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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victor (☆精灵族§风云使者☆), 信区: Man
标 题: 我想告诉你,我不配做你的兄弟(3) (转载)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3年06月19日12:14:58 星期四), 站内信件
【 以下文字转载自 Joke 讨论区 】
【 原文由 zhangkx 所发表 】
两天以后,阿远的处分下来了:开除学籍留校察看。这对这种学校里司空见惯的小打架来说
已经是从未有过的最高刑罚了。
处分下来了,阿远好像并不在乎,还是终日里和我们混在一起,只是根本不学习了。
有一天我问他为什么不学了。阿远说了一句话:“我和你不一样。”这是我第一次听他说
这句话,以后的几年里,我曾经不断的、越来越频繁的听到他说这句话。每当他不如意的时
候,受挫折的时候,都会听到这句话。
那天是他第一次说。
直到今天,我还是十分厌恶初三时的自己,我非常后悔在那两天里先后两次失去了保持尊严
的机会,堂堂正正做人的机会和坦然的面对朋友的机会。
我像一个鲜廉寡耻的妓女对朋友说谎和欺骗,像一个卑鄙胆小的懦夫缩在朋友身后,像一个
贪得无厌的乞丐接受着朋友牺牲自己换来的恩惠……
即使是十年以后的现在,每当我想起当时的一幕幕,仍然羞愧难当,无地自容。
---double_moons J
回复(4):阿远被处分的事似乎渐渐平静了。有一天下午放学,阿远到我们班找我。
“小哲,晚上有事吗?”
“我能有什么事?还不是一贯受你奴役?有什么事你说。”我以为阿远要我帮什么忙。
“没事儿。晚上喝酒去。”
“行啊!你说哪儿吧!”
“馔享宾吧,我请。”阿远说。馔享宾是我们学校附近的一间餐厅,菜不错,价格便宜,我们
经常在那里吃饭,和老板都混熟了。
放学后我给老妈打了个电话,告诉她说我晚上要上晚自习,自己在外面吃。老妈还嘱咐我吃
点好的,学习紧张,营养要跟上,别把钱省下来打游戏机等等。我不耐烦的把电话挂了,回头
跟阿远说:“我老妈现在越来越烦了。她和我爸一个特烦,一个特横,刚柔并济,制我于死地
。”
阿远听了笑了一下,没说话。我捶了一下他,说:“你丫现在越来越深沉了!”
晚上6点,长雷、安涛、王大毛、小宇、忽然得零和包子陆续赶到,今天第一次聚的这么齐。
大家开始吃饭。
我问:“喝什么?”
“燕京啊!这还用问?丫这也没茅台呀!”王大毛说。
“谁问你了?今儿阿远请客。你少废话。”
“喝白的吧。”阿远说。
“啊?为什么呀?”我们平时喝酒都是都是喝啤酒,从来没喝过白酒,我不由得问了一句。
“没什么,想喝。”
我们依着阿远要了一瓶“京都”(当时很流行的一种酒,现在很少见了),不一会菜就上来
了,其实也就是一些醋溜土豆丝、鱼香肉细、拍黄瓜、花生米之类的俗菜。
那天没什么高兴的事,大家也喝不惯白酒,都喝的不多。我是平生第一次喝白酒,不知深浅,
一大口下去从嗓子烧到胃,狂咳了半天,遭到大家一致的耻笑。
阿远喝的很快,没一会儿工夫,半瓶都让他喝了。等我们发现的时候他已经脸色苍白、目光
呆滞,呼呼的往外喘气了。
长雷问:“嗨嗨嗨,干吗呢?没人跟你抢,你丫今天怎么这么猛啊,有好事儿?交女朋友了?
”
阿远说:“没事儿,就是怕以后和你们喝酒的机会少了?”
“你什么意思?好么样儿的冒出这么一句?”我问。大家听阿远话里有话,就都放下筷子
听他说。
“我不想念了,想退学。”阿远很平静的说。
大伙又是一阵哗然和询问。阿远没搭话,把杯里的酒呼的一下全倒进嘴里,咳嗽了半天。平
静下来说:“我明天去法院。”
大伙又惊了。王大毛脾气最直:“你他妈别零揪了行吗?半天冒一句你想急死我呀!”
“我爸我妈离婚了,明天到法院办手续。我不想念书了,我想开车。”阿远直视着王大毛很
平静的说。
大家这下没声音了。以我们的阅历,这样的问题实在是太大了,连劝阿远两句都不知怎么开
口。
阿远也不看我们,眼睛红红的,盯着一盘花生米自顾自絮絮叨叨的说着:“他们俩吵了两年
了,离了也好,大家都轻松点,我其实还他妈挺高兴的…….明天去法院,我还没去过法院呢!
