了,告诉你吧,我和你没完。萧雅不知他们在说什么,不解地问,咳咳,你
们说什么呢,神神密密的?章昆无奈地叹息道,我算服了你了,我的大小姐,几件破内裤
你至于么?怎么不至于,你知道那是怎样一种痛苦?杨青心有余悸地道。
萧雅更糊涂了,不知他们葫芦里卖的啥药,疑惑地问,你们俩到底怎么了?章昆
气急败坏地把两手一摊喊冤似的对萧雅说,你说说,就几件破内裤,我是卖的贵了点儿,
可那是你乐意,我又没逼你,你嫌贵,可以退货,你也不能拿痒不痒的吓唬人吧。她义愤
填膺地指着萧雅切切地说,你问问萧雅,我杨青什么时候怕过花钱,你那件破内裤不才五
十嘛?章昆不屑地凝视着她淡淡地道,你怕不怕花钱,不关我的事,你不就是有钱么?章
昆心思:你以为你是呀,张曼玉还是林青霞,仗着有几个丑钱,跟谁牛呢?杨青不干了,
不依不饶地瞪着章昆说,你说清楚了,我有钱怎么了,我怎么了?你自己清楚,还用问我
,章昆不吃她这一套扭头要走。杨青堵住门口说,你今天不说清楚休想离开半步。
萧雅急了,赶紧拦住章昆说,你有话好好说,我都让你们吵晕了,怎么了,有什
么大不了的,不会好好说嘛。章昆喘息着一屁股蹲进沙发也不走了,杨青仍然站在门口生
怕一不留神章昆会跑了似的。萧雅拉着她说,杨姐,你消消气。杨青瞅着章昆气就不打一
出来,她把长发一甩故意刺激章昆说,你跑,你怎么不跑?跑,你让我往哪儿跑?章昆反
问她。杨青这才想起来问萧雅,他是你什么人?萧雅不想袒护章昆就说,我早跟你说过,
他只不过是我几年前的同事,我也不知他怎么会跑到我这儿来。
原来章昆提心吊胆地出了“新世纪酒楼”,一时真不知该往哪儿躲,万一要是再
落入她手里再想逃脱,恐怕比登天还难。他东瞅瞅西望望,一眼看见了他曾熟悉的圆门洞
。他忽然想起了萧雅,也不知她还在不在里面住,情急之下他只好碰碰运气了。萧雅是外
地分配来的,下岗之前一直租房住在这里。下岗后就没了联系,当然了,他觉着没必要,
有什么好联系的,当初人家写信不给人家面子,还当面问人家傻不傻。章昆也实在没了办
法,只有硬着头皮试试了,总比被杨青逮住好吧。还好萧雅也没给他脸色看,却还是被杨
青给逮住了,真倒霉。
杨青避讳地看一眼章昆,同萧雅耳语了一通,萧雅忍不住笑出了声,把矛头指向
章昆说,你说说你章昆,你干点儿什么不好,偏卖那破内裤,你坑人不坑人?杨青填油加
醋地说,简直是心术不正,变态狂。章昆真是有口难辩,他痛心地道,我又不知道它穿上
会痒痒?杨青逼视他说,你说的轻巧,不知道,你躲什么?你是做贼心虚。萧雅也说,你
躲什么,说呀!章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急的满头大汗。萧雅认真地问,你说,你在上面
抹了什么?章昆急坏了,两手一摊急切地道,我能抹什么,我有病?杨青头一仰两眼一眯
抑扬顿挫地说,没病,你一个大老爷们儿卖的什么女士内裤?萧雅附和道,没病,你干嘛
要跑呢?章昆也不怕人笑话了,叹息一声痛心疾首地道,有办法,一个大老爷们儿谁会去
卖女士内裤,多难为情,说着他看看萧雅说,萧雅,别人不了解我,你还不了解嘛,我是
那种人嘛?没想到萧雅把头一摇干脆地回答道,不了解,半点都不了解。
章昆长出一口气,说,萧雅,我知道你记恨我,可我真不是有意要给你难堪的,
你和我无仇无怨的,我干嘛呀,我。萧雅不理他,说,一码是一码。章昆一点儿辙也没了
,连萧雅也不相信他,他只好说出了他和陆秋云的事。萧雅半天没有说话,杨青同情道,
难怪,算了吧,我也不想和你作对只是太气人了,你知道,我最怕痒痒了。萧雅这才说,
恭喜你,终于找到理想的伴侣了。章昆苦苦一笑说,没办法,等你见了她之后,你就明白
了,有人肯嫁给我就算万幸了,还理想呢,下辈子吧。
不说这些了,说点儿高兴的,杨青打破死气沉沉的气氛说。萧雅也长长出一口气
道,说什么呢,有高兴的事吗?杨青忽然想起来似的一惊一乍道,可不嘛,我们萧大小姐
的初恋情人要跟别人结婚了,能高兴的起来嘛。萧雅白她一眼打趣地道,你少拿我开心,
你不是痒痒嘛,让他给你挠好了。不待杨青发话,章昆赶紧说,我可不敢。杨青抑扬顿挫
道,我可享受不起,再说了,你不吃醋?
十
章昆想有钱就是好。杨青问他,你有钱嘛?章昆说,我有钱还能讨不上老婆。其
实他的意思是说,有钱我会给你打工,可他未说,毕竟是她在他最彷徨的时候拉了他一把
。
杨青放下手露出那半张漂亮脸蛋幽幽地说,够森人的吧?章昆说,挺残酷。杨青
沉默了很久才说,有时我挺悲哀的,好像我就是堆积在仓库里的残次品,只等着清仓大处
理了,还得搭上房子,搭上嫁妆,甚至一切,真不知娶我的人是看上我了呢,还是看上了
我搭着的那些东西。我总觉着这是一个阴谋,是交易。偏偏我又不信邪,想在茫茫人海寻
找所谓的爱情。
杨青感慨地道,没钱真好。章昆不赞同就说,你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杨青反
驳他说,你是饿汉子不知饱汉子饱,有钱有什么好。章昆说,有钱不怕娶不上好老婆,有
钱不怕老婆离婚,好处多了。杨青不服就说,你没钱,当然说有钱好了。章昆说,你打心
眼儿里绝不会讨厌钱的。
俩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聊,不知不觉就聊到了章昆卖的那几件内裤上了。杨青淡
然道,你把我害残了,幸亏我脱的及时,否则非落下个好歹不可。章昆说,我真不知道,
否则打死我我也不干那缺德事儿。杨青不搭他的茬,把自己的头发一绺一绺的分开轻轻地
道,我最怕痒痒了,所以我恨你,那一刻我恨不得掘地三尺找着你,然后把你碎尸万端。
章昆笑笑说,多亏我躲了几天,不然你现在就不会坦然的坐在这里了。为什么?杨青不解
。章昆眉梢一挑说,你想啊,你把我碎尸万端了,法律会放过你吗?杨青说,莫非我还得
感谢你不成。章昆连连摆手,说,不敢,不敢,我感谢你还来不及呢,谢谢你放了我一马
,还给我找了一份工作。
杨青莫名其妙地笑着,说,你不怕么?怕什么,怕你吃了我?章昆打趣地道。杨
青独自抿着嘴微笑道,就算我想吃你,可我也得敢呀,除非我不想安神,否则萧雅是不会
放过我的,你瞧她看你的眼神,脉脉含情的。章昆“扑哧”一声笑了,说,你快甭挖苦我
了,她都快把我恨死了。因爱生恨,没有爱哪儿来的恨,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无论杨
青说什么,章昆都不相信萧雅这么多年了仍然深爱着他。杨青又说,我们俩个无话不谈,
她不止一次向我谈起你,每一次都说,我恨他,可又恨不起来。其实她每天都在想你。
俩个人长时间地沉默,忽然杨青一惊一乍地瞪着章昆问,你该不会让我买单吧。
章昆说,我请客你付钱。你少丑美,杨青白他一眼。章昆本来就是打肿脸充胖子,兜里没
几个钱非要请杨青吃饭。杨青每点一个菜,他的肝儿都颤,多亏杨青手下留情,不然他真
