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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qguo (小Q/春沙/心底倦), 信区: Love
标  题: 小说连载 10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3年03月01日16:12:44 星期六), 站内信件

5月8日

第九周·表

一周的假期匆匆流过,我却因为两件事而忙得几乎无暇享乐。

一是搬家。

把本小姐的长裙、短裙、T恤、衬衫、披风……还不要说内衣或其他的什么,光夏装就运了

趟。

于是辛苦了我的野蛮男友,不过他扛大个的样子倒是特别到位——我看这职业挺适合他,

要过后随便请他吃一顿就算对付了——价格便宜量又足!


二是论文。

答应给小坏人看的论文是我大一时的处女作。理论水平和学术水平自然低得惨不忍睹,不

心修改一番怎么有脸交——何况是给小坏人周学农。

可偏偏搬家的事儿又终日缠身:不搬不行,不挑拣不行,全搬了不留出这几天用的也不行

他去你不去当然不行,搬完了不陪他更不行……好麻烦!

最后我实在受不了了,还是改论文优先——幸好野蛮人比较体谅我,倒也没说什么,只是

周学农除了期末论文还要额外收租,发了几句牢骚。我干脆狠下心当了回甩手大爷——哦

是甩手娘娘——把搬家的任务整个委派给他:宿舍里的东西,只要是我的你就全搬过来吧

到那边在筛选好了!

宿舍的好姐妹们虽然不大不小地唠叨了一番,但还是被我一顿离别宴哄得眉开眼笑,不过

其间关于我和野蛮人的八卦倒是传了个漫天飞——本大小姐敢作敢当,谁在乎!

而那论文让我忙得白天图书馆晚上自习室,没日没夜地修前改后,终于把一篇超级小儿科

习作性提纲文,改成了能反映一代才女学识水平的万言豪华大作。

每每想到小坏人等着验收,我就紧张得浑身不自在,便也因此干劲十足,真不愧是追求完

的处女座的处女……原来,为了换取小坏人委琐的一笑,我竟然这么在乎。



又到星期三,每周最期待的一天。

吃过晚饭,边走边靠着野蛮人肩头的我,想起就要见小坏人就要听他的课了,突然觉得自

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要不是“I am King of the world”这台词被莱昂纳多那小贼抢了

,一定是现在的我第一个喊出来。

然而野蛮人一句突如其来的话却打断了我的遐想:

“今儿别去上课了,我刚把那边儿收拾好,现在就想带你去看。”

“那可不行,我今天说好了要交人家论文的嘛!”

我懒洋洋地撒娇。

他却颇有些专断地推测:

“下周再说吧,估计那周学农肯定记不得你要交他论文了。”

“嘁!你怎么知道!”

我扮了个鬼脸。

“那……”他右手突然死死地把我搂起来,蛮横地盯着我,“我要是非让你跟我走呢?”

我被他这出其不意的一下箍得挺痛,很不高兴地挣脱开:

“干吗呀你!疼死我了!”

野蛮人突然阴下脸来,冷冷地说:

“告你,我不去上课啊!你自己看着办。”

我妩媚地一笑,娇滴滴地道:

“哎呦——那您就爱去不去喽,我可是非上不可。”

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

呸!你凭什么来命令我!

这可是我每周最大的期待!你说不去我就不去呀!

本小姐偏不吃这套!我老爹都没这么命令过我!凭什么听你使唤!

还敢威胁我!怎么就这么没听说我就没听说呢!别来这套!我吃素的么!想摆布我?哼!

不听你的!怎么着?气死你!

——我看你是急着想把我拉过去上床吧!哼,伪君子!

……

我越想越气,快步穿过三角地、穿过罪恶的光华楼,怒气冲冲进了理教。

不对!怎么一个人都没有了?在走到105教室之前,我突然反应过来——下意识地看了看表


糟糕!7点10分——迟到了!

扒着窗户看看,里面显然已经开讲了——我的位子呢?那混蛋今天一定没给我占坐。咦?

然没人,这倒不错。八成大家都知道第一排中间那两个位置早有所属。

于是蹑手蹑脚地推门进去。



周学农正眉飞色舞地讲着:

“……可以看出东晋名士之风:‘今当官者,以理事为俗吏,奉法为苛刻,尽礼为谄谀,

容为高妙,放荡为达士,骄蹇为简雅。’”
我很低调地坐回老地方,歉意地向他倾了倾身。

他居然略微点了点头来回应我——动作隐晦得让我怀疑是不是自己又自作多情了——此时

我的电脑才结束了开机画面,进入状态。
不知是专门为等我而有意停顿,还是我连续自作多情,总之,这时周学农才继续讲下去:

“什么意思呢?如果你办实事儿,忠于职守——‘理事’就是忠于职守、办实事儿——这

叫‘俗吏’,世俗的小官吏,公务员。‘奉法为苛刻’,如果你依法办事,执法严正,那

叫‘苛刻’。因为你不通人情,不达世故。”周学农耸耸肩。

“‘尽礼为谄谀’,因为中国人以礼仪之邦自居,讲究礼化天下。如果东晋这个时候,你

官要是礼数周到,对上恭敬对下慈祥,就有人说你阿谀奉承,大家就看不惯你。”他再次

肩,我已经听出调侃的味道了。

“‘从容为高妙’。什么叫‘从容’呢?”他拖了个长音,扬一扬眉毛,“只可意会,不

言传。”

我抿着嘴笑了,但周围人都没反应——一堆大白菜!