你们谁去过,是不是挺牛逼的?……..我想跟我妈,她身体不好,我得照顾她……..明天大毛
你帮我请个假,奥对了,还请个屁假,我不念了………我的书还在课桌里呢,那本《倚天屠龙
记》给你吧……哎?他妈逼的我酒呢…….吃啊你们…….我想让我妹跟我爸,我妹会做饭,
等我爸老了我妹能伺候他……..哎你说结婚有劲吗…….你们怎么不吃啊我操,别剩啊…….
小哲把酒递给我……..”
我刚拿起酒瓶,被王大毛一把夺了下来。大毛给自己咚咚咚到了一半,端起来对阿远说:“
我陪你。”
长雷说:“还有我。”说着拿起瓶子把剩下的倒进自己的杯子里。
“还有我”“算上我呀”“别他妈都让你们仨喝,给我留点儿”大伙七手八脚把长雷和王大
毛杯子里的酒往自己杯里匀,我们8个人把剩下的半瓶酒分的很均匀。
大家端起酒杯看着阿远,阿远端起杯,手微微有点抖。阿远笑了一下:“我没事儿!看你们
丫的还事儿事儿的。要喝就再来一瓶。”说完一饮而进。
大家一起干了。
长雷大喊:“老板,再来一瓶!”
又满上。
没人说话。过了一会儿,阿远跟我说:“小哲,上次小伟过生日咱们也喝了不少酒,你说有这
次多吗?”
我说差不多。阿远接着说:“那次你叫我去,我还挺丢人的,喝多了,真不好意思。你没、没
生气吧?”说着打了个嗝,醉醺醺的拍了一下我的肩。
“其实那天我也不知怎么了,我听见小伟那么对萍姐,我这心里、心里就不是滋味,我就急了
我…….你说两个人好好的,为什么又有那么多理由要分开呢?……….我爸我妈也是那样,
你说为什么?为什么呢?……..奥对了还有一事儿,上次从你舅家拿来的那条皮带,我给我
爸了。”说到这阿远停顿了一下,声音有点哽咽:“我爸的皮带坏了,上面的眼儿豁了好长
…….我跟他、我跟他说了两次…让他换一个,他非说还能用……”
阿远说不下去了,哽咽着把脸转向墙,嘴唇抽搐着,停了好一会才接着说,声音颤抖着:“他
非说还能用…我想以后他一个人照顾我妹,更没时间买了……我妹还小,也不会买,我就把那
条皮带给我爸了….你不生气吧?”
“去你大爷。我哪儿有他妈那么多气?!”我听不下去了,努力控制着自己的眼泪,笑着跟
阿远说。
大毛使劲捏了捏阿远的肩,他平时就没什么话,现在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大毛端起酒,说了
一句:“我先干了。”然后一仰头喝了下去。我看见他的眼睛也是红红的。
那天大家喝了很多酒,说了很多话,但是没有一个人掉泪。
我在劝阿远不要退学的时候,又听见他说了那句:“我和你们不一样。”
我们喝的烂醉,互相搀扶着走出饭店。阿远的话很多,拉着饭店老板的手不放,说老板是好人
,将来他挣到了钱,一定回来请老板吃饭。老板一直送阿远到了马路边才回去。
我们大声的唱歌,在马路边撒尿。我一边尿,一边向前走,地上画出一道长长的水迹,他们在
后面狂笑。
一对谈恋爱的男女从旁边经过。我听见那女的说了一句:“…哎呀,快走…..”那男的说:
“小逼崽子找死呢”说着还想向我走过来,那女的在旁边拉住他。
我冲着他们俩嘿嘿的傻乐。
临分手时阿远对我说:“别对你妈那么横,也别烦你爸。有人管,挺好的。”
那一晚的月亮很大,我忘了拉窗帘,月光皎洁的照进我的小屋。我由于喝了很多酒,那一夜睡
的很沉。
一个星期以后,阿远真的退学了。离开学校那天,阿远说:“这下真的开除学籍了,连查看都
免了。”我听了,心里又是一动。
又过了半个月,阿远真的开了一辆车来找我们,我们下午没课。
那是一辆小公共汽车,二手的,阿远借钱买的。那时小公共的生意非常好,他想也办个执照,
拉小公共,这样能比上班多挣点钱。
那天他刚办完过户手续就来找我们。阿远非常高兴,拉上我们一群人在南城狂转。包子搬了
一箱啤酒到车上,我们喝着啤酒,打开窗户,大声叫喊,招摇过市。
那天我是带着婷一起去的。我俩坐在最后一排座位上,婷被我们疯狂的样子逗得一直笑,我
一手拿着啤酒一手楼住她的腰,不断和大伙笑骂、打闹。
阿远故意把车开的很颠簸,把坐在最后一排的婷颠的不断惊叫。
我笑着说:“孙子,你丫成心吧!后面最颠,就我们俩坐后面。你她妈想把我们扔出去呀?