掏不出这桌饭钱。
杨青一点儿也不给他面子,尽揭他的短儿说,没钱你娶什么老婆?章昆反问她,
有钱谁娶老婆,找情人多浪漫。杨青头一仰,就你,下辈子吧,发了财,找个情人好好浪
一回。我怎么会发财,一不偷,二不抢,三不骗的,章昆忿忿不平道。杨青不理他继续揶
揄他说,不偷,你是没那个本事;不抢,你是没那个胆儿;不骗?你咋不骗,你还不骗呢
,再骗,我都成性无能了,你骗术高明着呢。杨青仍耿耿于怀。
最后杨青说,还是我买单吧,我可不想欠你一顿饭钱,省的将来萧雅提起来说我
蹭你一顿饭。章昆说,这不成。杨青不耐烦了,道,想起你那些破内裤我的气就不打一处
来。
十一
章昆不知该说什么,陆秋云一个劲地催促他,钱呢,钱呢?你让我等你,我等了
,你总不至于让我等一辈子吧。章昆不敢看她的脸,她的脸阴沉沉的。
章昆悲哀的要命,他很生自己的气,干嘛呀,好端端的日子不过,折腾个什么劲
儿,火烧火燎的,世上打光棍的又不是他章昆一人。生气归生气,他惭愧的很,三十多岁
的男人了,连个女人也没正二八经地摸过。尤其是再一次见过萧雅之后,他对女人有些蠢
蠢欲动,渴望的如火如荼。他独自捉摸,倘若把萧雅的脸换给杨青或是把杨青的身子换给
萧雅,那该是怎样的美,章昆想象不出。想着杨青丰满的臀部和高耸的胸部,想着萧雅美
丽的面孔,他便进入了梦乡,可每一次都被梦中陆秋云那张脸惊醒。梦醒后无名的失落和
惆怅撩拨着他,让他彻夜难眠。
如果说章昆最初的潜意识里对女性的渴望不被击起的话,他的生活依然是相对平
静的,可偏偏老天不让他平静,让他又见到了分别几年的萧雅,碰上了杨青。他尽做些乌
七八糟的梦,梦里萧雅和杨青成了他的长客。他隔三差五地梦遗,亢奋的如一头小公牛,
偶尔他还情不自禁地自慰,以聊解自己生理上的急需。
章昆觉着女人真好,于是他对自己的几个经常吵的天翻地覆的男女同学恨铁不成
钢地说,吃饱了撑的,知足吧。同学们大都苦不堪言推心置腹地告诫他说,章昆,你千万
甭结婚。看着同学们个个痛心疾首的模样,他不无羡慕地想,都是烧的。
章昆常常一个人站在路边望着来来往往的或俊或丑的女人惆怅,她们与他是无缘
的,她们要么名花有主,要么放长线钓大鱼。他章昆充其量不过是一只小虾米,谁会钓他
,喂鱼还差不多。他连陆秋云都不配,杨青和萧雅,他想都不敢想,谁会跟他受一辈子穷
。
夜深人静时,他按捺着心头的孤独和失落面对渺渺孤灯,都市的夜里只有进出站
的火车拖着长长的笛音划破万籁俱寂的黑暗之外,再没了任何声音。那种悲凉让章昆铭心
刻骨地思着想着一个异性朋友,拥在怀里,实实在在地度过难熬的长夜。
令章昆想不通的是,那么多的混混儿个个挎着貌若天仙的女孩,再就是那些手持
大哥大的大腹偏偏的男人,身边总不乏美女。就拿原来单位门口那家饭店的老板来说吧,
四十多岁的人了,坐了四次牢,出来后照样有二十一二岁的女孩子屁颠屁颠的跟着。前一
阵子持刀伤人被判了刑,可没几日又出来了。女孩也该,一耳光抽过去,再抽过来,连声
都不敢吭,眼角挂着两滴可怜巴巴的泪。老板玩儿狗似的把手一招说,走,跟老子跳舞去
。女孩立即没事人似的抹干眼泪儿,挽住老板的胳膊屁颠屁颠的走了。
他像心里有了谱儿,理直气壮道,秋云,我有工作了,你再等我一段时间。陆秋
云叹息道,对不起,我要嫁人了,到时候希望你能参加。章昆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
瞪大本来就不大的眼睛定定地说,你骗我,你一定在骗我。陆秋云严肃地道,我不想再骗
你了,其实在你去新疆之前我就有了,只是我不知该怎么跟你说,陆秋云又犹豫了片刻才
说,你虽然矬了点儿,眼睛小了点儿,人长的丑了点儿,可你这人不错,至于钱嘛,生不
带来死不带去的,别怕娶不上好老婆。
章昆无话可说,他不知陆秋云是夸他呢还是损他呢。
十二
陆秋云要结婚了,章昆心里酸酸的不是滋味,望着她起伏不平的脸,章昆怎么也
不明白,她竟找了一个小她十多岁的男人。那男人风度翩翩,脸上洋溢着新婚的喜悦和兴
奋,人高马大地往章昆面前一站,更显的章昆矮小了。陆秋云春风满面的招呼着参加婚礼
的来宾,那兴奋从心底溢于颜表,凹凸不平的脸上挂着章昆从未见过的羞涩和风韵。拖地
的白婚纱轻飘飘的,袅袅娜娜,就像出污泥而不染的莲花,映衬着陆秋云亭亭玉立的身材
。陆秋云不记前嫌地对她的小男人无所谓地道,这是我以前的男朋友。那男人礼貌地伸出
手同章昆紧紧地握了握。章昆淡然道,祝你们幸福美满白头到老。他脸上挂着不易觉察的
微笑有所表示道,只要高兴就好。章昆点头表示赞同。最后他又多余地补充了一句说,她
很痴情的。说完不着边际地笑笑。
章昆逃也似的跑了,他觉着自己在那种场合简直就是活受罪。心里不痛快还得装
出高兴的样子,皮笑肉不笑的真不好受。尤其是看见半老徐娘的陆秋云做作地用青春少女
的姿态迎接客人,章昆就想吐。最让他受不了的就是陆秋云嗲嗲的声音,令人汗毛耸立,
头皮发紧,浑身就像起满了鸡皮疙瘩一样不自在。
杨青挖苦章昆道,你这人真有意思,你去干嘛,凑什么热闹,你不觉得你的形象
太龌龊吗。章昆讪讪地说,不是相处过一段时间嘛。杨青真不明白他是怎么想的,邪了门
儿了,关你屁事,相处的再久也是别人的老婆,遂就不留情面地数落他道,你是不是想女
人想疯了,萧雅不是满不错的嘛,你究竟想什么呢。章昆不屑地说,好,好管什么用,人
家又不会嫁给我。杨青忍俊不禁笑道,你真逗,走吧,我们去游泳。章昆说,我不去,要
去你自己去吧。杨青眼一瞪一惊一乍道,哟,你还挺痴情的,那个老处女也是的,有福不
会享呀。章昆说,你就别发感慨了,我真不想去,你叫上萧雅一起去吧。杨青把嘴一撇道
,她呀,正和我闹别扭呢,我也不知哪儿得罪她了,整天耷拉着个脸,眼皮都不眨一下,
好像眼里压根就没我这个大姐似的。说着她叹息一声问章昆道,你说,我怎么她了?章昆
头一摇眨巴眨巴小眼儿说,我怎么会知道,皮裤套棉裤必定有缘故,那是你们之间的事,
只有你们自己知道。
杨青沉默了许久才淡然地说,南方很乱的,我是怕她上当受骗。其实关我什么事
,爱谁上当,谁上当。杨青越说越气,好像萧雅欠了她什么东西似的咬牙切齿。章昆不解
地望着她不知她犯什么神经就打断她说,咳,你没事吧?章昆摸摸她的额头说,不发烧呀
。杨青“啪”地打掉他的手白他一眼说,去去去,你少犯贫。章昆揶揄她道,你嫉恶如仇
的,要吃人呀。杨青顿觉失态一抓章昆的两肩道,我吃你。章昆也真够惭愧的,脑袋正好
抵住杨青的下巴,瞧他这点个儿吧。
杨青木然推开章昆定定地望着他,心有余悸地哆嗦着,两眼一眨不眨像失去了知
觉喃喃地说,你把我害惨了,你的那些破内裤,你的那些破内裤,你的那些破内裤!一声
比一声高,直到声嘶力竭才喘息着爬在章昆的身上忘乎所以的惊叫,痒,痒!章昆措手不
及地抱着比自己高出一头的瘫软的杨青的身子,真不知该怎么办好了。他试着推开杨青,
没想到杨青说话了,她埋怨他道,让我靠一靠你怕什么嘛?章昆担心地说,我叫医生吧?