周学农委琐地笑着:

“什么叫‘从容’呢?就是遇事不要紧张,要拿得起,要放得下,要特例独行,跟一般人

一样。如果你要是斤斤计较,每天八点上班九点上课,这个就不‘从容’、不‘高妙’!



我很想笑,但周围一堆木头还是没反应——平常应该是他们先哈哈大笑,我再嫣然一笑—

奇怪!

“‘放荡为达士’。要怎么呢?要‘放荡’!什么叫‘放荡’呢?就是精神生活要超越!

是得特例独行,有一些奇异的作为。这个才叫明达之士。”他继续不冷不热地满口嘲讽,

‘骄蹇为简雅’。在东晋人眼里呀,一些人很做作,什么样的人呢?比如说你待人很客气

对谁都一视同仁,大家就说这人装腔作势!要怎么样?要该‘骄蹇’就‘骄蹇’,该摆谱

得摆得出名士的架子,有贵族的傲气,那才是‘简雅’。”

今天怎么回事?尽管矜持再三强调,但我还是忍不住傻笑——莫名其妙!

“东晋的名士们就这么交往,大家回去可以看《世说新语》,非常多有意思的故事。名士

一起干什么呢?有作文章的,讲诗的,游山玩水的,喝酒的……做各种各样的事情。唯一

就是不干什么正经事情。”

我终于还是没藏住一脸笑容。

周学农并未志得意满,挤眉弄眼地继续耸肩:

“而且呢……比如我们几个人在一起喝酒,你要想进来,推门进来,这个人……不从容,

放荡,点儿太低……”

他边指着门边说。而这时,大家突然异口同声地大笑起来——周学农终于如愿以偿地将听

的笑声赚了个盆满钵溢。我的表情却没有那么自然:

野蛮人推门进来了。

——这个人,不从容,不放荡,点儿太低!

野蛮人大概想不到自己竟然这么配合周学农,其实不止他在众人的笑声中不知所措,连小

人也是一愣。

我很无奈地收拾了一下旁边的空位子。

野蛮人却没有大踏步地向我走过来,而是大踏步地经过我身旁,到后面去找坐位了,对我

然无视——好,有种!

周围几束目光投射过来,我的处境大概相当尴尬。

“要怎么进来呢?”周学农继续讲,“有些玄谈之士他为了表现自己这种从容的作风这种

士的风范呀,专门做了一些特出的举动。比如说我们几个人一起喝酒,你要进来怎么办?

要敲门,有一个洞、狗洞,你从那儿探出头来,汪汪叫两声……”

我真想上去握握他的手,真是帮我解气,大快人心!

“从狗洞里叫两声,好!这个人他是不拘于礼法的!好!放荡!达士!”

众人大笑,周学农委琐地“嘿”了一声,我也甜甜地笑了。

行,野蛮人,你不是无视我么?好——那就彻底别理我!

偏偏周学农今天就是这么配合:

课间都不休息,让野蛮人连接近我的机会都没有!快哉——



周学农今天讲得太精彩了——也许应该用“经典”这个词了——我完全忘了野蛮人的存在

本打算一下课就跑,躲着野蛮人远远的,结果真到下课时,我连东西都没收拾好。

偷偷往后一瞥,野蛮人三步并两步地跑过来。情急之下想出一招下策——我比他更快地冲

讲台,站到小坏人周学农面前:

“周老师……”

“什么事儿?”周学农下意识地应了一句,抬头见是我,“哦,是放假之前说的论文吧?



对呀对呀!论文论文!我怎么倒忘了!那可是整个五一假期的劳动成果!正愁冲过来没话

呢!

瞧,谁说周学农准保不记得论文的事了——多好的老师!

“您稍稍等一下,不好意思呵……”我故意用了他这句“不好意思”,不知他会不会有反

——也许已经忘了吧?

一百八十度大转身,从咫尺的第一排桌上抓起论文,再转一百八十度——旋转过程中完全

视边上站着一个野蛮人——然后我微笑着递给周学农:

“那就麻烦您了。这是我大一时候写的,当时水平比现在还低……您就当小孩子家胡说八

吧。”

周学农傻傻地还了我一笑。

——Shit!野蛮人双手交插在胸前,依旧在边上站着。

那就……

“周老师,真不好意思……”依然用你“不好意思”这句名言,“今天有点事儿来晚了,

问问您一开始讲什么了吗?”

……

好!巧妙的问题,又耗掉十分钟!但是野蛮人还站在一边。

——没关系,想等么不是?我成全你,等着吧孩子!