哎呀…..”正说着,阿远又把车后轮压在一块砖头上,车尾颠起老高,我和婷的头撞在一起。
“你怎么就不开窍呢?”阿远目视前方笑着说:“我不惜牺牲我的车来帮你,你怎么不领情
呢?我们大家都知道你们俩在后面干什么,我这一下一下的颠,省得你一下一下的使劲了!
”大家哄的笑起来。
婷羞了个大红脸,说:“好啊,看我过去掐死你。”婷掐人得到了我们班红梅的真传,掐的巨
狠。阿远领教过,吓的直求饶:“别别别,注意交通安全,注意交通安全。”
婷刚摇摇晃晃站起身就被我拦腰抱住,一把按倒在后排的长坐位上,然后作势假装要趴到她
身上,再做出一个淫亵的表情:“美人儿,咱别辜负了远哥的一番美意。”婷吓的大叫,威胁
要把我踹下车。我笑着放开了她。
我们一路从南城开到了北城,又沿着二环转回来。回来的路上天色已经晚了,啤酒喝了大半
箱,大家高兴的不断碰杯,坐的横七竖八,大聊特聊。
婷闹得累了,把脸靠在我肩膀上闭着眼睛,小脸红扑扑的,鼻尖上还有一层细细的汗,不知睡
着了没有。
阿远的车开的很平稳,目光炯炯的盯着前方,神情专注,听着后面长雷和安涛两人互相损,不
时微笑。
窗外的建筑和树木快速的向后退去,天地之间晚霞和地平线的交界处呈现一片舒缓的紫红颜
色,温暖的晚风吹起婷的长发拂在我的脸上,痒痒的……..
那一瞬间,我看着我的朋友和心爱的女孩,有一种想笑又想哭、想大声唱歌的感觉。
我想我第一次触到了幸福。
————————————————————————
阿远买车后不久就办好了小公共汽车的运营手续,到南郊910路公交车的车站去报到了。
那时从南城进市区的的公共汽车非常少,只有910和663两路。
663路是市区公共汽车,可以用月票,而且每两班车的间距时间很短,平均每隔5分钟一趟,所
以乘坐663线的乘客很少坐小公共汽车,理由是价格高还不能用月票。
然而910路则完全相反:910路算远郊区县长途车,不能使用月票。910车身很短,载客数量本
来就少,两班车间隔大概有15分钟,所以许多乘客上下班都喜欢做小公共,因此910路小公共
的生意非常好。
阿远开始出车以后非常忙,我们很少能见到他。阿远这个人非常勤快,每天早晨起的很早,收
得很晚,910路小公共的首班车和末班车一定是阿远那辆车。算上排队的时间,别的车每天大
概可以跑4个来回,阿远可以跑5个,而且阿远的车永远是干干净净像刚擦过一样,许多熟客都
等着坐阿远的车。
阿远来学校的次数少了,不过请我们吃饭的次数多了。阿远不断变得有钱(是指比我们有钱
),我们吃饭的饭店和档次也不断提高,只是学习越来越紧张,我和大家出去吃饭的机会也越
来越少了。
一直让我心惊肉跳的中考终于到来了。尽管我已经尽了120分的努力去备战,但是到了考前
仍然没有把握。
三天的考试结束了。在这三天里,老爸老妈比我还紧张,但是他们还要装出轻松的样子,怕影
响我的情绪,真是难为他们。
公布中考成绩的那天是婷到我们家通知的。记得那时我们的学校并不是张榜公布中考成绩,
而是由班级干部把分数单送到同学家。
那天我在家里午睡,恍恍惚惚梦见自己走在马路上,太阳很足,照的柏油路软软的。突然我脚
下的柏油路陷了下去,我也慢慢向下沉,我大声呼救,周围的柏油开始冒泡。接着一脚踩空…
..惊醒了。
我隐隐约约听见外面有人在轻声细气的说话。
我口渴极了,迷迷糊糊爬起来想喝水,就打开了门,看见婷、红梅和另外两个男同学在沙发上
坐着。我揉了揉眼睛,没搞清楚怎么回事。
婷那天穿了一件天蓝色的连衣裙,看见我出来,一下子蹦到我面前,眉开眼笑,挺着胸脯,双手
在后面背着,大声的说:“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不过要先拿钱来!”