杨青拽着他不让他动,她说,没事的,过一会儿就好。
杨青缓了半天神儿仍念念不忘游泳,她没事人似的像什么都没有发生地道,走,
我们去游泳。那口气不容章昆拒绝,甚至连想都甭想。
十三
章昆觉得杨青也够惨的,好端端的一个美人落下半脸疤,所以心里一阵唏嘘不已
。杨青矜持的像一个十七八的小丫头,裸着光滑细腻的挂着水珠的大腿和平坦的小腹,站
在浅水里活脱脱一个尤物。章昆不敢看她,装做无所谓的样子在水里扑腾。杨青看着他的
模样忍俊不禁道,章昆,你你,妈呀,笑死我了。章昆瞄一眼她优美的曲线,一本正经地
埋怨说,我说了我不会嘛,你非让我来。说着章昆不情愿地站直身子,瘦小的身子在清澈
明亮的游泳池里更显的矮小了,不注意就像一个孩子。
杨青说,那我教你好了,说着伸出手要拉章昆。章昆不自然地躲闪道,啊,不不
。杨青看出他是难为情,揶揄他说,想不到你还挺封建,你怕什么,我又不吃你。章昆憨
憨地傻笑两声推辞道,你游你的。杨青急了,不待章昆反应过来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章昆
激灵了一下没有挣扎脱,顺势倒进了杨青的怀里,脑袋不偏不倚撞在了杨青的胸部。杨青
‘妈呀’一声蹲在了水里,一手紧抓着章昆不撒,一手捂住疼痛的胸部呻吟。章昆吓坏了
,畏缩着身子切切地唤,你你没事吧。
杨青的眼泪都出来了,半天没有吭声。章昆围着她团团转,无奈胳膊抓在杨青的
手中,只好半蹲着身子惊慌失措地喊,快来人呀。杨青扯一把他的胳膊咬着牙无奈地道,
你喊什么呀,这里又没有人,谁会听得见。说着痛苦不堪地试着站直身子,章昆做错事孩
子似的不知所措。杨青气呼呼地埋怨他,你扶我一把。章昆一只手在空气里举了半天也不
知道该扶杨青那里,似乎没有一个适合下手的地儿。
章昆都急出汗了,杨青命令道,来,给我揉揉。章昆略一迟疑象征性地在杨青的
乳房之间上下揉着,嘴里不住地道,行了吧,行了吧。杨青火了,你揉哪儿呀,是这里,
你要气死我呀。说着毫不避讳地把章昆的手放到了她被撞的乳房上。那是章昆除了陆秋云
之外接触的第二个女性的乳房。章昆有些怕,他想起了他的那些内衣。那可是杨青一直都
耿耿于怀的。章昆胡乱地揉着,几乎没有一点儿私心杂念。杨青一个劲地叫着‘哎哟,哎
哟’
缓了有一刻钟的时间,杨青才解脱般叹息一声道,章昆,你要撞死我呀。章昆赶
紧住了手歉疚地赔不是道,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杨青不耐烦了,你什么都不是故意
的,上次我还没和你算帐呢,今天你你又——啊你你。杨青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语言,杏眼
圆睁,咬牙切齿地盯着章昆。章昆有些发毛,他声音怯怯地解释道,我又不是故意的。杨
青忽地火冒三丈,一撒手把章昆摔进了深水里。章昆还没有来得及喊一声就被水淹没了,
急中生智,他拼命地在头顶上晃着双手,两条小腿儿不停地踩着水,可惜他不会游泳,心
急如焚地往浅水的地方扑腾。杨青不理他,眼睁睁地看着他灌大了肚才拉了他一把。
章昆喘息着若无其事地望着杨青说,这下你解气了吧。杨青头一仰没完没了地嗤
之以鼻道,哼,谁让你弄些破内裤祸害我,说着她忽然放慢了声音,你知道我是最怕痒的
,我怕的要命。她心有余悸地抚摩着自己半张惨不忍睹的脸,痛心地哭了。
章昆安慰她说,都是我不好,又让你受苦了。杨青孩子似的跌进章昆的怀里放声
痛哭,仿佛要把心中所有的委屈和痛苦统统释放。最后她在章昆瘦小的并不宽阔的胸膛里
睡着了。
十四
章昆撂下手中的活打哈哈道,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萧雅大惊小怪地道
,行呀,像模像样的,整个一个下岗再就业。章昆讪讪笑道,你还是那样,一惊一乍的。
萧雅不记前嫌地同章昆有说有笑地侃。反而章昆仍念念不忘道,那次我真不是故
意的,真的,希望你不要记恨我。萧雅不认识似的瞪着他说,章昆,你变了,不像以前的
你了。章昆感慨地说,能不变嘛。你真变了,章昆,你真变了,萧雅喋喋不休地说。章昆
抱怨地说,能不变嘛,一个人要吃要喝呢,不像你们女孩子,找个男人一嫁,不愁吃不愁
喝的。萧雅心里不服,反驳道,女孩子怎么了,女孩子更麻烦,那时有工作不觉着有多难
,一旦没了工作,想的也就多了,咳,过一天是一天吧。萧雅大大咧咧的一摆手说,不说
了,不说了,走,我请你吃饭。章昆问,你发财了?萧雅不满意道,怎么,不发财就不能
请你吃饭了?谁让你是我的初恋情人呢。章昆赶紧讨饶说,我怕了你还不成,在哪,咱们
这儿?萧雅不及思索道,去我家。章昆说,还是去我那儿吧。
俩人并肩连走带说。一路上行人不住地不怀好意的拿眼瞟他们俩,都以为章昆是
大款呢。
进了家门,萧雅大吃一惊说,你就住这破地方?章昆头一仰说,破地方,破地方
还一月五十呢,好地方不得一百。
章昆租住了一间大约十平米的房子,连阳光也进不去。屋子里阴阴的潮潮的,有
一股发酶的味道。紧贴墙根一张木质单人床,挨着床一张油漆斑驳的老式方桌,这都是房
东替换下来的。铺盖还算干净,用章昆话说是穷干净。正墙上一副陈逸飞的油画《钢琴手
》透着一股凝重,让人觉得灵气十足。简简陋陋的一间屋子,让章昆折腾的挺象那么回事
。沿着床墙上转圈裱了一溜明星挂历,一个个搔首弄姿,含情脉脉地卖弄风情。萧雅啧啧
嘴儿说,章昆,你艳福不浅呀,晚上做梦不怕这些美人吃了你。章昆往床上一坐说,吃吧
,我巴不得呢。萧雅白他一眼说,你真俗。
快餐店的老板和老板娘同章昆很熟的,他不想做饭经常光顾小店,所以他一进门
老板便打招呼说,章昆,怎么样?章昆说,马马虎虎。老板一眼就看见了跟在他身后的萧
雅,他同他挤挤眼意思是问他她是你女朋友?章昆摇摇头示意他,不是。老板娘揸着两手
问,章昆吃什么,说。章昆开玩笑道,随便,只要是大姐做的,做什么我都爱吃。好,这
是你说的啊,老板娘也同他开玩笑。章昆赶紧说,别,大姐,你给我弄几个拿手的菜,装
在盒子里,我带走。老板娘一声“好嘞”风似的进了厨房。
很快,菜便炒得了。萧雅自作主张道,大姐,再给来几瓶啤酒。说着掏出了钱包
。老板娘说,章昆,你干嘛不早说,早说我给你弄几个好菜,反正又不用你付钱。俩人争
先恐后的付钱,生怕落下似的。萧雅急了,说,你这人怎么这样。老板娘也发话了,谁付
不一样,将来还一起过日子呢。显然老板娘还不知他们的关系。章昆解释道,大姐,不是
。老板插话说,章昆,你小子,什么是不是的,还骗我。萧雅也跟着捣乱说,就是,章昆
,你骗谁呀。说着还亲热地推搡他一把,像是打亲骂俏。
十五
章昆伤感地说起了他和陆秋云的事。
萧雅仰头一杯啤酒一饮而进,劝慰他说,别往心里去,天下好女人多了。章昆伤
感地道,老天真不公平,你看杨青,好端端的一个女孩,偏偏落下半脸疤。萧雅不为所动
道,你真是杞人忧天,愁人家,还是愁愁你自己吧,人家是千金小姐,有的是钱。章昆深