那就……

“周老师,这几句解释怎么讲呀……?”

……

好!又一个不算很自然但也不生硬的问题,又耗了十分钟!

很多想问问题的人都耗不过我,纷纷走了——但野蛮人还在那儿戳着。

那就……

“周老师,还得……再麻烦您一下,我不是来晚了么,那几句半截擦去的经文,都没抄上

…您能……能借我讲义看看么?”

“恩……成。要是抄经的话倒是能用上。”他犹豫了一下,“不过,要是复印的话,我劝

别花冤枉钱——这上面的东西没什么用。”

“好的,谢谢您。”

——我才不管它有用没用,对我来说,只要能多耗一会时间,多气气野蛮人,就是最大的

用……唉,女人的报复心真是可怕。

再次一百八十度二连转,把小坏人的讲义放到桌上,又反回身正对讲台,准备跟周学农再

一个哪怕牵强但只要能耽误时间就行的话题。

——因为野蛮人这个顽固的家伙还在一旁站着。

刚好周学农拿起板擦,背对着我准备擦黑板了……糟糕!

——灵机一动!

我抢上前:“老师,我帮您擦吧。”便伸手去抢那板擦。

“喔,不、不用了……”周学农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说出这句话也是迫于无奈,本来

,一个女学生主动帮男老师擦黑板——挺难为情的一件事。

然而周学农之所以会不好意思,恐怕还是由于我犯了个不大不小的错误:

——我的指尖竟搭在他的手背上,他的手一颤,滑开了。

大概有一刹那,我们相视愣住了……很奇妙的感觉。

我还是不容分说夺过了板擦:“没事,我来吧。”于是转过身,按他的老样子,从头到底

一横行一横行地擦着经,非常尊重他的劳动成果。

不失时机回头扫一眼,果然,周学农的目光异样——一定是感动于我擦黑板的精心——我

这一次我真的没自作多情!

这一眼掠过,屋里已没剩几个人了——然而野蛮人仍旧从容地站在那里。

不是想等我么?那您就好等吧!我偏要磨蹭到最后一分钟再走!气死你!

抱着这种心态,今天的黑板就显得格外难擦,绣花儿似的逐行捋过周学农自成一家的胖乎

的“圆体书法”。

恩……突然觉得“圆体书法”这个名字并不算恰当——叫它什么好呢?

我边想边慢条斯理地消耗着时间和野蛮人耐性。



此时大概只有五个人了:两个提问的群众演员,男配角周学农,反派角色野蛮人,还有女

角本小姐。

我利用一个很巧妙的机会加入了两个群众与周学农组成的讨论的行列——野蛮人,你还不

么?

就在我故意挑起了群众甲群众乙和小坏人发生争论以便耽搁时间的时候,野蛮人突然走过

,一把纠住我:

“对不起,老师,我找她有点事儿。”

周学农呆了一下,然后出卖了一脸无辜的我:“哦,好,好的……”

——真郁闷!大哥,难道你看不出人家煞费苦心地粘了你半天不就是为了躲开身边这尊瘟

么!

周学农有些歉意地对我说:“没关系,一会你要有问题再回来问。”

我只能将这句不着边际毫无价值的话理解为是在向我无可奈何地道歉——难道不是么?

野蛮人还没等他的话说完,就把我拽出了教室。

“干吗呀你!”我揉着通红的胳膊,气儿不打一处来,“疼死我了——!”

“我哪点对不起你了!家也是我搬的,东西也是我收拾的!你就不能牺牲一下陪陪我?非

听xx你那什么小坏人周学农的课!”野蛮人涨红了脸,“告诉你,要不是周围这么多人

我xx早抽你了!”

虽说楼道里没有人,但在公共场合被人破口大骂,这还是我平生第一回!你是我男朋友怎

样?我父母养我这么大就为让你骂的呀!别以为我好欺负!“小坏人”这个外号你随便叫

的么!

恨从心头起,怒向胆边生……

“啪”!我狠狠给了他一耳光:

“你混蛋!你抽一个试试!你以为你……”

“啪”!他真的一巴掌扇在我纤细的脸上!而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怔怔地呆立在那里,也不顾那两个群众演员大眼瞪小眼地从身旁经过,摸着红肿的兀自

热的涨起的脸颊。

他……他居然……真的敢打我!

“给,教室关门了。”周学农无声无息无征无兆地蓦然出现在眼前,把装好的电脑包递给

,尴尬地冲我笑了笑,“那……论文我拿回去,下周给你。”

我挤出一个就算是笑的丑陋表情给他,他从容地转身离开。

——泪水再也忍不住,晶莹地滚落了一地。



第九周·里



背影……

好一个孤伶伶的世界。

本来想起你的笑会温暖一些,但现在却想得我心好痛。

想得……人都醉了。



“也许喜欢怀念你,多余看见你。

我也许喜欢想象你,受不了真的一起。”

——王菲·《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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