“中考分下来了?真的?快给我看看,别闹别闹!”我急不可耐。
“那不行,你得先给钱。”红梅和同学大声嚷嚷,婷笑着向后退。
“那也得看看我考的分儿值不值得给钱,万一六科都不及格你们还得给我钱呢?”
“算了,告诉你吧!579分!”婷怕我着急,沉不住气先说了,然后把成绩单递给了我。
果然是579分!物理化学两科满分,数学英语两科96,语文95,政治92,爽!真是超常发挥了。
我高兴的一把抱起了婷,在客厅里转了一圈。
红梅说:“行阿你们,胆儿越来越大了。当我们不存在?”我连忙把婷放下,说:“岂敢岂
敢……”正说着老妈眉开眼笑得提着西瓜进门:“儿子(老妈一般在非常高兴的时候总爱
叫我“儿子”),考得不错,刚才我听你们同学说了。快来帮我洗西瓜,给你同学切了吃。”
我把西瓜切好,大家一起吃。红梅问我:“怎样?考的这么好,值得给钱吧。”
我小声说:“我没钱,要不我把媳妇儿抵押给你吧!”
婷白了我一眼:“谁是你媳妇?”
“谁说你了?”
大家笑。婷狠狠踩了我一脚。
老妈听见笑声,从里屋出来:“都考的不错吧,笑的这么开心。”我吐了吐舌头。
婷比我高8分,应该可以考上她报考的那所全国最著名的大学的附属中学。我的成绩在全年
级排名第20,那一年***中的分数线是570分,考入***中应该不成问题,这下终于美梦成真了
。
晚上我激动的一夜无眠。
接下来的暑假无疑是有史以来最疯狂的。
我们游泳,打球,打电子游戏,喝酒,陪阿远出车……真是开心无比夏天。
特别让人高兴的是,有一次我和婷去游泳,透过游泳池外的栅栏,看到小伟和萍姐手牵手在树
荫下走过。
当时我不想让他们看到我,就连忙拉着婷躲起来,婷一边蹲下一边紧张的问我:“怎么了?
有事么?”
我把小伟指给她看,然后小声的告诉她事情的来龙去脉,看着小伟他们走远了。婷听完以后
说不以为然的笑了一下,我想她还不理解男生眼中的感情是怎样一回事。
下午我把这件事告诉了阿远,他也很高兴。第二天是星期日,小伟不上班,我打了个电话给他
。
从电话里听见小伟家里很吵,好像是在收拾房间。小伟问我是谁。
我说:“哎呀,这么早俩人儿都起来了?我是小哲。”
“什么都起来了….?”小伟没弄清我是什么意思。
我本来想说“春笑苦短,还不多睡会儿”,但是又不敢说,因为我不太敢和小伟开玩笑,于是
只好直奔主题:“我昨天看见你和萍姐了,还不承认。到底怎么会事?”
“能怎么会事?就是那么回事呗。”小伟在电话那头笑了。
“总之你得对嫂子好点儿。”我说。
小伟在电话里告诉我,由于小伟的父亲是工伤去世的,小伟的姐姐又是军属,所以小伟他们单
位照顾他们家,给调了一套大一点的房子,现在正准备装修和搬家呢,萍姐正在帮他收拾。小
伟业听说我考上重点高中了,要请我吃饭庆祝一下。
我说帮他搬完家再吃,请大伙一起吃,小伟答应了。
那年夏天是全国范围内的“严打”,为期半年。报纸电视上不断报道许多积压多年的凶案告
破,许多在严打期间的发生的刑事案件的嫌犯都被以最高量刑判处,甚至连一些公车盗窃、
街头斗殴这些应该拘留的小案也都从重判刑。
在这样的大形势下,南城和西郊的战斗几乎停止了。我们已经将近一个多月没有见过六子和
大脑袋的人在街上茬架,更别说他们俩本人了。暑假期间本来是历年打架的高峰期,然而今
年不同,分属西郊和南城的孩子都在自己一方的势力范围内活动。南城以一条街为界,街南
边为南城的范围,北边是西郊的范围,双方尽量互不侵犯。只有我和王大毛他们可以自由穿
梭在两个范围之间,因为我们住在建筑大院却经常去南边玩。
整个南城看起来一片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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