深吸一口气再吐出去,沉默了片刻自怨自艾地说,我有什么好愁的,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萧雅担忧地问,咳,你是不是喝多了?章昆把头摇的拨浪鼓似的,手一摆说,没有,这
点儿酒能把我喝醉?你也太小瞧我了吧。
萧雅揶揄他说,我是怕你喝多了丢人现眼。章昆不理她,举起酒杯说,来,萧大
小姐,祝你找个好男人。萧雅笑的前俯后仰,眼泪都出来了,她说,好男人,狗屁,这辈
子我是不会嫁人了,象你一个人多好。章昆望着萧雅说,好个屁,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连
个说话儿的也没有。章昆好像怕极了似的,喃喃地说。萧雅推他一把嬉笑着说,你真喝多
了,瞧你那两眼一翻一翻的,你可甭哭,我哄不住你。章昆叹息一声低下了头。
萧雅打趣地对章昆说,有那么多美女陪你,你还寂寞呀?章昆努力地抬起头看一
眼萧雅又软软地耷拉下去,自言自语道,美女有什么用,撑死眼饿死……不待章昆说完,
萧雅一把捂住他的嘴娇嗔地说,你少没正经啊,你敢说。
偌大一间屋子,连一把凳子都没有,俩人并排坐在床上,越喝挨的越近,最后萧
雅失控地跌进了章昆怀里,嘴里不住地嚷嚷说,喝,喝。手里的酒杯东一下西一下的乱晃
。章昆含糊不清地闭着两眼道,干杯,干杯。
章昆不抽烟不喝酒。萧雅平时也能喝几口,谁知希里糊涂的就喝多了,眼也睁不
起来了。章昆把着酒杯灌她,她灌章昆,谁也不推辞,有来有往似的你一口我一口,一直
喝到章昆连嘴也找不到了,萧雅连半句整话也道不出了,俩人不知不觉倒头便睡。
睁开眼,已是半夜时分了。萧雅苍白着脸,浑身散加似的,可她还开章昆的玩笑
说,你要吃人呀,眼那么红。章昆说,我吃你。说完之后他强忍着尿急道,不行,我必须
方便一下。萧雅也尿急的很,但她不好意思说。章昆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活动活动发僵
的四肢问萧雅,你不憋尿?我可憋不住了,真憋不住了,我尿了啊。萧雅只打了半个酒嗝
,另半个被章昆惊了回去,她惊讶地问,怎么,你要在屋里方便?不在家里方便,还能跑
大街上?章昆反问她,这大半夜的。说着牙开门蹑手蹑脚地拎进一只尿桶冲萧雅不好意思
地点一下头,然后压低声音说,快,把灯关了。萧雅不容商量说,不。章昆实在忍无可忍
了,捂着肚子央求道,求求你,我要尿裤子了。萧雅迟疑了片刻才不情愿地顺手关掉灯。
顿时屋里一团漆黑,除了章昆急促的解皮带声之外,就剩下他因尿急而强忍的喘
息声了,很快便被他喷泉似的撒尿声打破了。
十六
章昆,你有完没完了?萧雅催促着他。萧雅的声音有些哆嗦。章昆轻松地说,快
了,快了。萧雅本来就尿急,再经章昆一刺激忍无可忍了,两手紧兜小肚,蹲在地上连大
气也不敢出,声音像挤出来似的说,章昆,你快点儿。章昆解脱般地呼吸着,酒劲儿也过
的差不多了。章昆,我不行了。萧雅要哭了。章昆裤子也顾不上系了,在黑暗中摸索着把
尿桶推给了萧雅。萧雅也顾不了太多了,胡乱地褪下裤子,这一通尿,边尿还不忘警告章
昆说,章昆,你要是敢开灯,我跟你急。章昆不解道,我开灯干嘛?显然萧雅也不甚憋尿
了,酒劲也过了,有心思开玩笑道,干嘛,你知道。直到萧雅撒完尿她仍不让章昆开灯,
她怕章昆看到她的狼狈相。章昆说,这么晚,你不回家了?萧雅生气道,你知道晚,还让
我回家?
那也得开灯呀,总不能黑着呆一夜吧,章昆为难道。萧雅继续坚持说,你要敢开
灯,我我……你过来。章昆不知她要干什么,不情愿道,怎么过去,又是桌子,又是尿桶
的,不小心碰倒一个“叮当”的,接着便是桌子腿与水泥地的磨擦声。你过来,萧雅催促
他。章昆摸了一下,什么也没摸着,就问,你在哪儿?
章昆冷不防被萧雅搂了个满怀,顺势倒在了她的身上。他粗重地喘息着,脑子里
一片空白。萧雅上气不接下气地梦呓似地叫着,章昆,章昆。章昆倏忽清醒了,他用力地
推着萧雅害怕的颤抖着说,你松开,要出事的。黑暗中萧雅含糊地叫着,章昆。章昆想挣
脱萧雅的怀抱,可又禁不住萧雅酥软的肉体的诱惑,那可是他朝思暮想的。他曾在梦中不
止一次抚摩过的萧雅的玉体,活生生的横裎在他的身下。他懵了,有些不知所措。火一般
的胴体在他身下蠢蠢欲动。他要窒息了。
没有太多的语言,他无师自通地褪掉了她的短裤及背心,章昆发现她没穿内衣。
萧雅战栗着,紧紧地攥着他的手不让他上下游走。
燥热的夏季,难捱的寂静被汗水打湿。章昆像第一次溜冰似的笨拙着身子,身下
的萧雅丢了魂一样骇的一动不动。突地他像失去了重心,一落千丈。就在那一刻他被一股
巨大的力量推了下去。萧雅急切的蹦出一个字“疼”,可她的另一只手紧攥着章昆不放。
黑暗中萧雅带着哭腔的呻吟又让他没了信心,他不是不敢,是不忍。他深深地告
诫自己,也许天一亮,萧雅将同他没了任何干系,连送上门儿的老婆都拿不掉,错过今晚
再不会有机会了。萧雅依偎在章昆的怀里淡然道,章昆,你害了我。章昆怜惜地吻着她认
真地说,萧雅,嫁给我吧?萧雅沉默了很久才幽幽地道,南方很乱的。
十七
萧雅显然是气愤到了极点,把手中的皮包往杨青面前的办公桌上一摔,气急败坏
地道,你变态。杨青似笑非笑盯着萧雅不愠不怒地问她,你说完了没有?萧雅语气缓和了
不少,杨姐,章昆千不该万不该,可他也不是故意的呀,何况你气也出了,干嘛非和他过
不去呢。杨青悲痛不已地叹息一声,泪水涌出了眼眶,激动的有些偏激。萧雅的心又软了
,她真想安慰安慰她,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话,只好尴尬地苦笑着,无奈地说,杨姐,不
要。
杨青仍然没有从悲痛中解脱出来,她咬牙切齿地道,我不会放过她的,萧雅,你
不要怪我,他把我害惨了,我知道你爱他,可我我我咽不下这口气。萧雅又火了,她眼一
瞪忿忿地抱怨,你真是变态了。杨青也不狡辩,无所谓地慨叹说,你想说什么说什么吧,
我的痛苦你知道吗?你知道吗?她在质问萧雅,你有一张让男人动心的脸,可你替我想过
吗,我也是爱美的女孩子呀。她悲痛欲绝地嘶哑着嗓子停顿了一下继续道,本来我几乎淡
忘了那让我刻骨铭心的苦难,是他,是他,又在我的伤口上撒了一把盐。杨青猩红着眼睛
,痛恨地诅咒章昆,他还想娶老婆,啊呸,我让他断子绝孙。萧雅真是哭笑不得,无奈地
摇摇头自忖:怎么会是这样呢。
杨青虚脱地喘息着,哀怨的目光望着萧雅喃喃抱歉说,萧雅,不要怪我好吗?望
着杨青苍白的脸,萧雅违心地说,杨姐,怎么会呢,我怪的着嘛,章昆又不是我什么人。
杨青‘扑哧’一声笑了,眼角挂着晶莹的泪珠,楚楚地反驳萧雅,你说的轻巧,章昆是你
什么人只有你自己知道,怕什么,我不会插足的。萧雅娇憨地推搡她一把,去你的,说什
么呢你,我不理你了。杨青故意逗她,哟,瞧你那动情的模样,你给我说实话,你是不是
和他好了。杨青说着玩弄着自己的头发不时地给萧雅扮鬼脸,湿润的眼睛不停地眨着。萧
雅答非所问道,杨姐,你放过他吧,其实他也够惨的,连个老婆都讨不到。杨青不解地望
着萧雅,愣怔了一下才定定地回答说,说这些有用嘛,他讨不到老婆那是他没本事。萧雅
强压着心头的怒火揶揄道,那你还把他吃了。杨青抑扬顿挫地说,就是吃了他依然不解我
心头之恨。萧雅蓦地拎起包抛下一句话,你真恶毒,扭头就走。杨青刻薄地笑道,走?萧
雅不知所云地停步头也不回问,你什么意思?杨青不搭她的茬,自言自语道,为了个章昆
你值得吗?啊,拿走吓唬谁呢。萧雅忍无可忍了义愤填膺地道,你管不着。杨青依然不愠
不怒,脸上堆着深不可测的笑。萧雅真揣摩不透她的心思,看着她那不阴不阳的脸担忧地
奉劝她说,杨姐,你去看看心理医生吧。
杨青像被人窥破了伤疤似的气急败坏,歇斯底里地喊,我的事不用你管,你走,
走!萧雅站着不动,诚恳地说,杨姐,我是为你好。眼前的杨青就像光剩下了肉体失魂落
魄的样子,萧雅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她真不忍心看着杨青这样下去。
十八
章昆脖子一仰,不无揶揄地道,你来干嘛?陆秋云像受了天大委屈似的,决堤洪
水般嚎啕大哭。章昆吃惊地盯着她坑坑疤疤的脸,焦急地问,你到底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陆秋云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数落,骗子,骗子。由于她的脖子很短,所以身子连着脑袋
一起晃动。章昆更不明白了,看着她伤心的样子,心思,这是怎么了,天塌下来似的。不
待章昆反映过来,陆秋云不顾周围干活的工人,扑进章昆的怀里,摇晃着他瘦小的身体,
两手不停地拍着他的后背,好像章昆是她亲爹似的‘呜呜’地嚎。
杨青和萧雅也纳闷地一前一后下了楼。杨青在前面飘扬着自己的长发,像一个美
丽性感的仙女端庄矜持。不像萧雅急风急火似的,连蹦带跳地喊,杨姐,怎么了这是,地
动山摇的。杨青回头满脸疑惑地摇摇头说,不知道。萧雅便三步并做两步赶上杨青开玩笑
说,杨姐,该不是死了人吧。杨青白她一眼把嘴一撇,呸呸呸,乌鸦嘴。萧雅仍喋喋不休
地猜测,不是被人强暴了就是男人跟人家跑了。杨青不耐烦了,顺手调皮地拍一下萧雅的
屁股说,你少说两句吧。萧雅没有提防,被杨青拍着的屁股痉挛的很不自然,她一惊一乍
地蹦着高高喊,讨厌,杨姐。说着要挠杨青的痒痒。杨青急忙躲闪,还是被萧雅抓住了。
杨青胡乱地招架着萧雅的手,嘴里不住地讨饶,萧雅,不敢了,不敢了,我不敢了。萧雅
没完没了地在她身上敏感的地方半是吓唬半是认真地抓挠。
楼下围观的工人听见杨青和萧雅的声音,都小心翼翼地各自干活去了,只有章昆
被陆秋云紧紧搂抱着,满耳朵的哭声,震的他耳朵‘嗡嗡’直响。陆秋云哭上没了完了,
嘴里不住叫喊,骗子,骗子,大骗子。
杨青和萧雅面面相觑,搞不懂这是演的那出戏。萧雅忍不住说话了,哟,章昆你
行呀,女孩子都追饭店了。章昆赶紧连推带搡躲避瘟疫似的脱离开陆秋云的搂抱,尴尬地
冲萧雅苦苦一笑解释道,不是,不是,是……不等章昆说完,陆秋云擦眼抹泪地又要往章
昆身上靠。章昆急中生智躲到了杨青和萧雅的身后,生怕躲闪不及地道,有话慢慢说,有
话慢慢说。
杨青瞅着陆秋云的模样低沉着声音嗔言,吵吵闹闹的,干什么呀这是。陆秋云蓦
地止住哭声,眯着两只水汪汪的小眼睛,显眼的鼻子抽搐了几下,大嘴一张,‘哇哇’地
又哭了,边哭嘴里还不住地叨念道,我的命好苦呀。说着哭着要抱杨青,杨青赶紧一闪,
章昆被抱了个正着。他为难地摊摊两手,不由分说推开陆秋云气呼呼地盯着她极不相配的
身体和脸道,你光哭管什么用呀。
陆秋云依然哽咽着嗓子泣不成声说,骗子。说完又伤心地哭开了,我的命怎么这
么苦呀,我,‘哇哇’。章昆哭笑不得地望望杨青和萧雅急切地道,不关我的事啊。杨青
乜斜着他抑扬顿挫地道,是吗?章昆,你小子,啊,真有你的啊。萧雅不苟言笑地凝视着
章昆不亢不卑道,章昆,你你,这是怎么回事?章昆眼瞅着陆秋云的模样莫名其妙道,骗
子,骗子,谁是骗子?陆秋云咬牙切齿地跺着脚,像要跺出几个坑似的。萧雅憋不住了,
尖着嗓子问,咳,咳,你谁呀?章昆说,她是陆秋云。杨青抿着嘴笑了,有意思,有意思
。萧雅显然急了,扯住陆秋云的胳臂要打架。陆秋云也是得理不饶人的主儿,虎视眈眈地
白着小眼神经质地道,哟,干什么,干什么。萧雅更不是吃素的主儿,细细的眉毛向上一
挑,嗤之以鼻道,哼,什么东西。陆秋云也不示弱,不哭了也不叫了,两手机械地从脸上
挪开,整个脸便暴露在了大厅广众之下。
杨青愣怔了一下,怎么也不相信站在她面前的亭亭玉立丰腴性感的陆秋云竟然长
着一张惨不忍睹的脸,那鼻子那眼睛那嘴巴极不协调地搭配在一起,就像孩童信笔涂鸦似
的,尤其是脸上大大小小的坑坑,麻子不是麻子,雀斑不像雀斑,却层次分明,真像月亮
表面的月坑。萧雅更是吃惊不小,她曾经听章昆说陆秋云长的很丑,可万万没有想到会丑
的不堪入目。她瞟一眼章昆,抱不平道,章昆,你也不至于惨到这份儿上吧,什么玩意。
章昆知道她在指桑骂槐,他怕陆秋云发作,遂讨好地圆场道,说什么呢,说什么呢。萧雅
故意抑扬顿挫地刺激陆秋云道,什么玩意。陆秋云气的够戗,尤其是萧雅那拖着长音的‘
意’,不是‘玩意儿’是‘玩意’。陆秋云气急败坏地吼,章昆。章昆吓了一跳,紧张地
应道,啊啊。陆秋云理直气壮地命令他说,走,你给我走。章昆懵了,不明白她的意思,
僵持着不动。陆秋云拉起他的胳臂拔腿就走,嘴里还不干不净地嘟囔,什么东西。章昆被
她拉的趔趄了一下,差一点摔倒,嘴里不住道,干嘛,干嘛。萧雅往陆秋云面前一横,蛮
不讲理道,走,你闹够了吧。杨青无奈地摆摆手巴不得她快离开呢。
陆秋云犯了病似的,‘扑通’坐在地上,两脚连踢带踹捂着眼‘啊啊’地叫着又
哭开了,我不活了,你们都欺负我。萧雅也没辙了,示意章昆把她哄进屋子,不然坐在大
厅又哭又闹的影响生意。杨青也发话了,行了,行了,你也甭伤心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说。陆秋云这才说出事情的原委,原来娶她的小伙子是个骗子,结婚没有多久便卷包着她
值钱的东西和私房钱逃之夭夭了,连个鬼影都没有找到。
十九
陆秋云疲倦地闭着眼,声音低沉地试探章昆说,章昆,你嫌弃我吗?章昆摸摸后
脑勺憨憨一笑,你说什么呢。陆秋云旁若无人地一头又栽进章昆的怀里,像被拐卖了几年
的女孩子重新见着了亲爹似的哭,嘴里还含含糊糊地诉说着什么。章昆不好意思地冲萧雅
和杨青讨好地一抱拳,示意她们不要给陆秋云难堪。由于陆秋云背对着杨青和萧雅,所以
她没有看见萧雅愤怒的模样,也没有看见杨青不屑的鄙夷的表情。
陆秋云好像赖在章昆怀里了,哭一阵,消停一阵。章昆也没有办法,只好傻傻地
站着,被动地仰着头,要多别扭有多别扭。本来陆秋云就比他高出一头,这到好,他踮着
脚尖才不至于被陆秋云捂住鼻子和嘴巴,偏偏陆秋云整个身子又倚靠着他。章昆累的够戗
,眼看着就栽栽歪歪的坚持不住了。萧雅实在看不去了,清清嗓子提高声音道,咳,咳,
这可是饭店啊。杨青也说话了,她尽量装作无所谓道,这光搂着抱着也不是个事儿吧。萧
雅附和道,就是,有什么大不了的。章昆不得不说话了,他滑稽地道,你你怎么着也得让
我喘口气儿呀。陆秋云这才恋恋不舍地松开手,嘴里仍然问着一句话,章昆,你嫌弃我吗
?
章昆长长地出一口气搪塞道,瞧你,说什么呢。陆秋云一双水泠泠的眼睛聚光地
望着章昆,生怕他跑了似的。萧雅一向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快言快语道,你早干嘛来着,
现在想起章昆了,好马还不吃回头草呢。章昆怕陆秋云受不了,赶紧制止他说,萧雅,不
要说了。萧雅偏不听,故意和章昆作对,我行我素道,噢,现在才知道章昆好了,哼,晚
了。陆秋云可怜巴巴地望着章昆,泪水顺着眼角‘扑簌扑簌’地随着眼睛的眨动不住地淌
,就像一个失去了依靠的小女孩儿,失神地道,章昆,你嫌弃我吗?章昆真不知说什么好
了,就他章昆有人看上就算他万幸,他敢嫌好道赖,哼,他敢。他又怕萧雅和陆秋云笑话
他,所以左右为难。他也说不出陆秋云有什么不好,虽说是二手货,可有二手货给他他也
觉得天高地厚了,他敢有什么奢求。
萧雅恨不得踹章昆一脚,忿忿道,章昆,你争他一口气。杨青也添油加醋道,章
昆,天下打光棍的又不是你一个人,你急什么,再说了,好女孩儿多了。章昆感激地道,
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可是……萧雅不待他把话说完,抢着道,可是什么。瞧你那点出息
。章昆没有往心里去,尽管萧雅和他发生过不正当的男女关系,可萧雅会嫁他,下辈子吧
,章昆很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俩。章昆自嘲地笑笑叹息一声,谢谢。杨青披散
着自己的长发,露出半张难看的脸别有用心道,你就不怕伤了另一个女孩子的心?她可是
把什么都给你了。章昆知道她指的是萧雅,所以故意不看萧雅难为情地道,我知道。萧雅
大声挖苦他说,知道你还没出息,说着她把矛头直指陆秋云,哼,什么东西,死气白赖的
。陆秋云早就瞅着萧雅不顺眼了,经她这一激,再也忍不住了,没好气地回敬萧雅道,管
好你自己吧,我是不好,可我不卖。萧雅眼一瞪,你骂谁?
杨青也不干了,凑到陆秋云的跟前凶巴巴地质问她,你说谁?陆秋云也不示弱,
抑扬顿挫道,说谁谁知道。萧雅手指一指陆秋云的眼窝似笑非笑道,你再说一遍。陆秋云
小眼一瞪轻蔑地阴阳怪气道,哟,要打人呀。杨青一抬手轻描淡写道,打你怎么着?陆秋
云银牙一咬切切地道,你敢。不待她的话音落下,萧雅一声,打。杨青抡圆胳膊‘啪’就
是一耳光。陆秋云还没有反应过来,萧雅上去揪住她的头发连抓带挠,还嫌不解气,两只
脚轮番连踢带踹。陆秋云抱着脑袋,‘哎哟,哎哟’地叫唤,连一点还手之力也没有了。
她都懵了,脸上火辣辣地疼,耳朵‘嗡嗡’地响,两眼直冒金花。由于头发被萧雅揪着她
不敢挣扎,服帖地随着萧雅的拉扯龇牙咧嘴。眼泪在她的眼眶里直打转,却不掉下来,仿
佛是忘记了,抑或是气晕了。
章昆矮小着个子跺着脚喊,不要打了,不要打了。谁会听他的,直到陆秋云脸也
青了,嘴也肿了,嘴角出血了,萧雅才撒开手。陆秋云瘫软在地上,光剩下呻吟了。杨青
威胁道,起来,马上滚。说着又要揍她,萧雅冲着陆秋云的屁股就是一脚,你滚不滚,滚
。陆秋云挣扎着爬起身,狼狈的捂着屁股一瘸一拐向门口挪,嘴里还不干不净骂骂咧咧地
嘟囔,黄米,你等着,姑奶奶和你没完没了。杨青眼一瞪追到门口笑道,呸,姑奶奶等着
你。
二十
陆秋云领着四五个愣头青一人手里拎着一根铁棍兴师问罪地冲进了‘新世纪酒楼
’。门口几个保安不但没有拦住,反而被打的鼻青脸肿,抱着脑袋‘哎哟,哎哟’地叫唤
。陆秋云气势汹汹地叫嚣着,砸,给我砸。几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愣头青挥舞着手中的铁棍
一通打砸,顿时饭店里乱成了一窝蜂,巴台的小姐躲在巴台下头也不敢抬,几个服务生吓
的屁滚尿流。整个大厅一片狼藉,满地的碎玻璃渣子,被踩来踩去,发出刺耳的声响。
陆秋云不可一世地站在碎玻璃上仰头冲楼上喊,黄米,给姑奶奶滚下来。章昆听
着声音率先跑下了楼一把揪住陆秋云大声问,你要干嘛?陆秋云正在火头上,猛地推开章
昆,嘴里不住地吆喝,黄米,给姑奶奶下来。章昆手忙脚乱地拉扯着陆秋云,跟着一起来
的几个愣头青以为他要打陆秋云,不由分说挥舞着铁棍照脑袋上就砸。章昆连叫都没来得
及叫便‘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脑袋上的血‘呜呜’直冒。几个愣头青还不放过,重新
举起手中的铁棍不要命地砸。陆秋云慌了,说话的声音都哆嗦了,住手,快住手。说着不
顾一切架起胳膊护住了章昆。几个愣头青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回事,都住了手。陆秋云
急红了眼,抱着章昆的脑袋心惊肉跳地喊,章昆,章昆,你醒醒。你醒醒。一看出事了,
几个愣头青扭头就跑,转眼的工夫连人影儿也没了。陆秋云歇斯底里地喊,站住,你们站
住,王八蛋。
杨青和萧雅冲下楼看见章昆倒在地上不醒人事了,也顾不下狼藉的烂摊子了,都
掏出手机拨通了急救电话。杨青看看萧雅说,我打吧。萧雅这才关了手机,急切地等待着
电话那头的声音。杨青开始骂娘了,战线,他妈的战线。萧雅急噪地跺着脚,嘴里喋喋不
休地道,急死人了,急死人了。陆秋云也没火了,抱着章昆鲜血淋漓的脑袋吓的眼都直了
。还是没有人接电话,杨青‘啪’地把手机摔地上了,撞在地面上发出金属般的声响四分
五裂了。她的长发随着她的动作忽闪着,半张森人的脸僵硬的好像木乃伊似的。陆秋云傻
子似的痴呆着,神经质地喃喃道,都怨我,都怨我,章昆,你醒醒,我求你了,你不要吓
唬我,你醒醒。萧雅这才冷静地质问陆秋云,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你说。陆秋云话
都不会说了,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这时吓的魂不附体的几个服务生和站巴台的
小姐才七嘴八舌地说明了事情的原委。
萧雅气的眼冒金花,嗓子都哑了,两手不停地摆着不知道该干什么。杨青瞅着满
地的玻璃渣子,望着空洞的窗户忽然道,行呀,你真行。陆秋云滚了满脸的血,活象一个
女鬼,聚光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什么地方失神地喊,章昆,章昆,章昆。杨青也不和她
一般见识,招呼着把章昆七手八脚地抬上了自己豪华的轿车,刚一发动便猛踩油门摁着喇
叭向医院冲去。
医生说幸亏击中的部位不是要害,否则章昆死定了。杨青眼睛一眨不眨地瞪着陆
秋云一句话也不说,陆秋云浑身没穿衣服似的不自在,嘴巴张着却说不出一句话。萧雅推
搡她一把,你说话呀,不是很威风吗,现在哑巴了。陆秋云就是不开口。杨青嗤之以鼻道
,你以为你装傻就没事了嘛,哼,我告你,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你满大街打听打听,敢
在我的酒店闹事,我让他横着进来爬着出去,你信不信?陆秋云呆若木鸡愣怔着不言语。
萧雅骂骂咧咧指手画脚道,你他妈吃了熊心豹子胆,黑道白道你问问,谁敢去‘新世纪酒
楼’发歪,你你皮又痒痒了,你。杨青丢眼色给萧雅不让她多说。萧雅脑袋一甩,怕什么
,让丫的知道知道马王爷几只眼,说着萧雅一指杨青沉沉地问,你知道这是谁吗?杨青想
制止她就说,萧雅,说这干嘛。萧雅不理她继续说,这是市委书记的千金。
杨青无所谓地看着陆秋云淡淡地道,算你狠,我不跟你计较,省的你说我仗势欺
人,今天这事就算完了,趁着我没改变主意之前你快滚,别让我再看见你。陆秋云眼望着
依然昏迷不醒的章昆带着哭腔低唤,章昆,章昆,你醒醒。萧雅一瞪眼,滚,你丫少假惺
惺的,我看着你就来气。杨青不紧不慢催促她,走吧,还等什么。陆秋云不情愿地推开门
回头看一眼卧床的章昆挤出几滴泪水喃喃地道,章昆,我走了,你要保重,我,我。萧雅
不耐烦了,你少废话,滚。
二十一
青青,你也老大不小的了,该考虑考虑自己的事了,杨青的父亲语重心长道。杨
青偎依在妈妈的怀里撒娇,爸爸,你说什么呢,我不理你。母亲怜惜的目光里满含着焦急
和担忧道,青青啊,你爸爸说的对,你是该考虑考虑了。那么多的年轻小伙追你,你就没
有一个中意的?杨青厌恶道,呸,我看着他们就恶心,一个个唯唯诺诺的,没劲。父亲叹
息道,你这孩子,这有什么不好嘛,那可都是高才生,又是高干子弟。说着父亲慈祥地望
着她停顿了一下又说,其实爸爸也知道他们是冲着我来的,可你总不能一辈子单身吧。妈
妈附和道,青青呀,就听你爸爸一句。杨青不耐烦了,我不听,我不听。父亲恨铁不成钢
地埋怨妈妈道,都让你惯坏了,都让你惯坏了。妈妈不高兴了,你没惯。
父亲忽然想起什么问道,对了,前几天我耳闻酒店被人砸了,有这事吗?爸爸,
不用你管,我不是小孩子了。杨青搪塞道。妈妈吃惊地追问她,什么什么,酒店被人砸了
,谁这么大胆,啊,反了他了。杨青轻描淡写到,没什么,几个愣头青。妈妈矛头直指父
亲,老杨,你这书记是怎么当的,女儿的酒店被人砸了,你怎么不管。父亲说,我这不才
听说嘛。杨青不想听他们罗嗦,不耐烦道,啊呀,你们有完没完了。妈妈噎的够戗,无可
奈何地道,你这孩子,你这孩子。爸爸又发话了,青青啊,酒店的事爸爸可以不过问,可
你的终身大事我不能不管,你实话告诉爸爸,是不是有意中人了?爸,杨青半是撒娇半是
害羞道。好好,爸爸不说了,不说了,闺女大了,由不得老子了,父亲眉开眼笑道。妈妈
一本正经道,他是谁呀?杨青推开妈妈忍俊不禁道,看你急的。
章昆还躺在医院里下不了地,萧雅每天陪着他不上班,杨青有意见了,我的大小
姐,你这么守在医院里也不是个事儿吧,说着意味深长地瞪章昆一眼挖苦他说,章昆,你
小子,艳福不浅呀,瞧把我们萧大小姐心疼的,整天茶不思饭不想的,人都瘦了一圈。萧
雅嗔怪道,讨厌,杨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杨青继续攻击她道,大小姐,你就是这么守
着也不一定保险,陆秋云迟早会来的,萧雅有些恼火,她敢。章昆看着萧雅因激动而颤动
的胸部低声道,你们就不应该打她。杨青眼一瞪,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章昆深沉地说
,那是我和她之间的事。萧雅不干了,气急败坏地质问章昆,你说什么,你和她之间的事
?杨青添油加醋道,章昆,你可真不是东西,我们为什么,不都是为你好嘛,瞧你那样,
你的记性让狗吃了,当初你被陆秋云像垃圾似的丢弃,噢,如今她被人骗了,想起你了。
章昆赶紧说,不是,我是说。萧雅余气未消道,你说什么,我警告你章昆,你要是再敢和
陆秋云来往小心你的脑袋。章昆被唬的不轻,支吾道,我求求你们了,我都这岁数了,还
能找个什么样儿的。
杨青说,打光棍的又不是你自己,你着什么急,再说了天下的好女孩儿多了。杨
青的话里有话。萧雅胡搅蛮缠道,我不管,反正你不能和她来往。章昆真是哭笑不得,一
时语塞,两眼直直地望着萧雅无可奈何地叹息。杨青附和道,就是,什么东西。
二十二
陆秋云来的那天碰巧萧雅和杨青都有事不在,就章昆自己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盯
着天花板想心事。医院里纯一色的白和来苏的气味让他受不了,更受不了的是护士不愠不
怒的脸,连一丝的微笑都没有,僵硬的让他生畏。
陆秋云没有太多的不自然,嗫嚅了半天才说,章昆,我开看看你,说着又要哭了
,她们不让我来。章昆说,没事,那是气话。陆秋云讷讷道,你怪我嘛。章昆笑道,怪你
干嘛。陆秋云这才认真地凝视着章昆充满柔情地说,章昆,我想好了,你一出院,咱们就
去结婚,我欠你的太多了,我要好好偿还。章昆挣扎着坐直身子搜寻着合适的话来表达自
己的意思,陆秋云以为他不愿意,就喃喃地说,我知道你瞧不起我。章昆搪塞道,你想那
儿去了。陆秋云叹息一声眼泪汪汪地看着章昆把心挖出来似的说,章昆,我我是真的。章
昆一时语塞结巴道,我我我知道。
陆秋云懵懂少女一般,脸上洋溢着少女的娇羞和幸福,柔情万种地轻抚着章昆受
伤的脑袋,眼里满含着无法抑制的怜惜,嘴里不住地呵着气。章昆真是受宠若惊,他慌乱
的不敢正视陆秋云那双眼,只好强装自然地斜睨着她的凸凹不平的脸,忽然觉得陆秋云不
是那么丑陋不堪了。在陆秋云的脸上流露着女性特有的柔媚,尤其是她那双眼睛,出神地
望着章昆,真像情窦初开的少女望着自己的心上人,各种滋味涌上心头。章昆感动的要命
,声音都有些发颤,秋云,我知道你心情不好,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陆秋云撒娇似的低
语道,嗯。说着风情万种地把头伏进章昆的怀里嗲里嗲气地撒娇,章昆,人家心里本来就
不好受嘛,她们还刺激人家,嗯,讨厌。
章昆被她压的有点喘不上气来,就摸着她硬硬的头发梢含蓄地道,秋云,听话,
起来吧啊,让人看见多不好。陆秋云脑袋一扑棱,嗯,不嘛,不嘛。章昆无奈只好哄劝她
说,秋云,起来啊,听话。陆秋云就是不起来,不嘛,不嘛,就不,嗯,人家不想起嘛。
章昆的骨头都酥了,那一刻他幸福的头都大了,有个女人真好,搂在怀里软软的,连着窒
息的呼吸都温情无比。陆秋云在他的怀里温柔似水地妩媚道,章昆,抱抱我。章昆紧紧地
抱着陆秋云陶醉在忘情的幸福之中,用心感受着陆秋云女性的娇媚和那来自陆秋云女性身
体的热量。
很久陆秋云才说,章昆,没有房子不要紧,住我的房子,我的不就是你的吗。章
昆说,总得像那么回事吧。陆秋云无所谓地开导他说,其实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个
人真疼你。陆秋云像变了个人似的,章昆都怀疑以前的话是她说的了,什么实木家具呀,
电视呀,统统不提了。章昆过意不去,这怎么成,这怎么成呀。陆秋云仰头问,怎么不成
?章昆赶紧补充说,我是怕你——陆秋云心疼地挨着章昆的脸切切地道,我知道你是为了
我好,可我不在乎,真的不在乎,只要有你我什么都不在乎。章昆晕了。哪儿找这么贤惠
的媳妇去,他章昆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萧雅好,可瞧她那身打扮就不是他章昆的人,只
不过逢场作戏罢了,认不得真,杨青就更不敢奢望了。人这一辈子好歹有个伴儿,总比一
个人孤零零的好吧。章昆没有太多的犹豫和选择,要不是陆秋云让小白脸骗了,能轮的上
他章昆,门儿都没有。甭看萧雅咋呼的凶,可真让她嫁章昆难。要不是杨青一再挽留她,
她早跑南方发展去了。杨青嘴上对章昆不说什么,可打心眼里她能瞧的上矮她一头的章昆
,哼,做梦。人家可是市委书记的千金,他章昆算个屁。
二十三
章昆知足了,他能不知足吗,好歹也算讨上了老婆。结婚证一领,陆秋云就是他
名副其实的老婆了。夫妻也没有什么般配不般配的,自己觉得好就好,又不是让别人看的
。再说了,天下的女人多了,属于他章昆的也就一个。陆秋云不嫌弃他,能嫁他,他觉得
心里美滋滋的要多舒畅有多舒畅,要多开心有多开心,上班的时候情不自禁地哼着小调,
一副悠闲自得的模样。杨青心里只纳闷,怎么了这是,自打从医院出来章昆变了个人似的
,是不是落下了什么后遗症。杨青就一本正经地对萧雅说,萧雅,你发现没有,章昆一点
都不正常,整天乐呵呵的,你看是不是落下了后遗症。萧雅茅塞顿开道,可不是嘛,我也
瞅着他不对劲,这可咋整。杨青说,医生说没什么事嘛,怎么会这样呢?萧雅急了,这可
怎么办?
两个人正提心吊胆地为他担忧呢,他来了,一进门讨好地“嘿嘿”一笑道,二位
都在呢。杨青莫名其妙地应着,啊,怎么了?萧雅眼瞅着章昆问,你没事吧?章昆迟疑了
一下神经兮兮地道,我结婚了。好像要手舞足蹈似的情不自禁。杨青疑惑地瞪着他的眼睛
不明白他说什么。萧雅比较机灵,郑重其事地提醒章昆说,你说什么呢?章昆显的很激动
,连呼吸都有些急促,可喜悦挂在脸上道,我结婚了。萧雅这回听明白了,他说他结婚了
。萧雅不信,刚出院才几天,也忒快了点吧。她笑了,章昆,你是不是想媳妇儿想疯了,
你做梦了吧。杨青也不信章昆结婚了,哪儿那么容易,说结就结呀,又不是小孩玩过家家
。可章昆却不像是说梦话,两眼放着光,嘴角兴奋的都抽搐了,真的,我骗你们干嘛,下
星期一请你们吃喜糖,到时候一定要去呀。萧雅再明白不过了,章昆没什么后遗症,他是
高兴的,什么都不是,好不容易讨了一个老婆当然高兴了,谁不高兴谁是傻子。他章昆是
高兴了,可杨青不干了,一脸的愠怒,你你说你结婚了,你打招呼了么?谁给你的权力,
你怎么一点记性也不长呢,她有什么好的。杨青显然有点儿不理智义愤填膺地数落章昆,
你说说你,是不是天底下就她陆秋云一个女人了。章昆自知理亏似的满脸堆笑解释道,不
是,我的年龄也不小了,还有什么可挑剔的呢,人家不嫌弃我就万幸了。萧雅气急败坏地
叹息道,好你个章昆,你出息了,有老婆了,她陆秋云不就是个“二锅头”嘛,值得你这
样幸福。
萧雅真火了,拉下脸来,质问章昆,你给我说清楚了,我怎么办?章昆慌了神,
有些措手不及,支吾道,萧雅,不是,我是觉得,觉得陆秋云比较适合我。萧雅更来气了
,噢,她适合你,我怎么就不适合你了,你给我说清楚。杨青在一旁添油加醋,你说你挺
大个人了,怎么就不想想呢,人家一颗心惦着你,你到好,说结就结了,你还是人吗,你
。章昆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脸红脖子粗的站着恨不得溜之大吉,可他又拿不定主意,怕
真把二位姑奶奶给惹急了,让他吃不了兜着走。杨青的脾气他是知道的,还有萧雅,都不
是善的主。他只好低着头,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任凭萧雅和陆秋云轮番地数落他
,就是不说话。
也巧了,正僵持着不知道如何收场的时候陆秋云迎门走了进来,大惊小怪道,哟
,这是干嘛呢,我说我左等右等等不着人影儿,你在这儿消遣呢。这下更红火了,杨青抑
扬顿挫地揶揄陆秋云,哟,来了,干嘛,找情人儿来了。陆秋云故意不搭理杨青,嗓子尖
尖地道,是又怎么了,说着亲密地搂着章昆的胳膊道,他是我男人,我不能找吗。萧雅正
有气没地儿撒呢,没好气地挤兑陆秋云道,男人,男人,啊呸,你男人,谁是你男人。陆
秋云不服气,你管不着,再说了,我们是受法律保护的,你关心他,你怎么不嫁他,关键
的时候还不是我陆秋云。萧雅一下子哑口无声了。陆秋云喋喋不休道,你嫁他呀,嫁他呀
。杨青不耐烦了,关你什么事。陆秋云理直气壮说,当然关我的事了,他是我男人,不关
我的事关你的事?她反问杨青。杨青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强词夺理道,怎么不关我的事
,他是我的员工,我有权过问他的事。萧雅沉默了半天也找不到合适的话,只好抓着章昆
不放,章昆,你看着办吧。章昆无奈地看着她低声下气地央求萧雅道,萧雅,我知道你对
我好,可我,你知道我都黄土埋了半截的人了,还能有什么奢望。杨青恨不得扇章昆一耳
光,瞅着他就来气,本来就矮小,头一低更显的矮小了。萧雅无奈地扫他一眼恨铁不成钢
道,我算是看透你了。章昆张张嘴想说什么犹豫了一下又咽了回去。萧雅圆睁着眼最后通
牒道,我告诉你章昆,有她没我,有我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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